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國｜母親和小油燈

勺子般大小，

由生鐵鑄成，

前邊有個豁口，

後邊是個搖桿。

裡面倒進菜油，

油内放入線繩。

繩在豁口燃亮如豆，

這，就是母親的油燈。

每當夜晚，這小油燈，

與母親相随形影。

在那些清貧的年代，

給我家帶來溫馨的光明。

熬過了多少炎暑酷寒，

度過了多少春夏秋冬。

溫暖全家照亮我的童年，

陪伴母親走過整個人生。

潇潇的深秋夜晚，

地上放着這盞油燈。

它默默地看着辛勞的母親，

它靜靜地聽着紡車的嗡聲。

棉絮在母親的手上變作細線，

紡車搖來母親對生活的憧憬。

惺忪的燈花映射着疲憊的母親，

筐子裡壘起了潔白的線錠。

深夜寒露侵不進我的夢鄉，

油燈伴着母親熬到了四更。

窗紙上震響着隆冬的寒風，

床頭的破桌上放着這盞油燈。

母親剪開新織好的棉布，

在衣片上一針針細細補縫。

幾次從夢中醒來，

望見母親疲憊的剪影。

她不時過來給我掖掖被角，

又重新過去陪伴着油燈。

鋼針不時刺破母親的手指，

油燈與母親一起迎接黎明。

當我春節穿上嶄新的衣服，

眼前總晃動着那盞油燈。

油燈裡燃燒的不是菜油啊，

那是母親滿腔的心血;

燈撚上結成的不是燈花啊，

那是母親的大愛深情！

油燈與母親一起操勞，

可母親與油燈卻不盡相同。

油燈夜裡熬眼白天休息，

母親白天還得去地裡勞動。

有誰想到，油盡燈熄，

除夕之夜母親突然遠行。

那是一個沒有三十的除夕，

累倒的母親再也沒有蘇醒。

漫天大雪垂下碩大的紗帳，

山河肅穆為我母親送行。

辛勞一生的母親要長睡了，

所準備的美食已顧不上享用。

蒸好的年馍熱氣未散，

剁出的餃子餡誰給我包成？

母親走時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僅帶走了兩本書和那盞油燈。

油燈放在了母親安息的床頭，

燈下放着《海哥傳》和《紅樓夢》。

小油燈盛不下我的淚水，

萬卷書載不盡我的悲痛。

母親為兒女耗盡了心血，

油燈燃盡了母親年輕的生命。

家裡的生活剛剛好轉，

您為何不能再等上一等。

您走時怎麼不給我交待？

為何走得如此匆匆？

從此，我再也見不到我的母親，

再也看不到那盞油燈。

再也體味不到你們帶來的溫暖，

再也享受不到你們給我的深情。

今天，又一個母親節到來，

我想給您獻上一束鮮花，

卻不知道往哪裡去送。

我不知道天堂的具體位置，

隻有在視窗仰望茫茫夜空。

我的母親，您在哪裡？

浩瀚的蒼穹有沒有您的身影？

你帶走的書看完了嗎？

身邊是否還放着那盞油燈？

您在天堂再不要吃苦受累，

在燈下看看書放松放松。

不知道天堂用不用電，

别讓小油燈再深夜長明。

望斷天涯看不到您，

隻看到天際隐約的寒星。

那是油燈發出的微弱光亮，

還是您注視我那慈祥的眼睛。

寒星一直在向我頻頻眨眼，

一定是您邊凝視邊在叮咛。

雖然我聽不見您說什麼，

但母子的心永遠相通。

天地隔肝腸斷衷情難訴，

長思痛春到夏夏又到冬。

就讓咱母子這樣無聲地對視吧，

一直到永恒，永恒……

作者簡介：常玉國，河南濟源退休職工，間或提筆以自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