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種的玫瑰樹
◎ 周文婷
冒險之旅
你準備好冒險了嗎?
花不停地開，水不停地流的時候
你用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捏着瞬息
袖子裡灌滿鳥語，作業聲，離别時刻
陷入寂靜，不得動彈
夢裡的那條紅色大魚
吃掉了很多的海
長得像一個人的絕望那麼大的時候
隻有深淵能夠解救
這世上所有的路都通向他
你拎着在人世間賺取的一小塊陰影
置辦田地，置辦愛情，置辦終年不停的風
時間鋪天蓋地來到所有人面前
所有人像滾鐵環一般的從山頭往下滾
途中，花不停地開，水不停地流
你準備好随時冒險。
一百年後的未來
想發明一百年後的未來
可是我卻活不到一百年後
穿上綠色的裙子，塗上綠色的口紅
打開抒情的引擎蓋
讓少男少女心跳加速
住進一間數字組合而成的辦公室
在這個透明的社會裡
養一些記憶超過七秒的魚兒
随時讓虛拟的戀人心碎
窗外樹枝上的永生歌姬
賺足了眼淚，就去吃一顆末世丸
走街串巷地去撿拾一百年前的灰色碎片
新安裝的心靈，還是喜歡喝那杯檸檬茶
閱讀失敗的小說，檢查夢境裡的兩顆子彈
是否離開了未來的六道輪回
人類成為時間的機器，言聽計從
發明未來的間隙，發明非虛構的愛恨和離愁
那些被我愛老了的人
都用白發一根一根地一筆一劃地向我靠近
讓我從菜園子裡采摘一些養分
供給他們走出門外，總是喜歡帶着醉意
将我的年輕氣盛與他們平分，然後
一起平靜地退回屋裡
将鐵和溫柔擦得雪亮
将身上取下年輕的氣短和胸悶
放在一起，像一對比對的戀人
我們都是家屬，說着打開天窗後的話
那一年，五行未老、衆生未老
我們未曾謀面，也忘了
将生活舉起的手，重重地放下
一顆現代的星星
素描大地粗犷的呼吸之時
偶遇一顆現代的星星
徹夜長談風是怎麼樣吹的
我們一起品嘗年輕，巴巴地
一遍遍等着衰老的那一刻
眼睛裡開滿了瘋狂的黑玫瑰
孤獨在曠野的星際裡馳騁
無知被扔進大海和洗衣機
黑夜的手指伸向四面八方
你說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昆蟲同樣可愛
水和水曾喜歡玩疊羅漢的遊戲
冬天一到，當機的快樂多像一尊
醒着的神。永不停止的死亡
兩眼空空——
盯着每個人對人世眷戀成朵花
滿手花種，等待着和某一雙眼睛
在水裡同時燃燒起來
然後追趕時間，以幻想為生
我們尚未學會生産孤獨
隻是徹夜不停地堆白夢境
将石頭扔進河流，仰望星空
看着同齡的日常，互相迷惘
蝸居在水裡的脾氣們
生長成魚群的王，嗅着飄來
清蒸或紅燒的味道，然後
對記憶撒着最清澈的謊
每天的落日給予着最大的誠意
讓成熟的碎玻璃在岸邊
守護着天才種的玫瑰樹
無限愛
一個恐高患者，在銅鈴山
自願眩暈，恐懼，舉步維艱
山知道山有多大，我知道我有多偏執
我在北方安營紮寨多年
要柳綠就讓花紅
要綠水就讓山青，要綠就綠徹底……
綠成南方的綠林好漢
隻是，我綠的力氣、勇氣遠遠不夠
沒辦法，将你來來回回的愛一遍
還沒愛夠，我就要回去做個詩人
而你，生來需要詩人到此一遊
時間愛過我
時間腐朽前
承諾有高空墜地的危險性
那個十八歲的少年
曾一本正經地愛着我
我拒絕的時候，整個北方的風
都吹向我的身體，從此
我在虛無中夜以繼日鑿出星空
不知斑斓過健康還是疾病
貧窮還是富有——
訓練多年的豹子，依然喜歡從
喉内跑出，每一個昨日依然
奉上悼詞，每年風枯之時
便陷入有限的回憶
溢出來的沉默，巴巴地等我
掏出自己猩紅的心——
證明時間真的愛過我
青苔滿身
放過的猛虎，放過的星辰
放過的每一個有用的标點符号
在布滿灰塵的掌内依然立正、稍息的姿勢
從老屋的胸腔掏出沉默後
放進桌角等我的中年水杯
開始思念那些和我未曾謀面的人
他們沒見過我如何飼養老虎
扣一籮筐的星星
還有将标點符号軍事化管理
……
沒走遠的風總在夜晚胃疼的時候
将沉默吹開又閉合——
流在河裡的心裡話，青苔滿身
周文婷90後，陝西靖邊人。作品發表在《人民文學》《詩刊》《中國校園文學》等刊。曾參加第八次全國青年作家創作會議、魯迅文學院陝西中青年作家高研班。獲陝西省文化藝術節詩歌類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