觀察｜沙特王儲回訪土耳其有助于地區穩定

特約撰稿 孫遠

據半島電視台報道，沙特阿拉伯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6月22日對土耳其進行正式通路，受到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隆重接待，雙方簽署多項合作協定。今年4月28日，埃爾多安曾對沙特進行工作通路，并會見了實際管理這個王國的本·薩勒曼，這是自2018年卡舒吉遇害事件以來埃爾多安對沙特的首次通路。沙特作為阿拉伯世界的領頭羊之一，其上司人此次通路土耳其引發多方關注。分析認為，這将讓過去僵冷的沙土雙邊關系翻過一頁，也必将有助于地區穩定。

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以來，中東地區格局日益形成以沙特、伊朗和土耳其為核心的三足鼎立局面，以色列則是中東地區的另一股強勢力量。沙土伊三方處于長期對抗狀态，在地區事務上沖突重重。

面對阿拉伯世界陷入的大面積動蕩，土耳其大力推行新奧斯曼主義，在中東積極輸出“土耳其模式”，引發沙特的強烈不滿。此外，由于土耳其采取“積極進取”的外交政策，再次招緻大部分中東國家特别是阿拉伯國家的不滿，在中東日漸孤立。在東地中海劃界與能源開發方面，沙特也倒向以埃及、希臘、以色列為代表的東地中海國家一方，以此制衡土耳其。

2018年，沙特流亡記者卡舒吉在伊斯坦布爾沙特總領館遇害，成為土沙關系全面惡化的重要分水嶺。埃爾多安政府借題發揮，強烈批評沙特政府，兩國關系愈加敵對。但是，土沙對立關系的本質，是争奪地區和伊斯蘭事務主導權，如兩國在傳統伊斯蘭與現代伊斯蘭問題、遜尼派内部上司權問題、葉門胡塞武裝問題、排斥或包庇穆斯林兄弟會以及卡達等問題上處處針鋒相對。

此次土沙關系緩和，可謂中東地區關系發展上的重要一步，背後既離不開中東地區局勢變化的大背景，也與兩國的各自利益考慮相關。

首先，土伊在叙利亞問題上的結盟，使得沙土伊三角關系的平衡被打破。為了解決叙利亞問題，2017年由俄羅斯主導、土伊參與的阿斯塔納程序正式開啟，土耳其伊朗關系趨于緩和，開始在叙利亞問題上協調各自立場并尋求合作，逐漸形成較為穩固的俄土伊聯盟。沙特則可謂兩面受敵，一方面要遏制伊朗牽頭的“什葉派之弧”擴張，另一方面又要與土耳其角逐地區主導權。是以，沙土關系的緩和，可以從很大程度上改變這個局面。

其次，從整個阿拉伯世界來看，土沙關系“解凍”有利于改善海灣國家内部和遜尼派内部的沖突與分歧，畢竟，伊朗曾利用遜尼派内部分歧在該地區展現自己的力量。土耳其海灣問題專家貝圖爾·阿卡斯認為，土沙關系緩和背後的兩大重要考量是出于經濟發展需要和國防聯盟，但還涉及其他因素。

對土耳其而言，與沙特關系的正常化，可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自己在中東地區的政治影響力。雙方如能達成某種默契，可在叙利亞、東地中海等諸多問題上增加土耳其的地區話語權，有助于擺脫孤立局面。比如在東地中海問題上，由于勢單力薄，土耳其無法通過軍事方式對希臘、塞普勒斯、法國、埃及等國構成直接威脅，但土耳其可以通過改善與沙特關系削弱反土耳其聯盟。

此次緩和對于土耳其的經濟複蘇也十分關鍵。2020年10月12日，沙特正式開始抵制所有土耳其商品的，土耳其為此蒙受了一定損失。新冠疫情暴發以來，土耳其國内經濟不斷下跌，目前通脹率已飙升至73.5%，是新興市場和發達經濟中飙升最快的。盡管物價上漲加速，埃爾多安仍然堅持降息政策，招緻國内的強烈批評和反對，也使得其2023年總統大選的支援率持續走低。這一形勢迫使埃爾多安向沙特抛出橄榄枝示好。

在本·薩勒曼通路土耳其期間，兩國讨論了在貿易、國防、能源、旅遊等領域加強合作的問題，土耳其也邀請沙特投資基金投資土耳其初創企業。一位土耳其進階官員向路透社透露，沙土兩國已取消貿易、航班和電視劇播放等方面的限制，媒體也停止了對彼此進行負面報道。

對沙特而言，改善與土耳其關系不僅能緩解自身需同時應對土伊兩國的壓力，也能推動地區穩定發展，同時更好地遏制伊朗主導的什葉派的地區影響力。此外，沙土關系正常化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土耳其在卡達問題和穆斯林兄弟會問題上的立場有所改變。

在安全問題上，鑒于胡塞武裝的存在和更新，沙特認為與土耳其的合作将能夠重新獲得土耳其對沙特在葉門的軍事支援。從中東地區安全形勢來看，雙方關系緩和對于打擊中東地區的恐怖主義也會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

從域外層面看，美國在中東的後撤，也是土沙關系緩和的重要因素。随着美國力量壓縮，地區事務更多地需要沙特、土耳其、伊朗和以色列幾個地區大國對話協商。此時沙土交好，也是出于平衡地區關系的重要舉措。

縱觀整個中東近現代史，沙土作為中東區域大國，雙方關系發展也必将影響着這個地區的整體态勢變化。從去年5月伊始，土耳其嘗試與阿聯酋、沙特、埃及甚至以色列緩和關系。6月19日，以色列總統赫爾佐格與埃爾多安通電話，雙方同意在地區和平穩定問題上保持合作，并加強雙方在雙邊關系和地區事務中的對話。種種迹象表明，土耳其為擺脫其中東外交困境，正在嘗試與中東地區國家緩和關系，土耳其與沙特恢複關系正常化，意味着中東地區呈現出了一種“緩和”的新面貌。

盡管沙特、土耳其、伊朗和以色列在地區事務上還存在諸多分歧，且短期内難以消除，但從目前看，各方之間的合作信号的強于敵對信号。中東地區局勢是否就此一路走向緩和，尚待進一步考察。畢竟，東地中海問題、巴以問題、叙利亞問題、伊朗核問題等多個問題，還有待于多方拿出誠意和決心通過對話加以解決。（作者簡介：孫遠，浙江外國語學院環地中海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來源：中國青年報用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