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晚上，安迪·沃霍爾（Andy Warhol）于1964年創作的瑪麗蓮·夢露肖像畫在佳士得以1.95億美元的價格售出，成為美國藝術品在拍賣會上拍出的最高價格。沃霍爾的畫作是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寫照，充滿了死亡、衰敗、暴力的色彩，這些色彩以及沃霍爾在創作過程中的行為藝術使得他的畫作廣受追捧，具有較高的商業價值。
被考驗的藝術市場
9日晚上出售的這幅畫作名為《Shot Sage Blue Marilyn》，是沃霍爾在瑪麗蓮·夢露去世兩年後繪制的，同系列還有其他四種不同的配色方案。橙色版本在1998年被媒體大亨小S·I·紐豪斯（(S.I. Newhouse Jr.）以1730萬美元買下，他去世後，億萬富翁對沖基金經理肯·格裡芬（Ken Griffin）又私下斥資約2億美元買下了這幅作品。《瑪麗蓮》肖像畫打破了有史以來最昂貴的美國藝術品拍賣紀錄，還成為了全球拍賣價格第二高的藝術品。超過了2015年以1.79億美元售出的畢加索《阿爾及爾的女人》（Les Femmes d' alger），僅次于2017年在佳士得以4.5億美元價格售出的達·芬奇《救世主》（Salvator Mundi）。
Shot Marilyns 系列作品。
這幅畫作由瑞士藝術品經銷商家族Ammanns所有，聲稱将把拍賣所得用于慈善事業。蘇黎世的托馬斯和多麗絲阿曼基金會表示，他們将利用這筆資金支援全球兒童的健康和教育項目。與大多數在拍賣會上售出的高價作品不同，《瑪麗蓮》并非以擔保方式出售，1.95億美元是第三方和拍賣行同意購買作品的最低價格。經銷商表示，賣家希望将慈善收益最大化，而擔保通常要求賣家放棄超出擔保金額部分的價格上漲空間。
目前，藝術品市場還承受着股票下跌和利率上升的壓力，《瑪麗蓮》的成交價略低于2億美元的估價，也遠低于許多經銷商一直期望的2.5億-3億美元的價格。不過，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認為，此次拍賣展現了在動蕩市場中藝術品可以作為長期保值的手段。在未來兩周内，佳士得和蘇富比計劃出售價值超過20億美元的藝術品，而《瑪麗蓮》的曆史性價格可能會增強買家對其他作品的信心。
紐約咨詢公司The Fine Art Group的創始人菲利普·霍夫曼（Philip Hoffman）提到：“兩年來，有大量資金被擱置，也有大量被壓抑的新客戶的需求。每個人都在等待合适的時機，而合适的時機已經到來。”佳士得的拍賣顯示出，無論世界局勢如何不穩定——不管是海外戰争、流行病還是恐怖襲擊——頂級藝術品仍會繼續賣得高價。但《紐約時報》提到，能花1億美元以上一幅畫的買家仍然很少，目前尚不清楚是否有足夠多的富豪能夠吸收未來兩周高價又大量的藝術品。
畫作背後：陰暗的1960年代
瑪麗蓮系列肖像畫由沃霍爾創作于20世紀60年代，乍一看，這些畫作似乎是沃霍爾對一位深受人們喜愛的偶像的緻敬，但實際上，根據英國蘭開斯特大學英語和曆史學院教授哈麗雅特·弗萊徹（Harriet Fletcher）的分析，這些畫作中潛伏着死亡、衰敗甚至暴力的主題，其線索可以在畫作的生産過程中找到，比如該系列最著名的作品之一《Marilyn Diptych》就利用絲印工藝的缺陷，使肖像效果呈現出腐爛的狀态。
1968年，創作中的沃霍爾。
類似的陰暗元素也存在于“Shot Sage Marilyn”這個系列中，正如其名字所示，該系列的瑪麗蓮肖像畫經曆過槍擊。傳言在這些肖像畫完成後不久，一個女人帶着槍走進沃霍爾的工作室，向疊在一起的四幅肖像畫開了槍。其中，9日出售的《Blue Marilyn》沒有受損，而其他幾幅則均得到了修複。這次槍擊經曆反而增加了這些畫的美麗，并成為了它們的頭銜。是以，弗萊徹認為“沃霍爾的藝術創作過程與藝術作品本身一樣重要”。
同時，選擇瑪麗蓮·夢露作為創作的對象也并非僅僅是因為夢露是個名人。很多傳記、電影和電視節目都充分記錄了瑪麗蓮·夢露的心理健康存在問題，她的個人生活充滿着暴躁的元素，以及她的死亡也帶有腐敗的謎團。解釋性新聞網（The Conversation）認為，瑪麗蓮·夢露“集中展現了注定要不斷重演的悲劇”，而這也正是沃霍爾想要表達的。
沃霍爾想要表達的這種死亡、衰敗乃至暴力的情緒與當時美國整體的社會氛圍息息相關。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處于一個非常黑暗的時期，很多人在那十年中一直被各種創傷事件所困擾。後現代理論家弗雷德裡克·詹姆遜（Fredric Jameson）将這十年描述為“虛拟噩夢”與“曆史和反文化的糟糕旅行”，像夢露這樣的明星并不像沃霍爾的肖像畫中那樣完美無瑕，而是“臭名昭著的倦怠和自我毀滅案例”。
沃霍爾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這一點，他的“死亡與災難”（Death and Disaster）系列探索了美國的死亡景象，并認為1960年代是一個充滿焦慮、恐怖和危機的時期。該系列由大量絲網印刷照片組成，這些照片來自報紙和警方檔案中的車禍、自殺和處決等真實災難事件。著名的死亡事件也是該系列的中心主題，比如包含有瑪麗蓮·夢露、伊莉薩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和傑基·肯尼迪（Jackie Kennedy）等人的肖像，而所有這些人都與重大死亡或瀕死體驗有關。
遇刺幾分鐘前的肯尼迪。
沃霍爾會比畢加索更有價值嗎？
沃霍爾的《瑪麗蓮》受歡迎可能與其反映的主題同當下正好吻合有關。弗萊徹認為：“最近圍繞《瑪麗蓮》肖像畫拍賣的炒作揭示了我們對1960年代的懷舊之情。我們選擇以所有輝煌的技術來記住這十年，但揭開它的黑暗時刻為重新考慮提供了空間。也許沃霍爾筆下的‘瑪麗蓮’不僅僅是1960年代搖擺不定的象征，也一樣反映了我們這一個同樣動蕩和不确定的時代。”
此外，沃霍爾創作過程中的浪漫行為本身亦是他揚名的關鍵。他曾在工作室開展“螢幕測試”（Screen Tests）實驗，讓參與者坐在錄影機前長時間目視鏡頭，以此記錄參與者的不安、焦慮等各種狀态；他還在去世前一年創作了《最後的晚餐》，作為告别盛宴。英國藝術家特蕾西·艾敏（Tracey Emin）提到：“當沃霍爾離開美術領域時，是為了讓自己進入街頭生活，在那裡，他做出的選擇是關于道德的，而不僅僅是關于審美的。安迪·沃霍爾的藝術行為讓真實變得更加真實。”
沃霍爾的螢幕測試。
沃霍爾的行為藝術使他充滿了浪漫色彩和神秘感。《衛報》提到：“如果這一切讓沃霍爾聽起來有點浪漫，那他就是這樣的人。他是近代為數不多的沒有辜負20世紀人們崇拜的藝術家之一，是人們崇拜的‘他者’‘波希米亞人’，能夠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東西。他扮演了一個遙遠而神秘的角色，身邊圍繞着一群生活在邊緣的人。他把浪漫主義帶入了一個新的現代境界。”艾敏也指出：“安迪·沃霍爾不是一個受歡迎的藝術家，他總是另類：對正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另類。”
1981年的沃霍爾。
而正是基于沃霍爾這樣的神秘感與驚喜感，《衛報》藝術評論員喬納森·瓊斯（Jonathan Jones）認為，沃霍爾作品的商業價值有望超過畢加索，成為商業上公認的現代藝術之神，“沃霍爾有一種讓他無法順利進入主流的邊緣感，不斷颠覆流行文化是他能如此持久的原因”。
新聞來源：CNBC、The Conversation、紐約時報、衛報
iWeekly周末畫報獨家稿件，未經許可，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