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梅裡的球隊一度感覺會将利物浦拉下馬，然而下半場的利物浦如夢初醒，直接将比賽一波帶走，順利晉級歐冠決賽。
一個美妙的歐冠之夜。改變曆史的歐冠之夜。利物浦客場3比2逆轉比利亞雷亞爾，第10次闖入歐冠決賽。賽事曆史上，仍有皇馬、拜仁和米蘭排在該隊前面。同一賽季，利物浦先後打進聯賽杯、足總杯和歐冠決賽，英格蘭足球史上首屈一指。克洛普則超越前輩佩斯利，追平裡皮、安切洛蒂和弗格森，第四次帶隊争奪歐洲球會級賽事至高榮譽。比分看似輕松，但過程波詭雲谲，峰回路轉。黃潛和紅軍各踢半場好球，實力更強，發揮更好，用兵更妙的一方笑到最後。比利亞雷亞爾未能把爆冷堅持到底，16年後再次倒在四強。但出局無損于埃梅裡的聲譽——從上季歐聯決賽智取曼聯争得歐冠門票，到本季歐冠連番絕處逢生，淘汰亞特蘭大，淘汰尤文圖斯，淘汰拜仁，展現了一位頂級教練的水準和涵養。
這才叫雖敗猶榮。
上一次利物浦客場拿下歐冠半決賽，什麼時候？上年紀的利物浦球迷也要費一番腦筋。那是37年前對帕納辛奈科斯。利物浦以1比0小勝，制勝一球由中衛勞倫森打進。兩次雙殺對手，背景類似。都是利物浦首回合已取明顯優勢，1985年的首回合赢得還要過分，主場4比0令次回合失去實戰意義。不過，37年前的比賽負荷沒有現在重。利物浦聯賽杯第3輪遭熱刺淘汰，足總杯半決賽重賽遭曼聯淘汰。難怪英媒一緻認為：現在這支利物浦不僅隊史最強，也是英格蘭史上最強。強到對手主場領先兩球，還是頂不住紅軍反沖鋒。12分鐘連丢3球，繳械投降。黃潛被自己的壯舉吓壞了——歐冠淘汰賽，他們還沒試過主場打進兩球。埃梅裡煞費苦心，西甲棄子讓局，儲存實力和紅軍決戰。他們做好了苦戰的心理準備，卻沒料到輕松兩球領先易邊。
與其說黃潛期待利物浦反撲，毋甯說他們等着利物浦大開殺戒。就像小個和大個打架，小個趁對方輕敵先給了兩拳，但知道對方發起狠來，一定捶自己更兇。隻要大個打中一拳，就會有更多拳落在小個的要害處，直到他倒地不起。這種淫威産生的威懾，是之前英超在歐戰打西甲時沒有的。換了拜仁也好不到哪裡去。早兩年利物浦在安聯捶了拜仁三個。黃潛的個兒小，巴薩如何？首回合領先三球，客場還是繃不住。第7分鐘失守，下半時15分鐘内再丢3個，史上第一家，半決賽首回合主場握有兩球優勢，仍被淘汰。是魯利一個人的錯嗎？是也不是。他弦繃得太緊，被對手看穿心虛慌張。法比尼奧那腳怒射，起腳前作勢要傳中，魯利被他眼神蠱惑，移動封堵，不料皮球直奔裆下，措手不及。這是法比尼奧效力利物浦的第一個歐冠進球，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這個進球之前，迪亞斯淩空踢呲。球打高了，姿勢優美。這個關頭敢這麼演，身臨其境，黃潛上下知道“命不久矣”。又一次，克洛普換人立竿見影。默西塞德德比換上奧裡吉，兩分鐘後羅伯遜進球領先。歐冠下半場一開始換上路易斯迪亞斯，17分鐘後法比尼奧打穿魯利小門。黃潛立刻像洩了氣的皮球，5分鐘後又被迪亞斯頭槌再次砸穿魯利的小門。魯利崩了，像英諺常說的，像隻“被砍了頭公雞瞎撲騰”，冒失棄門出擊，被馬内打了空門。這個進球，是利物浦本季各項賽事第139球，隊史紀錄；又是紅軍在克洛普麾下的第150個歐戰進球。
換人改變局勢，是職業教練的必修課，自救的不二法門。哪怕為節省體力，避免受傷，或讓新援感受氣氛，該換就得換。某路神仙拖着不換，奉送埃梅裡歐聯冠軍，後門直入歐冠正賽；真正的大神說換就換，讓埃梅裡四強止步。都是從熱刺手裡搶人，某路神仙把進了更衣室的球員拐走，歐冠半決賽主場還是逃不過以1比3被馬競淘汰；真正的大神不等球員體檢就搶親，“抓來”的壯丁該進球就能進球，比利亞雷亞爾應聲夢破。看看迪亞斯的半場資料：4次帶球過人成功；對方禁區4次觸球，4次起腳，4次搶回球權，打進一球。這個預備隊上的，真漂亮。三條魚雷擊沉黃潛，比的不僅是能力和毅力，更是心理。克洛普稱贊部下是“心态怪獸”，到位。
沒有上半時的萎靡，展現不出克洛普換人的奇效。很久沒見過利物浦在頭45分鐘那麼呆滞。埃梅裡将打擊的重點放在利物浦的兩閘，可謂行家出手，一針見血。卡普搶到羅伯遜身前接應埃斯圖皮尼安傳中，本意可能是直接腳弓撞射，不料吃球部位不準，打在腳踝上，意外讓射門變成傳中，騙倒了阿利松，布萊·迪亞伏兵門下，候個正着。此時比賽才打了2分51秒，比4年前八強對曼城次回合丢球晚了不到一分鐘。熱蘇斯進球後，曼城連續錯過多次改寫比分的良機，其中一次斯特林禁區被被犯，裁判拒判點球。這一次，阿利松又差點被判極刑。兩次，不知道什麼神明保佑，裁判都堅決拒絕了對手申訴。蘭帕德因為說了句，“如果（戈登）那次禁區内倒地換成薩拉赫，必然點球”，可能被足總處分。大概這就是強隊的氣場吧。
曼城做不到領先兩球，下半時利物浦反攻，連下兩城晉級。黃潛做到了，還扳平了總比分。第二個失球，肇事現場換成利物浦右閘。又是卡普傳中，亞曆山大-阿諾德未能及時起跳争頂，被科克蘭頭槌打進。讓一？過關！讓二？還是過關！這就是強隊的素質——總能找到解題的途徑。别看利物浦上半時無精打采，中場被主隊搶得手足無措，鋒線配合一直踩不到點，特别是若塔，罕見地沉寂。兩閘被打爆，在利物浦不是第一次。英超和曼城的兩回合也是如此。如果這一幕發生在決賽，無論是對曼城還是皇馬，克洛普還有後手嗎？換人精彩，是否意味着首選方案号脈不準？用蒂亞戈和凱塔搭配法比尼奧，是不是中場失控的原因？聯賽杯決賽，利物浦的中場是法比尼奧、凱塔和亨德森，并不占明顯優勢。在溫布利，克洛普起手就連換三人，埃利奧特、米爾納和若塔換下凱塔、馬内和亨德森，最後祭出奧裡吉這條“錦鯉”，還是無法避免點球決勝。
高手過招，看的就是互相算計，你發現了對手的短闆，對手也看到了你的死穴。差別是，球員能不能臨急智生，細節處理上有靈感，換人的點掐得準不準，能不能在對方最脆弱的時刻一擊緻命。巴黎是利物浦奪得隊史第三次歐冠的戰場，由左邊衛阿蘭·肯尼迪突然殺進禁區爆射破門。無論是曼城還是皇馬，本季決賽勢将成為歐冠史上又一典藏巨獻。如果是皇馬，更好。就是薩拉赫會略微失望：拉莫斯哪去了？紅軍攻進了巴黎，能不能拿下巴黎？能！
黃潛被逆轉魯利雖有過但無鍋
好夢夜半驚醒，“奇迹”隻維持了45分鐘。比利亞雷亞爾兩枚魚雷出膛，一度吓到了志在必得的利物浦。但随着“紅軍”從夢遊中醒來，一切都歸于正常。如果與利物浦這樣的強隊在歐冠半決賽各領半場風騷屬于“正常發揮”，那這樣“正常”的比賽最好再多來一點。埃梅裡這樣“正常”的教練，卡普這樣“正常”的球員也多來一點。
在安菲爾德領受0比2敗局，相比極其被動的場面和資料，結果還不算太壞。埃梅裡坦言要在主場打出“不一樣的比賽”。能有多不一樣？上來就跟你玩命。進攻核心球員赫拉德·莫雷諾傷愈首發，但射手丹朱馬卻沒趕上，隻得作壁上觀。不過布萊·迪亞把握住難得的首發機會，開場3分鐘就先下一城。本賽季之前那幾個進球，迪亞都是對陣弱隊打進。這次終于在大場面上攻破了世界一流強隊的球門。
若說本場的焦點人物非卡普莫屬。他理論上應與柯克蘭搭檔，擔任中場防守，但實際位置卻拉到右邊充當“假邊鋒”。比利亞雷亞爾2個進球都是他從右側硬吃羅伯遜，在底線送出緻命傳中實作的。無論最早在阿爾梅裡亞、瓦倫西亞還是在塞維利亞建功立業，讓不同位置的球員在邊路“反串”做文章，始終是埃梅裡在關鍵時刻出奇制勝的法寶。除了用後腰套邊，他從前還用過中鋒拉邊、邊後衛改邊鋒、雙翼衛等怪陣，每次都能吓到對手，利用時空差決定戰局。
比利亞雷亞爾能在上半場壓制利物浦，比較重要的是中場搶劫成功率明顯提高。一方面洛塞爾索落位接球，而福伊特、卡普和柯克蘭組成一張網兜住了利物浦的左路前插，任憑你在右路縱深，確定另一側危險區域無人能包抄到位。利物浦急于早點進球解決戰鬥，身後空間越扯越大。卡普再次送出傳中，助攻柯克蘭頭球破門之前，洛塞爾索曾尋得一次單刀機會，被阿利松連人帶球撲倒。主裁判看得清楚，認為不足夠判點球。雖不能說這個判罰影響全局，至少在裁判界存在不同解讀。
比利亞雷亞爾在球迷的歡呼聲中傳回更衣室。人們對比賽抱有憧憬，但沒想到會如此美妙。不過上半場的戰況也暴露出幾個問題。首先，比利亞雷亞爾這種強度的壓迫、圍搶和身體對抗能持續多久？莫雷諾的大腿肌肉問題顯然沒有消除，完全是咬牙在堅持比賽。其次，總比分既然扳平，下半場該采取守勢還是繼續進攻？其三，球隊整體表現很好，但攻守核心帕雷霍狀态卻很一般，多次關鍵傳球不到位，還總在中場丢球。事後看來，一旦利物浦加強中場争奪，帕雷霍果然被重點照顧，丢球後被打反擊，進而全盤失守。
西班牙和阿根廷媒體都在埋怨門将魯利，認為他在關鍵時刻又出“神經刀”，終難堪大用。他确實要為3個失球中的2個負責，被法比尼奧穿了“小門”，出擊撲空被對手打空門。第2個失球，嚴格來說，不擅長出擊的魯利沒能及時出來摘球，換個風格更跋扈的守門員或許就不一樣了。不過将被翻盤歸罪于魯利顯然不公平。比利亞雷亞爾在追平比分後顯然想先穩住陣腳再伺機而動，場面立刻轉向安菲爾德那場。事實證明，“黃潛”想守成隻靠這條防線和門将超水準發揮是不夠的，需要一點運氣。被世界一流前鋒半場奔襲單刀，任何門将都沒幾分把握成功化解險情。
魯利的失誤也好，卡普的2次助攻和紅牌也好，埃梅裡的算計和失策也好，都在一支預算和陣容實力與對手有明顯差距、但最終打出風格和正常水準的球隊上展現出來。如果将兩回合半決賽拆成4個半場，比利亞雷亞爾能赢下其中1個半場，守平1個半場，已經算表現不錯，雖然失利的結果終歸令人失望，但奇迹之是以為奇迹，因為它是小機率事件。
埃梅裡賽後謙遜地接受了失利結果，同時感謝球迷的鼎力支援：“我們表決心要進軍決賽，但丹朱馬和莫雷諾不在的話，球隊戰力确實受損。下半場我們在各方面完敗。我不想過分強調球隊在上半場的成就，4個半場我們隻赢下1個。我們還想做得更好，雖然本場表現已算是盡善盡美，隻可惜沒能堅持90分鐘。很高興球迷能享受這一刻。有球迷的支援，球隊才能創造這樣的時刻。”
文|林良鋒 武一帆
編輯|球形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