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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鑄勝:包攬5月兩大反派,難也不難

作者:影視獨舌

這個5月,尹鑄勝有點忙。

打開他的微網誌,我們能發現,這兩個月他發的内容,比過去數年都多。

他主演的兩部劇,都在4月底播出。在《重生之門》裡,他是大反派許正清,設局害死兄弟,期滿子侄,簡直是無惡不作;到了《風起隴西》,他又搖身一變,成了與諸葛亮對壘的中都護李嚴,慷慨激昂,頗具老成謀國之相。

這不是尹鑄勝第一次“破圈”了。

2019年,《長安十二時辰》(以下簡稱《長安》)播出,他的右相林九郎就憑“少女坐姿”上過熱搜。

他更是“反派專業戶”。《狼圖騰》裡的包順貴,《鋒刃》裡的武田弘一,《大清鹽商》裡的馬德昌,《獵狼者》裡的毒鹞子,皆是辨識度分明的經典角色。

尹鑄勝:包攬5月兩大反派,難也不難

其實,尹鑄勝本是話劇演員出身。他的微網誌官方認證,也隻有短短四個字:話劇演員。馳入影視圈快車道以前,他是上海話劇圈的“扛把子”。

拿過白玉蘭戲劇獎,拿過話劇金獅獎,拿過戲劇梅花獎,是标準的話劇獎項大滿貫獲得者。他主演的話劇《商鞅》,更是能載入中國話劇史的作品。

困在上海家中兩個月,尹鑄勝有很多話想說。以下,是他的講述。

“分裂”的許正清

2020年冬天,曹盾導演在新疆拍《獵狼者》。我有一場開車的戲,因為前一天剛下過雪,我想着效果再逼真一點,沒想到左輪直接懸空,側翻到了溝裡。

溝又陡又深,高度近20米,好在速度不快。去醫院做核磁,醫生說鼻子斷了,腰部也嚴重錯位。其實我腰是老傷。我是打棒球出身的,打到了預備隊,省隊沒進去,才選擇了當兵。下連隊時,把腰閃了。後來百萬大裁軍,我回家考了大學。上學時排大戲傷過一次,演《商鞅》的時候膝蓋、腰部也傷痕累累。

《獵狼者》拍完,我減慢了接戲節奏。醫生警告說,你再傷,腰椎盤很可能突出。是以動作大的戲,我幾乎就不演了。話劇《浮士德》去年複排還來找我,我說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沒法演。導演裡馬斯·圖米納斯也在俄羅斯進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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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經紀人跟我說,我這有個劇本,你看看有沒有興趣。一口氣看完之後,我很感興趣,許正清是個壞到極緻的人。我就決定找導演聊聊。

其實我很早就見過楊冬導演,也認識制片人張為為。我和導演說,希望每次讓我過來的時候,給我一天的準備時間,因為我當時還在《風起隴西》組裡,和路陽導演天天“較勁”。從古裝劇轉到現代戲,總需要時間來進入狀态。

前期答應得好好的,一忙起來就變了。拍到後面,我幾乎連軸轉。這邊淩晨剛關機,那邊早上八點就開機了。兩地車程5小時,隻能在車上眯一會。

許正清最難演的地方,在于他需要隐瞞。首先,我不能讓對手看出我的真實意圖;其次,在和别人接觸的時候,我又不能讓觀衆看出我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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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表演分為明着演和暗着演兩種。諜戰劇就是明着演,你隻需瞞着對手,不用瞞着觀衆;暗着演就是瞞住所有人。這個戲呢,是交錯在一起。

我每次在拍戲的時候,都問導演,我現在是演給誰看?演給觀衆看,和演給劇中人看,是完全不同的表現形式。很多小細節,劇中人可能沒注意到,但螢幕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問題。就像我當時轉那個手表,就重複得太多了。

許正清是一個分裂的人。我不了解這種人具體的言行舉止,可是在我們現代社會,我們做很多事情,本就是不統一的。甚至可以說,是忘掉初心的。于是我就想,找到那種人格分裂的感覺。這種人現實中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有一場戲,是我跟蹤莊文傑(王俊凱 飾)。我看到有觀衆說,許正清把莊父(潘粵明 飾)害死了,跟着他是心中有愧。觀衆是這樣認為的,但在我的了解裡,他其實是猶豫的。拍近景的時候,我哭了。你說這個人都能哭出來,他怎麼能下這麼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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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正清為什麼非要去破解“洛神”,這是我進組第一天和導演聊的問題。他又不缺錢,費盡心思繞了一大圈究竟是為了什麼。客觀地說,這個人物隻寫了80%,有20%是沒寫的。最後被警察抓到複盤的時候,也沒給他個闡述的機會。

我最後給出的解釋是,他的心理已經變态了。是什麼支撐着他一定要把“洛神”的秘密查出來,就是為了争一口氣。當年我是你們家的老大,莊家所有事都是我在管理,就像個親兒子一樣,最後你交代秘密,居然把我給瞞過去了。

這很像古代王朝的廢長立幼,太子沒做錯什麼,你憑什麼把人家廢了?如果是為了錢,許正清完全沒必要查文物,又是設局又是犯險的,《洛神圖》拿去黑市随便一賣,就是大幾千萬。他應該是把這件事當成一項事業來完成的。

右相“坐”,李嚴動

《風起隴西》給我的感覺,和《長安》很像。拍《長安》的時候我還問曹盾導演,别人都說現代話,怎麼就我是文言文。李嚴也是這樣,哪怕說現代話,也得講韻律,每一句都要做到工整。李嚴性格嚴謹,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進入劇組的第一場戲,就是拍李嚴訣别陳恭(陳坤 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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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岱(董浩然 飾)率軍包圍了府衙,我抱着陳坤哭。我說謝謝你們,你們家兩代人救了我。當時李嚴心裡是很悲怆的,柳瑩(楊穎 飾)一把火把密诏燒掉,他幾乎無路可走了。

一大串戲拍完,路陽導演把陳坤和我喊過去,說二位我想把這場戲重拍。

我當時很緊張,說是我哪裡演的不對嗎?他說不是,是你們倆演得太好,我之前了解有問題,現在有了新的思路,咱們抓緊把這場戲再過一遍。

和陳恭話别的時候,不斷有人進來。在陳恭面前李嚴是一副模樣,一旦有人進來,他馬上要變成另外一個人。還有點喜劇的味道。看到成片,我總體是滿意的。你想想這個形象,再和許正清去比一比,是不是演出了截然不同。

李嚴騎馬逃跑那場戲,我親自上的。不過那場戲,其實并沒有做到盡善盡美。最後馬跳起來,隻拍到了一個背影。因為馬着急要回家,觀衆隻看到了一匹馬,鏡頭拍不到的地方,有十幾匹馬杵在那裡。它看到了馬群,也想收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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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騎馬,是拍《範仲淹》,距今差不多三十年了。那是一匹東洋大馬,比我都高。要上馬,必須要踩着凳子。馬背特别寬,感覺像坐了個沙發。

拍《狼圖騰》的時候,我趕了300匹馬。拍完才知道,我騎那匹馬的馬嚼子早就脫開了。你想想,300匹馬,要是掉到馬群裡,刹不住車肯定會被踩死。

我高中同學前幾天還找我,說看《風起隴西》沒認出你來。其他戲我一看你走路的樣子,就能認出來。因為我當年和他都是棒球隊的,還保留着運動員的跑步姿勢。他說你演得真好,老奸巨猾,有點傻,有點沉悶,還有點官腔。

我說我就是要這個感覺,有些大人物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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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的林九郎是另一種感覺。李嚴是動,林九郎就是靜。為了演這個角色,我特意把《唐六典》翻了一下。他是一個大人物,是個很冤屈的人。

《長安》整部戲,我都是在花房裡拍完的。曹盾導演說,和你商量一下,咱們就在這拍怎麼樣。我說成啊。正值大冬天,我們搭的全是實景,花是真的,底座還通着管道,冒着熱蒸汽。我穿得暖暖和和坐在屋裡,很舒服。

花房的空間就這麼大,連個排程都沒有。他們在我旁邊還放了一隻羯鼓,說沒事可以摸一摸玩一玩。我敲了兩遍,那段鼓點,還被配上樂用在了劇中。

邊說話邊敲鼓,并不容易。一心二用總是很難的,就像騎自行車,你騎得快,就不可能慢慢說話。林九郎那個時候,是不能讓人看出他的緊張的。話要慢慢說,但鼓點聲又很快,這是一個挑戰。另外,他的眼眶總是有些濕,這也是我的一個設計。老人,尤其是西北人,往往會得沙眼,經常不由自主地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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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演戲的時候,喜歡順着對方來,可能演配角演習慣了。其實演戲就是互相伺候,你把對方伺候好了,戲就能很準确。有些演員喜歡表演時突出自己,别人這麼演,我非要壓他一頭,這樣肯定不行。演戲最重要的是要互相交流。

一人千面?怎麼可能

辭職之前,我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幹到了副總。因為我當兵的時候就入黨了。後來演《商鞅》,又把戲劇界能拿的獎都拿了一遍。又有部隊經曆,又有成績,又是黨員,在機關算是比較稀缺。

孩子出生以後,我就想辭職。一方面,我覺得我的那些戲劇觀念和理念實作不了,至少在當時實作不了。另一方面,多了一張嘴,就得多掙些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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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交辭職的時候,上司還勸我,說你可以出去接戲,機關又不攔着你。

我說,我不想隔三岔五出去演一個戲。那樣的話,沒人知道你是個演員,在觀衆心中留不下任何印象。其實,辭職之前,家裡就揭不開鍋了。

我的台詞,是從話劇《商鞅》練出來的。當時拿到劇本,我一張嘴,就感覺不對勁,這詞費口舌。陳薪伊導演就說趕快拜師。那出戲,有好多老藝術家參演。我就向扮演趙良的張名煜老師請教,他教了我一整套方法,沿用至今。

說日本話我也很有心得。我從小英語就不好,為了考大學還專門去學了一段時間的日語。拍完《狼圖騰》後,《鋒刃》找到了我,說有個日本人的角色。

我當時就拿了一份報紙,說我用日本國語給你念一段。念完之後,他們直接拍闆說,尹老師你一定要來。日本人的發聲方式,和中國人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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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刃》武田弘一

他做不到陰陽上去,像上聲、兒化音,是絕對發不出來的,是以很多時候聽着就很怪。你把所有的因素都考慮進去,你才發現你有點像日本人。

有個日本演員叫三浦研一,他說話就很有意思。他努力在用國語交流,但在這個努力的過程中,他經常要停下來思考。我也向他學到了這個技巧。

《鋒刃》拍完,我連着演了7個日本人。後來再有這種戲找我,我也不接了。我說我油已經用光了,一個人的技能是有限的,招全都使完了。

我這段時間時常在想,許正清換一個觀衆沒那麼臉熟的演員來演,對這個戲有沒有影響。影響肯定是有的,但如果換一個相對陌生的面孔,效果可能會更好。

演員最大的障礙,就是會被“先入為主”。沒有人能真正“一人千面”,人就這點本事,怎麼可能完全換一張臉?有的時候你跟觀衆太熟了,我一出場,好多人就認定我是反派。可我們現在拍電視劇,總歸是用熟不用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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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風起隴西》的時候,陳坤找我聊過這個問題。他很困惑,說哥我們演員怎麼辦,現在一演戲,不論演什麼,人家都覺得我是陳坤。我也想過這事,因為我過去總演壞人。現在我想明白了,好人壞人其實都無所謂。隻要劇本寫得好,人物有意思,不管是正派還是反派我都能接受。但是日本人我是拒絕的。

即便如此,我還是想盡可能地創造角色。現場拍攝時,我和導演對角色偶爾有不同的了解。這個戲楊冬導演準備了兩年,對人物的了解比我深,我很尊重他。但我畢竟到了許正清的年紀,對一個“老人”言行舉止的認知相對更清晰。

現場溝通的時候,我們聊得很好。有時候他也很固執,說尹老師您就先這樣拍一條,我說你别騙我了,你拍一條剪輯時肯定用這條。

我們就真的拍了兩條。等到後期配音時,我發現劇中某些鏡頭,和我當時的想法不謀而合。我很開心,感謝導演。

尹鑄勝:包攬5月兩大反派,難也不難

2021年,我演了13個角色,有的戲份多,有的戲份少。但總的來說非常過瘾。我争取每一個角色都做到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表演習慣,可當你拿到一個陌生角色,就要把所有的習慣都改掉,在這個基礎上重新進入人物。

我沒有特别想挑戰的角色,在《阿麥從軍》裡,我演了個皇帝,還跳了段舞,算是過了把皇帝瘾。以前沒演過皇帝,隻在《大秦賦》裡客串了下周赧(nǎn)王。

我現在追求的,不是演不同類型的人物,而是面臨不同角色挑戰不同的演出方法。演《浮士德》的時候,導演的表演理念是,“一切都是未知的”。雖然他是俄羅斯瓦赫坦戈夫劇院的藝術總監,但他不提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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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着火了,你要怎麼表現。可能很多人上來就直接演,但現實生活中,我們不可能提前知道哪裡起火。你首先要走到跟前,才能發現這裡失火了。

最後,我希望大家不要稱我為“話劇教父”了。我受不起啊。

【文/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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