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号在自己的誕生地黑海迎來了生命的終章。
“莫斯科”号是俄羅斯黑海艦隊的旗艦，它被俄羅斯海軍視為驕傲，在2008年格魯吉亞、2014年克裡米亞和2015年叙利亞的戰場上都有它的身影。這次俄烏戰争中，“莫斯科”号承擔着俄軍“封鎖烏克蘭海路”的重任。它誕生于烏克蘭的造船廠，卻在與烏克蘭的對決中墜入大海，它的沉沒被認為是二戰以來俄羅斯海軍最大的損失。“莫斯科”号究竟因何沉沒？背後又有哪些隐情？
“莫斯科”号，排水量約1.15萬噸，能承載500多名艦員，配備16枚“玄武岩”重型反艦飛彈，是俄羅斯黑海艦隊的旗艦。
2月18日，俄烏沖突前夕，被視為俄羅斯海軍驕傲的“莫斯科”号飛彈巡洋艦正在黑海進行艦炮射擊演習。彼時的它威風凜凜。
2月24日，俄烏戰争打響。“莫斯科”号巡洋艦率領黑海艦隊開始執行對烏克蘭南部海域的封鎖任務，以支援俄軍兩栖作戰。
劉樂（軍事評論員）：
“‘莫斯科’号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發揮威懾作用，要讓烏克蘭海軍殘存的艦艇不敢出頭，同時對周邊虎視眈眈的北約艦艇也是一個巨大的威懾。”
【1】
4月13日，俄烏戰争進入第49天。雙方戰力集結，地面戰場愈演愈烈，頓巴斯地區即将迎來決戰。海面戰場上，“莫斯科”号正出沒于蛇島與敖德薩海域周圍。
當天晚上烏方釋出消息，稱烏方駐守在蛇島的邊防部隊用“海王星”巡航飛彈重創了行駛在附近水域的“莫斯科”号巡洋艦，引起了“莫斯科”号的彈藥殉爆，随即造成艦艇嚴重受損和大面積起火。
消息一出，引發世界關注。
4月13日，俄羅斯國防部表示，“莫斯科”号發生火災導緻彈藥爆炸，船體遭到了嚴重損壞，艦組人員已全部撤離，起火原因還在調查。但并未提及烏克蘭方面的襲擊。
4月14日淩晨4點左右，俄國防部再次釋出消息，表明俄軍在将“莫斯科”号拖拽至目的港途中，艦船喪失穩定性，在狂風駭浪中沉沒。
這艘服役近40年的萬噸巨艦，就這樣墜入海底。
“莫斯科”号沉沒的第二天，俄烏戰火更為猛烈。俄方攻擊了位于基輔的“海王星”飛彈生産工廠。路透社發文指出，這是俄方對“莫斯科”号事故的報複。
“莫斯科”号沉沒五天後，烏方公布了一批“莫斯科”号飛彈巡洋艦受損的照片。照片上顯示“莫斯科”号向左舷傾斜，上層建築内部有紅色明火，舷側有疑似黑色孔洞。
王雲飛（軍事專家）：
“艦橋部分冒煙了，應該是擊中前部，但是前部引起連鎖反應爆炸的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如果擊中了炮彈，引起連鎖爆炸，這也有可能，但沒有任何确切的證明是産生了這樣的後果。不過從兩方說明的對比來看，恐怕還是被烏克蘭“海王星”飛彈擊中的可能性相對來說要大一點。”
4月16日，俄羅斯海軍總司令尼古拉·葉夫梅諾夫在塞瓦斯托波爾接見了俄黑海艦隊旗艦“莫斯科”号全體船員，被傳言已經身亡的艦長也出現在現場。
西方媒體稱，這是俄方在鼓舞軍人士氣，并指出早先俄方聲稱“莫斯科”号全員獲救，但此次接待的人員數量并不“達标”。
4月22日，俄方改變了原來的說法。俄國防部釋出公告表示，“莫斯科”号1名軍人死亡，另有27名船員下落不明，其餘396名船員被從巡洋艦上疏散到該地區的黑海艦隊的船隻上，并被送往塞瓦斯托波爾。
盡管艦員傷亡情況未知，沉沒原因衆說紛纭，但這無疑成為了開戰以來俄羅斯海軍的最大損失。
李傑（海軍軍事學術研究所研究員）：
“任何一個國家以首都名字命名的裝備或者是一支部隊，整體毀滅了，我覺得是一個比較大的打擊，至少是羞辱。”
【2】
作為俄海軍中為數不多的現役大型水面艦，“莫斯科”号曾經頻頻出現在俄政治、軍事和外交的舞台上，始終賺足眼球。它孤傲而矯健的身姿折射着往日的榮光，為時運不濟的俄羅斯支撐着不容侵犯的國際尊嚴。
“莫斯科”号原名“光榮”号。20世紀60年代，美蘇冷戰進入白熱化階段，經曆過古巴飛彈危機後，蘇聯認識到如果沒有一支可靠的遠洋艦隊是無法在大洋上與美國競争的。
勃列日涅夫上台後，為蘇聯海軍的建設大開綠燈，制定了一批制造大型艦艇的計劃。
1976年，位于烏克蘭的蘇聯海軍裝備重要生産基地——尼古拉耶夫“61個公社社員”船廠開始建造10艘中的第1艘巡洋艦“莫斯科”号，當時它叫“光榮”号。根據将首艦名定為級名的命名規則，因而這批最新銳戰艦都被取名為“光榮”級。它們在美蘇裝備競賽的環境下應運而生，承載着蘇聯在大海上乘風破浪的決心。
劉樂（軍事評論員）：
“這艘艦艇裝備了16枚沙箱反艦飛彈，這種飛彈最大飛行速度達到了兩倍音速以上，最大射程超過550公裡。隻要有一枚擊中美國航母，就有可能造成重傷或者是沉沒。是以當年這一型艦還是相當厲害的，也是美國海軍非常忌憚的裝備。”
1989年12月初，馬耳他峰會舉行。完工已六年多的“光榮”号奉命為戈爾巴喬夫與老布什搭乘的“馬克西姆·高爾基”号保駕護航。美蘇兩國上司人的會面被認作是“冷戰結束”的标志。
【3】
而馬耳他峰會兩年之後，蘇聯宣告解體。這艘誕生于勃列日涅夫時期，輝煌于戈爾巴喬夫時期的“光榮”号巡洋艦也面臨着猝不及防的裁決。
李傑（海軍軍事學術研究所研究員）：
“當時烏克蘭和蘇聯的談判，想要黑海艦隊，俄羅斯不同意。”
王雲飛（軍事專家）：
“控制着黑海方向，北約很難對俄羅斯形成強大的壓力。在黑海可以暢通無阻的軍艦，以及民船船隊都可以正常運作。是以俄羅斯當時死活是不肯同意，即使克裡米亞半島當時是屬于烏克蘭的。”
蘇聯解體時，10艘“光榮”級巡洋艦隻完工了包括“光榮”号在内的前3艘，其餘2艘分别進入俄羅斯的北方艦隊和太平洋艦隊服役。第4艘“烏克蘭”号的完成度達到了95%，但尚未結束最後的舾裝工作。
至此，後續6艘光榮級巡洋艦的建造計劃被徹底取消。“光榮”号巡洋艦因而成為黑海艦隊唯一的萬噸級主力作戰艦艇。
1990年，“光榮”号從塞瓦斯托波爾傳回尼古拉耶夫，準備在母廠接受修理和現代化改裝。
1991年3月21日，修理工作正式開始。原計劃為期8個月的定期檢修更新，卻因國家解體、政局動蕩變得遙遙無期。
王雲飛（軍事專家）：
“蘇聯解體之後，失修狀況最嚴重的時候，50%有一半艦艇不能用了。資訊技術5年一代，正常情況下，30多年的艦艇應該退役了，俄羅斯采取了對艦艇進行更新改造的辦法延長其壽命。”
【4】
1995年5月，俄羅斯政府在國内發動群眾為修複“光榮”号集資，籌集了一筆超過35億盧布的市政府專項資金，烏克蘭“61個公社社員”造船廠是以恢複了“光榮”号的更新和修理。
1995年6月，俄烏雙方達成黑海艦隊艦船分割協定，包含“光榮”号在内的81.7%水面艦艇由俄羅斯接收；而第4艘“光榮”級巡洋艦“烏克蘭”号和18.3%的艦船歸屬烏克蘭；俄方可以繼續使用位于克裡米亞南部的塞瓦斯托波爾港作為艦隊基地，并租用克裡米亞半島的若幹機場、港口設施和陸上營地直至2017年，且保留續租權。
“光榮”号終于被判定了最終歸屬。1996年，它正式更名為“莫斯科”号。
第二年，它降下了飄揚已久的蘇聯海軍旗，并升起了代表俄羅斯海軍的安德烈旗。
2000年5月9日，俄羅斯衛國戰争勝利55周年慶典。普京站在莫斯科紅場的檢閱台上，這是他出任俄羅斯總統後第一次紅場大閱兵。在1200公裡外的烏克蘭“英雄城市”塞瓦斯托波爾，這一年，“莫斯科”号剛從蘇聯解體後的8年整修更新中重獲新生。
6個月後， “莫斯科”号飛彈巡洋艦重返俄羅斯海軍作戰序列，成為黑海艦隊旗艦。
2001年8月19日，“莫斯科”号再度駛入了闊别近12年的地中海，這是它自蘇聯解體以來首次執行戰鬥勤務。但此後，“莫斯科”号一直不斷被維修和改造。
王雲飛（軍事專家）：
“處于一種老弱病殘的狀态，需要保養，大概有個十幾年，根本沒有處于戰備狀态。”
盡管塔斯社在2020年夏天的一則報道中樂觀地宣稱，該艦可以繼續服役到2040年，但整個2020年下半年，“莫斯科”号一直處于停航狀态，直到2021年2月才恢複出港活動。俄烏局勢愈發緊張，“莫斯科”号開始在黑海頻頻出沒。
戰争爆發後，已經服役近40年的“莫斯科”号就這樣駛入了俄烏沖突中變幻莫測的海上戰區。随着沖突更新，“莫斯科”号出現在蛇島附近海域，并在黑海進行了多次作戰部署，為俄軍提供防空掩護。
3月22日，俄方襲擊了“莫斯科”号的誕生地——尼古拉耶夫“61個公社社員”造船廠。
王雲飛（軍事專家）：
“俄羅斯從1991年之後，沒有任何一艘4500噸以上的艦艇服役，這些艦艇都是30年前的，有大國海軍的那種雄心壯志，但是實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它在全世界與美國去争奪海洋霸權去了。”
【5】
4月15日，俄羅斯黑海艦隊在塞瓦斯托波爾為“莫斯科”号舉行了告别儀式。群眾在塞瓦斯托波爾的港口聚集，送上鮮花，送别沉沒的“莫斯科”号。
同一天在基輔街頭，烏克蘭群眾在郵政總局門前排起長隊，隻為購買一枚顯示烏克蘭軍人向“莫斯科”号做出粗魯姿态的郵票。在烏克蘭人看來，這枚郵票是俄烏戰争的隐喻。
這枚郵票展示的正是俄烏之戰開戰第一天的一個小小場景。2月24日，“莫斯科”号和另一艘大型巡邏艦出現在黑海西北部的蛇島海面，以艦炮向地面設施開火。
在這一次輿論戰中，烏克蘭迅速釋出消息稱，駐守在蛇島上的13名烏士兵在拒絕投降後死亡，澤連斯基稱，這些士兵将被追授“烏克蘭英雄”的稱号。
雖然後來事實證明守護蛇島的烏克蘭士兵隻是被俘虜，但這已經不重要了。烏克蘭需要的是對抗強敵的士氣。而現在對于烏克蘭人來說，最重要的是那艘象征着強大俄羅斯的戰艦被擊沉了。
至今，俄烏雙方仍未就 “莫斯科”号沉沒原因給出一緻答案。
“莫斯科”号沉沒之後，黑海艦隊群龍無首。俄海軍至此僅剩5艘萬噸級大型水面艦，它們都建造于蘇聯時期。
“莫斯科”号原名“光榮”号，它的命運與在俄烏沖突中被炸毀的烏克蘭“夢想”大飛機安-225一樣，令人唏噓不已。外界感歎俄烏兩國的“光榮”與“夢想”在戰火硝煙中一同隕落了。
俄烏沖突還在繼續，戰争沒有真正的勝利者。要想守住曾經的榮耀，除了早日實作和平，沒有别的選擇。
編導：胡遠蓉
作者：李唯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