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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瘋,就是想住進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是我最後的精神家園

作者:壹心理
“我沒瘋,就是想住進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是我最後的精神家園

木棉959 | 作者

樸素的樹、青橙 | 編輯

darina belonogova | 圖源

你去過「精神病院」嗎?

我老家隔壁S鎮上,有一家精神衛生保健院。

小時候,同學們打鬧時,常常會說:

送你去S鎮!神經病!瘋子!

在S鎮住院,相當于「瘋子」。這個信念,家中大人們早早就會給小孩子種在腦子裡。

如果這時候有人說:我抑郁症十多年了,想去住院。

那她一定是「瘋上加瘋」了。

她是怎麼想的,經曆了什麼樣的痛苦,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

今天,壹心理就和大家聊聊,長期抑郁。

“我沒瘋,就是想住進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是我最後的精神家園

照顧他的我,都快抑郁了

醫院的食堂裡,坐着一家三口。

媽媽夾起餃子,努力喂進兒子口中;但兒子隻是坐着,不張嘴,也不說話。

僵持了一會,媽媽有點急了,噌地站起來:你給我張嘴!今天我非要你吃下去!

聽到這,你會不會覺得:這兒子2歲吧,還要追着喂飯?

但是,這個「兒子」,看起來至少二十歲,個子也比爸媽高了。

吃藥時,也是「強喂」的。

護士抓住他的胳膊,把藥塞進他嘴裡,然後灌水,搖晃,指令;

他不配合也不反抗,隻是念叨:不可以。藥……有毒。不……不吃。

這個拒絕吃飯、吃藥的病人叫小高,是個一米八多的北京小夥。

但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小夥子的朝氣。

他的日常,就是駝着背,慢慢挪,活像個百歲老人;

偶爾說話,結結巴巴,更多時候沉默;

爸媽時刻跟在身後,憂心忡忡又不敢說話……

看起來,已經「廢」了吧?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廢人」,卻曾是醫學院高材生、全市英語演講冠軍呢?

抑郁,徹底改變了他的大腦,也改變了他的生活。

因為運送愉悅的神經遞質罷工,小高失去了快樂,也沒了做事的動力[1],甚至「懶」到出現抑郁性木僵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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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活生生的人,像個木偶一樣,從早到晚躺在床上,不說話,也不會動。

小高經常就是這種狀态。

甚至,如果你把他的枕頭抽走,讓他的腦袋懸空,他還會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仿佛腦袋下面還有個隐形的枕頭。

聽起來好笑,但是照顧他的人就頭疼了。

飯還是要吃吧,藥還是要服吧,身上需要擦洗吧……

我們所有能輕松完成的生活日常,在抑郁性木僵患者的那裡,都變成了照顧者的「工作」。

時間長了,再愛的人,也會累,會着急,會感到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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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上司,對外不可以說這個話”

長期抑郁的照顧者都如此痛苦。

那麼對于病人自己,長期的抑郁,更無異于慢性淩遲。

發病時的種種症狀,還不是最可怕的。

猶豫很久後,老吳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與他素不相識不說,在工作生活上更是毫不相幹。

為什麼要打呢?

因為老吳這幾年來,一直覺得自己得了抑郁症。

這通電話,為的是詢問對方在吃什麼抗抑郁藥、副作用如何。

為什麼不問醫生、問身邊的人呢?

因為他是上司幹部,「對外不可以說這個話題」。

他問的那個人,倒是遇見過好幾次這種事。

還有位官員,每次都會問「抑郁怎麼治療」,因為「家人也患抑郁症幾年了」。

結果,不久後,朋友圈傳來這位官員自殺的噩耗。

原來,抑郁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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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大家對抑郁症患者仍然抱有很多偏見和誤解:

“抑郁症的人就是太脆弱了”

“他都管理不了情緒,怎麼能管理下屬呢”

“這人是瘋了吧”

……

因為抑郁症、抑郁症患者對他們來說,是陌生的。

陌生催生恐懼,人們就會把所有抑郁症患者貼上「标記」,從一般人群中劃分出去,離自己遠遠的,差別對待。

但越是差別對待,人們就越不了解真實的抑郁症患者;而不了解,會帶來更為變本加厲的偏見和歧視。

患者自己也能感受到這種歧視,久而久之,甚至連他自己也會開始歧視自己。

長遠來看,這份「歧視」,甚至比抑郁的症狀本身,殺傷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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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瘋,就是想住進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是我最後的精神家園

“我沒瘋,就是想住精神病院”

前面的兩個故事,都來自于李蘭妮女士的新書《野地靈光》(有改編演繹)。

李蘭妮是深圳作家協會主席,也是一名「資深」抑郁患者。

早在1986年,她就被診斷出有抑郁症,隻是當時無人重視。

2003年,她重性抑郁發作,爬上樓頂。這次,她終于開始治療。

跟抑郁症鬥争了多年,她每天都吃抗抑郁藥,做過電休克、經顱磁刺激,嘗試過寵物療法、飲食療法、認知療法、光照療法、閱讀療法……

她在采訪中說,自己尤其喜歡靠閱讀來做認知治療,還推薦病人們閱讀精神疾病相關的書籍。

2008年,為了讓更多人了解抑郁症,她把自己的經曆,寫成了一本更直覺、更貼近患者生活的書:《曠野無人——一個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檔案》。

後來,她去各地做講座,卻在一次講座上被問住:

學生重度抑郁想自殺,怎麼也不肯住院,怎麼辦?

于是,為了更有說服力,她決定自己試一試。

住院期間,有人散播謠言:

李蘭妮瘋了,神志不清,被關在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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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李蘭妮來說,住院,隻是長期抑郁的一個自救手段而已。

你恐怕難以想象:住院對抑郁症高危個案來說,竟然好處多多。

首先,環境是安全的:

鏡子、繩子、傘,都會被院方收走保管;

用的碗是塑膠的,勺子是木質的;

連洗衣液等不宜飲用的東西都要日常上鎖。

這些規定和措施,都能盡最大可能地保護患者,給有自殺傾向的人身上,系上一條安全繩。

不僅如此,在靠譜的醫院裡:

生活是規律的。晚上九點半熄燈,三餐、熱水都是定時供應的。

檢查是友善的。畢竟一直在醫院,安排檢查和治療,都更加便捷。

陪伴是充分的。以廣州惠愛醫院為例,大約兩個病人共用一名護工,而這些護工都有相當豐富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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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長期抑郁者的家人,患者住院,也是讓自己松口氣的時機。

坐飛機時,乘務人員會提醒我們:請先戴好自己的氧氣面罩,然後再幫助他人。

但長期照顧抑郁症患者的家人來說,有時候就像一直在給病人戴上面罩,卻沒發現自己也即将窒息。

壓力是身體和心理雙重的。

不僅是小高爸媽那樣的着急、煩躁。甚至有時,長期抑郁症患者的家人,也可能出現「照顧者抑郁」。

這時,住院可能讓患者和家人,都松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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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抑郁症,并不意味着生活就此被毀

如果你也正在與抑郁長期對抗,或者正在照顧長期抑郁患者。

希望你記住兩句話:

a. 别放棄

抑郁症的成因,十分複雜,遺傳生理、心理應對、社會環境,各個都有關系。

也正因如此,治療起來也比較困難。

還好,目前臨床上已經發展出了多種藥物、多種療法。

許多藥物,都是作用于運送愉悅的神經遞質,讓它們被回收得慢一點,發揮作用再長一點,好讓患者多一點快樂的情緒、多一點做事的動力。

是以不必擔心藥物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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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一種藥物、一種療法的效果不好,可以詢問醫生,然後遵醫囑換藥、換療法。

這也許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過程中會有彎路,甚至有「回頭路」。

但别放棄,在長期對抗抑郁的路上,你并不是一個人。

b. 别着急

如前所述,抑郁症的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甚至在「治好」後,還有較高的複發機率。

面對這樣的情況,無論是患者還是家屬,都難免焦慮、煩躁:

怎麼還不好呢?

到底還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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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說不準,因為這是病,不是僅憑意志就能「修複」的。

我們能做的,就是别着急,接受現實,接納病人。

就像得了糖尿病之類的慢性病一樣,慢慢來,該吃藥吃藥,該生活生活。

畢竟,哪怕是長期抑郁,也并不意味着生活就被毀了。

臨床上有個名詞叫「抑郁發作」,意思是抑郁症患者雖然在發作時思維遲緩、意志減退,社交、職業或其他重要功能方面大不如常。

但多數患者并非會一直處在這種狀态裡。

實際上,哪怕是嚴重的持續性抑郁障礙(persistent depressive disorder),兩次發作之間也可能有2個月内的間隔期[3]。

長期抑郁者在不發作的日子裡,也可以正常上學、工作,笑着社交、應酬,不「瘋」也不「脆弱」。

就像經濟學家約翰·納什,他在30歲時身患精神分裂症,一生中多次入院,經常産生妄想和幻覺,還固執地不肯吃藥。

看到這裡,一般人也許會惋惜:他的人生就這麼完了吧!

的确,終其一生,納什都沒有擺脫過精神分裂的折磨。

但在妻子的陪伴下,他逐漸學會了跟幻覺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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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回歸了學術工作,還因為「納什均衡」而得了諾貝爾獎。

普通人也許無法取得納什的成就,但我們可以像他一樣對待精神疾病:

積極治療、接納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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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開頭的小高,後來被醫生建議進行電休克治療。

這是在患者麻醉放松狀态下,電流經過患者的大腦,引起痙攣——相當于患者經曆了一次癫痫發作。

這種發作,能使人腦内的多個神經遞質狀态發生改變,進而減輕症狀。

三次治療之後,小高呆滞、晦暗的臉上,近一年來,第一次露出了的笑容。

他還讓家人給自己買了一把吉他,想要練習彈唱。

雖然手指還有點僵硬,但他練習時的專注投入。

就像他曾經那樣。

世界和我愛着你。

參考文獻

[1]管西婷, 林文娟. (2013). 抑郁症發病機理中的重要調節因子:吲哚胺2,3-雙加氧酶. 心理科學進展, 21(6), 951-957.

[2]APA. (2013). DSM-5.

- The End -

“我沒瘋,就是想住進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是我最後的精神家園

作者簡介:木棉959,北師心理碩士,中國小心理教師,知乎心理學話題優秀答主、2020新知答主(ID:木棉959),其他平台都叫“心理學生看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