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黃小米
因疫情原因延誤的不僅是好萊塢的影視劇，還有官司。本周約翰尼·德普狀告前妻艾梅柏·希爾德名譽诽謗案終于開始公開庭審，整場訴訟預計耗時六周。
除了無奈的陪審團不得不面對這對前夫妻之間雞毛蒜皮的互怼細節，從吃瓜群衆到法學學者都各有關注的理由。熱門程度不亞于不久前愛潑斯坦的幫兇吉絲蘭受審，以及血液檢測公司Theranos創始人欺詐案。
從2016年希爾德自曝德普家暴開始，整個事件除了傳統名人婚變的元素，也集合了近年美國社會議題的關鍵字：Me Too運動、有毒的男性特質、取消文化。已經爆出的細節就帶血帶淚，帶屎。
整場風波中連打醬油的人物都極具争議性：從JK·羅琳到伊隆·馬斯克。有可能作證的明星有「幻視」的演員保羅·貝坦尼，為男方作供、馬斯克和詹姆斯·弗蘭科據說将為女方作供，像極了兩人的婚禮賓客名單。
這不是德普第一次控告提及他家暴的人，兩年前他就在英國狀告過寫他「揍老婆」的《太陽報》，以敗訴告終，并被駁回上訴。這次換到美國司法體系内再戰，他狀告希爾德2018年在《華盛頓郵報》發表的文章。雖然文章沒有提到他的名字，但她把自己塑造成家暴受害者代表，對他的名譽造成了實質傷害。
本次訴訟的關鍵和英國版一樣，仍舊在于家暴是否屬實。如果屬實，按照憲法第一修正案，希爾德有權公開發表意見，不存在蓄意說謊。
在德普要價五千萬美元告希爾德诽謗之後，希爾德随即反告對方诽謗，要價一億，不管結果如何，他們的強硬姿态都在昭告天下：他們還想在圈内混下去，特别是德普，還不想被迫退休，不想成為下一個被「取消」的好萊塢一線男星。
德普作為九十年代的代表男星，和基諾·李維斯、早逝的瑞凡·菲尼克斯同屬詹姆斯·迪恩脈絡的的偶像。剛柔并濟，禮貌但反叛。從他對主流商業片的拒絕态度到搖滾時髦的造型，都是他的魅力所在。
不過雖然他的名字時常與獨立電影聯系在一起，讓他跻身一線的卻是迪士尼出品的商業片，是《加勒比海盜》系列和蒂姆·波頓導演的《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全球高票房讓他身價大漲。相比之下，希爾德在加入DC漫畫系列電影之前，都在二、三線徘徊。
《加勒比海盜》
當年德普和希爾德閃婚沒多久，女方就放出了很有視覺沖擊力的受害者照片，憔悴的臉頰上是明顯的傷痕。這是繼天後蕾哈娜被前男友在格萊美前夜毆打之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女明星被家暴照片。
此後德普矢口否認施暴，并控訴希爾德才是施暴者，兩人你來我往打了一陣嘴仗後，商定了離婚協定，發表了還算心平氣和的分手公開信。德普在如火如荼的Me Too運動中也沒有被迪士尼放棄，希爾德的事業也終于起飛。
事情當然沒有到此結束，德普在換了律師以後開始連續打官司，在告《太陽報》前，他告過合作多年的前經理人和前律師。于是關于他揮霍無度，沉溺毒品與酒精的生活細節被公之于衆。比如一個月花三萬買酒，他對此的回應是：感到受侮辱，實際上遠遠不止三萬塊。
告遍身邊人給德普留下了不好惹的名聲。更棘手的是他的專業度也開始遭到質疑，傳言他拖慢了第五部《加勒比海盜》的拍攝，并在拍攝時酒醉到記不住台詞，必須佩戴耳麥讓從業人員給他提詞。
就在他身陷職業生涯以來最大的公關危機時，2018年八卦報紙《太陽報》刊登了題為「羅琳為什麼對『打老婆的人』來演《神奇動物在哪裡》感到滿意」的文章。德普團隊覺得洗白他家暴形象的機會來了。
《神奇動物在哪裡》
這起訴訟已經被證明是場公關災難。雖然德普方告的是報紙，但希爾德帶上新證據出庭作證。最後法庭判德普敗訴，結論是有足夠證據說明德普的确是個打老婆的人，訴訟中曝出他對希爾德進行過十多次攻擊。
盡管從幫傭到前伴侶，到和前伴侶生的女兒，都公開表示過德普絕不可能是個動粗的人。但他發給友人的短信和說過的話卻給人一言難盡的印象。他指控希爾德和友人在床上大便，希爾德說這是他的「廁所幽默」。他指控希爾德婚内和李奧納多等男星有染，希爾德爆料說德普叫李奧納多「南瓜頭」，查甯·塔圖姆是「洋芋頭」。德普更在短信中揚言要燒死希爾德。
不少曾經迷戀過他的影迷赫然發現揭開他的另類人設，竟然是那麼庸俗低級。當然他還是有很多死忠影迷的，本周開庭以來，每天從世界各地趕赴弗吉尼亞州的粉絲絡繹不絕，他們中有五十個幸運兒得以進入庭審現場為偶像打氣。
Me Too運動太過敲山震虎，讓人忘記了其實很長的曆史時期内，受害者保持沉默是常态。拿家暴來說，曾家暴第一任妻子的肖恩·康納利在六十年代和八十年代都公開表示過打女人沒什麼大問題，直到二十一世紀才改口說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對女性施加暴力。
肖恩·康納利
專門從事受害者保護的律師指出，極少有施暴者原告能成功證明被告撒謊，促使原告在沒有很大勝算情況下打官司的是名譽，因為什麼都不做就等于預設自己施暴。
另一方面，诽謗官司對雙方來說都非常痛苦，因為過去的細節會被一一掰開揉碎，很可能起到反作用，本來旨在洗白，結果讓大衆看到了更多不堪的細節。
同時，希爾德如果被法庭裁定撒謊，會對其他家暴受害者提告造成負面影響，增大了擷取信任的難度。即使她勝訴，也有噤聲效應，受害者的财力和地位很多時候和施暴者相差懸殊，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源應訴。
這次德普團隊指控希爾德的文章特意在《海王》上映前刊登，是她的公關政策；當年她号稱捐了離婚協定中商定的七百萬（替代本來一個月五萬的贍養費），其實可能并沒有捐；她賊喊捉賊，利用了Me Too運動。
德普的化妝師更證明希爾德那張著名的受傷圖是化妝出來的，于是法庭上的問題瑣碎到她那天「有沒有塗粉底和遮瑕」。德普的姐姐作證說希爾德曾表示對Dior簽下德普做曠野之心香水代言人很震驚，Dior代表了風尚，而他又胖又毫無風格可言，不知道姐姐這番話會不會提醒Dior撤換他。
最近出庭作證的心理治療師說兩人的相處模式是互相施暴。的确，女方說被男方掐過脖子，把她的頭往牆上撞，男方說女方切傷過他的手指頭。當然這些是否足以證明他沒有對她施暴，就看陪審團如何判斷了。
從事業前景的角度來看，德普和希爾德算是同病相憐，好萊塢似乎在明着懲罰德普，暗裡也對希爾德不太友善。德普剛剛在英國敗訴，華納就把他從《神奇的動物在哪裡》第三部替換，由于他拍了一場戲，華納賠了一千六百萬了結恩怨。
他也不再參與一部講胡迪尼的大制作電視劇，某電影公司老總稱他為「放射性物質」，對道德風向噤若寒蟬的大公司都避之不及。
雖然德普早年以出演約翰·沃特斯和賈木許等導演的電影聞名，但習慣了天價片酬的他是否還能夠回到小成本電影的世界？目前為止隻有約翰·沃特斯表示過他從來沒見過德普對女性動粗，而且他們還一起醉過嗨過，對德普的形象有沒有幫助就不知道了。和德普合作多年的導演蒂姆·波頓隻有在家暴醜聞剛曝出時表示過：我愛他，我愛所有人。
即便德普願意放棄高片酬，從伍迪·艾倫在美國電影圈受到的冷遇看來，他似乎隻能考慮遁走歐洲。不過他兩年前在西班牙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領取特别貢獻獎時，引發了一群西班牙女電影人的抗議。
伍迪·艾倫在性侵指控中勝訴，而希爾德在2016年時就成功申請過保護令，禁止德普靠近她，直到談離婚協定時才同意撤銷，加上德普又已經在英國法庭被認定為施暴者。
再來看希爾德這邊，她在《華盛頓郵報》的那篇文章中提到公開自己是家暴受害人之後，最大的擔憂也是事業。先是失去了一個角色，接着丢了一份兩年時尚品牌代言合同，她擔心能否保住DC電影裡的角色。
《海王》
目前看來她依舊會出現在新的《正義聯盟》和《海王》裡。她在好萊塢的未來的确堪憂，還沒跻身一線，就不斷被德普的粉絲網暴，超過一百萬人簽名要《海王》制作方把她換掉，這無疑會讓制作方對她的票房号召力産生懷疑。
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兩人都選擇不惜一切代價再打一場官司。這是他們在好萊塢的未來之争，就算敗訴，也是一個自證清白的動作，一種挽救事業的舉措。好萊塢雖然對這對前夫妻不太友好，不過以最近影視圈對當代醜聞題材的熱衷來看，或許不久以後就能看到堕落明星大戰掘金女之類的影視改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