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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那些養雞的記憶

作者:薩拉的記憶

小時候的農村,每當春末夏初,陽光和煦,天氣漸漸轉暖,孵小雞就提上了家家戶戶主婦們的日程。如果母雞不下蛋,卧在窩裡不願意動,間或翅膀趿拉着,毛亂蓬蓬炸起來,一會兒有氣無力嘎一聲,一會兒有氣無力嘎一聲,那就肯定是抱窩了。

小時候那些養雞的記憶

這時候,母親便拿出存放雞蛋的笸籮籮,在一個尋常的春夜裡,點上一盞燈,把近期的新鮮雞蛋放在燈下仔仔細細地看。如果發現雞蛋裡有一個小黑點點,便是能孵出小雞來的。一般孵一次小雞需要20多個雞蛋,沒有那麼多的話,就去和鄰居的姑姑嬸嬸們去換一些回來。

孵小雞一般都是用一個大搪瓷盆,裡面放上麥稭,把雞蛋放在中間,再把抱窩的母雞放在雞蛋上面,前面放一碟米,放一碟水,就等的小雞出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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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雞摟着雞蛋,幾乎不動,隻是在要拉屎尿的時候才出去一下,然後馬上就回來。小雞在蛋殼裡成長得飛快,隻用21天就長成了。母親牢記着日子,到了第19、20天的時候,就格外小心了,總要不時地扶起母雞看看有沒有小雞啄開蛋殼的,生怕幼崽出來不小心被母雞壓壞。

往往是一覺醒來,便發現有心急的或者強壯的小雞,把那麼硬的蛋殼啄開一個小口口或者把雞蛋啄碎了一小片。你很難了解,渾身濕漉漉、眼睛也睜不開,站也站不住的小東西,咋能把那麼硬的蛋殼啄開一個洞,露出小嘴、小腦袋、緊閉的雙眼,一點一點掙紮着把蛋殼撐開來到這春光明媚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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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們也無法解釋,隻說是人和動物留遺下的。

小雞剛出來還不會吃東西,母親便不時地把小雞的嘴伸到自己嘴前,吐點唾沫,小雞便巴啧巴啧黃嫩嫩的小嘴,津津有味。用不了多久,小雞就自己會吃會喝了。先出來的小雞繼續和雞媽媽在窩裡待着,等着最後一個小雞出來。也有的時候,等啊等,餘下的雞蛋沒有動靜,已經過了日期,母親便說,估計是臭蛋,搖一搖,果然有嘩啦啦的水聲。

小雞出齊後,雞媽媽就可以領着小雞去外面活動覓食了。雞媽媽在前面一步一晃走着,後面跟着白的、黑的、花的一衆叽叽喳喳的小雞,這是農村夏天裡尋常的、溫馨的、充滿了純樸的鄉村氣息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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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人驚喜的是,忽然一隻下蛋的母雞不見了,房前屋後哪也找不着。過上一段時間,她竟然領了一群小雞回來了。農村的草垛多,原來是她自己不知在哪堆草垛裡刨個窩下了一堆蛋,又抱了窩,于是孵了一窩小雞領回來了。

小雞在小的時候,是要格外小心的,怕貓、怕雨、怕老鼠,最怕的是老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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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家房前屋後長滿了羊辣辣、堿蔥、車前前等各種植物,草叢裡的蟲蟲是小雞的美食,是以,雞媽媽經常帶着小雞從院子裡走出去,穿梭在草叢間為小雞捕食。忙碌間,猛然發現頭頂上盤旋的老鷹,母親會立即發動全家人去尋找雞媽媽和小雞。到後來,這也成為我們姐弟幾個的自覺行動。一般情況下,我們總能在房子東北方向的羊辣辣林裡找到雞媽媽和小雞。這時候的雞媽媽,總是一邊炸着毛伸長脖子緊盯着天上的老鷹,看上去很厲害,一邊急切地咕咕咕呼喚着散落在草叢中的小雞。老鷹忽而俯沖,忽而飛起,在頭頂上盤旋,連小小的我們也覺得很恐怖。小雞在雞媽媽的召喚下,迅速聚集到母雞的翅膀下面,母雞将小雞緊緊摟住,卧在草林裡不動,密切關注着老鷹的動向,直到老鷹在天際消失不見。

後來,老鷹就漸漸少了,大人們說,都讓地裡吃上藥的老鼠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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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時間,人們被一個雞媽媽在大雨中伸開翅膀摟着小雞被淋成落湯雞的視訊感動,感歎母愛。我也在一瞬間想起了小時候常常因為風來了雨來了鷹來了去尋找雞媽媽和小雞的舊事。都說母愛是與生俱來的,自然是。但是母雞和大部分的動物不同的是,她的孩子大部分是和她沒有血緣關系的,但是,經過日日夜夜的溫暖,在母親的溫度裡成形的小雞和母雞便有了血濃于水的親情關系。

在我們童年、少年的記憶中,母雞是喜歡叫的,那應該是最原生态的母雞吧。一要是下了蛋,呱蛋呱呱呱……呱蛋呱呱呱……,可要叫上老半天,在夏天赤日炎炎的中午,勞動了一上午、操勞了一中午的人們剛躺下說要迷糊一陣,這聲音簡直就是噪音。其實作在回頭想想,那可能是母雞在呼喚主人,呱蛋呱呱呱快把我的孩子撿回去放好,快把我的孩子撿回去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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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正好放了學聽見母雞叫,這叫聲就格外悅耳動聽了。我們會飛快地扔下書包,跑到院子南邊歪歪斜斜、破破爛爛、裡面墊着胡麻稭的雞窩前,或者涼房底下吊的籮頭裡,有時候一個,有時候兩個、三個,雞蛋靜靜地躺在雞窩裡,有的還熱乎乎的。再就是有了小雞以後,你會發現,領着小雞的雞媽媽總是咕咕咕地叫個不停,起先你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才發現,那是她告訴小雞:我在這裡,不要掉隊,要不就是發現了能吃的東西,自己一邊咕咕一邊用嘴啄來啄去招喚小雞來吃。

母愛就是這樣的吧。小時候,家裡間或有了一些稀罕的東西,我們拿了送到母親嘴邊,母親總是搖搖頭說,媽媽不愛吃。那時候竟然相信,母親不愛吃的東西很多很多,還以為大人們都是這樣。長大了才知道,哪裡是母親不愛吃,她是要把最好的東西全部留給我們。

小雞在母雞和母親的呵護中茁壯成長,一兩個月後,是公雞還是母雞就看出來了。母雞多了是值得慶幸的事,母親也會很高興,母雞多了,雞蛋就多了。公雞一般隻留一個,其餘的在過年的時候就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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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稍大一些以後,我和三姐幾乎就承包了喂雞的任務。每天黃昏,母親喂豬,我們就用手捧着玉米粒或收拾不幹淨有雜質和土的小麥粒,扔到院子裡相對幹淨的地方,雞們便飛跑着、跳躍着、炸着翅膀一哄而上。

為了讓雞長的快一些,雞蛋下的多一些,我們還有兩項樂此不疲、自覺自願的活動,一是磨蝼蛄,二是撈海貝兒。

蝼蛄是一種會飛的昆蟲。背部一般呈茶褐色,前腳寬大,有勁,擅長挖洞。喜歡生活在糞土裡,晝伏夜出,咬莊稼根和嫩莖,在人類眼裡屬于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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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蛄是一種竄得很快的昆蟲,也有飛翔能力,兩個大前爪子張牙舞爪,很吓人。

磨蝼蛄大多數的時候是跟着三姐,學習刻苦的大姐偶爾也會放下功課和我們一起去。磨了蝼蛄裝在瓶子裡,拿回來喂雞。

放了學,或周末、或暑假裡,天氣好而且沒有其它農活的時候,便約上幾個小夥伴,提一根火柱,拿一個瓶子,搬一塊石頭,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村子東邊的一個場院裡。

挑那些有蝼蛄竄過的地方,把火柱斜插在土裡,石頭放在火柱底下,哧啦哧啦,蹲下就開始用火柱磨石頭。也是奇怪了,一聽到這哧啦哧啦的聲音,不一會兒,一條、兩條,就有蝼蛄前後左右從土裡竄出來。

我是很怕這種東西的,一邊磨,一邊緊張地看着前後左右。看見哪個地方的土一動一動的,往上拱,就知道有蝼蛄要出來了,于是趕緊調整位置,讓它置于我的前方,避免它從後面出來鑽到我的褲腿裡,同時加快磨速。蝼蛄終于破土而出了,我吓得趕緊撤,三姐就找兩根棍子夾住,放在瓶子裡。

磨蝼蛄不僅是小孩子的把戲,還記得大人們有空也去磨蝼蛄,印象最深的是姑姑,還有鄰院的嬸嬸。

姑姑家的舊房子後面是一排枸杞,枸杞也是姑姑家的圍牆,外面有糞土,也有草葉子年複一年積下的肥土,也是我們常去的地方。

聽過一個故事,說有一天大姐和三姐去磨蝼蛄,看見土一頂一頂的,大姐以為是蝼蛄,不想一把抓出來個蛤蟆,自此後大姐看見蛤蟆就萬分恐怖,連放洋芋的地窖也不敢下,因為窯裡常常有蛤蟆在裡面爬來爬去。

為了搞清楚為啥蝼蛄能磨出來,我特意查了一下,網上說:蝼蛄分雄雌,雄蝼蛄還會‘咕咕’地叫呢,那是雄蝼蛄用翅膀互相磨擦發出,用來把雌蝼蛄引出來做朋友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小時候捉住的就都是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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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在外面吃飯或乘涼的時候,你聽吧,一會兒“啪”的一聲,一定是蝼蛄奔着光來了,白天舍力磨蝼蛄,晚上送到眼前來了當然不會放過,于是全家人在燈光下逮蝼蛄,放在瓶子裡第二天喂雞。

關于撈海貝兒,在關于後沙壕的文中有講述,這裡就不重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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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窮,雞蛋俨然是一種奢侈品,平時也不奢望有雞蛋吃,知道那是家裡的針頭線腦、花椒大料,我們上學用的本本鉛筆……村裡每天都有騎着自行車收雞蛋的吆喝聲。再後來生活好一些了,雞蛋才漸漸上了餐桌,也偶爾用雞蛋去換冰棍吃。但不管什麼時候,隻要過“六一”,母親總要煮一些雞蛋,再烙一個大糖油烙餅,給我們姊妹幾個分别裝上,讓我們高高興興地去過兒童節。過“六一”除了浩浩蕩蕩的學生隊伍,其他細節均已毫無印象,但是從包裡拿出雞蛋來要開始吃的那一刻卻異常清晰,也許這是過“六一”最讓小時候的我們激動萬分的一刻吧。那煮雞蛋的味道,可真香,那伴随着母愛的香味,溫暖的不僅是我的童年、少年,也一直溫暖着我的記憶,溫暖着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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