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個人在耐心地等你準備好

新的門

“爸爸！我要作為一個男人跟你聊點正事！”

我清了清嗓子了一聲，然後端正地坐在我爸面前。

我爸皺了皺眉頭，好奇地說：“成吧，我聽聽六歲的男人有什麼正事。”

“咳咳！爸，要不你認加七當幹閨女吧？這樣她爸打她的時候，咱們就有借口把她接過來了。”

我爸攤攤手，說：“兒子，這可不行，你媽不願意。”

“為什麼？媽媽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嗎？”

“你媽可從來不把加七當女兒。算了，你太小，你不懂。”

“那怎麼對她比對我們還好！實在不行，要不我去認周叔叔當幹爹吧！反正他喜歡我，他喝多了的時候還說要我當他兒子呢。”

“我說不行！你們兩個不能做兄妹！反正你死心吧。”

我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爸，你看加七總是挨揍，咱們總不能不管她吧。”

我爸歎口氣：“對，不能不管。”

我直接“踢皮球”：“反正我不知道怎麼解決了，要不你想吧。”

我爸眼珠一轉，說：“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我一聽來了精神：“快說！”

“現在要考驗你了。”

“為什麼考驗我？”

“為了加七，你是不是能什麼都肯做？”

“當然啊，我是她老大！”

我爸看我一臉不争氣的樣子，也沒多說，隻交代我：“這樣吧，爸爸給你講個水滴石穿的故事。”

“别說了，上課老師講過。”

“那這種呢……”

爸爸偷偷告訴了我他想的解決辦法，我聽後覺得茅塞頓開，忙忙點頭。

那年春天，每天我都拎着一桶水，對着在牆上潑。

牆上原本有一個我用油漆噴的紅色圓環，在我潑了不知道多少桶水的時候，圓環終于消失了。

終于等到這一天，我趕忙去找我爸：“爸爸，咱們開始搭棚子吧。”

我爸心領神會，拿着錘子，一錘一個木釘。

等錘到那個紅色圓環消失的地方的時候，那個面牆“意外”地被打穿一個大洞。

“哎呀不好！老周，真不好意思，牆讓我給鑿穿了。”

周叔叔看了眼牆上的破洞：“這也不能怪你。畢竟這種土坯牆，時間久了的确不結實。”他又看了看牆，疑惑地說，“可是為什麼單獨這塊的土這麼松呢？”

我爸趕緊想理由：“算了别想了，這牆都破了，一時半會也補不上，要不咱們幹脆把它修成門算了。我們總是把孩子鎖在家裡，給他倆弄個門，可以一起玩，互相照顧。而且以後咱們兩家還可以一起吃飯，反正都是一家人嘛！”

周叔叔點頭，拿起工具，和我爸開始一起修門。

“兒子，你給我和你周叔倒點水去。”然後趁機偷偷在我耳邊說，“你知道我用了多大力氣才給鑿穿嗎？臭小子。”

我蹦蹦跳跳地走開了。

“加七，你看見這道門了嗎？”

“以後你爸再打你，你就朝這道門跑。”

“我就在這道門前保護你。”

朝着前方跑

記得有一次上課，老師說做一個遊戲，大家傳紙團，停到誰那裡誰就唱一首歌。

我剛聽到這個提議，心裡就有點發怵。

默默祈禱着千萬不要傳到我。

但往往事與願違，怕什麼來什麼，第一個唱歌就輪到我。

當大家的目光全彙集在我身上的時候，我隻能尴尬地站起身說：“我不會唱歌。”

這時候同學就開始起哄，老師也跟着說：“不行，不然遊戲沒辦法進行了。”

我隻能一個人杵在那半天，臉憋得通紅。

加七見到這個情況，舉手說：“我來替他唱吧。”

老師說：“你别總護着他。”

同學又起哄：“加七你還沒過門呢，怎麼就這麼護着他啊~”

大家笑成一片，我臉更紅了。

然後老師和同學們繼續看着我，我還是說：“我真的不會唱歌。”

老師也很無奈，說：“國歌會唱吧？唱國歌。”

聽到這句話，我如釋重負。

立正站好，端端正正唱了一首國歌。

我唱完已經滿臉通紅，可能是大家都覺得國歌無趣，也沒人關注我，又開始往下傳。

傳到的人都會一兩首流行歌。

我看着他們，默默站着，覺得很尴尬，又覺得自己好像破壞了這個氣氛，有些自責。

其實，我并不是找借口，我是真的不會唱歌。

國中以前的我，是一個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

到了六年級，我還在和加七搶電視看奧特曼。

我從不追什麼潮流，或者說我不知道什麼是潮流。

那時候我以為，我、加七、讀書、電視，就是全世界。

走在放學路上，我偷偷問加七：“最近有什麼流行的歌或者歌手嗎？你給我普及一下。”

加七說，有個新出道的歌手特别紅，叫周傑倫，《七裡香》《雙截棍》都特别好聽；還有個組合叫S·H·E，我最喜歡她們。

我說，好，我要追趕潮流。

回到家，我跟我媽央求了半天，說想要買錄音帶追潮流，然後我媽一頓罵：“一天天不想着正經學習，買什麼錄音帶機？！”

我沒敢多說話，趕緊從我媽的視線裡離開了。

不然接下來的場面就會是雞毛撣子和我的屁股親密接觸。

我正坐在胡同裡發愁，加七就把她那個陶瓷小豬儲錢罐拿來，放在我面前：“這都是我存的錢，你拿去，買個錄音帶機，再買兩盤錄音帶。”

“不行加七，這是你的錢。”

“以後你學會一首歌就唱給我聽，就當還錢。”

我一邊說着這怎麼好意思呢，一邊一磚頭砸了下去。

加七急了：“這個儲錢罐不用砸的！！！後面能打開啊！你賠我！！！”

最後加七還是沒讓我賠那個儲錢罐，因為那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隻是我忘了這個儲錢罐不用砸。

我拿着加七給的錢買了錄音帶，開始聽周傑倫、林俊傑、SHE。

午後和放學的路上，一個男孩子拉着一個女孩子的手，兩人耳邊各一個耳機。

這就是我六年級的記憶。

從那以後，我和加七每天都在看那些音樂流行榜，去聽最新的歌，瘋狂惡補。

加七一邊聽歌一邊抄歌詞，而我看着她抄歌詞。

我歎氣：“加七，我還是不敢唱歌。”

“為什麼？”

“不知道。張口想唱歌的時候，腦袋裡全是同學在嘲笑我的畫面。可能我唯一能唱好的，就是國歌了吧。”

加七說：“沒事，等你準備好。”

雖然我還是不願意唱歌，但是加七仍舊努力抄着歌詞。

她抄了厚厚一本歌詞，我依然不敢開口唱歌。

加七抱怨：“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個錄音帶機的債還上啊。”

我說，先存着吧。

存着存着，就存到了畢業。

畢業那天，每個人都帶着同學錄，還買了好多零食，大家一起開歡送會。

那時候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是一次分别。

又到了表演節目的時候，見我沒動靜，加七一把推我上去。

我又尴尬地站在大家面前，張不開口。

下面傳來了同學們起哄的聲音：“下去吧下去吧，我們不想聽國歌！”

加七這時候跑上來：“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杆上多嘴……”我就跟着她哼唱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唱流行歌，和加七一起。

你慢慢準備，總有一個人會耐心地等你準備好。

回家路上，我跟加七說：“我真的好怕他們嘲笑。”

加七說：“怕嘲笑，你就努力跑快點，把那些嘲笑你的人通通都甩在身後。”

- END -

作者 | 李燼

編輯 | 小美

主編 | 澈言

監制 | 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