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插圖：喵喵夏，講述：王茜，女
01
大家好，我是王茜。
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
萬萬沒想到，我和聞溪居然都是小念的讀者。
盡管文中用的是“聞溪”“譚億”這樣的化名，可是，那樣的往事、那樣的青春，那條街，一切的一切，都對上号了。
是以，我決定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講講這個故事。
是的，這是一個當事人已經放棄，但是，旁觀者的我們，卻一直在努力。
努力讓這個悲傷的故事，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02
聞溪說她和譚億的情愫始于高中時代，但沒有人知情。
事實上，隻是他們認為我們不知情罷了。
青春年少，情窦初開，隻有當事人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沒動聲色，可以瞞天過海。
他們不知道的是，每天早晨上學必經路上，我們一次又一次看到了他們，隻是沒有打擾罷了。
還有一起出去玩時，譚億每次都會細心地幫聞溪擰開瓶蓋。
有一次，我故意促狹地讓他也幫我擰瓶蓋時，他指指孫正風：“他力氣大。”
譚億作為我們五人幫的老大，從來都不是自私小氣的人。
隻是，戀愛中的男生，有些行為是對他心儀的女生專屬的。
譚億和聞溪，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低估了青春期的我們，每個人都是荷爾蒙超敏體。
隻是，我們都選擇了裝糊塗，這樣，他們倆輕松，我們也自在。
03
現在想想，有時，還真的有命運隐喻。
記得高中時候，我表姐總喜歡買一些情感類雜志，我時常去蹭她那些花花綠綠的雜志看。
那時的雜志總有一些星座、血型的情侶測試。
有一次，我們五個人出去玩時，我帶着表姐的雜志，給我們五個人測姻緣。
不記得我們幾個互配的内容了，總之就非常一般。
但至今對聞溪和譚億的般配程度記憶猶新，生日、星座、屬相、喜歡的顔色、天氣等等一項項報出來，每一項都是五星級比對。
記得當時，我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因為這個遊戲已經在同學中玩濫了，但從沒有哪兩個人可以五項全部是五顆星。
而重點在後面，除了般配指數爆表，還有一段文字解析。
我不記得那段文字解析的準确描述，隻記得前面都說得特别好，大意就是這兩人哪兒哪兒都合适。
然而，最後面還有一句話：有緣無份。
年輕的我們，完全沉浸在五顆星大滿貫的比對度裡，在有緣無份的評語裡，我們隻看到“有緣”。
說實話，太興奮了。
我甚至都不記得當事人聞溪和譚億是什麼樣的反應，隻記得我們大呼小叫，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又重新幫他們算了一遍。
結果還是五顆星。
04
而時至今日，再想起這段往事，我全部的注意力卻都停留在“有緣無份”這四個字上。
那是命運的暗示嗎？
至少後來事情的發展，好像真的如此。
他們明明那麼相愛，但中間卻發生了劉宏的意外。
我們二十幾歲的人生因為一場死亡滄海桑田。
譚億回了老家，聞溪遠走哥倫比亞。
05
譚億回老家後，我和他碰面的機會并不多，大多時候是在劉宏爸媽家裡。
昔日五人組裡的老大，真的很有長子氣度，他對劉宏爸媽的那種關心讓人淚目。
他自己是學建築的，動手能力強，隻要他去，第一件事一定是檢查家裡的瓦斯水電，該換的換，該修的修。
劉爸喜歡下象棋，零基礎的譚億居然從頭學起。
劉媽一直拒絕使用智能手機，譚億就特别耐心地教她，從基礎操作到後來的學會拍短視訊。
劉媽有一次跟我感慨：“以前讓劉宏教我，不到五分鐘，他嗓門就越來越大，就不耐煩。譚億這孩子，雖然也是男孩，可是，又細心又貼心。”
譚億的工作忙，有時在外面工地一呆就是幾個月。
但不管多忙，他每月肯定要回來看望劉宏爸媽一次。
包括那次劉宏爸爸住院，他本來在杭州做一項工程，但他還是放下工作全天候地陪在劉爸身邊。
要不是我在超市碰到劉宏媽，都不知道劉爸病了。
我去醫院探望，剛好碰到讓我淚奔的一幕。
因為劉爸是輕微腦出血，是以大夫不允許他生病期間下棋，于是，為了鍛煉劉爸的雙手和眼神，譚億居然讓劉爸幫他拔白頭發。
我進門時，劉爸剛好拔下來一根，對着光線感慨：“小譚啊，你太累了，還不到30歲就有白頭發了。”
譚億趴在劉爸腿上，說：“我怎麼可能有白頭發？這是為了逗你玩，特意染了幾根，你慢慢找吧。”
劉爸對着那根白頭發感慨：“你小子，為了哄我開心，什麼謊都編得出來。”
那一幕，如果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們并非親生父子。
這麼多年來，誰都看得出來，譚億就是把劉宏爸媽當成了自己的父母。
06
那天，陪劉爸聊了一會兒天後，譚億送我下樓。
我問他：“劉叔生病這麼大的事，你倒是喊我一聲啊，幹嘛什麼事都自己扛？”
譚億反問我：“如果劉宏還在的話，這事還輪得到我？我能夠出現在這裡，已經是老天對我最大的眷顧了。”
說實話，劉宏走後，我們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這個話題。
但那天，看着華發初生的譚億，我忍不住對他說：“那隻是一場意外。”
他說：“對别人來說是意外，但對我來說不是，劉宏是為了保護我才走的……”
不管多少年過去了，劉宏一直是我們的巨痛。
是以，一提到這裡，話題不得不迅速轉移，我問譚億：“老孫生孩子了，我閨女再有兩個月就上幼稚園了，你呢？還單着？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譚億笑了：“打住吧，女人變老的第一個迹象就是愛給别人介紹對象。你趕緊走吧，老頭兒一個人呆着我不放心。”
那一刻，我鼓足勇氣，問了他一句：“是不是因為聞溪？”
譚億否認得特别快：“别瞎說。”
可是，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突然提到“聞溪”時，譚億分明緊張得兩隻手絞在一起，然後找借口匆忙離開。
他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孤單，讓人特别心酸。
07
而真正确認譚億從來沒有忘記聞溪，是因為一次偶遇。
我們雖然在同城，但是見面機會并不多。
我結了婚，有了娃，每天大多數時候就是機關和家兩點一線。
重要的是，劉宏不在了，孫正風在北京，聞溪在國外，就我們倆，已經聚不成了。
有一個周末，我們一家三口去婆婆家吃飯時，老公突然提議去新區那邊逛逛。
他說：“當年新華街的銀杏都移植到新區的區政府大街上了，這個時節，正是最漂亮的時候。晚上人少，适合拍照。”
結果，我萬萬沒想到，晚上将近九點鐘，我會在人迹稀少的新區政府大街上，碰到譚億。
08
他坐銀杏樹下的木椅上，空着的椅子一邊，擺着一堆銀杏落葉。
從後面看過去，是一個心型，裡面擺放着兩個英文字母。
我剛想從後面繞到椅子前跟他打招呼，但又突然反應過來，那哪裡是英文字母，那恰恰是聞溪名字的首字母。
我在那一刻，無比确認：譚億和聞溪從高中直到劉宏出事時，一直在談戀愛。
多年過去，他們誰都沒有釋懷。
否則，聞溪不會跑到遙遠的南美洲，一去不回。
譚億也不會大半夜在這無人的街道，獨自懷念。
09
那天晚上，我沒有驚憂譚億。
可是，回家的路上，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我突然想到高中時玩的那個情感測試，想到譚億與聞溪的五顆星與那句“有緣無份”。
真的好難過，特别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是以，從那天開始，我拉着孫正風一起，試着在我們四人群裡恢複話題。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藥。
劉宏已經不在了，經曆了那樣死别的我們，其實特别不想看到譚億和聞溪背着沉重的情感十字架，演繹這份愛而不能得的生離。
10
今年春節，聞溪回來了。
我們見了一面，在我家裡。
我讓老公帶女兒去了婆婆家，我準備跟聞溪徹底攤牌。
我開門見山地表明了态度：“我知道你和譚億從高中到現在，都一直深愛着對方。都别躲了，就算全世界反對、非議，我和孫正風都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在一起吧，我們一生中還有多少個29歲？”
聽了我的話，聞溪哭得像個孩子。
她第一次坦率地告訴我，她和譚億高中、大學時的交往，那些西班牙語的信，那些彼此精心挑選的銀杏葉……
還有，這次回來，其實她心裡有隐隐的期待，或許再見面，還有機會。
可是，當她看到劉宏爸媽時，她所有的戀愛腦都清醒了。
這世上不隻有一個譚億，但對劉宏爸媽來說，親生兒子隻有一個。
她如果和譚億在一起了，那等于又殺了劉宏爸媽一次！
11
聞溪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 讓我答應别去送她。
她說，我們五個人，離别得太多了，是以，我走，真的不必送。下次回來，一定通知你來接我。”
甚至，她都不讓我送她下樓。
我隻是站在陽台上，目送她離開。
然後，我看到一個跟譚億一樣孤單落寞的背影。
好可惜，他們真的是天生一對，他們，也真的是有緣無份。
但凡劉宏沒有離開這個世界，但凡他們有一個人自私那麼一點點，他們可能就走到一起了。
可是，他們的世界，沒有“但凡”。
他們早已歸順了天意和自己心中的律法。
12
然而，我無論如何沒想到，就在前幾天，劉宏爸媽來找我，并且那麼直接地問我：“譚億是不是一直愛着聞溪？”
說實話，我當時隻想否認，因為我知道譚億和聞溪多年前就選擇了葬送他們的愛情，真相如果公開，已經毫無意義。
而且，也是往兩個老人的傷口上撒鹽。
見我否認，阿姨對我說：“别瞞我和你叔了，我們都六七十歲的人了，什麼看不明白呢？”
直到這一天，我才知道，這世界上，恨或許可以隐藏。
但愛，其實是藏不住的。
13
阿姨告訴我，有一次，譚億帶着叔叔阿姨郊遊時拍了好多照片。
回到家裡，譚億陪叔叔下棋，阿姨問他要白天拍的照片，他就讓阿姨自己進他手機相冊挑選。
阿姨本來想把手機遞給他，結果他說：“開機密碼是0919。”
阿姨當時不以為意，直到前幾天，她翻看劉宏生前的高中畢業留言冊，才發現9月19日，是聞溪的生日。
阿姨慢慢留意到，從小到大，我們五個人的合影，每一次，譚億都站在聞溪身邊。
有一張照片，所有人都在看鏡頭，隻有聞溪，側着臉在看譚億，“那眼神裡，就是喜歡。”
還有一次，譚億在幫阿姨看手機裡的天氣預報時，阿姨注意到他天氣預報裡，也加載了哥倫比亞的天氣狀況。
而真正确定這件事，是這次聞溪回來看望他們那天。
聞溪突然到訪，一向沉穩的譚億居然失神到棋子都拿不住了。
那天他主動要求下廚，但做的菜，不是把糖當成了鹽，就是把醋當成了醬油……
還有聞溪離開那天，叔叔阿姨也是包了餃子要去送她的，但他們去遲了，沒看到聞溪，卻看到譚億在車裡。
隔着車門，都聽得到的号啕，整個車身都在顫抖……他們沒有叫他。
14
面對阿姨的“鐵證如山”，我無言以對。
但總要說些什麼，隻能艱難措辭，替譚億和聞溪解釋：“他們……不可能了……聞溪不會回來了……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們都年輕……”
“茜茜，我們得幫幫他們。”我根本沒想到，阿姨會握着我的手，那麼慈愛地看着我：“叔叔阿姨今天就是來拜托你的。”
我整個人都懵了。
“你們，都是好孩子，有一個，算一個。正風、聞溪、你，譚億就更不用說了。我和你叔叔隻是失去了一個兒子，但多出兩兒兩女，重情重義。這輩子，值了。”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叔叔阿姨，你們這是幹嘛？”
“孩子，你們有情有義，難道就讓叔叔阿姨揣着明白裝糊塗，做無情無義的人嗎？”
而叔叔接下來的話，徹底把我整不會了。
叔叔說：“譚億和聞溪為了我和你阿姨，為了劉宏，選擇分開，多傻呀。你們都是我們看着長大的，看着你們不幸福，我們會開心嗎？也不想想，我們馬上七十歲了，土埋半截的人了，為了我們，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不要了，這是要我們死不瞑目嗎？等你們到了叔叔阿姨這個年紀，就會明白，我們多麼希望你們每一個，都過得好。”
叔叔的話，成功讓我淚崩了。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看了看阿姨，對我說：“劉宏的事，說白了，是他當年自己沖動惹的禍。換句話說，就算他當時替譚億擋了刀，救下了他最好的兄弟，那麼，他救他是為了讓他一輩子替他還債嗎？一定不是，他一定希望兄弟活下去，過得幸福，替他活出自己的那份人生。”
“是以，茜茜，叔叔阿姨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讓你跟我們一起努力，讓譚億和聞溪放下心結，在一起吧。人生已經很苦了，我們就不要再人為地苦上加苦，制造遺憾了。”
15
你們能猜到，叔叔阿姨那天讓我幫他們做什麼嗎？
他們讓我幫他們查詢去哥倫比亞需要準備哪些材料，有哪些步驟。
他們說，等疫情穩定了，要讓譚億帶他們去哥倫比亞，他們去做譚億和聞溪的媒人，接聞溪回家。
他們要去做命運打下死結的那個解鈴人。
他們還說：“茜茜，你和正風也要和我們一起做媒，從中調和，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一刻，我看到了這世界上，最開闊的心胸，最無私的慈祥，和最完美的成全。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那個所謂命運隐喻的算命結果，真的隻是娛樂兒戲。
譚億和聞溪很難得，叔叔阿姨也一樣。
他們都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為幹淨純粹的心靈。
16
是以，你們知道嗎？
這是一場當事人已經放棄，但旁觀者卻正在悄悄努力的愛情。
它還沒有結束，也不會有緣無分。
所有人，正在用最大的積極與善意，為這樁早就鐵闆釘釘的悲劇，逆天改命。
是以，借小念的平台，提前劇透我們未來的行動。
這個悲傷的故事，我們要一起改寫了。
也想以這樣的方式喊話譚億和聞溪：餘生，請你們一定要狠狠幸福！
這，才是對至親至友至愛，以及活着，最好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