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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作者:光明網

走進大自然

山中尋“精靈”

他們記錄着

人和自然和諧共生的故事

也寫下了

屬于科研人的那份浪漫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這隻飛蛾翅面赭黃色,無明顯斑紋,體型比一般飛蛾稍大,靜歇時體态呈三角形,仿佛是一架“小型戰鬥機”。張超豁然興奮起來,腦袋裡儲存的飛蛾圖檔像幻燈片過了一遍,他确定沒有見過這種類型的飛蛾。

3年後,國際動物分類學權威期刊确認這是飛蛾的一個新物種,它被命名為“芯語紅鷹天蛾”。這是張超帶領團隊在四面山發現的第3個新物種,“芯語”,取自同為團隊成員的妻子“張芯語”之名。

張超是重慶市江津區四面山森林資源服務中心的從業人員,他的任務之一就是進山尋蟲,開展生物多樣性監測。紮根大山近5年,日複一日行走在大山中,他和團隊不斷探尋着這片山裡的“精靈”。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執着

3年探尋發現天蛾新種

初夏,四面山裡的蛾類也多了起來。

天色暗下來,山林深處,一盞燈亮起,四周展開白布,不時有飛蛾到來,停留在幕布上。

這是張超和團隊在夜幕下進行飛蛾的燈誘采集。蛾類具有趨光性,燈誘須在夜深時空曠的林間開展。

張超蹲在幕布旁,仔細觀察着各種飛蛾翅面的斑紋,和微微顫動的觸角,不時有飛蛾落在他的臉上,還有昆蟲爬上褲腿。

“盛夏,飛蛾更多,人靠近燈光時,有時會落滿一身。”張超告訴記者,進山尋蟲,夏季除了全副武裝拴緊袖口、褲腿,還要抽紙捏團塞好耳朵,防止昆蟲進入;冬季,在山裡待上一會兒就凍得慌,即使穿着厚衣服裹上棉被,身體也捂不暖和。

但,那些越冬的小蟲多是不常見的,“這麼冷,蟲蟲們都要出來,我們有什麼理由不進山呢!”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2019年3月3日,山裡飄着小雨,氣溫不到5℃。

張超帶着團隊又一次進山。

“這隻天蛾感覺有點不一樣。”在燈誘幕布前蹲守兩個多小時後,一隻翅面赭黃色的飛蛾引起了張芯語的注意,張超也趕緊湊上前觀察。

“看體型、翅面等特征,肯定是天蛾科,但跟以前發現的有些不同。”長期研究,練就了張超識别昆蟲的“火眼金睛”。大多數昆蟲,他掃一眼就能大概确定其科屬。

會不會是新物種?大家頓時興奮起來,趕緊在幕布上繼續尋找,“明明累得不行,眼睛又幹又澀,但大家卻又異常清醒,目光絲毫不敢離開幕布。”當晚他們一共發現3隻這樣的天蛾。

回到辦公室,張超把這個發現告訴了雲南大學蛾類學者許振邦,交流讨論後,他們一緻認為,這很可能是此前未曾描述過的種類。

可是,張超帶回來的3隻天蛾,翅面有不同程度磨損,要想獲得更多特征、資料,還得再進山。

多少個夜晚的守候,2021年2月,張超再次在四面山發現了這種天蛾。

對比外形,進行解剖,分析DNA,經過持續調查與研究,張超團隊和專家最終确定其為天蛾科新物種。

今年3月,國際動物分類學權威期刊《Zootaxa》上刊登了張超團隊發現并描述的這個飛蛾新種。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浪漫

以妻子名字命名新物種

張超是東北人,兒時住家不遠就是大山,植被茂盛,蟲鳴蟬叫。小時候,他在草叢裡看着昆蟲爬來爬去就是一個下午。在田間追着蜻蜓,他口中念着好多可愛的名字:白肚子的叫“白醫生”、腹部紅色的稱“紅辣椒”、眼睛綠豆大小的叫“大綠豆”。大學時,他在出租房裡制作昆蟲标本,一次有人來串門,看到床上還曬着的标本,以為他抱着蝴蝶睡覺。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在這個“80後”大男孩内心深處,對昆蟲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熱情。考研時他選擇了昆蟲分類學方向,也第一次知道了四面山,那裡地處大婁山北坡餘脈,植被具有典型的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特征,被聯合國生态學會專家譽為“天然物種基因庫”……這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從東北林業大學研究所學生畢業後,他跨越千裡,來到四面山。

初進大山,張超先在森林管護站鍛煉。那段時間,他的工作就是巡山,蜿蜒崎岖的山路讓他沒少摔跟頭,腳上磨起了水泡,但看到林間、草叢中各種見過或沒見過的昆蟲,他覺得“來對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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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夫妻在山中尋蟲,探尋大自然,是一件幸福的事。”張芯語曾經看到昆蟲都要繞着走,如今在山裡架燈、誘蟲、辨蟲,已是十分娴熟。

“小蛾子不全是醜醜的,有的比蝴蝶還美;蝴蝶也不隻白色、黃色,還有的翅膀透明,有的翅面斑紋會随着季節的更替而不同……”受張超影響,張芯語讀研時也選擇了昆蟲分類學方向,畢業後毅然放棄城裡的工作,跟随張超來到四面山。

四面山森林資源服務中心副主任何俊琳告訴記者,林場管護需要科學的手段監測和保護生态。張超他們是林場的首批研究所學生,他帶着團隊在山裡對昆蟲方面的監測、研究,填補了四面山在這方面的空白。

最初條件有限,張超和張芯語夜裡就守着森林管護站外的照明燈,小心翼翼地采集标本。在鎮上買的飯盒,因内膽是光滑的不鏽鋼,利于翅面鱗粉儲存,兩人把它作為了臨時存放飛蛾的器皿。

張芯語是過敏體質,才進山時,水土不服,沾到飛蛾鱗粉,皮膚常起疹子、紅腫,張超很是心疼。張芯語寬慰他,這是與昆蟲難得的“親密接觸”。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3年前,意識到“芯語紅鷹天蛾”可能是新物種後,張超便有了以妻子名字命名的想法。

根據《國際動物命名法規》,新物種的名稱,采取“雙名法”(屬名+種本名,同時加定名人和定名年代),分别根據其形态特征、标本采集地、标本采集人等來命名。

張超在描述新物種的論文中寫道:這個物種以張芯語——張超的妻子命名。張超以此表達他對妻子的愛,感念妻子多年的陪伴與支援。

發現

為了更好的保護

山裡尋蟲不隻有浪漫,還有各種小“插曲”。

團隊成員封鍍記得,一次在山裡,他們聽到頭頂大樹上窸窣作響,擡頭一看,竟盤着一條粗大的王錦蛇,似乎在警告他們不要靠近。

雖然害怕,但封鍍第一反應卻是拿起相機給它拍照,“這些都是‘寶貝’,呈現着山裡生物的多樣性,我們得記錄下來。”

張超曾看見一個小孩子滿心歡喜把撿到的飛蛾舉起給婆婆看,婆婆一把丢開小蛾子,斥道,“這個翅膀上的粉有毒,莫亂摸。”

談及此,張超小心翼翼地靠近幕布上的一隻飛蛾,小家夥翅膀微微收起,他并不擔心翅膀上的鱗粉,“其實,能夠了解一些常見的昆蟲及其生活習性,能幫我們更好地和環境相處。”

張超說,他們從事野外調查、标本采集等工作,能進一步厘清各個物種的分布範圍、生境狀況,歸根結底是為更科學保護。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從山裡采集到的标本,從拳頭大小到以毫米計,張超都帶回辦公室。機關專門為他購置了幹燥櫃存放标本,每件标本的标簽中,都詳細記錄着日期、采集地、采集人。這些也為後期開展分類學研究提供了基礎。

近5年來,張超和團隊已在四面山累計采集蛾類标本500餘件,鑒定出蛾類200餘種,其中新物種3種。

他們仔細梳理這些蛾類,拍攝照片制作成冊,向遊客科普,也曾邀請小朋友走進森林,開展自然科普課,在夜間體驗燈誘昆蟲,探尋大自然的神奇。

研究所學生夫妻紮根四面山尋“精靈”近5年發現3個新物種

張超覺得,接過老一輩的擔子,守護綠水青山是新時代賦予年輕人的責任。如今,他和妻子紮根四面山近5年,女兒也在四面山出生。

忙碌一晚回到四面山鎮上,6個月大的女兒已酣睡。看着她的臉龐,張超滿是寵溺地湊過去吻了吻。他希望下一個發現的新物種以孩子的名字命名,讓孩子從小親近、保護大自然。

夜色已深,屋外傳來蟲鳴。山為鄰,蟲為伴,大山深處留下他們的身影。

記者 劉豔 尹潇 (實習)/文 張質/圖/

來源: 華龍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