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往後春華秋實,夏蟬冬雪,我陪伴你,愛護你,愛着你

「好苦…我要吃蜜餞。」

「雲燼,我要甜的…」

「嗯…」黑衣少年蹲在塌邊,眼神晦暗不明,把蜜餞拿到了自己唇邊,「乖,自己來咬。」

喝空的藥碗放在一旁,我被高燒弄得神志不清,聽了他的話便顫顫巍巍起身,朝他唇邊移動。

「啪嗒」一聲,蜜餞落地,我眼前模糊一片,聲音突然被堵住,「唔…」

「甜嗎?」

雲燼盡管耳根紅透,惡劣卻一如既往,「不甜就再來一口。」

雲燼大我三歲,是父皇給我領回來的暗衛。

「洛洛,叫哥哥。」

彼時我穿着一身銀線粉芙蓉襦裙,點着時下京城最就行的花軸,看着比我高一個頭的少年,頗為不屑。

「本公主的哥哥哪能說當就當?」

一向疼愛我的父皇居然當場就罰我抄了十遍三字經。

「洛洛妹妹。」

雲燼笑得不懷好意,我從書案裡擡頭,看他的表情簡直恨得牙癢癢。

「别在這假惺惺的,你要是長了尾巴,這會該得意得翹上天了。」

「哦?」

他倚在門邊,佩劍在側閃着暗光,「我長沒長尾巴不知道,不過公主您這樣子,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越委屈,越讓人想欺負呢。」

「你!」

不等我說話,雲燼便轉身消失在了門外,而我還在抄那苦逼的三字經。

我堂堂大榮昭陽公主,卿若,最受父皇寵愛,居然因為一個來曆不明的暗衛受了罰。

更别提那暗衛還對此幸災樂禍。

我憤憤不平,暗自給雲燼記了一筆。

日子還長,看我不收拾他。

關于雲燼的來曆,其實我并不清楚。

我隻知道父皇對他真的很看重,甚至讓他和皇兄們一同學習。

「雲燼是陛下已故老友的遺孤,殿下要同他好好相處才對。」

掌宮的姑姑告訴我,而我依舊對此很不屑。

就算雲燼天資聰穎,君子六藝不在話下,還總是拔得頭籌蓋過皇子的風頭,在我眼裡,他還是那個頑皮讨厭的暗衛。

「公主的課業完成了?」

每次我捧着新衣裳不亦樂乎時,雲燼就會出現在我身邊來上這麼一句。

我不理他,轉頭繼續一件一件欣賞我的新裙子。

「這件顔色太沉,不适合公主。」

「這是什麼?桃花?這繡得未免也太難認了。」

「公主膚色太蒼白,穿大紅就像女鬼。」

「雲燼,你有完沒完?!」

就在我忍無可忍放下裙子瞪他時,他卻又一臉無辜,「我說的是實話,公主還是穿粉色最好看。」

「我都十四歲了,怎麼還穿粉色?!」

「因為粉色好看。」

雲燼毫不客氣地坐上我的美人榻,姿态悠閑,我甚至偶爾會覺得他才是主子,我才是服侍人的那個。

「行,」我認命般地從一堆裙子裡挑出粉色,轉而看向他,「那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每次我挑衣服換衣服的時候,你都會出現嗎?」

「公主莫要誤會。」

他認真地看着我,一雙潋滟桃花眼直讓人臉紅心跳,「隻是公主閑暇時我也閑暇,而公主閑暇時隻會打扮。」

「而且作為公主的暗衛,職責便是時刻跟随保護公主。」

「知道了!」

我忙打斷他,轉過頭藏住微燙的臉,嘟囔着,「那也不至于随便進女兒家的閨房,你都把我的寝殿當菜市場了。」

「哦。」

雲燼罕見地聽話回應,語氣似乎比剛才淡了幾分,「公主不喜歡,我下次注意便是。」

他這樣乖巧得讓我發慌,可面上還是故作冷靜,「你……你知道就好。」

沒回應,等我再次轉過頭時,美人榻上早已沒有了人的蹤影。

滿殿熏香也開始讓我覺得沉悶,隻剩塌上一堆零落的衣裳與我相對。

然後一連幾天雲燼都沒有和我單獨相對過。

下學時,不等我跟上他走就得飛快,幾步沒了蹤影,哪像從前得空就跟在我身邊。

他跟皇兄們跑馬,我和姐姐們在一旁觀看助陣,他就沒跑近我們過。

他再也沒随意進過我的寝殿。

我拍拍自己,妄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雲燼就是個讨厭的大壞蛋,第一次見面就沒讓我好過,幹嘛要注意他的感受。

我才不會管他呢。

于是後來我和他之間好像有什麼變了,又沒變。

沒變的是他還是那個樣樣出類拔萃的雲燼,變的是他不再時刻跟在我身邊,不過我遇到危險時他還是會第一個出現。

就比如跟皇姐們玩躲貓貓,我被蒙住了眼走在鵝卵石路上時打滑,沒有撞上堅硬的路面,而是落進了一個帶着熟悉檀香味的懷裡。

「雲燼,是你嗎?」

沒得到回答,隻是被扶穩了。

「嘶,」我輕呼一聲,腳踝處傳來刺人的痛感,「好疼。」

雲燼依舊沒說話,隻是啧了一聲,這讓我更加确定了此刻扶着我的就是他。

他也沒否認過,索性把我打橫抱起來,放到一邊亭子出坐下,「别動,給你揉揉。」

蒙眼的黑布在腦後打了個頗為複雜的結,我打不開,是以也看不見,失去視覺後整個人都變得分外敏感。

尤其是當我感覺到裙擺被掀起,腳踝處傳來冰涼觸感時。

「唔。」

我想要收回腳,不料雲燼抓得更緊,「别動。」

他的手骨節分明,格外好看,我曾刻意觀察過,是以就算現在看不見,我也能在腦海裡描摹出他手的模樣。

他的手指抓握我的腳踝時的模樣。

一陣熱意直沖臉頰,渾身都開始不自在起來,「我沒事,你放開。」

「沒事叫這麼慘,碰都碰不得。」

我總不能說是因為他抓着是以我才忍不住想叫吧。

「還是說,公主又想警告我男女授受不親,主仆有别,怪我越線了?」

這讓我驚醒,嘴比心快,「我沒有!」

雲燼挑眉,即使我隔着布根本看不見他嘴邊的笑。

「沒有,難道是我意會錯了?」

「我……」話已至此,我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你意會錯了。」

「那煩請公主替我解釋清楚?」

「嗯……」

他這慢條斯理的一句讓我有些犯難,硬着頭皮瞎編道,「我不是氣你随意進我寝殿,我是,我是氣你不跟我說一聲就進,那…那我多沒面子啊!」

「那現在我問公主,我以後能不能随意進公主的寝殿呢?」

「能,能。畢竟你要貼身保護我。」

見他肯跟着我的話走,我忙着點頭,「以後你還是要時刻跟着我,保護我,不然怎麼向我父皇交代?」

「嗯。」

雲燼笑了,「那便謝過公主了。」

總之,這件奇怪的插曲就這樣掠過了。

直到第二天我在裙子穿到一半回頭看到他正坐在我的美人榻上睡覺時。

「雲燼!」

「幹嘛?!」

他擡頭就撞入我的眼,彼時我外衫才穿到一半,脊背裸露了半邊,一雙眼驚恐地看着他。

「你怎麼在這?!」

雲燼隻看了一眼就飛快跑了出去,一言不發,而我也沒比他好多少,蒼白的臉蛋都變得通紅。

這真的是,下次還是不讓他夜裡貼身保護我了。

而他此時正站在廊柱邊,我看不見的地方捂着臉,指縫下的樣子不比我好多少。

「啧。」

他自嘲似的笑笑,索性練劍去了。

雲燼說到做到,當真時刻守在我身邊,下學了也會在門外等我。

「洛洛,你家侍衛真貼心呐,父皇怎麼就不給我尋一個。」

三皇姐似乎很遺憾,揉了我一把臉歎氣道,「真是偏心,我也想要這麼好看的暗衛。」

好看?我擡眼,雲燼正靠在廊柱上,雙手交疊身前,黑色勁裝勾勒出少年清瘦曲線,明明是看誰都三分情的桃花眼,眉目間卻有種淩冽之氣,二者并不沖突,反而相得益彰,顯盡風流。

他忽的看過來,和我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好像……是挺好看的。

「愣着作什麼?還舍不得走?」

「啊沒,這就來,這就來。」

我幾步追過去,和雲燼并排走着,視線卻飄忽不定,時不時往他那飄。

「我臉上有東西?」

「嗯?」

他微微皺眉,不解道,「沒東西你不看路,總看我?」

居然被發現了。

既然如此,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便溫吞道,「嗯,沒有東西。」

「就是,那個,雲燼,」我停下腳,擡頭仔細看他,越看越堅定了我的想法,「我覺得,你長得挺好看。」

雲燼也随着我的停頓停下了腳,眸子裡的情緒由不解轉為……一種奇怪的東西?

「啧,你這小腦袋瓜整天就想這些,難怪課業做不好。」

「啊?我沒,而且我誇你呢你怎麼……」

「閉嘴,看路。」

他一把扳過了我的腦袋,迫使我正視前方,「好好走路,課業不會回去問我。」

「哦……」

我悶悶地應他一聲,便安分走路了。

這人怎麼這樣,我誇他,他不道謝,他還要說我課業不認真。

我一邊想着,一邊題腳下的石子,自然也沒注意走在身邊的雲燼,此時正用手遮掩着泛紅的耳尖。

「啧,」他輕哼一聲,像是釋然,又一把捉過我的手腕,「讓你看路,不是讓你踢石子,摔了怎麼辦?」

「摔了……不會摔,因為有你在。」

「你還是别說話了。」

又是因為想起我那糟糕的課業了嗎?話都不讓說了。

雲燼真是霸道。

不過這件事後,他便開始輔導我的課業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下一句是什麼?怎麼這都不會?」

「孔子是儒家,韓非子是法家,不要再弄錯了。」

「李白和李商隐不是父子,他們隻不過是同一個朝代的李氏詩人……你的想象力為何如此豐富?」

「雲燼…」我的臉鼓成了包子,還偏偏敢怒不敢言,「你好兇。」

雲燼愣了愣,「我哪裡兇了?」

「你哪裡都兇。」

「不兇一點,你怎麼記得住?」

我哼哼道,「你都沒溫柔過,怎麼知道要兇一點我才記得住。」

「好,」他歎氣道,「我盡量。」

「為什麼是盡量?」

「因為你的課業實在是不忍直視。」

好的,又是課業,那等我的課業和你不相上下時,看你怎麼說。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一句,」我憤憤然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是元稹寫給他亡妻的悼念詩上半部分,大體意思是見過了滄海的水,别處的水便不屑一顧,除了巫山的雲,别處的雲便不值為雲。」

我愣愣地看着雲燼,認真思索着,他垂眸對上我的視線,又慢慢繼續說道,「而下半部分是直抒。」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倉促走過花叢,懶得回顧,一半是因為修道人的清心寡欲,一半,」他念到這,轉而定定地看着我,聲音低啞了下去。

「是因為擁有過你。」

雲燼眼神真摯,目光灼灼,讓我臉頰發燙。

「好了好了!」

我忙打斷道,欲蓋彌彰地把頭偏到一邊,「下半部分這麼簡單,我一看就會。」

「公主真是冰雪聰明。」

雲燼這次倒沒嗆我,書一放,身子往美人榻上一躺,又變成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剛才的認真都不複存在。

我看着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反倒是他瞟了我一眼道,「發什麼呆?」

「課業寫完了?不會的記得問我。」

「哦…」

說完我便捧起了書本,仔細抄寫着今天夫子教授的古詩,腦子裡卻還在回蕩着剛才雲燼的聲音。

「因為擁有過你。」

什麼嘛。我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點,父皇說得沒錯,桃花眼的人,都多情。

念詩就念詩,幹嘛念這麼蠱。

手下毛筆暈開了一小塊,我反應過來,急忙換下一張紙,歎了口氣重新寫。

殊不知雲燼捧着一本詩經狀似認真,餘光都在我這裡。

在我自己沒注意到的,泛紅的耳根處。

看了一會兒,他便轉開了視線,正好落回詩經上另一句。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啧,他在心裡嗤笑一聲,薄唇輕啟,極小聲地念出下句,「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美人美則美矣,哪有這麼好尋?

在雲燼的教導下,我還是很争氣地在後來的結課考試中拿了甲等。

為此父皇非常高興,決定去避暑的時候帶上我。

要知道,父皇每次隻帶最優秀的皇兄和及笄的皇姐去,皇姐嘛自然是去挑選夫婿的,但我未及笄,就隻是去玩了。

「雲燼,你就隻帶這一件去嗎?」

我指了指他身上的黑色勁裝,又指向他塌上那堆一模一樣的勁裝。

「這哪裡是一件,這麼多。」

他正折着衣服,「你以為我像你啊,一個季節的衣裳堆起來能淹死人。」

「哪裡有這麼多嘛!」我鼓着臉,「再說了,女兒家裙子肯定要多些,不然該讓人笑話了。」

雲燼輕笑一聲,懶得回話,反而是我來了勁。

「诶,雲燼,我去給你挑幾件新衣裳吧?」

「你看看你,一年四季都是黑衣,連發帶花紋都不變的,不覺得膩嗎?」

「不覺得,」他答道,「我是個俗人,喜歡的便會一直喜歡,不會膩味。」

不知為何,聽見他這句回答,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可是我都看膩了。」

「那是因為公主喜新厭舊。」

「雲燼~」我撇撇嘴,下決定道,「我要給你挑幾件新衣裳,不許拒絕。」

「拒絕了的話,公主要懲罰我嗎?」

「那當然!」

他擡眼,唇邊是一抹看戲的笑,「公主要如何懲罰我呢?」

「嗯……」我思索道,「罰你三天不許睡覺。」

「可我夜裡為了保護公主,原本就睡得很淺。」

「那……罰你在院子裡站一個時辰。」

「公主,你忘了我是什麼出身的麼?」習武的人别提站立一個時辰,就是紮馬步也不在話下。

「這…」我有些犯難了,一時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雲燼卻笑了。

「不如這樣,」他笑得不懷好意,「罰我三天見不到公主。」

「這怎麼能算罰……」

我突然警覺起來,心跳也開始加速,吞了口水道,「你……」

「噗嗤,」雲燼刮了刮我的鼻子,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笑着說道,「我不在公主身邊會被陛下罰的,陛下替公主罰我,不就答到公主的目的了麼?」

「還是說,公主在想些别的什麼?」

「沒有!」

「好了。」

他停了笑,把疊好的衣服放在一邊,幾步走了出去,「不是說要給我挑衣裳麼?還不快來?」

「哦好。」

我三兩步跟上去,下意識摸了摸臉,這才和他并肩走出挽清宮。

掌宮姑姑聽說要給雲燼新衣裳,張羅得比我還熱情。

一衆宮女捧着各式各樣的衣袍走進來,顔色也五花八門,扔在塌上,我興緻高漲,一件一件看。

「雲燼,你喜歡什麼顔色?」

「黑色。」

「除了黑色!」

雲燼撇撇嘴,被我看在眼裡,「不要學我撇嘴。」

「哦,」他抿唇,一雙眼半眯,倒讓人覺得委屈,「不學就不學。」

「咳咳。」

他說這話是有些可愛,我強行瞥開視線,舉起一件深藍暗紋樣式的,「這個怎麼樣?」

「還成。」

「那這個呢?」

我又拿起一件紅色,雲燼看一眼道,「可以。」

「墨綠呢?雲紋的。」

「你看哪件合适就哪件。」

「雲燼。」

「嗯?」他不以為然地看着我,眨眨眼,「怎麼了?」

「你能不能有點主見。」

「有你還要什麼主見?」

我舉着衣服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雲燼神色認真,一隻手托着腮,「是啊,你不是替我挑嗎?是以你看就好了,要我作什麼?」

「……」

我扶額,這人為什麼如此喜歡說些令人誤會的話?!

「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就我挑了。」

說着,我各種顔色都給他來了一件,讓宮女舉在他身上比對,心滿意足地把他當作布娃娃打扮。

「好了,差不多了。」

我滿意地拍拍手,雲燼卻走近那堆我挑剩的衣裳,撥弄出一件月白色衣袍來。

「我要這個。」

「這會這麼有主見了?」

我沖他一笑道,「但是這個顔色的我已經給你挑了的。」

他搖頭,「我要這個。」

「為什麼?」

「喜歡啊,還需要為什麼?」

「可剛剛問你就都随便,這下怎麼又喜歡了?」

雲燼沒答,拿起衣袍來到我身邊比對,這是件月白紋竹袍,與我身上這件裙子不僅顔色花紋,連款式做工都很像。

「不錯,」他滿意地點點頭,「我要這個,公主給不給?」

「……你為什麼要跟我穿一樣的?」

我鼓起勇氣問出這個有些自作多情的問題,他卻一臉疑惑,「難道剛剛公主為我挑衣服的時候,不都是按着公主穿的花紋樣式來的麼?」

「啊?」

「公主剛剛各種顔色款式都給我挑了一件,但公主可能忘了,公主帶的衣裳也是如此,連花紋樣式都是一樣。」

雲燼說到這頓了頓,忽的低頭逼近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噴灑在鼻尖上。

「還是說公主并無此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這一說,我飛快回想起來,我給他挑的衣服,的确都是按照我的樣式來的。

不是,啊喂,我為什麼會下意識給他挑和我一樣的啊?

「好像……好像是。」

雲燼顯然沒有放過我的意思,步步緊逼,我被他一下子唬得坐上了椅子,「好像?」

我吞了吞,眼睫微顫,欲蓋彌彰地看向一邊,「不是……不是好像,就是。」

他的桃花眼近在咫尺,目光深邃快把我吞進去,就算他現在是要吃了我,也不是全無可能性。

「公主知道就好。」

說完,雲燼卻退開了,慢條斯理道,「不然我還以為是我在自作多情呢。」

「我那不是,那不是……」

「那不是什麼?」

「咳咳,」我坐直了身子,佯裝正經道,「我們不是時刻都在一起麼?那肯定也得穿一樣的啊,不然别人怎麼知道我們是一起的?」

「也對。」他點頭。

「對吧,看我多聰明。」

沒過幾天,我們就正式啟程去了避暑山莊,說是山莊,其實是一處行宮。

路途上,我和母後一個馬車,母後特意叮囑我,「皇姐們挑夫婿的時候,洛洛千萬不要去哦。」

我眨眨眼,并不明白其中意圖,隻知道想去看熱鬧。

「洛洛不要去就對了,讓雲燼跟着你,母後放心。」

「好。」

我對此很不解,于是去問了雲燼,哪成想他頗為不屑,「廢話,你皇姐們挑夫婿,關你一個小娃娃什麼事?」

「誰小了,我今年就過十四歲生辰了!」我氣鼓鼓道,「再過一年,我也可以挑夫婿了。」

「嗯,」他年長我三歲,正是好年華,聞言思索了片刻,「聽公主這着急的語氣,是瞧上了哪家公子,着急恨嫁了?」

「什麼恨嫁!」

我瞧他一眼,卻又被他抓了個正着,語氣更支支吾吾起來,「我是好奇,而且我沒怎麼出過宮,也沒見過什麼公子……」

「你面前不就有一位公子?」

雲燼一本正經,「還是說公主嫌我是個武夫,比不得那些個清光霁月,驚才絕豔?」

「也是,公主自然要配最好的,眼光也應該頂頂高。」

「可惜了……」

「等等,等等!」

我被他的話繞得暈了,隻抓住了中心思想,開始碎碎念起來。

「誰說你比不得别人了,你也很好,你會武功,一個能打三個,你功課還做的好,次次都是第一,而且我父皇還很喜歡你,父皇老是在誇你……」

「噗嗤,」雲燼沒忍住,大笑起來,連着睫毛也顫了起來,「好了,我明白了,在公主這裡,我最好,是不是?」

「嗯……」我有些難為情,轉過頭去,忽的又反應了過來,「怎麼話題都被你帶偏了啊?我不是在問你我為什麼不能去嗎?」

「公主就這樣想去?」

「我就是好奇……」

雲燼眨眨眼,「既然如此,我就偷偷帶公主去看看,不過公主可要乖一點,别貪玩。」

「好。」我朝他露出一個笑來。

這次去避暑不僅僅隻有避暑,還舉辦了一場仲夏詩會,邀請京城公子們一同前往,若想要博得公主芳心,且看這一場。

碧柳黃花,曲通幽徑,行宮所在地處清涼,周邊竹林環繞,蟬鳴聲不絕于耳,平添涼爽。

亭下湖處聚集了不少少年少女,笑聲清脆,熙熙攘攘,而我的父皇坐在正中,母後也在,一派熱鬧非凡,正是在賦詩。

我和雲燼蹲在草叢處,好奇地看着他們。

「咦,那是王家公子?果真長得和他爹一樣的濃眉大眼。」

「我怎麼看見三皇姐用的手帕在那個白衣公子手裡,他們是私定終身了嗎?」

「雲燼,你猜這次賦詩誰會拔得頭籌啊?我聽說從前都是謝家公子呢。」

「那誰知道呢?」他不以為意,自顧自伸了個懶腰,「反正都不關公主的事。」

「诶,」我皺了皺眉,「你怎麼一點都不感興趣?」

「為何要感興趣?」

他疑惑道,「我的職責是陪公主來看,是以我自然隻對公主感興趣。」

我總覺得這句話怪怪的,臉頰微燙,輕咳兩聲,「那……那既然你不感興趣,我們就走吧。」

雲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屑,「正好,我也想帶公主去個地方。」

「好啊。」

我興高采烈地跟上去,他卻突然停住,回頭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怎麼了?」

我不不解,他卻又擺擺手,意味不明地往那邊看了一眼,「無事,走吧。」

有一小溪自山野林澗流出,泉水清亮,入口甘甜,我捧着裝有山泉的蓮蓬葉子喝下,還意猶未盡。

「雲燼,你說這個用來煮茶會不會很好喝?」

「公主試試便知。」

說着,他取下腰間水囊遞給我,「你先裝着,我去看看别處還有沒有山泉。」

腳步聲漸遠,等我我裝完了這些水回頭時,周身隻剩我一人,「雲燼!」

沒有回答。

我擦擦額角的汗,索性沿着他走時的路線跟上。

「我勸你莫要動不該動的心思。」

走至一處空地,我正在一棵巨大的樹後,而眼前不遠處,雲燼正站在那裡,同一個人對峙着。

「什麼心思?也不該你這個暗衛來管吧?哪怕你是聖上面前的紅人。」

另一人正是來參加賦詩的莫公子,他比雲燼年長,身子也高出了半個頭,「而且,我就是散散步,你哪裡又看出我動心思了?」

「嗤。」

雲燼冷笑,「非要我把那收你賄賂的小太監揪出來?再把你買消息的銀子還給你?」

莫公子愕然,「你說什麼?!莫血口噴人,我買什麼消息了?」

「買昭陽公主這整個半月行蹤的消息,」他語氣慢條斯理,「和你那空手套白狼的居心,畢竟其他公主都看不上你,不是麼?」

「她最小,心智不成熟,但也最得寵,說不定你施施小伎倆就能讓她吵着鬧着要嫁給你,反正陛下也寵愛她一定會同意,還會給莫家大把好處,怕委屈着她。」

「怎麼樣?」雲燼的指尖把玩着劍鞘,寒光乍洩,「莫公子這一把好算盤,打得可真不錯。」

皇後不讓卿若靠近世家公子,不就是防這種居心的人?

我小小地驚呼,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雲燼也往後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然後收回。

似乎沒有看到,又像看到了。

莫公子漲紅了臉,顯然沒有發現樹後的我,破罐子破摔道,「被你看出來了,那又怎麼樣?難道你就沒這樣想過?」

「公主的暗衛,陛下親自帶回,還樣樣拔尖比皇子還風光。隻要得到一個跳闆,不就飛上枝頭成鳳凰了?」

雲燼沒說話,于是莫公子更加來勁,「你近水樓台先得月,有的是機會和公主相處,是以才這麼見不得旁人,怕被分走了機會。不是我說,我們可以公平競争的……」

隻聽見一聲似落寞的歎息,和刀劍出鞘聲,雲燼已然沒了耐心。

「想什麼呢?公主可看不上我,」雲燼自嘲似地笑笑,「不過,更看不上你。」

霎那間寒光劃破光影,我下意識便捂住眼睛喊道,「雲燼!」

不管怎樣,也是莫家二公子,要是死在他手裡,那就完了啊!

「公主有何吩咐?」

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我睜開眼,雲燼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眨眨眼,發現莫公子昏倒在地,而他不知何時到了我的身邊。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我兩三步跑上去,仔細确認了一下,松了口氣道,「我怕你把他殺了,莫家會找你報仇,到時候父皇可保不住你。」

「我有那麼傻嗎?」

雲燼收了劍,不以為意,「吓吓他而已,這不剛準備打暈,就聽見你的尖叫聲了。」

「我……我是害怕…」

「害怕什麼?況且倘若我真犯了錯,做不成你的暗衛,就會走新的人來接替我,說不定比我更得公主歡心呢。」

說到這,我又免不了想起剛剛他同莫公子對峙時落寞的一句「公主可看不上我」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誰說的?」我有些悶悶不樂,「你很好,真的。」

「這人世間來來往往,總會有比我更好的。」

「你真的很好,也是最好的,至少目前你是我覺得最好的!」

「噗嗤。」

雲燼笑出了聲,掌心在我腦袋上揉了揉,「公主的意思我知道了。」

「隻是公主在我這裡,樣樣都要配頂好的,若真拘泥于我這平平無奇的暗衛,那才委屈了。」

他的話讓我一時有些鼻酸,原來他一直都那麼珍重我,是以我也要堅定地回應他。

「雲燼,你才沒有平平無奇,你一定會成為整個大榮最優秀的公子,優秀到京城所有閨中小姐都想嫁的那種!」

「哦?」他來了勁,忽的俯身以面貼近我,聲音藏不住調笑,「那公主也會想嫁嗎?」

「啊?我…我…」

我被他吓了一跳,話都開始吞吞吐吐,「我嘛……我……應該…」

「好了好了,不逗公主了。」

雲燼終于放過我,「山泉裝得如何了?夠不夠?不夠我們再去。」

「夠了夠了。」

我點點頭,朝他一笑,「那我們去拿它沏茶吧!不知味道與露水沏的比起來怎麼樣。」

「試試便知。」

雲燼唇邊始終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指尖摩挲,似在回味,又像在思索着什麼。

這個話頭便被帶過,但仍舊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

雲燼真的很出色,他不知道宮學裡的官家小姐們總是偷看他,說他長得好看,課業武藝也出色,長大了肯定是個男顔禍水。

不僅如此,她們還猜測他對待夫人會如何如何,說他那樣頑劣的性子,對心愛之人一定會小心翼翼,生怕惹她生氣……

不過我倒覺得雲燼不會喜歡這些隻敢私下讨論的小姐們的,小家子氣,肯定不喜歡。

那雲燼會喜歡什麼樣的呢?

我想不通,因為這個條件一代入,我發覺誰站在他身邊都沒有我這個主子自然。

可是他說我看不上他一介暗衛,我哪裡看不上了,真是血口噴人。

此次避暑歸來不少公子得了賞,但最大的喜訊還是我那三皇姐将與許狀元成親的消息。

許狀元出身不高不低,家父原本隻是個五品小官,拖他的福升了品,而他也正任職禮部侍郎,同時也是文壇一把手。

而三皇姐早早便因他的詩而對其仰慕,賦詩會上悄悄送了手帕,而他也與她心意相通。

這一樁天定良緣,讓我手裡的瓜子都香了不少。

他們的婚期定在下月,是個陽光明媚,宜嫁娶的好日子。

「雲燼,雲燼,」我攥緊了裙擺,在婚宴上悄悄靠近他幾分,低聲道,「你覺不覺得我皇姐的故事像話本一樣?」

「話本都是這樣的麼?」

雲燼站在我身邊,為了聽我說話微微俯身。

我點頭,「心有靈犀,兩情相悅,一帕定情。」

「難不成公主喜歡這樣的?」

「嗯…還好,」我思索着,「其實沒有想過。」

「那公主現在想一想?」

「非要想一想的話……」

我垂眸,腦子裡卻突然出現了雲燼的臉。

雲燼一臉不懷好意笑的樣子,把我悄悄攬到沒人的角落,聲音暗啞。

「公主希望我怎麼對待公主?嗯?隻要公主喜歡,都可以。」

打住!

我猛地轉過頭,一掌拍在自己腦門,熱意立即籠罩了身體。

我在想着什麼啊?!居然腦補出了雲燼,還對我做那樣的事……

「怎麼了?」雲燼顯然被我的動作驚訝到了,「公主?可有不适?」

「沒,沒有!」

話是如此,但我飛快避開了他想要探查的臉,把腦袋對向另一邊。

「那公主的脖子為何紅了?」

不要問,不要問了好不好?!

我羞赧得不敢看他,索性抱頭撒潑,「我沒有!你看錯了!」

「難道是公主剛剛想了些什麼?」

「沒有!」他這句戳了個正準,我更心虛了,「我隻是,隻是想到了些别的!」

「别的?」

雲燼俯下身,湊近了幾分,聲音也放大,「那公主是想到了些什麼……别的?」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衣裙的布料被我的力道弄皺一團,我隻能端出公主的架子來,「不許問了!本公主不許你再問了!」

「噗嗤,」他笑着,溫熱的掌心卻忽的包裹住我,「别捏了,公主的新裙子都被弄皺了。」

說着,他便一點一點,掰開我的手指,我就這樣僵硬地,完全落入了他的掌控中。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手心的厚繭,碰到我手背時激起來的奇怪顫栗。

有些癢,又有些舒服,雲燼的掌心很燙,比我的燙。

「公主又走神了。」

我下意識縮了縮手指,卻發現整個右手不知何時已經蜷縮在了雲燼的手心。

「我……對不起。」

「公主不必道歉。」

他垂眸,視線落在我們互動的手心,我眉心一跳,想要收回手,他卻沒有要放的意思。

還反倒,伸出另一隻手,妥帖地捂住它,放在唇邊哈了一口氣。

「雖說已入秋,公主的手怎麼這樣涼,我替公主暖暖。」

「啊?不用,我…我去讓人取個湯婆子來。」

「剛入秋,哪來湯婆子,」雲燼自然而然地捉過我身側另一隻手,捂在一起,「再說,公主面前不就有個比湯婆子有用的暖爐?」

「嗯…」我能感覺自己現在的臉一定紅透了,「可是,雲燼,這樣不好吧……」

「難道公主又要來那套男女授受不親?」

「不,也不是。」

不等我辯解,他又繼續道,「我是公主的暗衛,自然要為公主分憂,何況是這些個力所能及之事?不必麻煩别人。」

「那,那便麻煩你了。」

「公主的事,怎麼能叫麻煩?」

婚宴過後,我瞧見大皇姐領着二皇姐偷偷繞過了院子,直往婚房跑,便覺得好奇,也拉上雲燼跟上。

雲燼挑了挑眉,沒拒絕,但也沒說什麼。

她們在長廊那邊,婚房的牆邊小心聽着什麼,我頓悟,不能驚動屋内的人,不然三皇姐會生氣。

是以我拉着雲燼繞到另一角看不見長廊的地方,弓下身子,仔細聽着。

「郎君……你不是,不是……唔,醉了麼?」

「嗯……是有些醉了,但不至于到娘子擔心的地步。」

「嗯…唔嗯,别,你輕些……」

「輕了……娘子怎麼滿意?」

聽到這,我還是有些似懂非懂,便又趴近了些,卻被雲燼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壓低了聲,「公主,小心被發現,該走了。」

「等等,」我皺眉,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我不顧他,又仔細聽了起來。

内裡的聲響忽的便烈,像是桌椅碰撞,又有些沉悶,更像……床塌碰地闆的聲音。

而人聲也變得清晰起來,尤其是女子嬌媚的聲音,混雜着喘氣聲,堯是我再不通人事也明白了内裡在做什麼。

我被吓得差點坐到地上,所幸雲燼扶住了我,他唇邊挂着一抹得逞的壞笑。

「現在知道要走了?」

「嗯……嗯,我們走吧。」

我扯着他的袖子,逃一般地跑了出去,在院子裡停下,一時有些氣喘。

「公主,」雲燼俯身,氣息近在咫尺,「那公主現下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麼?」

「我…我……」

我平複着呼吸,又不敢看他,手在身側緊捏成了拳,小聲道,「知道了……」

「那他們是在做什麼呢?」

「你别問,你……你,」我側過身,賭氣般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

「故意問我的!你明明知道他們要做什麼,還不攔着我……」

「公主冤枉,」雲燼伸手理齊了我耳邊的發絲,若有若無觸感直讓我心尖打顫,「我攔了,隻是沒攔住。」

「那,那也是你的失職!」

「嗯,是我的失職。」

他承認地爽快,可下一句就不正經了,「我應該不管不顧地把公主抱走,然後在公主的不滿下告訴公主他們在幹什麼。」

「如果公主不懂,我還要為公主解釋,以防下次。」

「那要是公主不信怎麼辦……」

「打住!」

我快被他惹急了,「不許說了!今天的事你不準說出去!」

雲燼哈哈大笑,月光下少年的側臉格外好看,分明沒有陽光,卻平白無故溢出一股子明媚來。

他笑到一半,又猝不及防地逼近我,尾音還帶着顫,「那公主不給我點好處?封口。」

「你要什麼好處?」

我支支吾吾道,「隻要本公主有的,都可以給你。」

「真的?要什麼都可以?」

「嗯,我說話算話。」

他頓了頓,像在思索,然後語出驚人,「對公主以下犯上也可以?」

我瞪大了眼,「你,你,你,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

他卻不在意,反而刮刮我的鼻子,「隻是告訴公主,不要随意許諾,若不是我這樣光明磊落的人,可就會趁機做什麼了。」

「今日之事,是我們的小秘密,我不會說出去,請公主放心。」

「那,那就說好了。」

三皇姐成婚後,我在宮中的日子便頗為無聊,因為宮中已經沒有與我年齡相差不大的玩伴了。

我黏雲燼的時間又多了起來。

「近日陸将軍回京述職,父皇特意備了晚宴,我也可以去。」

這意味着三皇姐也會來,好些日子不見,我老早就想找她玩了。

「嗯,」雲燼把我一雙手捉在手裡,細細捂着,「公主很高興?」

婚宴後,我已經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把手放進他手心暖了,畢竟他說得對,這也是他職責的一部分。

「我去的話,你也可以去呢,你不高興麼?」

「我?我無所謂,公主在哪我便在哪。」

為了晚宴,我特意為雲燼打扮了一番,他沒意見,可讓我又得了一回打扮布娃娃的樂趣。

于是進殿時,我倆穿着顔色款式都相差不大的衣裳,一同出現在了父皇面前。

行過禮,父皇眯着眼打量了我們片刻,笑道,「不錯,不錯。」

「什麼不錯?」我疑惑。

雲燼沒說話,隻是垂眸颔首。

「洛洛,」父皇一臉慈愛,「你身上的裙子可是父皇命人新做的那些嗎?」

「是。」

我來了勁,興沖沖地,「新來的料子可好看了,我還給雲燼找了身差不多的好看吧。」

「而且父皇你看,他這一身都是我張羅的,多好看!」

「嗯,洛洛的眼光好,随你母後,朕的私服也是你母後管,可好看。」

「嗯!」

又說了幾句,我才帶着雲燼落座,而三皇姐正挽着許狀元走進來。

短短半月不見,我發覺她的氣色紅潤,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明豔了不少。

「雲燼,」我便側頭跟雲燼分享,「你覺不覺得,我三皇姐變得更好看了?」

他聞言看過去,沉吟片刻,「大概。」

「我看話本裡說,這是得到了愛情的滋潤,」我一本正經,「真有這麼神奇?」

「咳咳咳。」

雲燼一口水沒咽下,猛地咳嗽起來,我見狀便去拍他背,「怎麼了?被嗆到了?」

「嗯…」他順着氣,「有點。」

「真是不小心。」

我嘟囔着,十分無奈地給他順氣,「喝口水都能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他少見地沒反駁,臉脖子都通紅,「走神罷了。」

「走什麼神?」

我即刻警覺起來,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機會,得刨根問底一下,「雲燼,你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臉這麼紅?」

雲燼膚色偏白,此刻染了紅……說不出的可愛。

正是血氣方剛少年郎,其實臉紅才更好看吧。

「真要我說?」

他順了氣,紅暈消下去了不少,人也鎮定下來,恢複了平時模樣。

「怕公主聽不得。」

「有……有什麼聽不得的。」

我不經想起之前自己想東想西臉紅的事來,難不成他也是在想什麼不可描述的事?

那夜的活春宮還曆曆在目,直讓人臉紅心跳,不行,還是不要聽了。

「那好,」雲燼忽的湊近幾分,壞笑道,「公主要不要也湊近點,怕旁人聽見不好。」

「算了。」

我扭捏道,「感覺,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沒。隻不過不大上的了台面。」

「那算了。」

「诶,真沒什麼,來我告訴你。」

「不要。」

可輪到雲燼不依不饒了,一把把我拉近了,耳語道,「你看,許狀元的襪子穿錯了,一隻白的一隻黑的……剛剛他行禮的時候我看見了,是不是該等會告訴他一下?」

「啊?」我被他整懵了,仔細看了看,附和道,「好像是诶……」

「小心點,别笑出聲,等等我去告訴他,」他笑着,揉了一把我的腦袋,「啧,這種場合說這個,都說了上不台面,還非要聽。」

我暗自在心裡扇了自己一巴掌,卿若,卿洛洛,你這個腦袋瓜裡一天天到底是在想什麼?!

真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喜歡胡思亂想啊喂!

我正在心裡默默鞭策着自己,全然不知一邊的雲燼暗自松了口氣,然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這是他心虛時慣常有的小動作。

此次陸将軍回京,帶回了西域特産的美酒,入口清甜,且不宜醉人。

我這也分到了一些,便興沖沖地要喝,因為不宜醉,父皇也沒攔我,隻是讓雲燼看着我點。

于是我帶着三皇姐和美酒,偷偷下了宴月下對酌,不醉不歸。

「洛洛,我告訴你,别成親,至少晚點成親,」幾杯酒下肚,三皇姐說話有些大舌頭,「真的!簡直沒有人權!嗚嗚嗚……」

我面上也有了幾分醉紅,聞言瞪大了眼,「怎麼了?許狀元欺負你了嗎?」

「沒……也不算,」她裝似思索,轉而嚴肅道,「就是夜間休息不好!很累!特别累!」

「嗚嗚嗚……我每夜都好操勞,好久好久才能睡,第二天還早早被他叫起來,說帶我幹啥幹啥……要真對我好就讓我睡覺好不好……」

「操勞?」我眨眨眼,不是很明白,「許狀元夜裡還要拉着皇姐讀書寫字嗎?這麼來看……是有點累。」

「不是……嗝,」她打了個酒嗝,忽的拉近了我,「是那個……」

她聲音很低,但能讓我聽清,聽完瞬間我臉就爆紅,「啊這……」

「對,就是這個!」

三皇姐終于反應過來,開始不好意思了,「雖然我也不是不樂意,但是,但是,好歹節制一下下嘛……一下下就好。」

「唉,洛洛,我都不知道該對誰說這個煩惱了,大姐二姐聽了都是一副“我懂”的表情,二姐甚至還很羨慕我嗚嗚嗚……」

「啊……」我攥緊了裙擺,臉越發紅,「是以,要不,你跟許狀元說一下?」

「說不出口,」她小聲道,「而且……我每次都會下意識着他的道,怎麼好意思說嘛……」

「是以,洛洛,成親就是跳火坑。」

「也,也不至于吧……」我小聲反駁。

三皇姐正視了我一會兒,猛地反應過來,「對!洛洛肯定不至于,畢竟雲燼一看就沒那麼禽獸!」

「不是,這……關他什麼事啊?」

我大約這輩子的不好意思都要在今夜用完了,果然和醉酒的三皇姐聊天是個錯誤的決定!

畢竟當年她偷偷出宮,在酒樓喝醉,可是當場輕薄了一個白衣少年郎,衣服都差點扒了。

「怎麼不關他的事了,」她義正言辭道,「這種事除了和自己的夫婿有關,還和誰有關?」

「等等!雲燼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夫婿了?!」

「天,你不喜歡他嗎?你知不知道多少小姐給他丢過帕子,他愣是一個都沒接!這麼好的夫郎你不要,長大了就跑了呀!」

說到這個,我遲疑了,「我……我不知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别的女子站在雲燼旁邊?會不會不舒服?覺得礙眼?」

三皇姐這一句讓我反應了過來,「想過,我覺得誰站在他身邊都沒有我這個主子順眼。」

「那就對了,」她點點頭,「卿若,卿洛洛,你肯定喜歡雲燼,是以你不會看别人順眼的。」

「這麼武斷麼?」

我有些不信,又有些竊喜,「可是話本裡說要吃味才是喜歡……不順眼也算麼?」

「那這樣,等會我去找雲燼試一試,你看看有什麼感覺。」

她以一種自告奮勇的表情看着我,我更疑惑了,「怎麼試?」

「你先别管。」

她說,轉而又想想起什麼似的湊近我小聲道,「我告訴你哦,我那天聽見父皇說以後要把雲燼提拔去做将軍,說他少年英才,要重用的。」

「你想,到時候他風光無限地回京,那喜歡他的小姐不得成倍加,而且幾年不見你指不定就被誰勾走了,這樣一個完美夫婿,你就舍得讓他逃走麼?」

聽了她這樣一說,我下意識腦補出雲燼一臉冷淡看着我,然後對另一個女子笑臉相迎的樣子,心裡有些酸澀起來。

正想着,醉醺醺的三皇姐就猛地站起來,往許狀元和雲燼走的方向喊,「雲燼!快過來一下!雲燼!」

「你你你你幹嘛?!」

這對我無疑是一平地驚雷,正臉紅着,怎麼能見雲燼?!

雲燼原本同許狀元一起被我們趕得遠遠的在聊天,美名其曰女兒家的私房話,不能聽,是以也并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

隻見他們二人走近,而我的三皇姐以兔子蹦哒的勁頭飛了過去。

許狀元清清冷冷的面頰上多了一抹笑,朝她伸出懷抱。

雲燼微皺着眉,退開兩步。

然後,我看見我那親親愛的三皇姐,撲向了雲燼,一把抱住。

「公子好生俊朗,真讓小女子心動不已。」

我:「?」

許狀元:「?」

雲燼:「???」

「公子…」

她含情脈脈地看着雲燼,所幸還剩的一絲理智讓她沒親下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就在我目瞪口呆之際,許狀元已經一把把人奪過,表情有些咬牙切齒。

「卿蕊,下次再喝酒,你試試?」

說罷,他便恨鐵不成鋼地帶走了人,臨走還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雲燼,又看了看我。

我突然想起,當年三皇姐喝醉輕薄的那位白衣少年郎似乎也是姓許,而且,許狀元也尤其喜歡穿白衣……

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

也好像知道了為什麼三姐姐會被迫日夜操勞了……

「公主。」

雲燼剛剛弄平了衣物褶皺,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這是醉了?臉這麼紅?以後是不是要叫你小醉貓了?」

「沒。」

我下意識後退半步,同他拉開距離。

不知為何,剛剛那一幕還記憶猶新,雖然知道她是為了讓我确定心思,但是……

但是我有點生氣怎麼辦?

「怎麼了?」

雲燼耐着性子,又上前一步,俯下身輕聲道,「公主不高興了?」

「沒有。」

口是心非大約是天底下所有女子的通病罷。

可是我就是不想承認。

「真沒有?」

我不答,他便歎氣道,「好吧,我的錯,我反應不夠快,沒及時把她推開。」

「讓她碰到我了,是以公主不高興,我是公主的,不能讓别人碰。」

酒的作用很快上頭,我竟沒覺得他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反而點點頭,「對,不能讓别人碰。」

雲燼聞言微頓,像是發現了此刻我的異常,又确認似的問道,「我隻能讓公主碰,别人都不行,是不是?」

「是,」我應完,又補充道,「看也不行……她們昨日看,今日看,明日還看,真不知道天天看有什麼意思。」

「天天看?」他挑眉,「我怎麼不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

我來了勁,「都說了是偷看,怎麼可能讓你發現,而且你都不在意……」

「可是公主在意。」

「我……」

我遲疑片刻,卻沒說出否定的話,「某個方面,我還是感謝三姐姐的,因為她讓我覺得……好像是有點在意。」

「隻是有點?」

「好吧……可能不隻有點。」

醉意來得雖遲,卻勢頭很兇,因為我現在回雲燼的話都要花上很久,才了解大概。

忽然一陣檀香襲來,溫柔地環抱住我,和他的動作一樣,把我的頭按上了他的胸膛。

溫熱的,顫動着的胸膛,遠不符合外表的清瘦,充滿安全感。

直讓人安心,心靜。

「雲燼……」

我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推開,因為心在下意識貪戀此刻的溫暖。

「卿若,卿洛洛,你喜歡上雲燼了。」

卿蕊的話還曆曆在目,加上她身體力行讓我被迫證明了這一點。

我喜歡上他了嗎?

我不知道,可是他的手好燙,他的胸膛也很暖,确實比湯婆子有用。

「公主,」雲燼啞聲,「對不起,别生氣了好嗎?」

「卿若,洛洛,」他頓了頓,伸手把我攬得很緊,而不知處于什麼心理,我顫顫巍巍扯住了他背後的衣料,「這些都有别人在用呢……或者,能叫你卿卿嗎?」

他咬字很輕,透出一股子熟稔……像念過無數次那樣。

很好聽。

像是蠱惑,我應道,「好。」

「那……卿卿,」雲燼低着頭,似誘哄,「别生氣了,好不好?」

于是他松了口氣,打算松開我,我沒讓他得逞,又抱緊了。

「好,」他輕笑,「隻要公主喜歡,抱多久都可以。」

鬼使神差之間,我又想起先前腦補的來。

于是我脫口而出,「隻要我喜歡,什麼都可以?」

「當然。」

「就算讓你怎麼對待我都可以?」

雲燼聞言猛地咳嗽起來。

對此我不得不松開他,無奈地替順氣,「多大人了,怎麼還被口水嗆着。」

「諾諾諾,給你口水。」

我端了一杯酒過去,他看都沒看就接過,一口喝完,漸漸平複下呼吸。

「好些了嗎?」

我沖他眨眨眼,手心從他背後又遊離到胸膛處,使勁順着氣,「應該好多了吧?」

沒等到回答,雲燼捉住了我在他胸前的手,氣息急促了幾分,「别摸了。」

「再摸摸壞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公主,你下次也别喝酒了。」

「為什麼嘛。」

我不服氣,「雲燼,這個酒很好喝的,一點也不容易醉。」

「真沒醉?」

「卿卿,」雲燼無奈,「喝醉了的人都喜歡說自己沒醉。」

「可我就是沒醉,」我拿起那剩下的半壺酒搖了搖,「還剩好多,不喝完可惜了。」

說罷,我還故作無辜地沖他眨眼,「雲燼,今夜不喝光的話,明日就不好喝了。」

「公主想說什麼?」

「我想說……雲燼,你喝了好不好?」

他聞言有些疑惑,大約以為我會提出自己喝的要求。

其實,從剛剛看見他開始,我就又懷念起了他臉紅的樣子。

真的,好可愛,越想越可愛,想再看一次。

「為何要我喝?」

「因為我想看雲燼臉紅。」

很久以後我才反應過來,我的酒瘋和旁人不太一樣。

我不鬧騰,但會意外的坦誠,膽子也大起來。

白日裡的害羞都不知所蹤。

「…」

雲燼默然片刻,啞笑一聲,「好。」

然後便要去碰酒壺直接喝,被我攔住,拿了自己的酒杯給他倒了一杯,「不是有杯子麼……真是笨笨的。」

他微愣,唇邊啜起一抹笑來,沒制止,「是……我笨笨的,卿卿最聰明了。」

「嗯…」

我把酒遞過去,卻因為醉意動作有些虛浮,撞上他的手灑了一些出來,不偏不齊濡濕了胸口。

「喝吧。」

我十分高興,心想着一定要把雲燼灌醉,看他紅臉的樣子。

他眸光微暗,沒說話,隻是接過了酒,剛才那一遭讓他骨節分明的手也沾上了亮晶晶的酒液。

我細細看着,心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

不能浪費了。

酒壯人膽,連着夜色都旖旎了幾分。

雲燼幾乎是瞬間就僵住了。

我的手有些軟,但還是緊緊抓着他的小臂,穩住,湊近舔了舔。

指骨上的酒液不見蹤影,被濡濕覆寫。

然後是酒杯落地的聲音,我垂眸看去,嘟囔道,「雲燼,你又浪費。」

他喉結微動,「卿卿……」

濡濕覆寫的地方多了起來,軟軟的觸感,不放過每個角落。

半響,我滿意地拍拍手,沖他笑道,「好了,沒有杯子了,你直接喝吧。」

唇角還沾着酒液,是從他指尖上舔下來的酒液。

「卿卿,你真是……」

我眨眨眼,不明是以,手腕忽的被人猛地攥住,扯着往前走。

「不許喝了。」

雲燼的語氣聽着惡狠狠的,「回去了。」

「诶?」

我皺眉,「可是還沒看到你……」

話到一半,我頓住了。

清輝月光下,我踉踉跄跄地被他扯着走,擡眼,是他紅透的耳根。

連着脖頸,側臉,都是詭異的薄紅。

好可愛。

我笑起來,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臉紅啦。」

「閉嘴。」

「好可愛。」

第二日我起晚了,因為喝醉的緣故。

所幸睡前被雲燼逼着喝下醒酒湯,今日才不那麼頭疼。

昨夜後來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三姐姐被帶走……我和雲燼說話。

酒好像沒喝完,說什麼不記得了。

我在塌上躺了一會兒,宮女才進來為我沐浴更衣,原來已經午時了。

「雲燼呢?」

「回殿下,似乎還在休息,沒有來過。」

不對,他不是一向起的很早麼?況且昨夜他好像沒喝酒。

而且我也不記得有沒有灌他酒了,不過以他的德行,有也應該沒成功。

于是我收拾好後,親自去了他房間查探。

房門半掩,我敲了敲門,「雲燼,你在嗎?」

裡面沒應答,我一時有些擔心。

「雲燼?」

「雲燼,我進來了?」

房内中傳來一聲悶哼,似難受,又像些别的。

我便加快了步伐,越過了屏風。

然後僵在了原地。

隻見雲燼黑發散亂,面上一抹薄紅,而他上身不着片縷,寬肩窄腰,不似成年男子的健壯,也不清瘦,肌肉線條明顯,一顆汗珠從下巴處滑落,沿着腰腹隐沒進更深的地方。

「啧,熱死了。」

他原本一隻手揉着頭,遮擋了視線,剛放下來,就和床邊的我大眼瞪小眼。

被褥淩亂在一旁,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床榻上,眉頭微皺,像剛從一場靡晚宴中醒來。

我下意識吞了下口水,臉上飛起一抹薄紅。

一秒,兩秒,三秒……

他的身體像塊吸鐵石,總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然雲燼比我反應快,猛地抓過一旁的衣物遮蓋在自己身上,語氣不善。

「出去。」

「哦哦,好。」

我才如夢初醒般地轉身,兩三步跑出去,在心裡痛斥自己。

怎麼能偷看男子的身子呢?何況還是雲燼的。

母後說看了男子的身子是要做他媳婦的,是以我從來不敢離男子的住處太近。

除了雲燼。

真是得意忘形了。

雲燼坐在床榻上,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胸腔随着他的動作起伏,上面的細細密密的汗還在。

都快深秋了,他還大汗淋漓地醒來,都是拜某人所賜。

手指上,濡濕柔軟的觸感揮之不去,在夢裡還去到了其他地方。

更要命的地方。

「雲燼,你好可愛…」

放過他吧。

他一掌拍在自己頭上,面頰更紅了。

下次再讓她喝酒,他就不姓雲。

等雲燼終于收拾好出來,我正在嗅院子裡的桂花。

我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的臉熱,便挪開,「雲燼,你瞧這桂花好香。」

「嗯。」他也瞥了眼,下意識摸了鼻子。

然後氣氛便沉默了。

我苦于昨夜的失憶,又有剛剛的冒犯,不知該說什麼。

但他也不知原因,少見的安靜,還老不敢看我。

終于,我鼓起勇氣找話題道,「你昨夜是沒休息好麼?這麼晚才起。」

「沒……不,是有些沒休息好。」

雲燼原本要否認,卻不知為何認了。

我有些疑惑,「為什麼?」

「因為……」

他有些支吾,耳邊又浮起紅色來,這讓我突然警覺起來。

「在!」

「你說實話,」我正色道,問得小心翼翼,「昨晚,你是不是……」

「公主我……」

「不用解釋了!」

我一臉痛心疾首地捂住臉,咬牙道,「我都明白了!」

雲燼的耳根更紅了,「不是,公主,我……」

「我都知道。」

「雲燼,委屈你了。」

就在他詫異時,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母後說酒後斷片的人肯定都會發酒瘋,我也是第一回喝,一定是我灌你酒了,把你弄醉了,是以你才現在才起。」

「然後,然後,今天還被我看光了……對不起雲燼,我真是太過分了。」

雲燼沒說話,他看我的目光很沖突,像在糾結着什麼。

又默了會兒,似乎是他思考完了。

「公主不必抱歉,我本就是公主的人,談何抱歉?」

「就算公主要對我始亂終棄,那也是我的福分,畢竟公主的眼光本就不該拘泥于此。」

「雲燼,」我越聽越替他覺得委屈,「對不起,但是你真的很好……沒有什麼眼光不眼光的。」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好嗎?」

雲燼應着,眼神卻晦暗不明。

而我把話說的模糊,心裡的感覺卻很清晰。

三姐姐都幫我确定了,而且他還被我看光,是以我不能猶豫了。

我要對雲燼負責。

我要讓他明白他有多好,可以做我的驸馬的。

不行,我要先找三姐姐商量商量對策,如何才讓雲燼心甘情願,而不是這樣委屈。

此次去三姐姐府上我是和雲燼一起去的。

許狀元同她一起住在公主府,緣由是她嫌許府不如公主府大。

我們被仆從領着進正堂,許行白起身相迎。

「行白兄。」

雲燼同他顯然熟絡了起來,叫得輕車熟路。

都是那夜被我和三皇姐趕走的功勞。

「許大人,我三皇姐呢?」

我疑惑道,她聽見我來的消息,不該最積極了嗎?

「還沒起。」許行白面不改色。

「咳咳咳……」

回想起那夜三皇姐控訴他的情形,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嗽起來,雲燼一邊拍着我的背,一邊說道,「公主小心些。」

我怯怯地看許行白一眼,這人依舊清風霁月,沒有半點禽獸的樣子。

「我去看看,煩請二位先等着了。」

說罷,他轉身離去,留我和雲燼單獨待在這裡。

「公主真是不小心,平白無故都能被嗆着。」他無奈。

「我沒,」我平複了呼吸,小聲道,「我是回想起之前三皇姐控訴他來着。」

雲燼似乎來了興趣,「控訴他什麼?難不成行白兄有怪癖?」

「也不是。」

我搖搖頭,又把他拉近幾分,悄聲道,「就是夜裡不讓她好好休息。」

「什麼?」

雲燼唇邊啜着一抹壞笑,「是做什麼不讓她好好休息?」

在我擡頭看他的瞬間,他又扮成一副好奇的求知樣子。

「我告訴你啊…」

我隻得小心翼翼在他耳邊低語,生怕誰聽了去。

聽完,他方才如夢初醒一般,「這樣啊……人之常情。」

聽見他這個回答,我下意識脫口而出,「人之常情?難不成你也會這樣?」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因為雲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公主認為呢?」

我下意識瞥開他的視線,後退了半步。

他卻不讓我如意,逼近道,「人和人各有一套評判标準,是以不能讓我代入我自己來評判。」

「好像…」我吞咽了下口水,「是這個道理。」

「公主明白就好。」

他笑着,「是以公主覺得,我是不是那樣的人呢?」

這……我仔細打量了他一圈,相貌得天獨厚,黑色勁裝顯得他很高……诶,不對,他怎麼又長高了。

雖說話本裡的好色之人都生得不好,但我看許行白也生得好看,雲燼也好看……真是難說。

「公主想出來了麼?」

雲燼笑吟吟的,仿佛這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覺得……」

我再看他一眼,回想起三皇姐說的,堅定道,「我覺得不是。」

「雲燼應該不是那種……禽獸。」

他聽完,似乎若有所思,笑了一聲,「那公主恐怕要失望了。」

「不會,我不會失望。」

我說道,「畢竟看三皇姐這麼痛苦的樣子,我應該不會羨慕,是以也不會失望。」

雲燼眸中有些許詫異,但更多的是别的東西,他忽的湊近我,「公主怎麼把自己代進去了?」

「公主說不羨慕的意思,不就是要和我……」

我反應了過來,當場給了自己腦袋瓜一巴掌,我怎麼下意識預設雲燼隻會和我做這種事了?!

還說出來了?!

「難道不是麼?」

「我我我……」

我漲紅了臉,不敢看他,可也說不出個是以然來。

雖然已經決定了要讓他做我的驸馬,但是一切都還沒開始,我也還沒征得他心甘情願,他會不會覺得我為人輕佻,對他隻是鬧着玩?

而且他原本就不自信,覺得我看不上他,現下又被我下意識這樣……調戲,他肯定更覺得我隻會對他始亂終棄了。

嘴快一時爽,追夫火葬場啊!

就在我搖擺不定,有口難言之際,我那親親愛的三皇姐終于出現了。

「洛洛!」

卿蕊笑着走過來,又在看到雲燼時笑容僵硬片刻,而她身後的許行白臉色也比剛剛黑了幾分。

目睹自己夫人醉酒撲别人,現下還再次相見,任誰都尴尬。

「雲燼,」她欠了欠身,尴尬道,「那夜……我喝醉了,不好意思。」

「無事。」

雲燼面色如常,不卑不亢。

「咳,洛洛,」卿蕊兩三步跑過來,「我們去一邊,我給你看看我新栽的牡丹,可好看了。」

「啊?嗯。」

我也想逃離這裡,畢竟剛剛才同雲燼來了一場這麼尴尬的對話。

「你們聊,你們聊。」

說罷,卿蕊便拉着我往後院走,回頭給許行白一個笑。

「夫君,好好招待雲燼。」

「嗯。」許行白面色緩和了幾分,「去吧,今日四公主就留下來用晚膳吧,好好陪陪蕊兒。」

走遠了,卿蕊才一臉解脫地說道,「洛洛,今夜就留在這吧,我讓你們跟我住一個院子,許禽獸就不會發獸性了。」

「可是四個人……會不會住不下?」

我還是有些臉熱,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皇姐,我要跟你說個很嚴肅的事。」

「什麼事?是你終于決定拿下雲燼這個完美夫婿了嗎?」

「嗯……」我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可問題是,他一直覺得我看不上他,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剛剛你還沒來的時候,我貌似又調戲了他……怎麼辦他肯定更這樣覺得了。」

「那好辦啊。」

卿蕊滿不在意地說,「那就扒了他,把他壓上塌,告訴他你心悅他,你要他做你的驸馬,你隻要他做你的驸馬。」

「不是,」我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太太太……太那什麼了吧?」

「這有什麼?」

「隻要你們上了塌,就解釋不清了,到時候他想推脫都推不掉。你就可以慢慢向他證明你有多喜歡他了呀。」

「皇姐…」我設想了一下那場景,試探着問道,「你經常這樣對許狀元嗎?」

「對啊,」她點點頭,「還記得那次賦詩麼?開始前,我把他騙來了我的住處,可惜沒扒幹淨。」

「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就說他來了我的住處,孤男寡女,他要對我負責,我就給了他我貼身的帕子。」

好家夥,以為是郎有情妾有意,不成想是公主霸氣追夫,卻不料被反壓。

「是以啊,洛洛,」卿蕊扳正了我的臉,正視着我,「聽皇姐的,下手果斷一點。」

「真的麼?」

「要是你實在下不去手,就先從說好話開始,先表明心迹怎麼樣?」

「日積月累,循序漸進,每日對他好一點,告訴他你的心思,總會好的。」

「有道理。」

很快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我們四個坐在一桌,卿蕊命人上了一壺酒。

許行白即刻便投去警告的眼神。

「我先說明,不是給我喝的。」

她秒慫,笑嘻嘻道,「是給你和雲燼的,你們不是稱兄道弟的嘛,肯定早晚得喝兩杯表示表示兄弟情意。」

雲燼颔首道,「那便謝過三公主了。」

我不解其意,看了看卿蕊,她卻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許行白臉色稍緩,預設了。

他們喝起酒來并不急,兩人都飽讀詩書,同樣驚才絕豔,談論起詩詞書畫,家國大事都輪不到我們兩個女子插嘴。

一時有些無聊。

隻不過等他們一壇酒喝完,兩人面上都浮現些許紅暈,醉意上頭。

「好了好了,不喝了。」

卿蕊扶着有些站不穩的許行白,朝我點頭示意道,「洛洛,你扶雲燼去我院裡右廂房,他歇那裡。」

「哦好,」我扯着雲燼的袖子,他顯然也醉了,順勢摟住我,把整個人的重量壓上來,「那我住哪?」

「等會告訴你,你先扶他進去。」

熟悉的檀香一下子籠住我,他熾熱的呼吸近在耳邊。

有點熱。

平白無故的熱。

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擡回房,剛把雲燼摔上塌,身後傳來一聲「咔擦」。

是門被鎖了。

我回身,隻見床邊倉促跑過一個侍女,那是卿蕊的侍女。

我明白她白日裡意味深長地話和眼神了。

房間不夠,那就兩人一間。

「咚,咚,咚,」

我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以及塌上人翻身床榻咯吱的聲音。

「卿卿?」

不是平日裡慣叫的「公主」。

雲燼撐着身子坐起來,臉很紅,氣息也有些不穩。

他醉了。

體熱,發軟,真奇怪,那酒喝的時候不烈,現下卻越演越烈。

尤其是他在看清房内另一個身影時。

「煩請…」他頓了頓,啞然失笑,「煩請公主幫我個忙。」

「幫我……脫個外衣。」

我轉過身,入目是他的笑,腦子裡回蕩的是三皇姐的叮囑。

「洛洛,隻要你們上了一個塌,就說不清楚了,就讓他對你負責。」

反正我也看光他了,這樣互相負責的話……是不是就很水到渠成地非他做驸馬不可了?

而且時日還長,他不信的,我可以慢慢解釋給他聽。

抱着這樣的想法,我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往塌邊走。

「……卿卿?」

雲燼揉了揉眼,隻見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塌,然後……坐在了他身上。

他瞬間繃緊了身子。

我手有些抖,盡量專心地幫他取了腰帶,然後掀起外衣縫,手指伸進去。

緩慢地,小心地,開始剝離他的外衣。

指尖之下,沒有一處不是灼熱的,又燙,又讓人舍不得離開。

然後遊離的指尖被攥住了。

雲燼的掌心更燙。

他拿過我的手,湊近了唇,聲音低啞,「公主這是在做什麼?」

「替你……褪衣。」

我轉過頭,不敢看他,但他噴灑在我手背的呼吸提醒着我,他在笑。

一顫一顫的,讓人的心也顫起來。

「褪衣……需要坐上來褪麼?」

話畢,一抹溫軟貼上了我的手背,接着,是濡濕。

雲燼吻了我的手背,舌尖也伸了出來。

「公主記得嗎?」

他說,「那夜,公主就是這樣對我的,公主忘了,我還記得,真是不公平。」

「是以我替公主回憶一下…」

像被什麼擊中一樣,心猛地塌下一塊,我耳廓都燙了起來。

想收回手,他卻攥得更緊。

「公主這樣對我,不止一下,不止一處…」

他擡眼,那雙桃花眼此時如同月下湖,波光潋滟,是飛鳥驚了,亂了。

亂了心,迷了眼。

而我避無可避。

像是某種蠱惑,我空餘的一隻手撐在了他的腰側,整個人傾身過去。

鼻尖之間的距離開始縮短,而我是清醒的,也變得不清醒。

我甚至覺得,今夜醉的不是他們,是我。

「公主想做什麼?」

他問,「告訴我,公主想如何都可以。」

「想讓你做我的驸馬也行麼?」

我心一橫,說出了口,緊緊抓着他的眼神不放。

「當然,隻要公主喜歡,不做驸馬,公主也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他還是覺得我對他隻是圖謀不軌麼?

「不是的,雲燼。」

我堅定道,「我就是要你做我的驸馬,别人都不行,因為我隻心悅你,是以不能是别人。」

他眸光渙散,似是在研究我的話。

「想嫁與你,想每日都和你在一起,想光明正大地不讓别家小姐偷看你。」

「這些話,是三公主教的麼?」

「誠然,我是向皇姐取了經,可是我喜歡雲燼,就不一樣。」

我一時慌亂起來,「不過你不能就這樣答應我,你且看着,我會對你好的,我每天都會跟你證明我喜歡你的。所有你先不要答應我。」

「嗯…」雲燼思索着,「公主這樣,我會不忍心的。」

「不用!不用憐惜我!」

我忙說道,「我就是要這樣,我想讓你心甘情願,不要總覺得我看不上你,總覺得我要對你始亂終棄。」

雲燼笑了起來,呼吸噴灑在我手背,他忽的坐起來,一掌穩穩扶住我的後腰。

我便落在他懷裡,他低頭,離我越來越近。

「雲燼…」

他盯着我,眼底的笑從未散去,「那先收點甜頭。」

不等我反應過來,唇上落下一個溫軟的觸感。

起初隻是簡單相貼,然後是試探着,小心地摸索,輾轉。

我有些暈暈乎乎,就在我以為他要進一步攻城略池時,他卻停住了。

雲燼聲音有些啞,也很喘,揉了揉我的頭,「今夜公主睡塌吧,我睡外面椅子便好。」

他把我放開,下了塌,又把屏風遮得嚴嚴實實,「公主早點休息。」

我坐在塌上,很懵。

不是,按照話本的套路來,他不該趁機順水推舟把我抱在懷裡,一起睡塌麼???

他都親我了,怎麼還淺嘗即止???

按照他平日裡的德行,不應該把我親得喘不過氣,再看我笑話嗎???

我想不通,的确想不通。

不行,下次要給雲燼買話本,督促他觀摩學習。

而且,說不定他還沒完全放下芥蒂,還是對我有不信任,我還得努力。

真是,追夫路漫漫。

十一

一夜好眠後,我醒的很早。

但屏風另一側似乎沒有動靜。

我換上塌邊早已備好的新衣裳,小心翼翼地下了塌,走出屏風,隻見雲燼睡在那張小塌上,長腿曲着,有些委屈。

他雙目緊閉,面上一抹薄紅,我湊近了幾分,發現他額角還有些許汗珠。

這是又沒休息好麼?

回想起那日早上他也是大汗淋漓地醒來,我猜測,大約是因為喝酒的緣故。

視線從他的額角下移,落到了唇上。

他是薄唇,閉着的時候有種寂然的冷,偏偏色澤天生偏紅,昨夜還拿它同我厮磨。

我下意識吞咽了下口水。

擡眼再看了看,雲燼依然睡得沉沉。

有些蠢蠢欲動。

可剛下過決定要給他安全感,行為舉止不輕佻,事事以他為先呢。

但是……我轉眼一想,反正他也沒醒,就親一下,一下就好。

想到這,我心中又寬慰了幾分,便大膽地湊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意猶未盡。

他仍然毫無反應。

于是我的膽子又大了幾分,一口是親,兩口也是親,那不如親個夠,把昨夜的補回來。

于是我蜻蜓點水一般地在他眼角,鼻梁,耳邊……他還是閉着眼,隻是睫毛顫了顫。

我越發得寸進尺,挪了挪身子,卻不料這個姿勢維持了太久,麻了半邊,直接摔趴在了雲燼身上。

後腰瞬間便被一個掌心托住,收緊。

完了。

我緊閉着眼,埋在他頸邊,不敢擡頭,更不敢動。

「公主怎麼在這?」

他的聲音略帶疑惑,有些沙啞,像剛睡醒。

那他應該沒有察覺我剛剛幹的癡女行為。

「我就是看看你…」我悶聲道,他身上的檀香實在好聞,沒忍住又吸了一口,「誰知腳一軟,就栽倒下來了。」

「有這麼好看?」

雲燼撐着身子坐起來,連帶着我也被他抱起,鼻尖相對,「那就讓公主看個夠。」

他說這話時帶着笑,尾音微顫,我被他一雙眼看得不好意思,偏過頭去。

「怎麼不看了?」

「看夠了。」

「這麼快就看夠了?果然還是我不夠得公主歡心。」

他故作落寞,我卻被他這句敲了敲警鐘,忙捧住他的臉道,「不是,沒有,你最好看了,我看不夠,也喜歡得不行。」

「就是…就是……」

我說這話時雲燼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更讓我說不出口了。

「就是什麼?」

「嗯?公主,卿卿?」

「不要問了,我,我隻是不好意思而已。」

我被他弄得一時惱羞成怒,他卻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那昨夜卿卿坐上來扒我衣服的時候,怎麼不見半分不好意思?」

「我那是,那是…」

總不能說那是追夫心切吧。

「那卿卿,」雲燼沒執着于此,挪了挪身子,他的鼻尖觸碰到了我的,又離開,「想不想親我?」

「我說,公主想不想親我?」

難道剛剛偷親他被發現了?

我一時不知該不該回答,他又極其緩慢地補充道,「公主親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真的嗎?」

「公主來試試?」

說着,雲燼往後一靠,和我拉開了些許距離,定定地看着我。

我雙臂撐在他肩上,低頭,慢慢靠近。

先是試探着,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我擡眼,他笑了笑,像是鼓勵。

于是我心一橫,再次重重地吻下去,毫無章法地舔吻,回憶着話本裡的描述,探出舌伸了過去。

「……唔哼。」

身下人悶哼一聲,扣着我腰的手微微用力。

這讓我有了些許成就感,索性更加認真起來,想磨他,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洛洛——」

門「哐當」一下被撞開,卿蕊滿心歡喜地蹦進來,一看小塌上的情形傻了眼。

我被吓得立馬退開,紅唇微張着,上面水光潋滟,活像被逮了的偷腥貓。

而雲燼被我整個壓在小塌上,臉被剛剛更紅,黑發散亂,一副剛被蹂躏完的樣子。

「皇姐!」

「不用!别!我走,我馬上就走!你們繼續,繼續!」

卿蕊立馬轉身往外走,嘴中念念有詞,「吃什麼早膳啊?不用吃了,洛洛,加油,吃飽了再出來!皇姐看好你。」

我羞得要死,連忙從雲燼身上下來,可她早跑了,帶着她那大驚小怪的嗓門。

這下好了,估計她府上所有人都會知道雲燼被我留在房裡幹壞事,要是他介意可怎麼辦啊?

「公主跑什麼?」

雲燼站在我身後,語氣漫不經心,似乎并不在意,「做都做了,還怕被說出去麼?」

「不,不是!」

我否認道,「我是怕你不喜歡,不喜歡旁人都知道我們……」

「為何不喜歡?」

他眨眨眼,「被公主看上,本就是件值得歡喜的事,應當炫耀炫耀才是。」

「你真這樣覺得?」

「那好,」我鼓起勇氣,回頭看他,「那你不可以再說什麼我不在乎你的話,不能懷疑我對你的喜歡。」

「我也會向你證明的。」

雲燼笑得溫柔,低頭輕吻了一下我的唇,「我的榮幸。」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

卿蕊破天荒地沒跟許行白坐一起,反而是隔開了我和雲燼,不怎麼說話,也不看他。

而許行白給她夾菜也不吃,就丢在一邊,賭氣的樣子溢于言表。

她丢一個,他夾一個,不厭其煩。

我和雲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其意。

「咳咳,」我清了清嗓,「聽說昨夜姐姐和許大人沒住這裡,住的許府?」

卿蕊聞言來了反應,瞪了許行白一眼。

「嗯。」他應道。

回想起她昨日勸我留宿時的話,我心下有了猜測。

「是啊,某個人耍酒瘋起來說回去就回去,還在馬車前跟别的女子調情。」

卿蕊陰陽怪氣道,「我說他他還氣不過,跟個三歲小孩一樣,沒分寸,還沒輕沒重。」

「我的錯,蕊兒。」

「你說什麼,聽不見。」

「我說我錯了,」許行白神情認真,看着她道,「但我沒跟别的女子調情,她湊上來,我也沒聽清她說什麼,你就來了。」

「哦,我耽誤你了。」

「沒,看見你來了,想讓你趕她,可你生氣了,你還讓我去找當年調戲我的那個女子,說我惦記她好多年,指定有點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

「難道不是麼?你記得那麼清楚,還從沒跟我提過,這事還是我跟旁人打聽的。」

「蕊兒,這怪我,那我現在告訴你實情,你要相信我。」

「嗯,你說。」

「當年那個醉酒撲我的女子,是偷偷出宮玩的你。」

卿蕊瞪大了眼,滿是震驚。

而我悄悄給雲燼遞了個眼神,意思是,「我們還是快走吧。」

雲燼眨眨眼,「嗯。」

然後我便在卿蕊耳邊小聲道别,不等她留,就拉着雲燼跑了出去。

所幸他們正說正事,不好終止,便随我們去了。

「生氣的女子就是可怕。」

出了府,踏上回宮的馬車,我把本該騎馬的雲燼也拉了進來,悻悻道,「我皇姐剛剛那樣子,跟恨不得把許狀元吃了一樣。」

「嗯,」他應道,「吃味罷了,哄哄便好。」

「你這語氣,你哄過?」我突然警覺。

「當然,」他不假思索,像是全然沒看見我眼中的酸一樣,「弄清楚她吃味的緣由,下次注意便好。」

心底的酸澀被他一句話弄翻了,止也止不住,我抓住他的袖子,「就算……就算我讓你先别答應我,你也不至于在我面前說你哄過别的女子吧?」

「誰說是别的女子了?」

他歎氣,恨鐵不成鋼地扳過我的腦袋。

「公主忘了?上回有個小姐來你宮裡找我,隻因恰巧那時你送我的玉佩不在身上,她就非要給我留個玉佩,你看見就生氣了,把玉佩拿走了。」

「我就跟去你殿裡哄你,保證隻帶你送的玉佩才消氣。你現在居然忘了。」

我聽完那個恨呐,恨自己記性差,但又不表現出來,「那……你哄過别的女子麼?」

「公主覺得,我平日裡除了公主你,接觸過什麼女子?」

「那要是有機會,你會不會同她們接觸?」

「這……」

雲燼停頓得意味深長,傾身湊近幾分,「要看公主表現。」

「我表現很好的!」

我忙證明道,「我什麼都依你,今夜我就讓你住偏殿來,不住那小屋子。」

「明日我讓人按照我的吃食水準給你一樣的,我有什麼你就有什麼。」

「我父皇那邊你不用考慮,我會說服他的,我除了你誰都不嫁。你放心,不會有人來跟你搶的。」

他笑,「這麼貼心啊,連以後都為我考慮好了……我以前怎麼不記得公主這樣恨嫁?」

「不是恨嫁,」我嚴肅道,「是恨不得早些嫁與你。」

「那…」雲燼壓低了聲音,「今夜我不睡偏殿,想睡公主的寝殿也可以麼?」

「這這這……」

雖說昨夜我恨他像塊木頭,在那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不順水推舟抱着我入睡,但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我還是難以啟齒的。

要是答應,他會不會覺得我太輕佻了,随随便便答應一個男子同床共枕?

要是不答應,他會不會覺得很受傷,又在我的小本本上記一筆?

這是送命題啊?!

「好了,我說笑的。」

雲燼笑起來,揉了一把我的頭,「叫旁人看見不妥。」

「等你成了我的驸馬就妥了。」

我悶悶道,「雲燼,你可千萬别喜歡上别的女子。」

「嗯,我等着公主。」

再等半年,陛下就會把他派去邊關。

他的卿卿,會留在京城,等他帶着軍功凱旋歸來,風風光光地嫁與他。

十二

夜色濃重,月光清輝,我守在浴房外,聽着内裡的水聲。

半個時辰前,我以提高雲燼衣食住行水準與我同齊的借口,讓他用了我的浴房。

實則并非如此簡單,我還籌謀着另一件事。

我趕走了寝殿内所有宮人,隻留信得過的宮女守夜。

雲燼衣着單薄,水珠從黑發滴落,衣物沾水,零星幾個地方變得透明,隐約可見内裡輪廓。

「公主在這作甚?」

他出來,手上正擦着頭發,看見我微微詫異。

「沒作甚,等你而已。」

我說完,便拉過他的手腕,直往自己寝殿方向走。

他沒制止,乖乖跟着,「公主這是要帶我去哪?」

我不急着回答,徑直把人拉進了寝殿,站在了我的塌邊,雲燼還在裝糊塗。

「深更半夜,空無别人,公主,不妥吧?」

「不會有人來,我都趕出去了,還讓人在外守着的。」

他挑眉,看着我的臉漸漸變紅的樣子,然後偏到一邊,破為不争氣地說完。

「你不是說想住我這麼?我讓你住。」

「公主,說笑而已。」

「我當真了,不行麼?」

我說完,又想到些别的什麼來,「還有你以前每一次狀似玩笑貶損自己的話,說你配不上我的話,我也都當真了。」

「公主不必如此較真,」雲燼聲音低了下來,伸手撫平了我鬓角的碎發,「能得到公主的喜歡,公主的承諾,過去那些早就不作數了。」

「雲燼,你不明白,」我搖頭,「我喜歡你,是以見不得你委屈,就算你隻是有過委屈,我都會想補償你的。」

他又默了默,指尖從我的鬓角下滑,捏住了下巴。

然後低頭,吻住了我。

我有些始料未及,難道是感動到他了麼?

幾句話,幾件事就感動了,他也太好收買了。

但還是小心環抱住他,他一手掌着我的後腰,輕輕往前推着,壓向他。

「公主,我後悔了。」

雲燼啞聲道,我不明是以,「後悔什麼?」

「後悔跟你說那些……配不配的話了。」

後悔為了博取同情,利用愧疚說的話了。

「公主這樣認真,倒顯得我更小肚雞腸了似的。」

「不會,雲燼,我樂意對你好,也樂意天天變着花樣哄你,因為我心悅你啊。」

「我也心悅公主。」

「真的麼?雲燼,你沒有騙我麼?」

「我總害怕你覺得我對你不上心,害怕你不喜歡,畢竟你剛來的時候我還暗戳戳記恨過你,但是……但是我現在反悔了,早知道我現在會喜歡你,就對你好一點了。」

「公主,往日之事,不必再提,」雲燼松開我,正色道,「公主隻要知道,我也心悅公主就好。」

「可是真的?」

「千真萬确。」

我紅着臉埋進他懷裡,「雲燼,你可千萬不要騙我。」

「不騙你。」

話是如此,我仍不是很相信他心悅我的話。

因為如果是我自己的話,就不會對一個原本覺得看不上自己的人這麼快動心。

我好怕他騙我。

但今夜我的還是很開心,因為雲燼答應抱着我一起睡了。

燭光熹微,暮色搖曳,我梳好了長發,隻穿着裡衣,被雲燼抱上了塌。

他為我掖好被子,也躺了下去,但我不老實,在他躺下的時候摸了過去,縮進他懷裡。

「卿卿,好好睡覺。」

「知道。」

雲燼垂眸看着我,我一雙眼雪亮雪亮,沖他一笑後,突然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站着時夠不着,躺下我還夠不着麼?

「卿卿…」

我眨眨眼,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上去親了他一口。

「就這麼喜歡親我?」

「嗯…」我往後縮,他卻掌住了我,又往前推了推,「我喜歡,而且你說你也喜歡。」

雲燼輕笑,好看的桃花眼彎彎,裡面不偏不齊倒映着一個我。

隻有一個我。

「既然卿卿喜歡,那就教你點别的。」

他不答,忽的埋首到我頸窩處,修長的指尖撥開了衣領。

我抓着他的手下意識收緊。

「别緊張,卿卿。」

「嗯……不緊張。」

「你心跳很快。」

雲燼像是故意的一樣,把我的衣領剝開了大半,溫熱的唇貼了上去。

酥酥麻麻的,說不清的感覺在那塊地方蔓延開來。

「好了,」半響,他松開,把我背過去抱着,「明天再看,睡覺。」

第二日我起來時雲燼已經不見蹤影,我便去了習武場找他。

今日正好是他們結業比試的日子,我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

最後留下的是雲燼同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卿凜十歲就被丢去了軍營曆練,剛回京一年,同雲燼年級相仿,還一見如故。

他們二人一貫關系好,也是惺惺相惜,每次都能打個不相上下。

我站在場邊,遠遠地沖雲燼笑了一下。

他也看見了我,笑得肆意。

兩人都不是等閑之人,用的都是木劍,切磋要緊。

雲燼打法一如既往的淩厲,步步緊逼,但都被卿凜躲避化解,并抓空反擊。他沒再分心,專注當下。

我緊張地站在一邊,觀看着這場比試。

「你們說太子殿下赢還是雲燼赢啊?」

一旁幾個官家小姐叽叽喳喳道,「肯定是太子啊,軍營裡曆練這麼多年,雲燼哪比得上?」

「雲燼也是從宮外來的啊。」

「但我覺得太子赢面大點。」

話是如此,我卻不希望雲燼打赢卿凜。

說到底,雲燼并非皇室,此次比試雖不大,好歹也是卿凜回京後第一次驗收成果,要禀告父皇的。

父皇不會喜歡自己的骨肉低人一等,何況是太子。

想到這,我更加揪心了。

比試的最終以卿凜險勝告終。

二人抱了抱,面上俱是笑意,似乎并未是以傷了和氣。

卿凜用隻有他們兩個聽得見的聲音調笑,「不錯啊,又有長進,以後虎符交給你,孤放心。」

「謝過殿下信任。」

「不止此事放心,」他又意味深長道,「小妹交于你,也放心。」

雲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我站在場外,沖他招手,我看見他們又說了些什麼,這才過來。

「怎麼現在才來?」

雲燼走過來,旁若無人地揉了一把我的腦袋,「我赢這麼多場你看不見,偏偏就趕上我輸的這場。」

「那更讓你印象深刻嘛,」我瞥了一眼旁邊的其他小姐,正對我們的親昵傳來若有若無的打量,心裡不覺得意起來,「而且輸了又如何?反正你在我這裡永遠都是第一。」

「公主今日的嘴這麼甜……」

他壓低了聲,低頭湊近了些,「看了嗎?卿卿。」

正是我今早起來,對着鏡子掀開衣襟,那一抹醒目的紅痕。

「嗯…」我欲蓋彌彰地眨眨眼,臉上紅暈不知是曬的還是如何,「你也不教教我。」

「都親身示範了,還教得不夠明白?」

「馬馬虎虎。」

雲燼壞笑起來,「卿卿可以在我身上盡管試,學會為止。」

「那……」我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你跟我過來。」

我把雲燼帶進了空無一人一個小廂房,地處偏,一般不會有人來。

一進來,我就把他推在了門上,開始扒他的衣領。

他剛剛出了一身汗,皮膚有些粘膩,臉頰偏紅,鼻尖上還冒着汗珠。

讓我無可避免的想到了些不該想的東西,并且現下的樣子,更像我在蹂躏他。

「一身汗,别弄。」

雲燼捉住我的手,語氣有些哭笑不得,「卿卿這是急什麼。」

「沒事,我不嫌棄。而且我要交作業。」

我拿出帕子給他擦汗,從額頭開始,擦到臉的時候他把頭抵過去,臉落在我的掌心,很燙。

「是急着交作業呢,還是急着想吃我?」

「都有。」我含糊道。

雲燼卻不放過我,「不饞我還扒衣服?沒個讓我滿意理由可不讓摸。」

「好嘛,」我隻得小聲說道,「饞你,想吃你……」

這糟糕的台詞,真是沒臉說。

「好,」他滿意了,「那就給卿卿。」

得了準話,我踮腳就往他鎖骨出貼了上去,回憶着他的樣子。

「卿卿,力道大些才留得久。」

于是我賣力了一些,在他鎖骨處留了深色紅痕,比我的重了很多。

「會不會太重了?」

「不會。」他指腹擦了擦我的唇,低聲道,「太重了,我就把多的還給卿卿。」

「那橫豎還是你賺了。」我嘟囔道。

十三

此時距離我的及笄還有一個月,雲燼把他父親給他的镯子給了我。

我坐在美人榻上,接過,水綠色的镯子,窟一圈镂空花紋,不似凡品,這種樣式就連宮裡也很少見。

「這是我們家傳的東西,除了好看一無是處。我爹說,以後要給我媳婦。」

「那,那你給我幹嘛?」

「因為我想尚公主。」

雲燼俯身撐在我身側,把我圈在塌上,神色認真。

「你答應我了?」

我心跳如雷,又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不覺得委屈了?」

「我從不覺得委屈。」

他笑,「我心悅公主已久,公主也心悅我,有何委屈的,不過是公主覺得委屈。」

「可你總說我看不上你……」

「是以此次前來也是有一事相告,七日後,我要啟程去邊關了。」

「這麼突然?!」

「再慢下去,媳婦都要沒了。」

等我及笄,父皇就要着手給我挑選夫婿了。

「此次前去,不立功我便不會回京,會委屈公主,是以公主現在可以反悔,選别人做驸馬。」

雲燼淡淡說道,明明這樣嚴肅的事,他卻看起來有些許落寞。

「不行!」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堅定道,「我說過,我隻要你做我的驸馬,别的都不行。」

「更何況我原本就覺得委屈了你。」

「既然公主這樣說了,就不許反悔了。」

他眼神暗了暗,捉着我的手把镯子戴了進去,「而且公主既然覺得委屈我,那就對我好些,我不在的日子裡自覺些。」

「什麼自覺,」我定定地看着他,「除了你,我誰都看不上眼。」

「那我真是,榮幸之至了。」

說完,雲燼猛地壓下來,狠狠吻住了我,他從未如此來勢洶洶,撬開牙關,唇舌交纏。

他粗重的呼吸都像在摧殘理智。

這樣的雲燼,隻會讓我更喜歡。

他臨走前,給我留了一本冊子,叮囑我等他走後再看。

而他離開的那日,離我及笄不過二十日,是以當夜,我去找了父皇。

父皇坐在案前,批閱着奏折,看見我後笑着招手,「洛洛來了,來給父皇研磨。」

我走過去,又是研磨又是按肩的,幾番周旋後才吐露除了心思,「父皇,再過二十日,我就及笄了。」

「嗯,」父皇應着,「洛洛是看上哪家公子了?來找父皇當說客?」

「那父皇準嗎?」

「先告訴父皇是誰,朕相信洛洛的眼光。」

「那父皇的意思就是讓我嫁我想嫁的人麼?」

我忽的警覺起來,他倒是若有所思,「父皇何時騙過你?隻是朕要替洛洛把關,而且父皇也有合适的人選。」

「我也有人選!」

「哦?洛洛看上誰了?」

父皇有些惋惜,「朕原本瞧着雲燼就不錯,好孩子,朕看着長大,知根知底。結果洛洛有人選了。」

「啊?」我反應過來,「不是,沒有,兒臣說的人選……就是雲燼。」

「哦?」父皇笑了,「那倒是同父皇眼光一緻,父皇就放心了。」

「父皇很滿意嗎?」

「為何不滿意?雲燼是朕一手培養出來的好兒郎,和洛洛站在一塊可相配了,朕喜歡還來不及呢。」

于是毫不費力的,我及笄禮過後沒有成親,而且早早繡起了婚服,等着雲燼歸來。

雲燼一走就是三年,這三年我曾随着北上視巡的太子去過一次北羿,此時他已經成了校尉,帶領打下了好幾次重要戰役。

為了達到驚喜的目的,我沒告訴他,而且趁夜悄悄潛入他的營帳,摸進他的被窩裡。

雲燼回帳時邊走邊脫着盔甲,發出沉重的哐當聲,越來越近,走過屏風後頓住了。

「哪個不怕死的又往我營帳裡塞妹妹了,我勸你最好穿好衣服自己出來,我還能少給你哥罰點。」

怎麼回事?意思是經常有女子進他的營帳,上他的塌?要和他同床共枕?

「喂,快出來,别賴我這不走,用你的清白逼我也沒用,又不是我的清白。」

他惡劣的話語裡透出一股子熟練,到底是被塞過多少女子了?

我窩在被子裡,笑容越來越涼,眼前錦被突然被掀開,出現一臉戲谑的雲燼。

他的表情轉變為詫異,驚喜,「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

我皮笑肉不笑,避開了他撲過來的懷抱,往裡面撤。

「是,我要是在這,會妨礙你同别的女子尋歡作樂,不來最好。」

「卿卿,」雲燼捉住我的腳踝,把我扯過去,強行抱在懷裡,啞聲道,「我想你。」

「沒看出來。」我掙脫不開,隻能任憑他抱着。

「真的想。」

「哦,」久違的檀香包裹住我,雖然懷念,也沒忘了賭氣,「想我呢,還是想某個不知名的小姐姐?」

「想你,」他扳過我的臉想親,我不讓,「卿卿,好卿卿,你也聽見了,是有人往我這塞妹妹,可我不喜歡,我隻喜歡你一個。」

「哦。」我故作高冷。

「我隐藏了在皇宮的身份,跟他們一起從最底層做起,個個都想給我介紹妹子,直接塞的都有。真不是我的錯。」

「哦。」我動了動,勉強施舍給了他一個眼神。

「卿卿,」雲燼不滿足,半推半就吻了上來,「是跟太子一塊過來的?給我驚喜呢?」

「想多了,」我含糊道,「是三皇姐逼我來的,誰要來給你驚喜。」

「哦,看來我要去答謝三公主?」

「你又想去找别的女子?」

他笑起來,胸膛一顫一顫的,「小醋壇子,真酸。」

「哼。」

心中郁氣消了大半,我轉過身抱住他,「想做我的驸馬,可得安分一點。」

「你還想反悔?」

雲燼皺眉,拎出我的左手,指着手腕上水綠色的镯子,「定情信物都收了,現在想反悔,我可不準。」

「不想我反悔,就乖一點。」我臉頰微燙,嘟囔道。

「卿卿冤枉我,我隻愛卿卿一個,其次,卿卿收了我家的傳家寶,反悔也沒用。」

「你無恥。」

「無恥就無恥,哪有讨媳婦重要?」

我轉過身去,不看他,他唇邊的笑意不減,抱着我窩進被窩裡。

「卿卿今晚跟我睡。」

「誰說要跟你睡了。」

說到這,我又想起來他的那本小冊子來,字迹不一,是他入宮以來的日記。

「還有,我都沒跟你算賬呢?居然騙我這麼久!」

寫了他的心路曆程,以及對我坑蒙拐騙的暗戀日記!

虧我還心疼他,怕委屈他,小心翼翼追這麼久,他還暗戳戳爽!

這就算了,他還特意在離京後讓我看,讓我生氣都沒地方生去。

太過分了。

「卿卿,我錯了。」

雲燼認錯态度非常好,完美诠釋了什麼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原諒我。」

「不要,」我哼哼道,「看你表現。」

「哪方面的表現?」

他語氣藏着一股子壞,雙手抱着我的腰,咬耳朵道,「那方面的表現?」

我正要答,轉而發現不對,漲紅了臉,「雲燼!」

「嗯,卿卿看不看?」

「你……你。」

我說不出話來,羞得要命,他又笑起來,「好,以後再給卿卿看。」

「登徒子!」

「什麼登徒子,」他得理不饒人,「你是我未來唯一的夫人,我才不是登徒子。」

看在他好話的份上,今夜就睡他這吧。

北羿打了四年仗,一直僵持不下,太子前去也是為了早日休戰,讓邊關百姓脫離苦海。

仗什麼時候打完,卿凜和雲燼什麼回京,我也仗着卿凜在,便留在了那裡。

雲燼利用職權之便把我的帳子設在他旁邊,卿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裝作沒看見。

這樣一來,我倒是發現總有女子有意無意會用什麼借口進他的營帳。

最常用的是送吃食。

一日三餐,我有幸看見過三個美貌女子端着吃食進了他的帳子,再空手出來。

我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總覺得我好歹一個正宮,未免太過憋屈了些。

于是終于有一天,我尾随着送午膳的女子進去,雲燼正雙手撐在地形圖兩側,垂頭思考着什麼。

他的挺鼻薄唇,這個角度看着更分明,他又長高了一些,身材也比從前健碩許多,唇色前紅,聽見有人進來頭都不擡。

那女子并未察覺到我,步子都羞答答的,走過去把吃食放下,恨不得低得要死的領口再抖下去幾分。

我靠在門邊,假笑着看着那邊。

「放那就行。」雲燼仍不擡頭。

「将軍辛苦了,先吃了吧,趁熱。」女子放下後不急着走,反而開始為他布菜。

聲音都快嗲得掐出水來了。

「不用,」他皺眉,總算看了一眼,「出去,不需要。」

「将軍……」

女子不肯,嬌滴滴地睨他一眼,「将軍救下我的家鄉,小女子做這些是應該的。」

「這些該是我媳婦做的。」

「将軍的意思是……」她驚喜,而我在遠處假笑笑得手都捏緊成了拳。

然下一句就讓人大跌眼鏡。

雲燼笑嘻嘻地往我這看,招手道,「媳婦!來給夫君布菜。」

一時我與那女子對視上,十分尴尬,他卻不然,又催促我過來。

既然他都發話了,我也就沒什麼害臊的了。

「我還以為你不需要吃飯呢。」

我皮笑肉不笑,「将軍日理萬機,還吃什麼飯呢?不需要。」

「娘子。」

雲燼順勢把我摟過來,向那女子示意,「救下你家鄉的是大榮,并非我一人,你若當真感恩于心,便像她道謝吧。」

「她是當朝四公主,我打仗是為她打。」

那女子面色有紅轉白,吓得漸漸道歉,退了下去。

她一走我就甩開雲燼,賭氣道,「哦呦,現在知道叫我了?看你剛剛不也樂意她給你布菜麼?」

「誰說我樂意了?」

他極其不要臉地貼了上來,不讓我掙脫,「你說的,我不用吃飯,我吃你。」

「你餓死算了!」

「餓死了公主哪來驸馬?」

「我再找一個。」

「你找一個,我做鬼吓死一個。」

「你怎麼不幹脆把我也吓死。」

「我舍不得。」

我說不過他,氣鼓鼓地背過身去,「就你嘴皮子利索。」

「嘴皮子不利索怎麼哄媳婦。」

雲燼終于正色了,把筷子遞給我,「來,媳婦給我布菜。」

「哼,美得你。」

話是如此,我還是着了他的道,認真給他另拿一個碗布菜。

後來進雲燼帳子的女子變少了,因為不知是誰傳起來的,說當朝四公主千裡追夫,兩人濃情蜜意,不想惹公主生氣就繞道走。

雖然我也很想知道為何是我追夫不是他追我,不過嘛,沒有女子進去我就開心了。

十四

這場仗打了三年,終于以大榮勝利敵國議和告終。

此時的我十八,雲燼二十一,他已經及冠,過了成婚的年紀。

我們踏上了回京的馬車。

那天陽光正好,長風呼嘯,招搖而過,吹動屋檐燈籠,撩起馬車的簾子,我向外看上一眼,人山人海,無一不在歡呼。

與敵國的最後一戰,雲燼與卿凜各自領兵,配合絕倫,糧草偷襲,前後夾擊,殲滅主力軍數十萬,擒拿敵方上級,搗毀軍事重地,直搗黃龍而上。

大榮收複所有失土,邊境百姓再次過上安穩日子,與敵國通商外貿,和平發展。

騎馬倚斜橋,滿口紅袖招。

卿凜與雲燼騎馬一前一後,軍營是個磨練人的好地方,當初少年早已長成遮風擋雨的男子,挑起應有的擔當。

「恭迎太子殿下回京!」

「恭迎雲将軍回京!」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雲将軍天生英才!」

一聲高過一聲,朱雀大街站滿了人,還有父母抱着孩子指他們,「要向哥哥們學習,長大後報效祖國。」

孩子不明是以,隻是笑,「報效……祖……祖國!」

我也被這氣氛所感染,恨不得喊幾聲。

可想到榮光背後,我又隐隐難過。

卿凜和雲燼忙起來,常常是飯都忘了吃,他們是将領,為了準備對策常常熬到深夜。

半夜不歸是常事,偷襲總要在敵方睡得正香時去偷,勝算才大。

戰場上刀劍無眼,每次見到他們,身上都添了新傷,雲燼眉角就有一道小小的疤,給他的長相平添一抹戾氣,他卻笑着說是男人的勳章。

要不是打仗,我早就與他成親了。

父皇封了雲燼骠騎大将軍,第二件事就是給我們賜婚。

婚期定在七月初八, 是個順風順水宜嫁娶的好日子。

成親前我與雲燼被分開,我那早早準備的婚服已經完工,大紅的裙擺,繡着鳳凰,長尾搖曳,金線勾勒。

臨走前我耍着性子說想他留下,說這規矩是死的人是過的,一貫不守規矩的雲燼卻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我。

「不能壞了規矩。」

他笑得開懷,刮了刮我的鼻子,「就算卿卿再恨嫁也不行。」

我發誓,這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比他剛剛離京的時候都難,巴不得早點到大婚之日。

可真正到了那一日,我又有些恍惚。

早早的就被叫起來,沐浴後按在鏡子前被人伺候着梳妝打扮,我一邊睡一邊梳妝,整整折騰了兩個時辰。

按通常的習俗來說,夫家來接親前,會有老嬷嬷來教我夫妻之事。

于是等雲燼來的時候,我得了紅蓋頭遮掩,才沒讓他窺見我紅透的臉。

随後便是正常的流程了,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入洞房前,雲燼特意在我耳邊叮囑了一句,「娘子要等我,莫要先睡着了。」

我紅着臉,還在回憶老嬷嬷教的東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現學現用,擱誰誰不緊張?

不過老嬷嬷比我淡然多了,還安慰我道,「公主不會也沒關系,将軍是男子,男子生來就會這些東西的。」

生來就會?真是不公平。

雲燼沒讓我等太久,天剛黑他就借口下了場子,推開了房門。

我的心随着他開門的聲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卿卿。」

他緩緩走近我,空氣中漂浮着酒味,「可久等了?」

「沒,」我應道,「你……來的還挺快。」

「我的洞房花燭夜,我不急,誰急?」

說着,他挑開了我的蓋頭,動作緩慢而珍重,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

這下我看清了他的臉,也是紅紅的,喝了酒的緣故。

大紅的婚服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人張揚出挑,明豔奪目。

這是我的夫君,我的雲燼。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我們的頭發被紅繩綁在一起,我端着合卺酒,同他交杯而喝,一飲而盡。

雲燼唇上沾着亮晶晶的酒液,他今夜喝了很多,眸色沉沉。

放下杯子,我直直地看着他,接下來隻剩下一件事了。

回憶着老嬷嬷的話,我鼓起勇氣,踮腳親了他一口。

他仍舊看着我,一步一步把我推上了塌。

我的手被他輕輕擡起,他垂眸,吻上了手背。

溫熱的舌尖伸出來,舔舐着。

我手指縮了縮,雲燼卻強硬地扯了過去,唇從下往上,吻着手腕。

「害怕麼?」

「不怕。」

他笑了一聲,「好。」

說完,他的眼神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剛才的柔情似水都消失不見。

他的吻霸道,湍急,像常年隐藏的暗流湧動,一朝破土而出,再也停止不住。

好似讓人漂上雲端,又落入凡塵,受烈火細細密密地撕咬,不疼,反而激發出别的什麼。

難耐似的,上瘾似的,這樣的他讓我害怕,又隐隐興奮,本能的奢求更多。

那風吹雨打的嬌花,其實是本能地在渴望被摧殘,它用露水昭示着它的野心。

一片花瓣落在紅豆上,帶着紅豆也遭了風雨的侵蝕,顫栗着滾動身子,平白讓人看出欲拒還迎來。

露水彙集在花心,挂在花瓣處,大雨還未到,自己卻早已潰不成軍,經得住幾番摧殘。

但大雨不講理,要來便來個酣暢淋漓,才不管花的死活,它告訴花兒,挺得住大風才能與微風同樂。

雲燼就像那不講理的大雨,果然同老嬷嬷說的一樣,男人在這種事上常常是無師自通。

我閉着眼,任由自己浮浮沉沉,感受着新生。

嬌花挺過了狂風暴雨的摧殘,等來了旭日暖陽的溫暖,清晨的露水虔誠地親吻它,是饋贈。

正如他溫柔的嗓音,帶着沙啞,「卿卿…」

「夫人。」

「在呢……」

多年的妄想終于一朝成真,夢的場景在今夜成為現實。

雲燼終于能完全放松下來,沉溺進去。

風雨停停歇歇,我的眼皮也不知開開合合了多久,困意襲來,可風雨不停。

「卿卿,我曾告訴過你,你會失望的。」

「失望什麼?」

雲燼故作無辜地一笑,從未打算放過我,「我不是卿卿以為的正人君子。」

「我隻做卿卿的衣冠禽獸。」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便身體力行地向我證明了這一點,花了一夜。

「我才不失望呢。」

我大膽地看着他,「我可開心了。」

然後又惹來一場風雨。

但我比卿蕊看的開,隻是趴着的時候會想,三姐姐現在是不是也在忙呢?

她忙一點,還是我忙一點呢?

不管如何,我還是挺樂意忙的,即使後來她看見我就說我是夫控。

嘁,不就是因為我支援許狀元的觀點麼?

三姐姐還是要多為許狀元考慮考慮才好。

殊不知就在我新婚之夜思考這些的時候,一牆之隔,卿蕊正在鬼鬼祟祟。

「天,洛洛也好可憐……」

「怎麼還在響啊?他們不怕床闆壞掉麼?」

「雲燼,啧啧,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貼着牆,一邊聽一邊小聲吐槽,背後卻突然一涼。

「蕊兒聽這麼久,是欲求不滿,在怨為夫了?」

許行白唇邊勾着一抹弧度,卻絲毫不見笑意,比不笑還要可怕。

「聽别的男人聽這麼久,蕊兒,下次不滿可以直接告訴為夫。」

她吞咽了下口水,後退着,卻退無可退,抵上了牆,「夫君,你聽我解釋!我是好奇,單純的好奇。」

「你想,我跟洛洛這麼要好,我們可以在這方面……交流交流。」

許行白顯然不信,扣住她的腰就一把将人抗起在肩上,「為夫認為,這種事要跟我交流才更有效。」

「許行白,我錯了!」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嗚。」

「你放我下來,好丢人的……」

卿蕊撒乞求的聲音傳了很遠,連房裡的我都皺了眉,看向雲燼。

「雲燼,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他擡眸,眼底盡是欲色。

「就是,」我頓了頓,「有點像我三姐姐的聲音。」

「沒聽見。」

雲燼否認道,「不過,卿卿要不要聽聽我的聲音?」

「我不是在聽着麼?」

「不是,」他湊近我耳邊,低聲叫我,「卿卿。」

「我要你聽,我心悅你。」

「往後春華秋實,夏蟬冬雪,我陪伴你,愛護你,愛着你。」

「一同老去,一同與世長辭。世間千變萬化,沒什麼會亘古不變,但無論它變成什麼樣子,我會陪你一起看。」

我笑道,「卿卿隻和雲燼看。」

[正文完]

大約是又純又壞又心機的男主,一步一步騙女主女追男/嘶哈

卿蕊:别說了我就是最強助攻。

許行白:閉嘴。

卿若:明明是我在自我攻略……

雲燼:嗯,公主說什麼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