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後、腐敗、暴力,總是共生的。
正解局出品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今年2月時一個關于血奴的新聞。
當時,一個名叫李亞緣綸的男子,通過媒體說,自己在2021年5月,通過招聘廣告被一路誘騙,從廣西崇左劫持到了高棉。
因為拒絕參與電信詐騙,而被當地惡勢力拳打腳踢,多次轉賣。期間被強制抽血7次,每次350毫升,成為血奴。
當然,最後證明這是他編造的謊言,實際上是他偷渡到高棉,後來身患肝病,試圖通過高棉當地社會組織尋求幫助,編造了這個血奴事件。
血奴,看起來荒誕至極,為什麼大家還深信不疑呢?
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案件的發生地——高棉西哈努克港。
今天,我們就聊聊這個魔幻、混亂的地方。
西港的地理位置
說起高棉最知名的城市,很多人第一印象不是首都金邊,而是西港。
作為高棉第二大城市,該國最大的港口,西港吸引了無數中國人來這裡淘金,很多人把西港看作第二個深圳。
2019年時,西港有大約8萬中國人,幾乎與當地高棉人的數量差不多,走在西港街頭,你很難想象自己身處國外,因為随處可見各種川菜館、火鍋店、沙縣小吃、華人超市、KTV,感覺就像南方的某個小鎮一樣。
西港街景
由于高棉法律允許外國人參與賭博,是以在西港也能随處可見各種金碧輝煌的賭場,耀眼的霓虹燈撩動着躁動的人性。
大興土木的同時,也帶來了很多社會問題。
物價攀升,地價暴漲,網絡賭博,電信詐騙,人口販賣,很多在國内犯有案底的人,看中了西港的潛力與自由。
在華人圈流傳着一句話:“沒有夢想,何必西港。”
很多人夢想着年入百萬,衣錦還鄉,但更多的人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甚至命喪他鄉。
2019年10月1日,西港某處荒地,一具男屍被攔腰砍斷,屍體被分成三截。
2021年10月29日,西港某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内,一女子被殺,屍體旁邊還躺着寵物狗的屍體,連狗都不放過,可見兇手心狠手辣。
今年1月21日,西港第4區6村空地發現一具男屍,身上多處刀傷,雙手被铐。
同一天晚上8點左右,在西港附近波努禮縣的荒地,又有一具女屍被發現,死者為失蹤的福建女子王某。
暴力案件頻發也引起了國家層面的重視,中國駐高棉大使館幾年前就釋出公告,提醒中國公民謹慎前往高棉西港。
西哈努克港以西哈努克親王的名字命名,是高棉最大的海港,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成為歐美背包客的世外桃源。
這裡有如牛奶般細膩的沙灘、湛藍的海水,風景美麗程度絲毫不亞于馬爾代夫、帕勞等旅遊勝地,并且該有的休閑度假項目應有盡有,而且費用更加低廉。
在之前的西港酒吧,啤酒隻需要1美元一瓶,海邊的度假屋過一晚也隻有10美元。花上2美元,打個嘟嘟車,就可以逛遍整個小鎮。
那麼作為曾經的旅遊勝地,美麗的牛奶沙灘,西港是如何淪落成犯罪者的天堂,這一切還要從賭博業的興起說起。
高棉的經濟四大支柱分别是農業、建築、加工與旅遊業,其中旅遊業不僅有吳哥窟,還有不斷成長的賭博旅遊,如今已經成為高棉GDP重要的貢獻來源。
到2018年底,官方資料顯示,高棉的合法賭場有150家,其中88家在西港,事實上還有很多沒有營業執照的黑賭場仍在經營。
高棉是極少數允許合法經營線上博彩業務的國家,這也是促進當地博彩業增長迅速的原因之一,靠着性感荷官,線上發牌,其目标客戶可以拓展到全球。
盡管2020年高棉總理洪森簽署網絡博彩“禁賭令”,但隻是取締非法網絡博彩,有牌照的賭場仍然可以繼續經營。
博彩公司想要做大做強,肯定離不開推銷,是以在各種招聘網站、貼吧、論壇、QQ群都能輕易地找到各種招聘廣告。
這些廣告打着招聘推廣打字員、陪聊員的名義,無需經驗與技術,隻要想學就能輕松月入過萬。這些廣告也吸引了很多涉世未深,想要輕松緻富的年輕人來到西港。
但凡人來到西港就應了那句話:人在異鄉,身不由己。
本以為是做推廣打字員,實際工作則是做賭場的推廣員,業内叫“狗推”。
狗推的工作就是通過微信、QQ,廣撒網忽悠人來網站下注,如果顧客輸了,狗推賺取抽成,抽成比例從3%—10%不等。
想要當狗推掙錢,就要有足夠多的客戶和套路,一般狗推都有多個微信号、QQ号,手機也有好幾部。每天工作短則10小時,長的時候多達16個小時。
工作地點就在黑壓壓的寫字樓,常年見不到光,整體氛圍非常壓抑。
成功的狗推有很多套路,比如僞裝成女号,到各大賭球群去加人,複制微網誌找來的美女圖發朋友圈包裝自己,漸漸地通過聊天赢得對方信任,不經意間将自己的博彩網站告訴對方,吸引對方去玩。
隻要對方上鈎,自己就有錢賺。
狗推說白了,就是騙人,你要想撂挑子走人,不好意思,沒那麼容易。
要走就要賠錢,公司的培養費、管理費、床鋪費、水費電費,加起來要賠7-8萬。
如果因為完不成業績被開除,先關小黑屋,各種辱罵毆打,隻有賠更多錢才能贖身。
有狗推曾經分享自己的案例,來了高棉半年,不但沒掙到錢,負債更是從12萬增加到了80萬。
很多人天真地以為賠錢就能贖身,但更多的時候隻是被轉賣到了另一家從事網絡賭博的公司,從一個坑跳到了另一個坑。
很多人會納悶,為何這些網絡賭博公司如此殘忍兇狠?
原因就在于他們從事的本來就是違法犯罪的勾當,不可能像正規公司那樣通過高福利高待遇來留住員工。
是以,隻能靠武力解決。
很多人就是聽信廣告,從國内被騙來,自然是不想留下來做詐騙的,是以工作中出工不出力,做不出業績。隻要有機會,就想着逃跑。
為了牢牢控制住這些人,這些網絡賭博公司就必須威逼利誘,甚至殺雞儆猴,讓他們不敢求救和逃跑。
看到這,很多人就會納悶,西港都這麼亂了,難道警察不管麼?
這裡就不得不提高棉的法律體系,作為君主立憲制國家,曆史上高棉飽受戰亂。
高棉直到1993年才建立起了自己的法律體系,到現在這套法律體系仍然不完善。
根據《憲法》,高棉最高刑罰隻是終身監禁,沒有死刑。
在高棉,犯罪成本極低。
前文提到的2019年西港分屍案,受害人與犯罪者都是中國人,2020年西哈努克省法院作出判罰,根據刑法199條和531條,以謀殺和藏屍等罪名,判處被告有期徒刑10年。
都把人砍成3截,手段殘忍至極,天理難容,卻隻判罰了10年有期徒刑。
正是因為高棉犯罪成本低,是以有很多在中國有犯罪前科,甚至被通緝的人偷渡來到高棉西港,開始第二段人生。
因為沒有死刑,如今的高棉監獄人滿為患,資料顯示,高棉監獄系統是全球前25個最擁擠的監獄系統之一,罪犯人數超過3.8萬人。
資金不足,裝置老化,囚犯源源不斷,政府還要為這些犯人提供各種飲食住宿,是以在高棉,時不時就要大赦天下。
在高棉,比薩寶蕉節、新年、送水節、勝利日、獨立日這5個重要節日,罪犯可以向當局送出資料,申請減刑或豁免。
另一方面,高棉的腐敗問題嚴重。
2021年全球清廉指數,高棉在180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157位,100分滿分的清廉指數,高棉隻獲得23分。
無獨有偶,全球知名商業聯合會TRACE釋出的2020年賄賂風險指數中顯示,高棉在194個國家中,排名186,在50個亞洲國家中排名第47。
據調查,89%的高棉人認為警察機關貪腐最多。
事實也正是如此,高棉群眾随時都能感受到警察系統腐敗的存在,交警的出勤率極高,随時随地都在搜尋一切交通違章行為,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罰款。并且罰款金額比規定金額要多,還無法開具收據。
為何公職人員貪腐嚴重?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們收入水準低,在高棉,最底層的公務人員工資水準還不到100美元,最高的才550美元。
盡管高棉政府努力試圖改變,但僅僅一部《反腐敗法》,從1994年起草,直到2010年才正式推出,10多年的努力和讨價還價,可見反腐工作會影響多少人的腰包。
但法案頒布後又如何呢?
2021年高棉國家反腐敗委員會表示,2020年共收到660起腐敗起訴,在調查的350起案件中,幾乎所有案件都沒有明确的腐敗行為證據。
沒有直接證據來證明指控,反貪局也隻能放棄追查,反腐最終落得一紙空文。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高棉的貪腐問題由來已久,不少人對高棉政府的無能感到憤怒。
警察系統的腐敗,法律的軟弱,嚴重制約了追究犯罪者的責任,阻礙了執法行動和刑事訴訟。
正是這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政策,導緻不斷有受害者被騙得傾家蕩産,甚至命喪他鄉。
政府公信力喪失的同時,不少悲劇還在發生,而且不知道何時才會結束。
其實,這個道理在全世界都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