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作者:拂曉哨位

編發:拂曉哨位(fxsw2021)

作者:杜燦 主編:鄭懷盛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杜燦,1948年生,1968年參軍到183團2連,1971年入黨,1973年提幹,曆任副班長、班長,排長、代理副指導員、指導員、宣傳股長,61師政治部宣傳科及組織科副科長、科長,61師政治部副主任、55師政治部主任、61師副政委,軍分區政治委員。2003年6月退休。大校軍銜。

1968年1月,我從寶雞中學應征入伍,成了一名光榮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從此,我開始了36年的軍旅生涯。其中,在步兵第183團服役近12年,這是我永遠難以忘懷的一段最寶貴的人生經曆。

坐上往東去的軍列時,新兵們個個心中充滿的對軍營生活的向往和憧憬,但要去的是什麼部隊卻一概不知。直到軍列停在西安火車站,我們下車後被帶到西安市第四中學新兵集中點,帶兵的幹部塗指導員才告訴大家:你們來到的是具有光榮傳統的步兵第183團。

在四中集中的3天時間裡,發生了一起新兵“搶”飯吃的趣事。我們這批新兵大都來自農村,那時候家裡生活都很貧窮,剛一當兵覺得部隊夥食好得很,飯量也比較大,有的新兵一頓能吃6個饅頭。頭天晚飯時,見饅頭不多了,夥房門前各班排隊添饅頭的人有的便往前擠起來,有的還喊“不夠吃,沒吃飽”!一個維持秩序的參謀訓斥道:“你們吃這麼多,誰能養得起”?這下子許多新兵不幹了,哄哄嚷嚷與那個參謀吵起來了。

這時來了一位身材矮壯、眉毛濃密、大約40歲開外的首長,他操一口濃郁的山東口音和顔悅色地對大家說:“同志們别着急,稍等一會兒,一定會讓大家都吃飽飯,都怪我們今天炊管人員計劃不周,饅頭蒸少了,再蒸也來不及,已經安排在下面條了”。聽了這位首長的話,大家安靜下來了。

不一會兒,一大盆熱騰騰的面條端上來了,大家痛痛快快吃了個飽。飯後連部通知新兵班臨時指定的班長們開了個會,回來傳達說:剛才給大家講話的首長就是我們團的張仁傑團長,他就今天吃飯發生的事情,批評了炊管人員和那個講了錯話的參謀,同時給新兵們提出了嚴格的要求:軍隊是必須講紀律的,任何人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必須服從指令聽指揮,做到令行禁止,有意見時要按級反映,決不允許亂起哄,不許頂撞上級上司。今天大家剛到部隊,還不懂規矩,可以原諒。聽說今年新兵中不少是“紅衛兵”、“革命小将”,可一定得注意,來到部隊可不許亂造反!今後不能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這件事發生在剛剛走進軍營的時候,在我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尤其是張團長處理這件事的方式方法和他對新兵提出的要求,對我也是很好的警醒。應當說,這是我入伍後受到的第一次教育。

兩天後,我被配置設定到1營2連。連長王永勝興沖沖地親自來新兵團把我們接回連隊駐地。記得在路上,個子高挑、濃眉大眼的王連長突然在我肩膀上砸了一拳,問“小鬼,你叫什麼名字?”我回答過後他又問“什麼教育程度?”我回答高中,他笑着說:“嘿嘿,還是個“臭老九'呢”。

指導員魏昌傑給我們新兵上了第一課,他把新兵帶進連隊榮譽室,指着一面面旌旗和獎狀,介紹了183團在戰争年代屢建戰功,被上級命名為“鋼鐵團”,我們2連和1連、7連是全團赫赫有名的“紅軍連”,2連還是“戰鬥模範連”呢。還講到2班、5班、9班是連裡的“尖子班”。過了些日子,2連的第一任指導員、紅軍老戰士、61師副政委姬從周被請回連隊,給全連做了一場生動感人的革命傳統報告,使我更加感到來到英雄的183團和紅2連當兵,并被配置設定到“尖子班”5班,分外高興和激動,有時晚上連覺也睡不着。在不到一周的時間裡。我接連寄出去20幾封信,與家人、老師、同學一起分享了自己的喜悅。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初到連隊,生活十分新鮮而又緊張。早上起床号一響,全班同志就像彈簧似地坐起來,邊穿衣服邊在班裡的“忠字台”前排好隊搞“早請示”,手舉“紅寶書”背毛主席語錄、唱《東方紅》、喊“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接着全連集合出操了。班裡小值日留下來,把全班每個人的内務整好,給每個洗臉盆裡裝滿水,把牙膏擠在每個人的牙刷上。大家出操回來洗漱完畢,全連又集合在一起聽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新聞聯播節目廣播。

吃早飯前,要以排為機關整隊帶到飯堂前,由連值日員統一組織唱革命歌曲,再按次序進入飯堂就餐。飯後小值日還要涮洗飯盆和菜盆,打掃飯堂衛生。上午前兩個小時,是雷打不動地學習毛主席著作“天天讀”,其他時間按上級要求搞政治教育、針對資産階級“黑六論”開批判會。下午前兩個小時,是必須堅持的“天天練”,走隊列、拔正步、練射擊、練刺殺、練捆綁炸藥包、練土工作業、單兵戰術、班戰術等。

連裡每周要安排一次擦拭武器、一次整理個人小包袱,全面打掃一次營區衛生,檢查和講評一次各班的内務衛生和個人衛生。連經委會每周都要定一次食譜,食譜中要吃一頓包子、一頓窩窩頭、一頓撈面、一頓油條、一頓小米幹飯、星期天要吃一頓餃子,每月要吃一次用麸皮和野菜做的“憶苦飯”,提出一周不吃重樣飯。

那時連隊的士氣特别高漲,一整隊就喊番号,一集合就拉歌唱歌,樣樣工作都搞比賽,你追我趕,互不相讓,争先恐後,熱火朝天。星期天,經連裡準許每班可以有兩人上街去買東西,上午下午各一人。新兵上街要有老兵帶着去。所有外出人員回來都要向班、排長彙報。下午5時,連值日員吹哨清查全連外出人員歸隊情況,沒按時歸隊的要追查原因,點名批評甚至給予處分。晚上,一般是各班開班務會,回顧、總結、講評一周和當天的各項活動及工作。一段時間裡,還要求要搞“晚彙報”,先由結成“一對紅”的兩個人在毛主席像前就個人當日的表現進行彙報,然後全班再集中一起,由正、副班長代表全班向毛主席像做“晚彙報”。

連裡的文體活動也很活躍,提出“處處有歌聲,周周有活動,月月有晚會”。平常晚飯後、或節假日,經常組織籃球比賽、拔河比賽、跳高跳遠比賽等等,有時還與兄弟連隊搞文體比賽。對于一個剛剛從中學生入伍的新兵來說,我對這種火熱的連隊生活感到十分新鮮,十分喜歡,充滿了興趣,每天都覺得過得很充實,很有意義。

一天晚飯後,2連和3連搞籃球比賽,場邊豎的黑闆上中間劃了一道豎線,豎線一邊寫的“紅2連”,另一邊寫的3連。我覺得那個“紅”字有點紮眼,趁别人沒注意,悄悄把2連前面的“紅”字抹掉了。這卻被3連指導員張治中看見了,過來問我:“那個字是你抹掉的?”我以為自己犯了啥錯誤,吓得不敢回答,3連指導員轉身走出去時說了句“想不到2連的新兵蛋子還有點水準”。

對我教育最深刻的是第一次參加連裡的民主大會。大會由副連長主持,連長、指導員、副指導員、排長和司務長成一排坐在台上。副連長宣布民主大會開始,代表黨支部要求戰士們:發言要積極踴躍、實事求是,暢所欲言;要求幹部要聽得進,坐得住,哪怕戰士提得不對也不辯解、不紅臉,過後不打擊報複。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接下來,戰士們争先恐後連珠炮似地發起了言,有的說連長平時批評戰士愛帶個髒字,“實際是在罵人”;有的說指導員和大家談心太少,戰士們覺得“不好接近”;有的說副指導員平時“說一套做一套,作風不紮實”;有的說副連長背地裡“愛犯自由主義”;有的說某排長“支左”中與女學生接觸太多不注意影響;有的說某排長對待幾個班“一碗水”端不平;有的說泔水缸裡有整塊饅頭司務長卻裝作沒有看見······大家的發言“火力”特别猛,有的用詞十分尖銳,還有的用詞很不準确,一點小毛病就上“綱”上“線”,有的甚至與事實有明顯出入,聽得我心裡突突直跳,暗暗地為他們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幹部們在台上都低着頭拿着筆唰唰地做筆記,有的聽到給自己提的意見很尖銳時,禁不住滿臉通紅,額頭上冒出了汗。戰士們的發言結束了,副連長下達密碼讓台上的人起立,這時連長王永勝先講了話,他說今天我總共記下了大家提的26條意見,我會一條一條認真寫自白書與悔過書的,感謝大家!剛才有的幹部臉有點紅,說明心還不夠紅,戰士們幫助幹部“鬥私批修”反對個人主義,發揚了“刺刀見紅”的精神,我們做幹部的更要敢于自己對自己“刺刀見紅”!

指導員魏昌傑接着說:今天的民主大會開得很好,大家“敢”字當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總的是好的,至于個别同志也有些偏激,我們幹部決不能計較,要本着“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精神,正确對待群衆的批評意見。今天大家給我提的18條意見,我都記下了。

緊接着,其他每個幹部都就大家提出的批評意見簡要表了态。這次民主大會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我心裡說:難怪我們人民軍隊能做到官兵一緻,有那麼強大的戰鬥力呢。

我們五班班長蔡林傳、副班長直正寶,對新兵十分關心,指定班裡老兵杜孟華與我結成“一對紅”。杜孟華是河北贊皇人,1966年入伍,教育程度不高,但思想覺悟高,為人忠厚,作風正派,勤樸踏實,樣樣事情以身作則,我從内心很敬重他,平時一點一滴很注意向他學習。

當時正是“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茶的年代,西安地區兩大群衆組織之間的派性鬥争十分激烈。183團“支左”機關基本上在東郊一帶,2連先後去國棉3廠、4廠、灞橋熱電廠、東方機械廠等國防工廠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或者是去制止武鬥、促進大聯合。去的時候人人背着挎包、水壺、紮着腰帶,手拿《毛主席語錄》本,有時乘大卡車,有時列隊步行。到廠子後,呼革命口号,唱革命歌曲,和勞工一起學習毛主席著作,到工廠中的房間班組和勞工談心。

一次,2連去西光廠宣傳“七·三”、“七·二四”布告,2排被一群勞工包圍住,說對方組織這不對那不好,非要排長王福榮說對方組織的行為是“反毛澤東思想”、是“反革命”行為。班長和老同志們都在向勞工們做耐心地解釋工作,我也大膽地插了句話:不管哪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對不對,都要用毛主席的教導和“七·三”、“七·二四”布告精神去衡量!回來後,王排長在隊列前表揚了我,說“這個新兵今天表現不錯,面對群衆話說得對,不會使哪方面抓住把柄”。

下連才3個月,團政治處舉辦報道員教育訓練班,通知我參加。這次教育訓練班辦了半個月,收獲挺大的,了解了通訊報道的基本常識。教育訓練班結束時,我被留在團報道組“出公差”,暫不讓回連隊,由李樹榮幹事直接帶着搞報道。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李幹事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幹部,平時經常帶着我下連隊采訪,幫我一字一句地修改稿子,連标點符号也不放過。他對我手把手地進行傳幫帶,使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另外,宣傳股幹事鄭懷盛、昝吉康、王永田等,也經常指導我寫稿,他們都是團裡有名的“筆杆子”,都是很愛學習和鑽研問題的人,對我啟發和幫助很大。當我聽說鄭懷盛和王永田都是從2連調機關的時候,我對他倆更感到親切和敬重。但那時我對在機關“出公差”一直不夠安心,總想回到火熱的連隊生活中去。

5月份,團政治處把我放回連裡。正趕上2連和5連奉命接替1連任務軍管西安解放飯店。淩晨4時,全連緊急集合,全副武裝,從熱工所出發,肅靜行進,黎明前悄悄趕到解放飯店。5連負責進占1層,2連負責進占6層。排長帶領我們2排迅速沿樓梯跑上6樓,從上至下一層一層對一個個房間裡住的客人進行了檢查。打這以後,我們從早到晚就在樓頂輪流站哨,監視着車站廣場。有時白天還3人一組,上街武裝巡邏,維護社會秩序,從火車站出發,沿解放路到大差市,再沿東大街向西到鐘樓,繞過鐘樓後,又沿原路巡邏,傳回火車站。

5月20日,陝西省暨西安市革命委員會成立,2連和全團一起在新城廣場東側大街上執行維護秩序任務。幾天後,有一批複轉軍人在市革委會門前靜坐,2連在王永勝連長帶領下奉命迅速趕到現場,3人一組分别與複轉軍人談心,反複規勸他們撤走,但無效果。後來王連長傳達革委會上司下達的指令,采取強制措施,結束了靜坐。

事後,61師政委、西安市革委會主任孫長興接見了2連,并給每人發了兩枚毛主席像章作為留念。年底,2連又奉命撤回原來的住所熱工所。

1969年3月,2連奉命去泾陽縣支農,我們2排負責的是姚坊公社,4個班分别住在3個村子裡,我跟着排長王福榮住在公社裡,主要幫助排長收集全排4個班駐村支農情況。後來全連集中住進泾陽農校,連部文書休假了,指導員蒙恩貴讓我到連部代理了一個月文書工作,主要幫他收集全連支農中的好人好事。我抓緊時間把各班長都采訪了一遍,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我覺得有很多同志的事迹很是感人,便立即着手寫起報道稿子來,經常寫到大半夜。有一天晚上寫到天快亮時,腿腳坐麻木了,想站起來活動活動,卻啪地摔倒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又接着寫。就這樣,我把全連好人好事寫成10多篇報道稿,投給泾陽縣廣播站,全都被采用播出了。蒙指導員十分高興,還給我記了一次嘉獎。

從泾陽縣支農回來後不久,連裡宣布我擔任5班副班長,可不長時間就被調到營部通信班了。緊接着我又被抽去參加了師裡辦的通訊報道教育訓練班,一個月後被留在了師報道組。這期間,7連戰士甯學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西安火車站舍身搶救紅衛兵的英雄事迹傳開了,師政治部組織力量大力宣傳,《解放軍報》派來記者專題采訪,住在招待所寫稿,叫我跟着負責抄稿,記者寫一頁我抄一頁,經常熬夜到後半夜。科裡指定我專門負責收集整理宣傳甯學金的全部資料,包括全國各地給甯學金寄來的慰問信、毛主席像章等。我一絲不苟地做這些工作,為甯學金是我們183團出的一個重大典型而感到無比榮耀和自豪。

1969年9月,師政治部首長派專人去我的家鄉外調我的“家庭問題”。回來後讓我回團裡去。這意味着由于所謂“家庭問題”的影響,我既不可能入黨,也不可能提幹了,讓我回團就是等于判了我在部隊的“死刑”。我懷着沉重的心情從師報道組回到1營部通信班,營裡首長和戰友們倒是對我這個長期“不着家”的小兵挺歡迎的。不幾天,副教導員唐宋生宣布讓我當副班長,不到一個月又讓我當了班長。

11月底,營長王永勝和教導員程啟新指令我帶全班攜一挺輕機槍、兩支沖鋒槍和自動步槍、信号槍住在西安東門城樓上,執行維護社會穩定任務,主要是為了控制這個制高點,應付城内外的突發事件。帶領全班單獨執行這個任務,使我深深感到責任重大。我把全班分成3個戰鬥小組,我和副班長潘嶽林各兼一個組的組長,全班同志除了晝夜輪流在哨位上執勤,還要自己起夥做飯。大家團結一心,在3個多月時間裡,始終堅守崗位,沒有發生過任何問題,圓滿完成了任務,上級首長機關多次來檢查都對我們提出了好評。當時團裡正大張旗鼓地開展“好班長活動”,我被營裡表彰為“好班長”。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1969年底,部隊全部撤離西安市,轉移到長安縣。團部駐紮在美術學院,1營駐在杜曲公社,部隊開展了“三訴三查”教育活動,掀起了大練兵熱潮。我帶領通訊班,練利用指北針找點,練射擊、投彈、刺殺,練土工作業、捆綁炸藥包及爆破,練翻越障礙物,練長途奔襲,練單兵戰術動作,全班人還學會了騎馬。

一天早晨,我帶着全班正在練長跑,迎面遇上了坐車路過的祝允熙團長,他停車一問,聽說我們是1營通信班,十分高興,直誇我們一個營部通信班能抓緊訓練,還當場點名把我們的副班長調到團部警衛班去了。

1970年5月,奉中央軍委指令,183團随同61師移防甘肅,開始了千裡徒步大行軍。出發頭一天,就遇上大雨,到宿營地戶縣一個國小校時,戰士們的衣服、被子早就被雨水淋透了。大家互相幫助把被子裡的水擰幹,就這樣蓋着濕透的被子睡了一夜,第二天照常行軍。一路上,我不停地幫助新同志和體弱的同志背槍。到第4天時,我的兩隻腳上打了十幾個泡,連腳面上都有泡,走起路來痛得鑽心,但我一直咬牙堅持着。

一天早晨出發前,我的背包突然不見了,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營長王永勝笑了起來,我才知道是營長見我每天負重太多,走路一瘸一拐的,怕把我累壞了,趁我不注意,把我的背包讓團衛生隊的救護車捎走了。我十分感激營長的關懷,一路上總是替新兵扛着槍。在秦嶺中蜿蜒行軍20多天後,5月下旬,部隊終于到達目的地甘肅省武山縣洛門鎮了。團部駐紮在鎮上,1營營部駐紮在鎮附近的陰二裡村。當班長的這段時間,是我參軍後感到最快樂的日子。

8月,團政治處又下通知,把我借調到報道組搞報道。我感到離年底老兵複員時間不多了,再回通信班可能性也不大了,就決心退伍前安心搞好報道工作,我給自己制定了幾條規定:

一是作風要深入紮實,每月一定要用不少于一周的時間到連隊去采訪,以及時準确地搜集報道素材,確定報道的及時性和準确性;

二是學習要勤奮刻苦,養成分析報刊宣傳形勢和動态的好習慣,力争抓住最有價值的問題和素材寫報道,盡量提高稿件的“命中率”;

三是虛心向報道組其他同志學習,和大家齊心協力,積極互助,緊密配合,以發揮報道組的整體力量,把全團報道工作搞出成績,搞出特色。

當時報道組的同志們都很努力,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團隊意識”很強,不論是誰寫的稿子,署名一律是“常整風”,誰也不去突出個人。和我一起先後寫過報道的有彭多才、李忠、李铎、張世昌、曹連魁、劉振南、安曉平、張海陽等同志。他們個個勤奮好學,工作積極努力,為團裡報道工作做出了貢獻,也從許多方面對我有很大幫助。他們後來在不同崗位和戰線上都事業有成,有的走上了我軍進階上司崗位,是我終生難忘的戰友和學習的榜樣。

為了培養新人,不斷發現人才,每年團裡都要舉辦一期報道骨幹教育訓練班。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們183團在《人民軍隊報》和《解放軍報》上見稿數品質都比較突出,對部隊建設發揮了一定的激勵和推動作用。團報道組連年被師、軍政治部表彰為“先進報道組”,受到表揚和獎勵,我本人也先後立過4次三等功。

除了寫報道外,我經常積極主動地承擔股裡和政治處首長交給我的起草電報、寫總結報告、寫典型經驗、寫上司講話稿等文字材料的任務,如1連團支部工作經驗材料、2連和4連黨支部建設經驗材料、3連擁政愛民的經驗材料、5連“夜老虎”訓練的經驗材料、7連學習甯學金的經驗材料、3機連連長王光才做“革命老黃牛”的事迹材料、重炮連“雙防”工作的經驗材料、2營黨委“一班人”讀書學習的經驗材料,以及團裡樹立的許多“好班長”的事迹和經驗材料等,都先後被師、軍或蘭州軍區政治部轉發。

這段時間,我精神上卻始終承受着一種巨大的壓力,這就是所謂的“家庭問題”:從“文 革”開始,村裡一些“造反派”就鬧着要給我家升成分,是以使我在部隊一直入不了黨、提幹部更無希望。上司對我盡管很關懷,但也沒有辦法,外調不知搞了多少回,對我的“家庭問題”都做不出結論,本來在1968年6月,連黨支部就準備把我作為黨員發展對象了,可後來一直拖了下來。同年入伍的一些同志,有的不但早就入了黨,而且已經擔任了連級幹部,我卻一直是個“民主人士”。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1970年年底,我被确定複員,對此我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表也填過了。這時原183團老政委、師政治部王德聲副主任給團裡打來電話,點名要團裡把我作為報道骨幹保留下來,暫不複員。就這樣,我就繼續在報道組寫報道。

1971年4月,政治處主任程其新帶了兩個幹事和我到給師部施工蓋房子的5連去蹲了一個月點,回來後親自提議黨支部研究發展我入黨的問題。副主任高興榮、趙連俠、張慶元也都同意。黨支部指定由股長楊官文、副股長黃文忠做我的入黨介紹人。1971年7月3日,黨支部召開大會,一緻同意接收我入黨。可報送到團直屬隊黨委審批時又遇到了問題。團直5個連隊的連長和指導員都是黨委委員,他們大都對我不太了解,尤其是一聽我有所謂“家庭問題”,都覺得不好表态。政治處程啟新主任和張慶元副主任便分頭去找團直黨委委員們,一個一個介紹我的情況,并說明:政治處黨支部完全是按照黨員條件和根據本人的實際表現發展黨員的,農村裡搞“運動”的情況十分複雜,杜燦所謂的“家庭問題”長期調查查不清楚,就是調查清楚了,頂多是個家庭成分問題(注:我家本是中農,文 革結束時仍然是中農),根據本人實際表現群組織上的長期考察,也不該影響本人政治上的進步(在此期間,師政治部王德聲副主任向江修惠主任報告了杜燦能否入黨的問題,兩位首長訓示組織科研究拿出意見。組織科長王玮珍帶人去183團考察,回來報告後,政治部兩位上司兩次修改,向183團黨委正式發函電,說明根據黨的“講成分,不唯成分論,重在表現的政策”,杜燦同志的家庭問題不影響本人入黨——鄭懷盛注)。經過他們這樣做工作,團直黨委第二次開會審議時,一緻通過了準許我入黨的決議。

按照那時的黨章規定,沒有預備期,我就是正式的中國共産黨黨員了。加入黨組織,是我人生道路上成長進步的一個重要的裡程碑,給了我為部隊建設做貢獻的無窮力量和信心。我永遠都衷心地感謝程啟新主任、趙連俠、高興榮、張慶元副主任,宣傳股楊官文股長、黃文忠副股長,組織股馬長河股長、米萬福副股長、保衛股胡瑞倫股長,幹事趙世儒、沈麗常、錢夢庚、張志軒、昝吉康、王永田、劉永貴、張學謙、田長才、張世昌、劉振南和政治處黨支部全體同志,以及團直黨委對我的關愛、教育、信任和鼓勵。

眨眼到了1972年終,我當兵已滿5年了,我想這回複員沒有任何疑問了,做好了複員的一切準備,要求自己珍惜最後的每一天,盡量在複員前為部隊多做些貢獻,多寫幾篇好稿子。一天晚飯後,我和往日一樣正趴在桌子前寫稿子,團政委祝允熙和主任顧漢根來到報道組,見了我,祝政委說:“杜燦,你的問題解決了!”見我一時摸不着頭腦,他又說:“你的提幹問題團裡先後向師裡報過五六次,都給打回來沒有準許,這回總政發了個新檔案,我們團一級有準許提排幹的權限了,經團黨委研究,已經通過了你的提幹問題。你的提幹很不容易啊,你一定要好好地幹!”當時我真是又驚又喜又激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還真的會被提成幹部,沒想到馬上就要複員時會出現這麼突然的變化,沒想到團黨委和團首長會如此關心我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戰士報道員。我心裡暗暗地想:決不能辜負團黨委和團首長對我的期望,從今往後一定要加倍努力地工作,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黨員和幹部,終身為黨、為國家、為人民服務,不惜貢獻自己的一切!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

1973年1月初,團裡正式宣布了我的提幹指令,先是1營營部書記,後又改為2連2排長,還沒有去報到又改為1連3排長。我在1連當3排長1年多時間裡,負擔的任務是為蘭州軍區圖庫施工。期間有這樣一件事:團裡派幹部股長錢夢庚帶着5連指導員羅久源、9連排長李廣成和我,一行4人,代表團黨委和首長,前往上年遭了災的河北省衡水地區景縣和唐山市遷安縣、豐潤縣、灤縣,專門走訪慰問了幾十個幹部的家屬。那時農村是工分制,雖然政府對軍屬也有一定的照顧,但我們軍屬家中缺少男勞力,生活普遍比較困難。可是每個家屬那種吃苦耐勞、自力更生、支援自己丈夫為國服役的精神卻很感人,所到之處給我們走訪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覺得整個慰問走訪過程也是一個學習和受教育的過程。回團後,我把情況整理成書面材料,代表走訪組在全團幹部大會上做了彙報,大家對這次慰問走訪反響很好。

1976年3月,團裡把我從1連調回宣傳股當幹事,先搞了一年報道,後負責搞教育。股長黃文忠已經轉業了,楊官文股長從2營教導員調政治處當了主任,宣傳股工作由副股長佟德才主持,另一名副股長沈麗常主要負責文化工作。股裡另外3個幹事個個比我兵齡老,我既很注意尊重他們,虛心向他們學習,也能夠積極大膽工作,和大家愉快相處團結共事,上司交給我的任務也完成得較好,師和軍《政工簡報》經常轉發我團宣傳教育方面的經驗材料。僅1975年,我下連隊搞過4次教育試點,師、軍轉發我寫的材料就有10篇。

1976年4月,團上司讓我下連到5連4排代理了一個月排長,緊接着又代理了兩個月5連副指導員。這次代職,使我對基層連隊加深了了解,對基層幹部的工作加深了了解。12月,佟德才副股長轉業了,沈麗常副股長年齡偏大,團裡破格提升我當了宣傳股股長。這又是我自己沒有料想到的事。團黨委和團首長的關懷與信任,使我覺得有用不完的力量,每天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股裡大小事情都親自幹,真恨不得一天幹完幾天的事情。

1978年5~7月,團上司又讓我下到2連,代理了3個月指導員。當時2連在執行營建燒磚的任務,幹部或休假、或出差、或外出參加教育訓練,隻剩下司務長徐信和在位,各排都指定了一名班長負責,管理有點松散。我到連裡後,首先抓緊時間了解熟悉各方面情況,重點抓了班長教育訓練和夥食管理,和每個班長談了一次心,同時每天都堅持到工地上和戰士們一起幹活,確定了燒磚任務的完成。這次代職使我深深感受到,基層官兵是最辛苦的,在連隊當好一名主官是相當不容易的。代職時間太短使我感到有點遺憾。

1979年7月,上級發來調令,要我到師政治部宣傳科當副科長。由此,我離開了撫育我成長進步12載的183團。政治處主任聶瑞樞親自組織了茶話會歡送我,團政委王玮珍、副政委楊官文都來參加并講了話,首長和同志們都熱情洋溢地勉勵我到師機關要好好地幹,為183團争光。

回想自己在183團所經曆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我心潮滾滾,難以自禁。在歡送會上我十分動情地表了态:183團黨委、首長和戰友們、同志們對我的關愛太深了,對我的教育太深了!對我的恩惠太深了!我在183團這12年,是我終生難忘的12年!我對撫育我12年的183團有着特殊的感情,以後不管走到哪裡,我永遠都會記住自己是從183團走出來的!我是永遠都不會忘記183團的!

時光荏苒。以後的歲月裡,我回183團去的次數也數不清了。每次回團,我都感受到異樣的溫暖和親切。1996年10月,上級任命我離開野戰軍部隊去商洛軍分區當政委,我攜老伴特地從師部趕到183團駐地告别,團長、政委等上司和機關、部隊同志們熱情款待了我。退休以後,在回憶往事的時候,我想念最多的是在183團度過的時光。可以說,在183團的一段經曆,是我人生中最為重要、最有價值、最為珍貴、最值得回味的經曆,任何時候想起183團,我都覺得格外光榮,格外激動,格外親切!還是那句話:我是永遠都不會忘記183團的!

杜燦:永難忘懷的183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