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 裡
柏維維
阿蘭和阿娟是鄰居，僅有一牆之隔。兩家做飯都能聞着對方家的飯香味。兩家屋前面是各自的地，一條路将她們兩家串起來，通向前面不遠處的大路。阿蘭進出都要從阿娟門前過。
集 趕集或是村裡有啥事，阿蘭走時會順路叫上阿娟，阿娟也會在阿蘭的牆頭吆喝一句“ 蘭姐，今兒我去集上，你去嗎？”在屋裡正跟在外做生意的老公通電話的阿蘭聽着，立馬探出頭來，應一句“去呢，把我等給哈。”稍頃，，阿蘭就小跑着過來，“走，怕你等的時間長了，碗筷都沒洗，嘻嘻嘻……”
阿娟的女兒小燕，在二裡外的鎮上念國中，午飯回來吃。此時小燕已吃過飯，阿娟也已收拾好碗筷，正對着牆上的鏡子，梳理着額前的頭發，聽見阿蘭的說話就抿嘴一樂，“晚飯吃了，一塊洗才好呢！”說話間，就手裡拿了個包包，出了門，回頭對小燕叮囑，念書走的時候，記着把門鎖好，就和阿蘭相跟着，從連接配接着她們兩家的那條路來到了大路上，倆人叽叽喳喳說着話去了集上。
農閑的時候，要麼在阿娟家，要麼去阿蘭那裡，倆女人就做着針線活，聊家常，聊村裡的事，聊男人和女人的事，更多的是，阿蘭說他男人做生意如何如何精，“别看我掌櫃的脾氣大，本事有哩！”正低頭給自己男人織毛衣的阿娟聽了，就不作聲，徑自忙手裡的活。阿蘭說着，杵了阿娟一下，讪笑着說，“燕兒爸也攢勁，出點力，也能掙點錢——我掌櫃的連他都挪起費勁，哪能吃得了那苦！”
阿娟比劃了下手裡織着的毛衣袖子，面無表情地應了句，“啥活要人幹哩——也怪，燕兒卻不象她爸，害怕幹活，就愛念書，年年拿獎狀！”說着朝貼滿獎狀的牆一噜嘴，“看，都快沒地方貼了！”說這話時，阿娟就一掃剛才的低落，連眼角都蓄滿笑意。
阿蘭聞言，立馬附合，“燕兒一看就是靈活娃，将來你們要享她的福了！”阿蘭猛然想起，過幾天掌櫃的回來，說是要吃豬腳呢，煮肉的料不知全不？說着收起正在紮着的鞋墊，一别腿下炕，急匆匆走了。阿娟說，你去吧，我也做飯去，燕兒也快放學了。
兩家因為離得近，各自有啥好吃的，就會送對方一點兒。尤其阿蘭男人回來帶點反季節的吃的，阿蘭就送點過來，“快嘗嘗，你娘倆平時還舍不得吃呢！”阿娟從集上買啥新鮮貨，也會送阿蘭一點兒。阿蘭總會嘴一撇，嗔怪說，“送啥呢，我們啥都有呢！阿娟聽着心裡就一“格噔”。阿蘭似覺着自己言辭不周，忙打圓場，“還是你對我有心，有好吃的總記着我。”阿娟聽了，臉皮牽了牽，想呈現一個笑的模樣，”咋不是說遠親不如近鄰呀”
就這樣，倆女人你來我往，說說笑笑，日子也就一天天過去了。
一次，阿娟男人打工回來，帶了幾個石榴，阿娟就分了兩個讓正在做作業的小燕給阿蘭家送去。
小燕很不情願，嘟噜着嘴，大眼珠“翻”了媽一眼，說“舔勾子——你咋不送去！”
阿娟在廚房包扁食，聽了小燕的話，一擡粘着白面的手，用胳膊肘揩了揩自己額角的秀發說，“你腿腳快，兩步就過來了。我給你爺倆包飯呢。”
小燕“哼”了一聲，提起兩個石榴，悻悻地出了門。
小燕進了阿蘭家的門，才發現，阿蘭做生意的老公也在，兩口子和他們那個上國中的搗蛋兒子，圍坐在炕上，又說又笑，飯桌上碗碟亂七八糟的，在吃飯。
進得門來的小燕，朝側身坐在炕邊的阿蘭說，“大媽，我媽讓給你們送石榴來。”說着，過去放在屋裡的桌上，同時朝在炕上坐着的阿蘭男人微笑着喚了聲，“大伯。”算是打了招呼，便起身往外走。
見小燕來了，正埋頭啃骨頭的阿蘭，忙起身招呼，“燕兒，來，快坐下吃肉。”說這話時，瞄了眼，放在桌上的石榴，泛着油光的大嘴，倒出一串含着笑意的話，“你們掙個錢也不容易。就留着自個兒吃呗。這東西咱經常吃。咱們都懶得吃了——快坐下，我給你夾肉！”說着，車轉身拿了筷子去桌上的肉盆裡拔拉……“我不吃，大媽，你們吃吧！”小燕見狀，立馬紅了臉，說完，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你這娃，咋這生份的呢！”阿蘭在身後喊。
回到家裡，小燕對媽兇道，“以後，送東西你去，别叫我！”阿娟說，“狼吃的，兩步路，有多遠！”小燕瞪了媽一眼，“反正，我不去！”
一天阿娟因為這段時間收玉米，有點累，吃完午飯，就躺在炕上迷糊着了。小燕廂房裡寫作業。
忽然，外面響起一陣霹靂巴拉的鞭炮聲，間或伴随着一些人的說話聲音。阿娟睜開惺松的睡眼，讓小燕看看是咋回事。
原來，阿來做生意的老公，掙錢了，買了輛小汽車。阿蘭笑殷殷地，嘴角裂開了一朵花，她那個淘氣包兒子，更是歡喜得跟兔子似的，竄來竄去。
“不就買了個車麼，活象把飛機開上了！”小燕朝門外瞥了一眼，撇撇嘴。
“悄悄地，别讓人家聽着”阿娟低聲說。
阿蘭和阿娟家共用的是一條3m寬的小路，也隻有阿娟家門口稍寬一點，兩家平時在那兒曬曬糧食，柴禾啥的。
自從阿蘭家買了車，這車就經常停在那寬一點的地上。以至于阿娟想曬個糧食啥的也不友善了。曬糧食，是個力氣活兒。拉到别的地方去，一個女人家的沒勁，阿娟就起早将曬席鋪在了停車的那兒。外出回來的阿蘭男人見停車處已曬上糧食，就将車停往别處。
慢慢的，兩家來往不怎麼勤了，路上碰到話也少了。尤其阿蘭見着阿娟會别頭而過。阿娟正欲出門，見阿蘭過來，就返身走了屋裡，待阿蘭走遠了，才出門做自己的事。有好幾次，阿娟和女兒在路上走着，阿蘭家的小汽車，“嗚——”的一聲，從娘倆身邊，呼嘯而過。揚起的灰塵，彌漫了娘倆全身！小燕看了眼旁邊有些失落的阿娟一眼，說，“媽，我一定要考個好學校，将來，把你和爸接到城裡去！”
小燕考上一所重點大學，阿蘭倆口執意開自家的車，送小燕去報到，已是幾年後的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