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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俄烏論戰這面鏡子中照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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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子 | 文 關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俄烏戰争以來,各種分析文章、視訊動态、群友評論、民間觀點紛紛,可大緻概述為:知識分子、中産群體總體挺烏反俄;民間多挺俄,并多見“純爺們”“戰鬥民族”之類情緒化表達;官方則理性務實,不拉偏架,審慎表态,還借助《上海公報》發表50周年等契機釋放對美、澳的友好資訊。

筆者不以地緣政治、國際形勢或軍事學為研究方向,對誰“對”誰“錯”、發展趨勢并無特别見解,本無意作文。然天天被朋友圈、小視訊、一些“智庫”“論壇”微信群中,各種缺乏專業甚至拼湊的觀點“轟炸”,并多見雙方、多方互相站隊、指責、“親切問候”、網戰……紛紛擾擾,還是想表達幾個觀點。

從俄烏論戰這面鏡子中照見自己

“問題的根本在于感情和立場”

不去評論“對錯”,也不參與任何一方。

一是,毛澤東早就做過總結,“問題的根本在于感情和立場”。站在俄烏、“自由世界”、普通群眾不同立場,和對誰抱有更多的感情,得出的結論肯定不同。是以誰都不可能絕對正确,誰都說服不了另一方;

二是,俄烏問題确實錯綜複雜,牽涉曆史、政治、經濟、軍事、民族、文化等全方位。事實上,約翰·米爾斯海默、塞缪爾·亨廷頓等政治學家早在十多年前就預測到俄烏必然爆發戰争,今天這場戰争,何嘗不是雙方長期準備、甚至為防止戰争而爆發的戰争。大多數人從某個點甚至某幾個點切入去談都有失偏頗。除了客觀論述、報道,任何負責任的學者、媒體都不應草率地誇誇其談,誤導他人;

三是,在這裡要反對以商業和流量為目的的假新聞、假消息,和不加辨識的生産、擴散違反公序良俗的各種危言聳聽。

不管我們如何呼喚“peace&love”,戰争始終是人類的一大旋律。據網上流傳的不完全統計(2014年版《人類戰争的曆史》),在有記載的5560年的人類曆史上,共發生過大小戰争14531次,平均每年2.6次。另據美聯社調查報告,僅二戰結束以來,全球就爆發了大約300場局部戰争,大約有1000萬人死于戰火。

我們對戰争并不陌生。作為一個80後,襁褓時期的“對越反擊戰”,兒時的1991年“海灣戰争”,我們都沒有特别印象,當時的媒體也并不發達;少年時期的1999年科索沃戰争,我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第一次感同身受;青年時期,美國的全球反恐戰,通過網際網路圖文、視訊的形式,直覺地刺激着我們;漸入中年,又遇上叙利亞戰争,這場戰争多國角力、一打十年,無論多麼慘烈、多不人道,打得久了,跟生活一樣變得麻木。

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的戰争硝煙剛剛散去,2022年,正當我們埋首生活,疲于奔命,這場俄烏戰争又必然地爆發了。3月3日,俄羅斯首次披露“俄烏特别軍事行動”傷亡資料,俄軍死亡498人,1597人受傷,烏克蘭超過2870人死亡,約3700人受傷。

“人”,在戰争面前就是一串數字。期望作為“人”的鬥争各方,能從不同立場,漸漸站到“人”的共同立場,去面對和處理。

另一面,我們所見那麼多侵略戰争、慘烈戰争,何以隻有今天的俄烏戰争才能炸網?真要說人道、人性、義憤填膺,反應這麼激烈,口誅筆伐,那麼,對水深火熱的叙利亞、阿富汗,被滅國的南聯盟,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伊拉克人……再上溯四十年,我們的父輩,上溯七十年我們的祖輩的慘烈犧牲,是不是有點過于厚此薄彼,不太公平?

戰争并不遙遠,不要忙于指責、批判。尊重别人的感情和立場,堅守自己的一點血性,力所能及地幫助而不是煽風點火,及至做好自己最壞的打算,或許才是應有的理性态度。

從俄烏論戰這面鏡子中照見自己
從俄烏論戰這面鏡子中照見自己

争吵中看到希望

各種論戰,反應出長期積累的一種文化撕裂。四十多年來,我們存在一種社會分化、固化的危險,我們不能讓這種撕裂擴大成社會裂痕——這也是今天國家堅定不移地反壟斷、鄉村振興、倡導共同富裕的根本所在。

我們首先要勇于自我批評。

不止俄烏戰争,這些年,在許多重大社會問題上,作為社會中堅力量和中産階級代表,許多知識分子群體已習慣言必“自由、民主、平等”之類的普世價值表達,下不接地氣,置平民立場、充滿不平衡沖突的社會實情不顧,上容易偏激,常常陷入普世價值、西方經驗的一葉障目,或者“光破不立”——對誰都一頓批判但又給不出實際意見或建議。

其次,我們要看到更多的希望。

我認為,一個理想的社會思維模型,應當是——群眾講血性,中間階層講人性,上層講理性。

群眾缺血性,譬如日韓,資本與階層固化,群眾以級别、資曆定勝負并無意反抗,社會缺乏活力、創新意識,必然陷入中産陷阱難以掙脫;

中堅需講人性。其一、一個國家必須有足夠的中産階層才能保持穩定發展,而培育中産的根源在全球化市場分工,他們崇尚國際化、普世價值是正确、且應當倡導的。其二、作為社會主導力量,也應首推“人性”,隻講血性不講人性必然導緻混亂(如衆多動亂的第三世界國家),而全民高知理性又并不現實;

上層建築須理性。上層建築牽一發動全身,影響全體國民的身家性命,情緒化、講大道理,時常是行不通,甚至要誤國誤民的——例子近在眼前,烏克蘭便是。

一個理想社會,應當是三者互相了解、尊重、融合,而不是充滿偏見、互相指責,大家同心協力,才能對内不斷“滿足人民群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外謀求民族複興、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

事實與希望也正在于此!

我們的社會,億萬群眾有血性,“我命由我不由天”,人人不迷信“命”與虛無,人人各求前程,人人各自奮鬥,敢于反抗、突破、創新,社會與國家又給予較充足的空間,構成了偉大國家的底色;

我們的社會,擁有龐大的中堅階層。他們擁有專業的技能,開放的思維,較穩定的家庭和物質結構。這個勤于思考的民族,他們沒有耽于物質,而是樂于思考,勇于追求和承擔社會責任,這是一國穩定進步的根本動力;

我們的社會,擁有理性而智慧的上層思考、清晰而穩定的國家戰略。在百年大小戰争、複雜鬥争中,植根人民,目光遠大而清晰,腳步堅定,依托穩定的體制和一定的糾錯能力,始終不依附于人、由弱而強,也足以證明其成功。

對一個人來說,血性+人性+理性,才有健全人格,國家同樣如此。放眼全球,具有這種健康“國格”的國家屈指可數。縱然不完美,縱然某些方面進步還有點慢,但我們的社會,依然健康,依然在進步。

何謂“文化自信”,這便是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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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單方面自信”

另一面,單方面的“文化自信”,也充滿曆史教訓。

2019年火爆全網的《長安十二時辰》,就描繪了“萬國來朝”的大唐盛世。整個大唐,國民上下充滿血性,尚武,追求功業,以軍人治國。但血性之下,高潮來得快去得也快,帝王好大喜功,唐中期安史之亂後,國家陷入持續動亂、民不聊生。

宋代,軍人出生的統治者矯枉過正,推行文人治國,史學界對其評價完全兩極化。

一種觀點是“中國封建王朝的巅峰”:宋代政府開明、重文重商,知識分子有着崇高的地位,以緻文化大家輩出,且儒佛道千年輪流“坐莊”的思想混亂後,以程(程頤程颢)朱(熹)為代表的知識分子,融合儒佛道學說而成宋明理學、心學,影響深遠。

經濟上,兩宋GDP占全世界60%~70%,商業發達,但商稅平均僅2.5%,還誕生了世界上最早的紙币,并順帶刺激了歐洲資本主義啟蒙和社會變革;

另一種觀點是宋朝“積貧積弱”,物質與精神豐裕的背後,是兩宋的死循環:知識分子“歌舞升平”的狂歡,和“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民間血性喪失——打不過,對外四處求和、花錢買“和平”,對内施行“曆史上最壞的兵制”,即“禁軍”+“廂軍”的職業雇傭兵制,戰鬥力低下——國家靠花錢撐着,财政收入的十分之六七,甚至六分之五用于軍費——積貧積弱,在低級遊牧文明、不要你錢隻要你命的蒙古人沖擊下亡國。可見,知識分子治國、文明程度再高、經濟再發達,照樣有緻命危險。

宋代以降,元明清統治者吸取教訓,既不讓軍人掌權,也不讓知識分子奪勢,始終走集權之路。他們對外閉關鎖國,對内取消丞相(知識分子首領)制、大搞特務制、大興文字獄,打壓知識分子,同時重征商稅、推行官營、抑制商業,并用各種反人性的制度壓制群眾和社會,中下層、社會活力盡失。統治者一眼望去,一派“天朝大國”景象,卻在與西方的短兵相接中一觸即潰。

如上,曆史反複證明,哪怕再正确的唯一論、一言堂,都将演變為民族和人性災難。

知識在網際網路上,而智慧在文明的血液中。古人雲,兼聽則明,求同存異,誠哉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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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目前的問題

我經常在與朋友的讨論中說,今天中國最大的問題,不是經濟——經濟當然有問題,但國外的問題、美國的問題,并不比我們少;也不是治理——治理當然也有問題,同樣,國外的、美國的問題也不比我們少。今天,我們最大的問題,其實是文化。

如果朋友還不了解,我便問要他這個問題——你,信什麼?

市場?主義?傳統?宗教?科技?都是,又不都是。那到底是什麼?

我曾在《鄉村覺醒年代》中打過一個比方,今天的中國,就像武俠小說中一個出生貧寒的有志青年,曆經萬般磨難,終于學成各種武林絕學——無論自由市場,還是共産主義,無論傳統文明,還是現代思想,無論宗教信仰,還是高科技理念,無不樣樣精通。

他終成一代大俠!行走江湖,自是有餘,但内在功法太多(且越來越多),又不可能放棄,便得承受各種内力沖突,乃至經脈堵塞之風險。風不止,樹亦不靜,各種聲音時常打架,非要争個你死我活,隻會讓這個大俠精神分裂、乃至走火入魔。

人再厲害,再富有,再強大,終究還得面對自己。相比西方文明的外向性+“與神對話”,這正是東方文明之所長。這位大俠應該做的,應當是正本固原,再融貫各派所長,最終開創屬于自己、而不是拿來主義的新功法!

他終将成為一代宗師!讓我們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互相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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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代使命

這樣的沖突與融合,我們并不陌生。中國曆史上,總體有兩次“内功大融合”。

第一次在漢代。

春秋戰國,相對一國來說,都是外國,諸子百家,也多是外來思想。好在社會開放,百家争鳴。及至秦國,儒、法聯盟,一統天下,但随後又走向強權、暴政,不過十來年便告傾覆。

漢朝立國,高祖後,文景二帝又用黃老之學治國,休養生息,積蓄力量,才有中國曆史上第一個漢武盛世。武帝時,董仲舒融合儒、法、道、墨、陰陽家學說,以“天-地-人”為架構,以三綱五常為秩序建立“大一統”思想,直接而深遠地塑造着中國此後數千年曆史。

此後數千年,盡管國家分分合合,乃至幾經外族屠殺、驅趕,始終有一條清晰的主線,促使一個民族在坎坎坷坷中生存下來,并不斷同化異族、不斷壯大。今人以現代眼光,或出于革命、創新需要,不顧曆史規律、時代背景地簡單批判,有失偏頗。

第二次在兩宋。

漢末,思想大一統支援下的皇權大一統走向專制、荒淫,儒家禮教成為幫兇,逐漸被世人遺棄,此時佛學傳入,一度興盛。魏晉南北朝期間,兵燹不斷,社會動蕩,各種道理都不管用,主流知識分子用以躲避現實的玄學大行其道。至唐朝初期,李家王朝尋根問祖至老子李聃,仍尊道家。武則天篡位,又借禮佛抑道,推動外來的佛教再度盛行。

隻是無論道、佛,面對藩鎮割據、内鬥都無能為力。此後是唐末、五代十國的人心大動亂,數百年乏善可陳。及至宋朝立國,知識分子再次主導社會變革,以程(程颢、程頤)朱(朱熹)為代表,融合儒、佛、道思想,開創集大成的宋明理學。内功大成,内可幫助國家抵禦“積貧積弱”,外使中華文明再次影響東亞。時至今日,宋明理學、心學依然備受東亞各國推崇,是東亞文明圈的基礎。

近代曆史,大家耳熟能詳,各種外來思想沖擊下,各種自我革命、改革中,國人逐漸自我壓制文明傳統,直至目前文化的外在繁榮與内在沖突并存的時代。

有充足的思想養料,才能有充分的精神融合。有激烈的思想沖突,才能有存異求同的前行動力。冥冥之中,中華文明千年一次大融合,今天,我們能否将市場與主義、傳統與現代、信仰與科技融合,進而實作自身文明的第三次“大融合”?

“人一生最大的幸運,就是在年富力強時發現了自己的人生使命”,這不僅是民族複興的希望,也是幫助全球解決西方模式導緻的“現代化陷阱”、建構人類命運新共同體的希望,亦是一代知識分子的機遇與時代使命。

願人們從各種喋喋不休、翻來覆去、“圓環套圓環”的低級争吵中醒來,去照見自己,去擁抱更開闊且偉大的星辰大海!

從俄烏論戰這面鏡子中照見自己
  • 作者:劉子,民間觀察派,獨立思考者。專欄作者,撰稿人,鄉村振興&縣域經濟學者。個人公号:劉子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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