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之殇
李雁
我往家裡買花，你說不要再買了。家裡的第一朵扶桑開了，是那種赤紅色，也是你喜歡的顔色，就差那麼一兩天，可你就是沒看到綠葉紅花相扶相生的暖。我一直抵觸扶桑之諧音，因為它開得是那樣熱烈，它是追随太陽的花，它日出生之燦燦，日落無聲閉合，怎可賦予它悲情之意?可願望與魔咒既不是勢均力敵，又不能與之抗衡，所想所念難以與它對峙，終難逃劫數，塵埃落定，該來的都來了。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們總以為來日方長，卻忘了陪伴的時日并不是加法，行雲過盡，戛然而止。春天來了，年年你都能吃上我挖的新鮮野菜，可是今年你卻決絕而去，還是差那麼幾天，明明你可以吃到的呀，那麼難熬的冬天你都熬過了。我們本想花開了，鳥叫了，你可以出去曬太陽了，你可以拎着你的小闆凳出去溜達溜達，我還等你進門時遞給我一把小蔥，可是我都沒來得及跟你道别你就走了，那一周星期二我明明說要回去的，結果我沒有等到車。而星期四的中午我就隻能抹着眼淚往回趕，其實在我上第三節課時你就已經與這個三月告别了。三月的風暖了，天也藍了，你卻去了一個我們還不能涉足卻終要奔赴的世界。我拼盡全力的回憶，我不假思索的回想，曆曆在目，這二十二年，自我踏進這個家門，你總是和顔善語，你從未給過我臉色，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你視我如你的兒女一般，緣分相聚相守的親情和親近讓我忘記了自己是個外姓人。是你讓我們這個家多了互相的了解、扶持與和樂，你的猝然而去，亂了我們的腳步，彷徨了彼此的記憶，腦海裡顯現的最清晰的就是星期天你吃凍梨的情景，還有那晚睡覺前喝藥的艱難和吃力，我心裡不好受，可我又無法替換你的病痛。冰箱裡的凍梨都是留給你的，你卻毅然離去，我想着還要給你買藥，可這一包藥你才吃了十七天半就走了，我卻還在掐指而算，一定要吃六個月，六個月之後你也就康複了，如果你願意和那個叔叔一樣，還要吃第七個月的藥，我也會給你買啊，可是所有又隻是我想，而你再也不用去想了。來不及，來不及，春雨無聲，落地無痕，指隙流沙，時空逝日，春風如煙，在攢聚的回憶裡單薄了往事，隻因心中長長的一程竟是短促的一驿。
這麼多年，院子裡，有你種的韭菜，樓頂上，有你給牛娃種的草莓，聖女果，還有辣椒。從牛娃能上樓梯時，他自己端個小碗就去摘草莓，到如今他已經成了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這種無聲無言的愛陪伴他長大，你還對我說穎娃今年回來更懂事了，言語中無比的欣慰，其實你可以再等等穎娃，她實習回來，還像今年過年一樣照顧你，她給你系吃飯的那個護墊，她給你端飯，她待你如小孩子，而你也願意乖乖聽她的話。我每每看到這一幕，我覺得這就是你對孩子的影響和習染，不急不躁，愛心和耐心都在。可是你卻義無反顧的走了，疫情期間，回家很難，也很麻煩，穎娃執意要回，鐵了心要回來送你一程，我們都勸，好說歹說但她心意已決，畢竟她也是你一手帶大的，不管刮風下雨都會背着她出去轉。無奈之下，我們又隻能假借你之心願勸慰她，就這樣她才不吭聲了。出殡那天，在颠簸的車上我看到了牛娃滴落的眼淚，我看他小心翼翼，我看他失落無助，我看他拼盡全力，懷抱你的遺像，那神情讓人又黯然傷楚，像極了被遺棄在角落的孩子。未經世事，措不及防，但又不得不面對這一切，玉蘭花開，風過瓣零落微塵 ，孩子的心中也有了人世間的惆怅，為何你要匆匆離去，他們還未來得及把春風拂綠的歡愉與你平分，你卻走了，平靜的離去了。人生相聚無端，離散總有因。
春分綠草茵茵，花枝旁逸斜出，花苞灼灼。春風習習，麥田如碧，地埂青青，而你卻已長眠，那一抔黃土滋養萬物讓人心生希望，那一抔黃土堆成冢卻讓人心生寒涼。天清風微，靜聽春聲，少了長夜的煎熬，卻多了白晝的失落，遺憾 愁秾，思念漸深。我誠心許願你還能伴他倆左右，我滿心祈禱你壽終正寝，怎奈人生疏桐缺月是常态 ，你撒手人寰，這一别 ，從此後，天人相隔，無法再見，青天黃土，所有思念再次幻化成心願，花放遲，花謝落，願你在那個世界不再受病痛之災，願你在那個世界一盞明燈長相照。
作者簡介：
甘肅省天水市清水縣賈川鄉中學：李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