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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點名的女大法官赢了,為什麼她對美國政局至關重要?

作者:自媒體小林

當地時間4月7日,美國參議院以53:47的比例通過了法官布朗·傑克遜(Ketanji Brown Jackson)的提名,她也是以成為美國首位黑人女性大法官。傑克遜的提名之路,就是不斷在政治極化環境中的掙紮的個體縮影。比如在3月下旬,傑克遜被迫參與一場“馬戲表演”一樣侮辱其資質的聽證會。而在獲得任命之後,傑克遜還要面對更多的“政治決斷”,或将直接影響到兩大黨争奪激烈的“關鍵搖擺州”中期選舉結果。

拜登點名的女大法官赢了,為什麼她對美國政局至關重要?

核心提要:

1. 3月21日,拜登提名的大法官傑克遜參加任命聽證會,該會最終變成“除了專業什麼都問”的“鬧劇”。共和黨參議員們關注的并非傑克遜的專業水準,而是要給傑克遜扣上足夠的“政治化”标簽,在另一條戰線設定阻礙,甚至構成她“不夠格”的因素。如果傑克遜的任命獲得通過,她将創造曆史,成為美國曆史上第一位非裔女性大法官。

2. 在外界眼中,傑克遜已然和民主黨牢牢地綁定在一起。大法官任命的争奪變成政治攻防戰,已經是近年來愈演愈烈的趨勢。民主黨人的目标在于,補充一位自由派大法官,至少維持現有的大法官結構。目前兩大黨在不同的州、不同的判決中各有勝負,但他們正在以越發明目張膽的方式,把最高法院變成政治選舉的戰場。

3. 除了法院之外,美國總統也在參與對憲法的解釋,并通過其大法官人選塑造憲法含義。正因為如此,拜登高調提名“非裔女性”大法官這一行為本身,很大程度上是希望實作他所認為憲法應維護、落實的價值原則。傑克遜不是第一個遭遇政治鬧劇的法官,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拜登點名的女大法官赢了,為什麼她對美國政局至關重要?
拜登點名的女大法官赢了,為什麼她對美國政局至關重要?

一場“侮辱其資質”的聽證會

3月21日,拜登提名的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凱坦吉·布朗·傑克遜剛剛踏入美國國會,參加參議院司法委員會舉行的首場任命聽證會,便遭到參議院共和黨人的下馬威:先是含沙射影地表态将給予她“民主黨人不曾給布雷特·卡瓦諾大法官的“尊重”,但旋即揚言她會在接下來幾日面臨“尖銳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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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共和黨籍參議員們的表現不隻是“尖銳”。用英國《衛報》的話說,這場聽證會從一開始就變成了一出“幼稚的政治鬧劇”和“政治馬戲表演”。

比如聽證會第一天,共和黨人們花了相當一部分時間對民主黨人表達不滿,吐槽對方過往在大法官聽證會中的表現:

得州共和黨籍國會參議員特德·克魯茲在他的開場白中幾乎不提及傑克遜的專業履曆,而是用了十分鐘追究曆史,痛批民主黨人在大法官任命聽證會中的表現,比如1987年否決了裡根提名的羅伯特·博克;

猶他州共和黨籍國會參議員邁克·李同樣忽視了當日的主角傑克遜,而是借此場合抨擊部分民主黨人(進步主義者)呼籲增加最高法院大法官數量的聲音,揚言“我們必須保護最高法院”,其他部分共和黨人也紛紛附和,群起而攻之。

等到大家終于切入正題,開始圍繞傑克遜的過往司法實踐和任命問題進行評論、質詢時,參議員們并沒有停止其“表演”,反而愈發出格。

高調發難的還是特德·克魯茲,話題則是近年來在美國政壇和文化界争議激烈的“批判性種族理論”( critical race theory,認為現有社會秩序、忽略族裔因素的法律和自由主義觀念都建立在種族主義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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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喬治城走讀學校的幾本教學用書,尤其是一本名為《反種族主義的嬰兒》的兒童讀物,并用海報闆将其中的兩頁放大展示,質問傑克遜“是否同意這本教材所說的‘嬰兒是種族主義者’”。

對此,傑克遜隻能一聲歎息、沉默七秒後才作答:“我相信任何孩子都不應生來就覺得自己是種族主義者......”

克魯茲的表演還有很多,例如在共和黨參議員喬希·霍利質詢完畢,按順序輪到民主黨參議員廣野慶子質詢時,他突然大聲插嘴打斷,拿出一封10名參議員的聯名信,要求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帕特裡克·萊希受理,以緻于後者回應:“我知道得州資淺聯邦參議員(克魯茲)需要上電視,但是...我們還是回到正常秩序中。”

更令傑克遜啼笑皆非的是,克魯茲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是一個拉丁裔男人,那我能否自我認同為亞裔男人?”

而其他本應看起來更像典型參議員的共和黨人,表現得也沒有正常到哪裡去。瑪莎·布萊克本( 此人曾在兩年前提案,要求美國向中國收回1912年民國政府發行的1.6萬億美元債券 )讓傑克遜定義何為“女人”,她無奈地回答“我不是生物學家”。

同為司法人出身的喬希·霍利在聽證會開始前就放言,将針對傑克遜過去對兒童色情案件“寬松判刑”提出質詢。到了聽證會,他不僅指責傑克遜形成了“讓兒童色情罪犯脫身”的工作方式,還質問後者是否為其過去的判決感到遺憾。

而傑克遜表示,她所“遺憾”的,莫過于在一場關于她本人任職資格的聽證會上,大家用大量的時間去關注她過去的一些隻言片語,而這些她已經費盡精力做過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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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黨人“不務正業”般的發難,把民主黨人也“帶到溝裡”了。後者針鋒相對,掀起了傑克遜“保衛戰”,不是反駁對手,就是花式贊頌傑克遜......大西洋彼岸觀察這場聽證會的《衛報》給出了精辟的總結:傑克遜的聽證會,是對她專業資質的侮辱。

為何傑克遜的大法官任命聽證會,變成了“除了專業什麼都問”的“鬧劇”?透過這些看似可笑的提問,可以發現共和黨參議員們關注的,并非傑克遜的專業水準(因為法官的專業能力很難置疑、很難駁倒),而是要給傑克遜扣上足夠的“政治化”标簽,在另一條戰線設定阻礙,甚至構成她“不夠格”的因素。

美國最高法院233年曆史上共有115名大法官,其中108人為白人男性,如果傑克遜的任命獲得通過,她将創造曆史,成為美國曆史上第一位非裔女性大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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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無論其本人的主觀立場為何,她的性别、膚色和自帶“創造曆史”的屬性,加上又是拜登上台後任命的第一位大法官(而且其在競選期間便高調承諾會提名非裔、女性大法官),都決定了她很難擺脫被外界貼上“進步主義”的政治屬性與标簽。

上文提到的批判性種族理論,近年來已經由一個小衆的學術概念變成美國政壇和公衆激烈争論的政治性議題。由于缺乏統一的解釋,并非連貫的思想流派,而且與其它思潮建立起廣泛聯系(美國法律學者金伯利·克倫肖語),該理論成為保守派發洩其道德恐慌的對象,也成為白人種族焦慮的代名詞。

克魯茲拿出童書,實際上就是要傑克遜就“白人孩子生來就是種族主義者”這一“原罪論”進行表态。 如果傑克遜就這一問題回答稍有不慎,便會陷入巨大的輿論反噬和政治旋渦:要麼引發白人群體和保守派衆怒,要麼少數族裔和進步主義者不滿意。

更有甚者,一旦她就一個已經高度政治化的議題論述過多,不僅“言多必失”,更會坐實了質疑者的懷疑:傑克遜是一個自帶政治立場的法官,如果她進入最高法院,必将導緻美國司法最高殿堂進一步淪為政治機器。

與之類似,以約翰·科甯為代表的部分參議員,就為關塔那摩基地拘留犯辯護的問題向傑克遜發難。2005年,作為助理聯邦公設辯護人,傑克遜為四位被拘留者送出了人身保護令請願書,指出四人曾在囚禁中遭遇酷刑,并指定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和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為被告,稱二人準許了這些行為,構成了“戰争罪和或反人類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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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願書的真實性得到了确認,四人也未被審判或定罪,最後遣返了之。但傑克遜的這段履曆如今被這些參議員們借題發揮,上升到“為恐怖分子/塔利班成員的脫罪提供免費法律服務”的高度,科甯本人更是質問傑克遜為何要把小布什和拉姆斯菲爾德稱為“戰犯”。

此外,傑克遜作為公設辯護人為被告辯護的經曆,也被共和黨人炒作為“寬容犯罪”,而這正是他們一直以來對民主黨的批評。将傑克遜與民主黨對待犯罪的政治觀點挂鈎,尤其是拜登執政以來美國暴力犯罪率的提升,便可向外界宣揚她與民主黨共享“更加同情罪犯”的價值觀。

面對被國際媒體視為“鬧劇”系列聽證會,傑克遜盡力表現出了她的克制與專業,保持在專業領域内回應各路質詢。但縱觀占據聽證會大量時間的那些問答,連英國廣播公司都感慨這反而更像是“中期選舉的政治政策安排”,而不是對大法官專業資質的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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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意的隻是最高法院格局嗎?

11月的中期選舉已經不遠,當然早已成為兩大黨在各個戰線激烈争奪的近期目标。盡管嘴上說着“專業考核”,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次大法官任命,不能隻算“法律賬”,更要算“政治賬”。

君不見,近日就連前總統特朗普也站出來“蹭熱點”。對傑克遜的聽證會評頭論足。3月26日晚在佐治亞州康默斯的“拯救美國”造勢集會上,他對着台下的支援者表示:“如果她(傑克遜)連何為女人都說不出來,那人們怎樣才會相信她能說清楚何為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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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特朗普更是意有所指地補充道:“一個不願承認男人和女人在生理上不同的政黨,一個違背所有科學與人類曆史的政黨,不應該接近操縱權力的地方。”

顯然在外界眼中,傑克遜已然和民主黨牢牢地綁定在一起。無論她是否願意,大法官任命的争奪變成政治攻防戰,已經是近年來愈演愈烈的趨勢,這是幾乎所有提名大法官都無法逃脫的現實。

别的不說,早在拜登競選總統期間,他便承諾有機會将任命第一位非裔女性大法官。而在今年1月27日自由派大法官斯蒂芬·布雷耶退休後,拜登更是公開表明要兌現自己的競選承諾。

膚色和性别原本無關法律專業資質,而且是當下美國社會高度政治化的話題( 非裔女性選民被普遍視為民主黨和拜登的重要基本盤 ),拜登又将大法官任命作為自己的政治活動議題,用美國《時代周刊》的話說,這無疑是“部分政治性”的舉動。

畢竟他的前任特朗普在四年任内就頗為罕見地任命了三名大法官——尼爾·戈薩奇、布雷特·卡瓦諾、埃米·科尼·巴雷特——而且個個充滿了政治争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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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戈薩奇被剛上任特朗普提名并通過任命,得益于前一年奧巴馬任命梅裡克·加蘭(現任美國司法部長)的計劃受阻于參議院,理由是正在進行選舉活動;

2018年卡瓦諾的性侵醜聞,成為聽證會前後兩大黨争奪的焦點,最後在白宮和共和黨參議員的全力保駕護航下驚險通過;

而特朗普任期最後一年任命巴雷特頂替去世的自由派大法官金斯伯格,也正逢競選期間,卻沒有受阻于程式,以微弱多數通過任命後,更是直接改變了最高法院自由派與保守派大法官結構。

如今,布雷耶大法官行将退休,補充一位自由派大法官,至少維持現有的大法官結構(保守派6人、自由派3人),無疑是民主黨人的目标。拜登所說“非裔女性”标簽,盡管被批評者稱為“膚色甚于資質”的選擇标準,但從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為政治目的服務的正當性論述。

尤其是此時的最高法院人員構成,直接關系到11月8日的中期選舉。圍繞中期選舉的司法戰,已經在不同的地方悄然開打。

中期選舉涉及聯邦和各州兩個層面,除了35個聯邦參議員和所有聯邦衆議員外,多數州還将開放州長和州議會席位選舉。

3月23日,最高法院對威斯康星州重劃選區地圖的判決,圍繞的便是該州以黑人為主的州議會選區數量變化:按照民主黨州長的版本,黑人為主的州衆議院選區将從6個增加至7個,而共和黨主導的州議會版選區,則是從6個減少至5個。最後州長的方案被最高法院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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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該州的聯邦衆議院選區圖,按照州長版本重新劃分,依然對共和黨有利。然而,該州共和黨議員們依舊不滿意,并将官司打到最高法院。這一點,最高法院着實看不下去,倒是沒有由着他們的性子判決。

由此可見,目前以保守派大法官為主的最高法院的确頗為“保守”,其判決将直接影響到兩大黨争奪激烈的“關鍵搖擺州”中期選舉結果。

據美國威斯康星州執業律師馬甯分析,盡管威斯康星州兩大黨所占據的聯邦衆議員席位在中期選舉後不會大機率改變,但開放的1個聯邦參議員席位、州長之位、17個州參議員和99個州衆議員席位的争奪,将充滿變數。

其中的一個重要變數,便是最高法院圍繞選舉的司法判決。

在此之前,最高法院在今年1月14日判決俄亥俄州新國會選舉地圖(對共和黨人有利)違反該州憲法,又在今年3月7日認可了北卡羅來納州和賓夕法尼亞州的新版國會選舉地圖(取代了之前更有利于共和黨的版本)。

此外,亞利桑那、佐治亞、得克薩斯等州針對少數族裔投票權的選舉法案修訂争議,也不可避免鬧到最高法院,而九位大法官的判決,将直接影響各州選民結構以及選舉結果。

目前來看,兩大黨在不同的州、不同的判決中各有勝負,但他們正在以越發明目張膽的方式,把最高法院變成政治選舉的戰場,也難怪“最高法院淪為政治機器”的哀歎之聲越發強烈。

除了短期的政治選舉,最高法院大法官任命還有相對長期的政治考量。《時代周刊》便指出,拜登正在通過提名大法官,參與“總統憲政主義”。換言之,除了法院之外,美國總統也在參與對憲法的解釋,并通過其大法官人選塑造憲法含義。

拜登點名的女大法官赢了,為什麼她對美國政局至關重要?

從托馬斯·傑斐遜開始,曆屆美國總統都曾或多或少地就某些法案表示過不接受、不承認,奧巴馬政府甚至公開表态不會遵從《捍衛婚姻法案》。結果,2013年6月美國最高法院依據憲法第五修正案,以5比4的結果判定該法案第三章違憲,為美國同性婚姻合法化奠定了法律基礎。

這些都是美國總統個人的憲法理念影響最高法院判決的典型案例。《時代周刊》以此進行類比,認為拜登提名傑克遜,其背後所展現的是他就特定問題的憲法觀,例如平權問題。

司法判決是否應将族裔問題納入考量,考慮族裔問題是有利于平權還是違反了平等原則,長期以來便是美國司法界和社會價值觀的争論焦點。法律條文本身無法解決所有案例,大法官離不開個人立場的解讀,自然成為了影響司法判決的重要因素。

以《時代周刊》為代表的美國媒體認為,當下保守派占據主導的最高法院,把“令人生厭的(反向)種族歧視”和“促進多元化的種族意識行動”混為一談,基于“所有族裔考量皆有害”這一邏輯,對所有涉及種族議題的案件嚴加審視,反而掩蓋了曆史和現實中結構性種族歧視問題造成的傷害。

正因為如此,拜登高調提名“非裔女性”大法官這一行為本身,很大程度上是希望實作他所認為憲法應維護、落實的價值原則。這也難怪共和黨籍參議員在聽證會上一再就“批判性種族理論”和進步主義的議題一再诘問傑克遜。

拜登點名的女大法官赢了,為什麼她對美國政局至關重要?

近日,最高法院大法官索尼娅·索托馬約爾坦承,黨派分歧或影響美國公衆對聯邦最高法院獨立性和公正性的看法,越來越多的政客及媒體對最高法院提出質疑,許多人甚至不屑一顧。提名過程的部分準則被打破、表決基本嚴格按黨派劃線......近年來的這些現象,損害的是最高法院的自身形象。

一方基于政治目的提名大法官,另一方也竭力給傑克遜貼上“政治影響專業判斷”的标簽。傑克遜不是第一個遭遇政治鬧劇的法官,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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