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幼薇,天之驕女富 n 代,從小到大稱得上事事順心,除了在感情上。
初戀是自私鳳凰男,整天隻知道找她要錢,分手時還說「你零花錢有十萬卻隻給我五萬,你就是不愛我,你個渣女。」
我?渣女??
經此之後,許幼薇多年沒敢再戀愛,直到大學快畢業時遇見隔壁學院的助教。知識分子家庭,談吐不凡,成熟穩重,與初戀半點不挨邊,許幼薇春心稍微萌動了下,之後是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半年後,許幼薇發現她是助教的女朋友 12 号。
我可去你的吧,八爪魚,滾!
放棄愛情幻想的許幼薇開始投身事業,雖然家族企業不需要她怎麼奮鬥,但該有的學曆要有,該搞的項目要搞。
然後她在搞事業的時候遇到了前任。
這次許幼薇學乖了,深度考察,不了解透徹不松口。男方追了她一年後兩人終于在一起,許幼薇覺得自己拯救了全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男人啊,又帥又溫柔,體貼又細膩。
許幼薇深陷愛情,恨不得原地結婚,如果她沒有參加那個聚會的話。
聚會上沒有燈光的角落,許幼薇當時的男朋友正摁着另一個男的親。
騙婚 gay,給爺爬!
「啊,好想談戀愛啊,不摻雜亂七八糟的感情,單純的戀愛。」
許幼薇和好友何錦倚着沙發喝酒,一杯下肚,暈暈乎乎,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
何錦笑她「真的假的啊?你忘記上次大師說你招爛桃花,談一次崩一次,傷心一次。還讓你三十歲之前不要再談戀愛了,這樣以後才能遇到真愛?」
許幼薇瞬間萎了,這大師算得超準的,連自己之前每次戀愛的細節都能算出來。
「啊,沒救了,可是我好想有人陪。」
看到好友喪氣,何錦突然歪着頭狡黠一笑「不過,我倒有個主意。」
許幼薇聽完直接愣住。啊這,啊這這。雖然她們圈子裡有不少人這樣做,但許幼薇一直沒把這種事往自己身上想過。
拜托,小鮮肉诶。
「什麼啊,這叫讓失足少年回歸正途,是扶貧好嘛。」何錦誘惑她,「何況,銀貨兩清的戀愛就不叫戀愛了嗎?現在有那麼多人打着愛情的幌子謀利益呢。」
許幼薇「……」
——
在收到何錦的消息前,許幼薇都以為她隻是在開玩笑。是的,何錦給她發了一家會所的定位。
「晚上八點玫瑰房等你。」
我不會去的,我是有底線的好吧。
一個小時後。
「薇姐好。」
前台見是她,十分殷勤。先不說這位的身價,光是她是未來老闆娘的好朋友,都夠他們巴結的了。
前台妹妹領着許幼薇去了玫瑰房,就自動消失了。
這種地方許幼薇其實很少來,畢竟她是出了名的一杯倒,也不太贊同來這裡的許多人的做法,隻偶爾來接何錦。
她推開門,被晃了兩眼,何錦喝得沒個人樣,拿着熒光棒還是手電筒的什麼東西亂照。
何錦見是她,強撐着過來「快來,給你介紹。」
許幼薇順着目光仔細看過去,才看到角落裡坐着的小男生。
白 T 短褲鴨舌帽,在被點到時立馬站立,猶豫着走向許幼薇。
一身酒氣的何錦靠在許幼薇肩頭,嬉皮笑臉「幹淨弟弟,這兩天剛來的,不是家裡出事也不至于來這兒,這回真扶貧了。」
等等,這什麼跟什麼啊?許幼薇承認來的時候她是有點旖旎心思的,可現在又慫了,一時有點無措。
何錦才不管這些,她的好朋友什麼都好,就是太放不開,這樣活得很累。她把手上的東西塞給小男生,囑咐道「好好愛姐姐。」
然後裝模作樣地接了通電話,給許幼薇輕飄飄留下一句「我要一度春宵了,你也加油,拜拜,愛你呦。」就走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許幼薇沒想。好吧,她動了那麼一丁點兒心思,可在看到小男生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
這位弟弟看起來好幼,頂多大學生吧,如果對他下手,那我和那些永遠隻愛二十歲小姑娘的油膩中年男子有什麼差別。我就是個辣手摧花的禽獸。
于是在何錦走後許幼薇也想溜之大吉,然後她被小男生拽住了。
「姐姐,别走。」
昏暗燈光下許幼薇看不清小男生的表情,想來也應該不太好。她之前是聽過的,這種「王子」出台不能空手而歸,不被帶走過夜會被恥笑的。
你被恥笑關我什麼事,不管了,快逃。
許幼薇這樣想着,卻還是從包裡摸出一沓現金塞到小男生連帽衛衣前面的口袋裡,因為太過慌亂,好幾張紙币掉在地上。
「姐姐,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許幼薇把車停在了江邊,兩人沿着江邊走。九月的晚風已經帶上初秋的涼意,許幼薇的白色裙擺被微風輕輕吹動。
男生怯生生的,聲音也小小的,一路走一路說。說家裡的境遇,為什麼來這兒,說之前遇到的顧客。
許幼薇時不時看向他,沒接話。
風把男生額前的碎發吹起,光照在棱角分明的臉上,青春,稚嫩。
許幼薇有一瞬間的恍惚。如果自己現在在讀大學,會想和面前的人談戀愛吧。
「姐姐,謝謝你。」
忽然男生走向前,将她壓在江邊白堤上,試圖去吻她。
???
什麼情況。
許幼薇跟觸電一樣,用力将男生推開,落荒而逃。
不是吧,劇情已經發展到以身相許了?這麼老套?!等等,你想做美人我不想當英雄,啊啊啊喂。
許幼薇在車裡坐了好大會兒才緩過來,正要驅車回家,然後就在後視鏡看到了那個男生。垂着頭,像隻大狗狗,看起來有點可憐。
她聯想到剛剛男生說的,家裡被人坑欠了幾個億,公司破産,父母離婚,小小年紀就要肩負重任扛起整個家庭,實在走投無路才來此地賺快錢,忽然就生了恻隐之心。
男生又往前走了幾步,就站在車屁股後面,眼睛閃爍着。
越看越像流浪狗狗。
算了,人已經帶出來了就不能再送回去,起碼今晚先安置一下。許幼薇想。
美色誤我啊!
許幼薇讓他上了車,因為剛剛發生的事讓兩人都有些尴尬,尤其是小男生,此刻完全不敢看許幼薇,她說什麼都乖乖點頭。
許幼薇「去酒店吧。」
男生聽見這話,整個頭都紅了,許幼薇内心吐槽:剛剛不還沖得挺猛嗎?
她本來想逗逗他,但怕出現什麼不可控的事,還是老老實實攤牌「不知道何錦怎麼跟你說的,但我沒想你,也不想……咳咳。」
「我明白的,姐姐。」男生「嗯」了一聲。
許幼薇好不容易松口氣,就又聽見他說「我不會讓别人知道我們的關系的,也不會給姐姐的生活帶來困擾。」
啊,你明白個錘子啊你!
許幼薇義正辭嚴「我不是那個意思。」
男生仿佛智障「姐姐,我很好養的。」
許幼薇「既然如此,你或許可以試試腳踏實地,自力更生。天上不會掉餡餅,撸起袖子加油幹。嗯!」
沉默,又是沉默。
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聽進去啦!計劃通✓
夜已經深了,路上很少行人,許幼薇一路疾馳,繞過常去的活動區,停在了一家星級酒店門口,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許幼薇「身份證帶了嗎?」
男生下意識點點頭,從口袋裡摸索出來一個卡片,頓了頓又放了回去,搖搖頭「忘記帶了。」
許幼薇将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你不會沒成年吧?」
男生沉默了會兒。
許幼薇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剛剛激起的一點保護欲也消失了「我從不帶人回家。」
男生這才磨磨唧唧地将身份證遞給她,許幼薇接過來看了眼,二十了。
自己那會兒正滿世界遊玩呢,如果不是家庭變故,他應該也在世界某個地方度假的吧。
許幼薇看到男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尴尬的表情,終究是于心不忍,無奈地歎了口氣。
刷卡進門的許幼薇看到房間内設定,直接愣住,并且試圖攔住身後的男生,可惜來不及了,他已經大步踏了進去。
完了。
剛剛好不容易解釋清楚,現在都白搭了!這什麼酒店,我要投訴!
果不其然,男生眼神又熱烈起來,車裡那個害羞的小可愛徹底消失。
「姐姐你先休息下,我去洗澡。」
程昫将熱水開到最大,白霧緩緩升起,他的視線漸漸模糊。
三個月前他正和朋友在國外滑雪,收到父母離婚了的消息時他以為是朋友的惡作劇。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有很多紅顔知己,母親對這些事也從來不管,他雖然厭惡父親的做法,但以為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鬧。
他從來沒想過父母會真的離婚。
他打電話問母親到底怎麼了,母親卻說「沒事,等你回來再說。」
等他到家時,一切都變了。
離婚後父親帶着新的老婆孩子去了國外,也是這時母親才知道原來父親在外面還有一個家。
沒幾天,公司破産清算,資産被當機,家裡的房子全部被抵押還債。
這些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本就心髒不好的母親病倒了,急需一筆錢做手術。
程昫把卡裡剩的錢全拿去給母親看病,還去各種地方做兼職賺錢,可錢還遠遠不夠。他含着金湯勺出生,從來沒操心過錢的事,眼下卻是走投無路。最後經朋友介紹來到這家會所賣酒,老闆是父親曾經的朋友,對他也多有關照。
他長得白淨,花錢堆砌出的富家公子氣質又十分獨特,經常有客戶為他一擲千金。雖然才來了半個月,可會所裡其他人的銷售額遠不及他的一半。
幹了許多年的銷售眼看着自己的業績被搶,還是這種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是處的小白臉,難免心懷怨恨,聯合了其他人給他使壞。
平時被陰陽怪氣,甚至被打幾下,程昫都忍着。他來這裡是賺錢,沒必要和别人鬧得這麼難看,那樣讓林老闆也難做。
但程昫沒想到他們能壞到這種程度。
那天,他躺在會所的床上,覺得一切都完了。
耀目的燈光灑在臉上,像一把把利劍要把他的身體戳穿。
那一瞬間他想死。
他閉上眼睛,等待命運的宣判,可想象中的折磨卻沒有出現。開門的是林老闆,他讓司機送他回家,還給他放了幾天假。
再回到會所時,聽說那幾個給他下藥的小人被罰了工資。
而林老闆找到程昫,說現在圈裡有人知道他收留了他,讓他有點難辦。
這些程昫都能了解,樹倒猢狲散,尤其自己的父親現在還欠了那麼多錢,林老闆能照顧自己這些日子已經很顧念舊情了。
程昫失落地收拾東西離開,又被林老闆叫住,猶豫着給他指了條路。
許幼薇就是林老闆給他找的出路。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出賣色相的一天,但他沒得選。
來之前程昫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無論今天來的這個叫許幼薇的人年齡多大,長什麼樣,有什麼離譜要求,他都會盡力滿足,求她能憐惜他。
但誰知道碰上了個不動如山的。
從前他見過許多妄圖往自己父親床上爬的女人,她們裝傻充愣,沒有尊嚴與底線。那時候他對她們嗤之以鼻,可現在他卻做着和她們一樣的事情。
不同的是,自己的父親老态龍鐘,十分油膩,而外面那個女人,稱得上漂亮,似乎還很單純。
單純到不像成年人。
程昫洗完澡裹着浴巾出去,就看到那人筆挺地站在門口按手機,她聽見動靜沒擡頭,說「你将就休息,我留了些錢給你,明天自己打車可以嗎?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程昫裝乖賣可憐「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但我不想姐姐那麼勞累,姐姐先睡一覺再處理工作吧。
「而且,我從來沒有自己住過,我害怕。姐姐能陪陪我嗎?」
早上八點鐘,許幼薇被電話吵醒,硬撐着眼皮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何錦。
她把手機開免提放耳邊,翻個身繼續睡。
何錦「哇哦,大學生咋樣!?」
許幼薇一下子清醒了「你看我像禽獸嗎?」
何錦「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
許幼薇「不過,我昨天真扶貧了。」
何錦「我就說!沒有人不想大學生談戀愛!快分享分享感受,不行,我回頭也得去找一個。」
許幼薇「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的扶貧是字面意思。」
沒有直男能抵擋得了楚楚可憐的小白花,也沒有直女能對胸肌上還粘着晶瑩水珠的小奶狗無動于衷。在好色上,男女都一樣。
但不行啊!做人還是要有底線的。于是許幼薇用僅存的理智飛快分析出小奶狗的訴求,做出個決定「以後我會給你定期往這張卡裡打錢資助你,直到你能獨當一面。就這樣,卡留下,人我就不陪了。好好奮鬥。」
何錦「卡他真收了?」
許幼薇「嗯。」
何錦「你是傻子,實錘了。不,傻子都不能形容你,你是聖母 plus。」
許幼薇「唉,就當昏君博美人一笑吧。」
何錦「行,千金難買你開心。那過兩天約一下大林把那男生合同帶出來,哦對了,那男生叫什麼啊?」
許幼薇「……嗯?我……」好像不知道。
這其實是許幼薇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大林,和想象中太不一樣了!居然是個紋花臂戴大金鍊子虎背熊腰的大哥,再一聯想到何錦說的,大林平時愛喝茶畫畫看動漫,反差更大了。
大林過分熱情,生怕一個招待不周,何錦就不搭理他了。
大林「喝茶喝茶。」
何錦打斷他「喝什麼喝,先辦正事兒,程昫的合同呢?」
大林也不惱,笑眯眯地說道「他呀,沒簽合同,朋友的孩子,拉扯一把應該的。」
何錦「那你讓我白跑一趟,你完了。」
大林「我還不是想見你。」
就這?就這?我做錯了什麼,要遭這種罪看别人秀恩愛!啊!雞皮疙瘩掉一地,齁嗓子!油膩!
許幼薇「……我這邊還有工作要處理,你倆先聊着?」
何錦「這可不行,來都來了,走,喝酒去。」
說完勾着許幼薇的脖子往外走,快到門口回頭看了眼大林「今晚你買單,賠罪。」
「得嘞。」
許幼薇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醒來隻覺得渾身酸軟,幸好今天不用上班。
她伸了個懶腰,掀被子起床。
卧槽!我衣服呢?!
等等,我在哪兒?!怎麼還有人在洗澡?!
許幼薇拍了下腦袋,喝斷片了。隻記得何錦拉個幾個帥哥一起喝酒,後面好像是其中一個男生送自己回來的,腹肌很硬。
不是吧!許幼薇心情複雜。她歎了口氣,裹上浴袍打電話讓助理訂衣服送酒店來,順便還叫了早餐。
許幼薇去另一個洗手池洗漱完,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處理郵件,聽見門響,頭都沒回「你吃早餐嗎?」
「姐姐。」
許幼薇聽見聲音猛回頭「怎麼是你?!」
如果我有罪,應該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讓我喝得爛醉的情況下稀裡糊塗睡了剛資助的青年。媽媽,這是在道德底線邊緣瘋狂試探啊。
程昫無視她的驚訝「姐姐還好嗎?要不要洗澡?」
我不好,我沒了,我手中的早餐都不香了。我真不是那種前腳剛資助,後腳就強迫人上床的衣冠禽獸啊,現在認罪來得及嗎?
門鈴響了,道德小警察來抓我了。
程昫「是姐姐的衣服。」
許幼薇回了神「你身上怎麼回事?」
程昫喝了口粥,意味不明「應該問姐姐啊。」
我閉嘴,我不該問的。
許幼薇腦袋裡閃現一些限制級畫面,耳尖悄悄紅了。
程昫這時才乖乖攤牌「不逗姐姐了,是我昨天不小心摔的。」
嗯嗯嗯,不用安慰我了,我都已經想好為了不影響何氏集團的形象,讓何錦幫我聯系最知名的公關公司颠倒黑白了。
嗯??
許幼薇「那這?」
程昫「林老闆打電話喊我來,說姐姐喝醉了沒人照顧。雖然吐了我一身,但喝醉了的姐姐很可愛。」
一聽林老闆許幼薇就明白了,她摸出手機,咬牙切齒:何錦!你!完!了!
所幸無大事發生,不然能直接社會新聞見了,許幼薇松了口氣。
稍微吃了點東西,許幼薇去洗手間換衣服,出來就看到程昫。陽光照在他身上,背影像棵挺拔的小白楊。
許幼薇想到在他身上看到的傷,恐怕是這段時間在會所裡沒少被人欺負。
「你想不想繼續讀書?」許幼薇忽然問。
程昫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沒出這些事之前他成天不學無術,是以聯考考得極差,父母本打算讓他 gap 半年去國外讀書的。但現在……
「姐姐想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又開始了,許幼薇無奈扶額。程昫總是這樣一副楚楚可憐賣乖的樣子,并且演技拙劣,更無奈的是,她每次都會覺得對方真的好可憐而心軟。
許幼薇看出他的糾結,大膽地替他做了選擇「那就繼續讀書啊!」
其實前兩天許幼薇就考慮過這件事,雖然那天色迷心竅說了資助程昫,但到底怎麼資助她還沒想好。
程昫沒考上大學,給他找個無足輕重的職位養着倒是可以,但總覺得太可惜了,他還這麼年輕。思來想去讓他去讀書最好不過了,将他的命運交還到自己手裡。
許幼薇做事雷厲風行,從不拖延,但是眼下補習班開學已經有段時間了,找到合适的學校接收還是花了幾天。
之後許幼薇在新學校附近給程昫租了套房子,安頓好一切,送他去學校報到。
一路上程昫坐在副駕,手總裝作不經意地碰到許幼薇的大腿。這種小把戲......許幼薇笑了笑,專心開車。
車子在學校附近的停車場停下,許幼薇若有所思地看着熟悉的銀杏樹與梧桐花,有一瞬間晃神。
「進去吧。」
辦好手續出來時,正好下課。剛走到樓下,碰到個吊兒郎當的男的喊程昫的名字,沖他搖搖手,眼神卻不懷好意。
許幼薇看到這一幕,挽住程昫的胳膊,走過去跟那人打招呼,還閑聊幾句,話裡話間暗示程昫現在靠着許氏集團,勸他最好不要胡作非為。
到底還是年輕,對方被她的氣勢吓到,青着臉走了。
許幼薇戲還沒演夠,和程昫在衆人面前裝姐弟情深,摸着程昫的臉「姐姐下班來接你,在學校要聽話,乖哦~」
「好。」程昫僵着身子,耳尖悄悄紅了。
謝謝你。他默默想。
剛送走一個又來一個,許幼薇後悔,現在就是後悔!啊我為什麼不精心打扮一下再出現在這裡,我恨!
「好久不見。」
最憨不拉幾邋裡邋遢毫不打扮的時候最容易遇見青春期的心動選手,玄學理論誠不欺我。
許幼薇強裝鎮定,回應那人「好久不見。」
何錦:報!!我碰見那誰了!在「小芳便利店」門口!!
許幼薇:哪誰?
對方正在輸入......
許幼薇一拍腦袋,明白了。
許幼薇:周方逸?哦我前幾天送程昫去上學也碰見他了,還一起喝了杯咖啡。
何錦:想采訪一下當事人,見到多年前的暧昧對象是什麼感覺?
許幼薇:沒什麼感覺,他變好多。
何錦:是哦,我見他和一個女生一起的,真沒意思,還帶女孩子去我們的秘密基地。
許幼薇:好像是他姐姐,他說剛回國沒地方住,暫居在姐姐家。
何錦:你和程昫那種姐姐弟弟嗎?!刺激!
許幼薇:不是!!我們不是!他也不是!
雖然那天給了對程昫不懷好意的那個人一個下馬威,但許幼薇怕那人趁她不在又欺負程昫,于是她一有空就去接程昫放學。
然後就又碰見了周方逸。
「你怎麼在這兒?」許幼薇問。
「故地重遊。」周方逸推了推眼鏡「在國外的這些年,經常會想起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那時候真年輕啊。」
許幼薇笑了笑沒說話。
周方逸見她沒有想聊過去的意思,開玩笑道「你呢?怎麼來了,難不成是知道我會來特意在這兒等我?」
他還是以前那副臭屁又自戀的死樣子,許幼薇接了他的話茬「是啊,我在這等了你七天七夜,可算讓我等到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周方逸邀請她吃晚餐。這時候程昫剛好出來,許幼薇沖他招手,拒絕了周方逸的邀約「下次一定。今天得帶我弟回家。」
周方逸「我不介意三個人一起。」
許幼薇算是體會了什麼叫做如坐針氈,她不過去個洗手間的功夫,出來時程昫和周方逸兩個人眼神敵對,恨不得要吃了對方。
許幼薇瘋狂抛話題,但另外兩個人總是互嗆,搞得她也不想說了。
終于她忍不住問「你倆怎麼回事啊?」
程昫低着頭不說話。
周方逸扶了扶眼鏡「哦?沒有,剛剛和你弟弟聊得挺開心的。」
他特意加重了弟弟的語氣,說着還看了程昫一眼。
許幼薇似乎明白了,但她不想評判什麼,打着哈哈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整頓飯。
吃完飯她送程昫回家。
車上,程昫幾次試探性看向許幼薇。
「有什麼話,想說就說。」
「姐姐,你是不是喜歡那個人?」
許幼薇沉默了一會兒「曾經喜歡過。」
「最近他經常來學校想和姐姐假裝偶遇,姐姐不要被他騙了,他配不上姐姐。」程昫聲音裡還帶點委屈「雖然我也不配,我也沒有資格,但我還是想一個人占有姐姐。」
許幼薇跟看傻子一樣看了眼程昫,就這?就這?
完了,肯定是我平時表現得太傻白甜了,誰都覺得能把我當純情小妹耍。不是,這種話你說着自己不覺得嘔嗎??
#現在的小男生腦子都是榨油機嗎?
#油膩,從娃娃抓起。
許幼薇沒理會他,專心開車。
程昫卻不老實,手始終搭在許幼薇腿上,幾次含情脈脈地看向她,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樣。
程昫經常用這種小把戲,試圖引誘許幼薇。她委婉地勸過幾次,但他都跟沒聽懂一樣,還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搞得她也說不出什麼重話。
許幼薇覺得無奈,但有時候又覺得還挺有趣「周方逸之前也在這個學校補習。」
「我們兩個是高中同桌,那時候關系很好,整天黏在一起,還經常被開玩笑。他父母本來是要他出國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最後沒出去,去了補習學校要重新聯考。」
「我大學就在鄰市,經常回家,也經常去看他。之後見到他和一個女生手牽手在操場散步,就沒怎麼聯系了。再後來聽說他是為了那個女生才沒出國的。」
紅燈。
許幼薇出神地望着跳閃的數字,如釋重負地長呼一口氣。
原來把這件事講出來也沒有那麼難啊。
「姐姐不會吃回頭草的吧。」
許幼薇頓了下「不會。但我和他沒在一起過,我們隻是同學。」
沒有開口表白确認關系,再暧昧再親密也隻能算是同學。
程昫又高興起來,盯着許幼薇看。
許幼薇被看得不自在,忽然想起來什麼「對了,醫生說你母親可以出院了。」
「謝謝姐姐。」
「真要謝我就好好讀書,别讓我資助了個寂寞。錢不夠就打我電話,這段時間我要跟進新項目,沒太多時間管你。」
「姐姐,我會報答你的。」
如果許幼薇知道程昫說的報答是這種報答,那她甯願沒資助過。哦,别說資助了,她恨不得穿越回去将那個妄圖拯救失足少男的自己罵醒。
那天送程昫回家後,許幼薇就趕回了公司加班了。之後近半個月,許幼薇工作忙到飛起,又覺得小男生應該也在抓緊時間搞學習,就沒管他,一直沒聯系。
今天突然收到程昫的短信「姐姐,工作辛苦啦!處理完事情,有時間的話可以來看我嗎?我在家等你。」
她剛開完會要下班,一看表晚上九點多了,打過去沒人接,想着可能沒什麼要緊的事,程昫已經休息了也說不定。
但在回家路上又繞去城西找了程昫。
她心裡總惴惴不安,确實挺讓人擔心的。
火急火燎趕到現場,拎着包上樓,還沒按門鈴,門就開了,沒開大燈,隻一盞昏黃的小台燈在客廳,也沒見人。
許幼薇愣了下,握緊了包裡的電棍。
她試探性地喊了兩聲「程昫,你在哪兒?」
「姐姐,我在這兒。」
她突然被拽進去,那人一隻臂膀環着她的腰,另一隻手關上門,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姐姐,别開燈。」
「啊。」
愛護青年,人人有責。
許幼薇掙紮了兩下,發現完全幹不過程昫的力氣,于是趁程昫不注意,費力地掏出電棒電了他,又溜到玄關按亮了大燈。
許幼薇: ……
她看了眼程昫,趕緊捂住雙眼,去房間找了件外套丢到程昫身上。
「穿衣服。」
許幼薇從洗手間出來時程昫已經換好衣服了,又是平時那副乖學生的樣子。她看了眼他,腦袋裡卻總閃現剛剛辣眼睛的一幕。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對程昫有意無意的勾引的縱容,讓他對他們這段關系的誤解不是一般地深,果然中了何錦之前的猜測,小男生把「資助」了解成「包養」了。
圈子裡不少人這樣,為了降低負罪感,讓自己顯得沒那麼衣冠禽獸,把「包養」「出軌」美其名曰 「賞識」「資助」「器重」等,被包的也心領神會。
剛開始就說了沒想包,是資助!資助!資助!這人不會了解成我欲迎還拒了吧!
救命,我真沒那個意思。
這年頭做個好人好事都這麼難,唉。
「有熱水嗎?」
程昫聽了,低着頭默默去廚房燒水,在櫃子裡拿出了還沒拆封的熱水壺。
許幼薇:……
「不用燒了,過來坐。」
許幼薇從冰箱随便摸了兩瓶飲料出來,開封喝了口,将另一瓶遞給坐在對面的小男生。
「我說,你聽,聽完還得記着。」
程昫點點頭。
「首先,我不是包養你,也對你沒興趣。我就是心血來潮拯救失足少年。其次,這樣的事以後别做了,我說了資助你就一定會說話算話。還有,你母親後續醫藥費我也會付,但除了你的學費外,這些支出我都會明确記賬,算我借給你的,不收利息,等你畢業了都要慢慢還我。是以你現在想的不應該是靠出賣身體來維系一段關系或者換取物質,而是先讀書,然後找工作也好創業也好,用自己的雙手賺錢。」
程昫始終低着頭,他有些無地自容,其實許幼薇說的這些他何嘗不知道。從一開始他就在裝傻,因為他怕被許幼薇抛棄。
會所裡的同僚說,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睡過了和沒睡也不一樣。對他來講,資助關系并不穩定,說不定哪天許幼薇就轉身離開,對她來講也不會損失什麼。
但如果坐實包養就不一樣了,沒有人想把這種醜陋的關系公之于衆,父親從前打發小情兒也都會送房子或者支票封口。程昫想,哪天許幼薇放棄自己了,也會給封口費吧,這筆錢起碼會給自己和母親一個保障。
這些天程昫糾結過。一方面他覺得許幼薇是很好的人,她很單純,也很善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被許幼薇抛下,他不想再回到那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是以他利用了她在這件事上的沖突和糾結,以為許幼薇會順水推舟讓這段關系不明不白下去,但是她沒有。
許幼薇的話掀開了程昫這段時間僞裝起來的遮羞布,将他的陰暗暴露于衆。
從始至終她都十分磊落,自己卻是個小人。
程昫覺得慚愧,頭埋得更低了。忽然他感覺到落在頭發上的重量,她在揉他的頭發。
「我話說重了是不是?」
程昫搖搖頭,沒有出聲。
許幼薇走過來,在程昫面前蹲下,她試圖去看他臉上的表情,又怕刺到他脆弱的内心,撇過臉輕聲說「那我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高跟鞋踩在停車場的水泥地上,發出哒哒的聲響。
許幼薇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程昫的場景,局促不安的少年站在角落,紅紅綠綠的光影打在他身上,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手指和鋒利的下颚線,一雙狗狗眼充滿戒備和防範,說話時偏偏又甜又乖。
是女生都會喜歡的男孩子形象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黑色車子與夜色融為一體。
許幼薇想從許氏獨立出去,自己開一條美妝線練手,這段時間一直跟陀螺一樣打轉。雖然美妝并不複雜,但看廠子拉投資引進人才全靠她自己,多少有點疲累。
這天她剛忙完躺下,就聽見何錦的連環奪命 call。
「許幼薇,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什麼事兒啊?」許幼薇不明就裡。
「你居然真做慈善啊!」
「怎麼,你要寫篇報道宣傳一下我這個當代雷鋒嗎?」
「服了你了,費半天勁還是沒搞上,白浪費時間金錢了,虧我還各種給大林出主意……」何錦突然頓住,「哎呀,說漏嘴了。」
「你做的好事兒我早就知道啦,程昫這事就當我信你的話頭腦發熱的懲罰!差不多得了,以後别跟我提啊。」許幼薇好不容易才讓這件事走向正軌,不想再掰扯。她話頭一轉,「你找我不止這事兒吧?」
「哦對,光想着弟弟了,差點把正事兒忘了。你上次讓我幫你看的廠子找好了,下午去看看嗎?」
許幼薇看了眼行程表,說「好。」
「還有,那個周方逸怎麼回事兒啊,最近怎麼開始張羅什麼同學聚會,你去嗎?」
許幼薇畢業多年,高中同學除了生意往來,逢年過節碰面時會說兩句話,其餘時間恨不得裝不認識,一聽同學聚會,立馬斬釘截鐵地說「不去,多少年不聯系了,去了幹嗎?聽他們講育兒經豪門宅鬥日常嗎?」
「真的嗎?我不信。主要是,這不周方逸組織的嗎?說不定你倆能再續前緣!」
救命。
許幼薇決定在自己的後悔本上再添一筆:不該跟何錦說想談戀愛。
弟弟還沒過去,又開始謀劃和從前的暧昧對象破鏡重圓了。
真*親姐妹!
「再說吧,這陣子忙,也沒時間啊,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親姐妹也得适當糊弄,許幼薇以開會為由挂斷了電話,一直忙到下午三點半,才想起來約了何錦看廠子的事。
兩人風風火火趕到城郊一處偏僻的廠房,見到倚在欄杆上的周方逸時,許幼薇才意識到自己又上當了!!!
何錦,你完了,你這次真的完了。
許幼薇作勢要去打何錦,對方卻先發制人「别人看着呢,在外邊給我點面子。先說好,我不是故意的哦,就是有人聯系我說有空廠房,我想着你不正需要嘛,就……」
拿她沒辦法,許幼薇收回懸在何錦背後的手,歎了口氣,走過去跟周方逸打招呼。
其實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上次也對程昫說了出來,說出來就是放下了。
條件這麼好的工廠短期内确實不好找,許幼薇定了定心。兩人聊得順利,許幼薇提議稍後一起去吃個飯,提前慶祝合作愉快。周方逸答應得爽快,幾人到餐廳後,許幼薇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
事情是這樣的。
許幼薇,何錦,周方逸一起去了家川菜館,剛坐下就碰見一位高中同學,拉着周方逸寒暄,還表明自己是一個人,如果他們不介意的話能否一起坐下來吃飯,聊聊天。
之後又來了第二位,第三位……這種同學。
好家夥,直接變成同學聚會。
許幼薇看了眼何錦,再信你的屁話我就變成豬!
許幼薇「這也是偶然?這也事先不知道?」
何錦「冤枉,我真的冤枉。本人毫不知情,深表震驚,嗯。」
許幼薇「回去再跟你算賬。」
幸好來的幾位都是很會活躍氣氛的人,剛開始的尴尬很快随着場子被熱起來換成了追憶往昔歲月的青春疼痛故事分享會。
幾人都喝了酒,許幼薇喝酒上臉,這會兒兩頰紅得似煙霞。
其中一位胖胖的同學喝得最多,已經有點說胡話了,他看着許幼薇,突然「噓」了一聲,示意大家聽他講話。
「怪不好意思說的,許幼薇,其實我以前暗戀你好多年。」他搖搖晃晃喝了杯酒, 說完嘿嘿笑了兩聲「但是你眼裡隻有老周,那時候你們多好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說着說着又開始哭「我不甘心啊,但是,我确實……比不上老周。」
他哭着喝着,又喝了兩杯直接趴倒在桌子上,嘴裡嘟嘟囔囔說着「可是!你們怎麼分手了呢,怎麼能說分手就分手。老周!你做的不對,就是你的不對……」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其他人見狀趕緊補救「喝多了喝多了,我們先送他回去。」
包廂裡隻剩下兩位當事人和何錦。
何錦拎着包,舉起根本沒亮的手機,十分誇張地打電話「喂,我吃飯呢。什麼?!必須現在去嗎?好好好,我馬上到。」
許幼薇擺擺手,何錦趕緊溜走,還貼心地關好了門,然後貼在門縫上看。
室内靜如死寂,誰都沒有說話,許幼薇不停地喝酒。
過去的事情許幼薇不想提的,而且上次跟程昫說過以後她覺得自己差不多放下了。隻是現在被人重新提及,她心裡最後一點疑問又浮出來。
許幼薇又猛喝了一大杯酒,頓了頓。
「我想問你個問題」許幼薇舉起酒杯又喝了點「你當初是不是因為那個女生才留在國内的?」
周方逸先是疑惑了下,之後恍然大悟「你看到了?」
得到答案,許幼薇自嘲地笑了笑。
「我如果說不是呢,你會信嗎?留在國内是因為我想和你一起讀書,至于那個女生,和她走在一起大概是因為她在跟我表白,其實我也記不清了……」
周方逸的解釋,說得通。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再說又有什麼意思呢。
許幼薇喝得有點暈,但卻沒有停止,她和周方逸碰杯「沒事,都過去了,現在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工廠投入使用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的事情了,這段時間許幼薇天南地北來回飛,何錦看不下去,有空就拉着她去大林那兒樓上做盲人按摩。
「今天不按了。」許幼薇給何錦發消息,「我得去趟程昫學校。」
何錦:怎麼突然想起來弟弟了?
許幼薇:什麼叫突然想起來,我一直很關心他的好吧,我助理都快成他助理了。
何錦:行。不對,你平時都躲着他,今天怎麼舍得親自去了?!!!
許幼薇:今天他們學校辦誓師會!别的小孩兒都有家長陪,程昫媽媽出院後不願出門見人,我不想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何錦:我也去我也去!你等等我,我去挑衣服,要穿禮服嗎?
許幼薇:……倒也不必如此誇張。
43 天了。
将近兩個月,T 恤換成了厚外套,許幼薇再也沒來見過自己,她似乎在躲,可能自己那天的樣子吓到她了。
但聽之前的同僚說,她最近經常出入會所,也許,她有别的弟弟了。
這些天程昫試圖緩和那天的尴尬,可許幼薇根本不給他機會,什麼事情都找助理來辦,在微信上對自己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好好學習」。
程昫跟許幼薇說誓師會的事的時候,她一口答應說一定會來,他滿心期待以為終于能見到了,結果等來的還是助理。
果然,她把自己忘了。
失落的情緒籠罩在程昫頭上。
助理注意到小男生情緒不對,說道「許小姐在門口碰見了熟人,一會兒就到。」
「真的嗎?」
助理「當然是真的,老闆說不會讓你孤單的,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要有。」
程昫心裡又懷有期待,站在助理旁邊,伸着頭往門口看,這會兒家長都差不多到了,門口三個小黑點正往操場移動。
人影漸漸清晰。
……
怎麼又是這個男的!
助理說的這個熟人就是周方逸,許幼薇在停車場碰見他的,兩人一路聊過來。
程昫怔怔地看着他們,手中的礦泉水瓶子咯吱咯吱響。
助理瞄了一眼,内心:?我是不是該躲一下?
許幼薇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的程昫,陽光,挺拔,外形出衆,她朝他揮手示意,快步走過去。
「我來重新介紹一下,」許幼薇拉過程昫的袖子「周方逸,我高中同學,也算是你學長,今天作為傑出校友回來演講的。」
她沒想過兩人能處多好,但也不想碰見了這麼僵,畢竟周方逸現在是自己的合作夥伴。許幼薇有意緩和兩人關系,周方逸成年人了,也不會跟小孩兒計較。誰知程昫半點面子都不給。
程昫「叔叔好。姐姐,叔叔都畢業這麼多年了,我喊他學長别人還以為我故意套近乎呢。」
許幼薇:?
周方逸聽出味兒來,也開始陰陽怪氣「程昫,你這就格局小了,一日為學長,一生都是學長,怎麼能叫套近乎呢。而且,長着為兄,長兄如父,你應該喊我什麼不言而喻了吧。」
程昫「真不巧,我們都當那個猥瑣男死了。」
眼看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嗆起來,許幼薇咳嗽了一聲,支開周方逸「我嗓子不舒服,我們去買水吧。程昫,你喝什麼?」
「綠茶。」
程昫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之前看不慣姓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許幼薇和别人談戀愛,那樣自己就完全沒有纏着她的機會了。可現在……
程昫想起周方逸之前制造巧合接近許幼薇,還有那個人的種種渣男事迹。現在是因為他不配,因為他處心積慮,不懷好意。
許幼薇覺得程昫不對勁。
他不會把我當媽了吧?!那在他眼裡周方逸就是惡毒後爸。這就一切都說得通了,可我不想年紀輕輕、還不到三十歲就突然有這麼大個好大兒啊!
這可不行,回頭得找他說清楚。
許幼薇想着這事,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周方逸喊了她兩次都沒聽見。等回過神來,周方逸離得很近了,精緻的五官浮現在眼前,許幼薇愣了一下。
過了這麼多年,他沒怎麼變,從前的影子和眼前這個人合二為一。
許幼薇聽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了兩下。
「蘇打水可以嗎?」
許幼薇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的,坐在嘉賓席完全忘記來這兒的目的,把記錄程昫誓師會的重任交給何錦,自己躲到角落根本沒在聽,滿腦子全是周方逸的那張臉,高中時的場景一遍遍在腦海中翻湧。
怎麼說呢,以前她以為周方逸是背叛者,可周方逸解釋了,一切還說得通,那自己該不該再信他一次呢。
最近這段日子許幼薇能明顯感覺到周方逸在讨好自己。如果不是她普信了,幾乎可以了解為他想泡她。
成年人喜歡誰就對誰好,周方逸幫她找廠子拉融資,對着明顯可能會賠本的買賣瞎積極,總不能是想做慈善吧。
同樣成年人喜歡誰會直接說,沒說就是想釣着,指不定周方逸是在養魚呢。
許幼薇糾結了。
她稍微側了下頭去看周方逸,五官硬朗不油膩,下颌線明顯,還有胸肌腹肌,這對于快三十歲的男人來說,已經不可多得了。
感覺到許幼薇的注視,周方逸扭頭看她。
天呐!這個男人的目光也是清澈的。
完了,真的完了。
剛說了翻篇結果又有點心動,怎麼會有這麼打臉的事情啊!
可惡啊,這該死的男人!
許幼薇眼神躲避了一下,突然臉紅。
周方逸逗她「你臉好紅啊,太熱了嗎?」
許幼薇沉默了一會兒。
「我有事跟你說。」
在短暫的一分鐘内,許幼薇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并且說服自己有話直說,不要磨磨唧唧影響搞錢。
兩人去了操場,像許幼薇曾經幻想過的青春片一樣,沿着塑膠跑道一直走。
「你現在已婚嗎?單身嗎?是 gay 嗎?家裡有安排相親嗎?」
許幼薇一連串問題砸下來,問得周方逸措手不及。
沉默。
許幼薇尴尬得不行,正扭頭要走,被周方逸拉住。
「你呢?同樣的問題。」周方逸反問她,「如果都是 no 的話,我喜歡你,可以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嗎?我不想再有遺憾了。」
「??????你說周方逸給你表白??????你還瞬間答應了?????你們現在在交往?????不是,那程昫呢????」
「關程昫什麼事兒啊,他是我資助的對象。」
「資助的對象就不是對象了?你這是出軌啊寶。」
「沒影兒的事别瞎說,你現在應該為我和年輕時候的男神有情人終成眷屬而開心!」
「……但其實我真的很好奇周方逸這個年紀了沒有女朋友?不應該啊。」
「真沒有,我這次超謹慎的,找人查過他啦!」
雖然過程很魔幻,但總之,許幼薇和周方逸談起了戀愛。
許幼薇拉着周方逸做了很多高中時候做過的事情,比如去吃路邊攤啦,沿着江邊騎電動車吹風啦之類的,雖然再做這些事情不再有從前的心境,但她仍然很開心。周方逸也把她當小孩子一樣慣着,兩人甜甜蜜蜜,看得何錦想吐,太膩歪了。
戀愛談着,事業也沒荒廢,許幼薇的化妝品公司正式投入生産,還建了工作室。
可世上是沒有另一個自己的,相處久了,再美好的感情在柴米油鹽裡蹉跎,也會像煙花一樣燃盡,隻是許幼薇沒想到這段感情消耗得這麼快。
也許本來這段感情,這個人,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好。隻是因為有遺憾,是以這些年那些回憶在腦袋裡不斷被加工,美化成了自己心中愛情的樣子。可真的在一起後,激情褪去,就會發現哪兒哪兒都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于是開始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斷地争吵。
今天早上他們居然因為該先刷牙還是先洗臉大吵一架,周方逸從早上到現在都沒理她。
你不理我,憑什麼我去理你呢。
許幼薇關起門打了一天的遊戲,晚上何錦喊她出去喝酒。
「沒心情,一會兒有事呢。」
「什麼事兒能比陪美女喝酒重要啊,快來,老地方等你啊。」
何錦永遠都這麼霸道,但許幼薇又拿她沒辦法,隻能歎了口氣化妝出門。
南方的冬天妖風四起,卻一點也擋不住喝酒的熱情,許幼薇根本找不到停車位,隻能把車停在附近的商場,然後走過去。
冷死了。
這麼冷的天,能讓我為了她出門的人,都得是過命的交情。
何錦,如果一會兒我到了你再喝得爛醉如泥,我一定狠狠地揍你。
「跟你們說,我,牛!嗝兒~就要帥哥!」
就知道不該對何錦抱什麼希望。
許幼薇找個理由把何錦拖出去交給大林,一個人喝了幾杯酒,看了眼手機,周方逸還沒聯系自己。
沒意思。
她打車去常去的甜品店買了小蛋糕,正準備回家,手機響個不停,滿懷欣喜地掏出來,卻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個人。
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許幼薇有一瞬間的恍惚「怎麼了。」
程昫聲音小小的「沒事啊,就是好久沒聯系姐姐了。」
許幼薇想起來了,今天是程昫生日。
!!
「你在家嗎?」
「在,我在。姐姐我在家等你。」
許幼薇:……我都還沒說要去。
許幼薇到時,程昫已經在門口等很久了,将近兩個月沒見,他似乎又長高了些,也更壯了些,一雙狗狗眼還是那麼亮晶晶的。
天氣很冷,程昫穿得不多,都能看到随着呼吸冒出的白氣。他的眼睛裡藏着笑意,看到許幼薇,趕緊去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姐姐快進來,外面好冷的。」
因為母親在樓上休息,程昫隻開了盞小台燈,鵝黃色的光灑在客廳裡,整個房間看起來格外溫暖。
許幼薇換上棉拖鞋坐到沙發上,接過程昫遞來的熱水杯,玻璃杯上還套了毛茸茸的保護套。她喝了口水,突然覺得很放松。
「最近太忙了,沒顧上你,這段時間怎麼樣?」
「姐姐,等等我。」程昫說着,放下熱水壺,火急火燎地跑回房間,沒一會兒拿出一沓影印件,都是些成績單、獎狀之類的。
「我最近有認真讀書。」
看着他期待被表揚的樣子,許幼薇覺得可愛又好笑,沒忍住噗呲一聲。
「姐姐,我沒給你丢人吧。」
程昫在等着許幼薇誇誇他,可許幼薇卻嚴肅起來「這樣想可不對哦,你讀書是為了自己,為了你母親,不是為了我。」
「也可以是為了姐姐。」程昫怕她再說什麼隻是資助他的話,趕緊轉移話題,佯裝生氣,其實在撒嬌「姐姐今天心情不好,都不誇我。」
「沒有不開心。」
「是不是和那個人吵架了?姐姐,他不适合你。而且我看他五官眉心亂飛,感覺他好花心,配不上姐姐。」
許幼薇被他逗笑,打趣道「你還會看面相啊?那你給我看看。」
說着将手伸過去。
程昫遲疑了一下。
今天的許幼薇很不一樣,話多了很多,對他也不止講些說教的話。
很可愛。
他知道她今天喝了酒。
如果她每天都喝酒就好了。
程昫大膽地雀躍地抓住許幼薇大衣的袖口,很快進入角色,說話拿着腔調「施主要看姻緣還是求财運呢?」
「當然看桃花了。」許幼薇索性倚着沙發坐在地毯上「小程師父,我在月老廟捐了香火錢的,你可不要诓我。」
「呦,好姐姐,你這是!你這是!」
程昫故弄玄虛,許幼薇也跟着配合。
「是不是沒見過我這種天煞孤星,驚了小程師父的眼!」
「好姐姐哪裡的話,我從業以來還未見過姐姐這般好的命格。」程昫突然頓住,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噤聲的動作,左看看右看看又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許幼薇笑着拍他一下「快說。」
「咳咳」程昫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演「既然姐姐那麼想知道,那我就勉為其難冒着洩露天機的危險告訴姐姐吧。」
「姐姐,是不是遇到了很多爛桃花?」程昫喝杯水,頓了頓,見許幼薇點了點頭才接着往下說。
「但是姐姐,不要擔心,是那些人不配。很快你會遇見你的真命天子,他愛你,珍惜你,你們會像童話故事裡一樣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幼稚。聽你瞎扯。」許幼薇歎了口氣,摸了摸程昫的頭「童話故事可不是什麼幸福美滿 happy ending,公主和王子也會因為生活瑣事争吵,最終變成市井夫妻同床異夢。」
「是以姐姐現在和那個人同床異夢嗎?」
程昫很會抓重點地說。
「喝你的熱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可我成年了啊,我也是大人。」
「還有 72 分鐘。」
「什麼?」
「生日快樂。」許幼薇在程昫震驚又期待的目光中拿出了牛皮紙袋裡的小蛋糕「二十歲的大人。」
程昫說不出話來,坐在那兒看着桌子上的小蛋糕,愣了許久。
今天是他的生日,沒有人記得,連自己的母親都忘記了。可是她居然……
「别,别太感動啊。其實是我之前養了隻狗狗,它也是今天生日,不是專門給你買的。」 許幼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又趕緊找補「但是,我之前不是看過你身份證嗎,那會兒看到你生日是這天,覺得挺有緣的,就……」
「是以姐姐還是記着我生日了。」程昫高興得像個傻子,笑得合不攏嘴,在一根根插蠟燭。
「行了,快許願。」
許完願,程昫将蛋糕分成了四小份,一份給許幼薇,一份給自己,一份給許幼薇的狗狗,還有一份留給母親。
許幼薇跟他說不用這樣,這個蛋糕太小了。
可程昫卻非常認真地說這個蛋糕寄托了幸運,他分的不是蛋糕,是好運。
「那我替狗狗謝謝你。」
「下次讓它當面謝我。」程昫開玩笑道。
「恐怕不行了。」
「嗯?」
「因為它,兩年前去世了。」
狗狗的離開是許幼薇心底的一道傷疤,但人沒有辦法戰勝衰老和死亡,隻能去接受,去适應。
「對不起。姐姐。」程昫連忙道歉「我不知道……」
「沒事。說不定它在那邊過得很好,一點也不想我呢。」
「姐姐,你可以把我當你的狗狗。」
「做人不好嗎?非要做狗。」
「能做姐姐的狗狗,當然比做人好啊。」
許幼薇笑着推開他「油膩。」
「姐姐,以後不要不開心了。」程昫突然很認真地說「這是我的願望。」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許幼薇感覺自己慢慢飄向雲端,她看着對面濕漉漉的狗狗眼,躲閃着别開目光,猛喝幾口水,像恍然想到什麼「……你吃生日面了嗎?我,我去給你煮。」
12 點的鐘聲敲響之前,程昫在許幼薇的催促下猛吸一口清湯面,舌頭被燙到,又手忙腳亂放下碗筷喝涼水緩緩。
兩個人在忍不住相視而笑。
許幼薇看着他毛茸茸的頭發,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他在自己的車前徘徊的樣子。
真的,好像一隻狗狗哦。
「超過 24 小時不聯系就是分手,成年人了,這種道理不會不懂吧周總。」
在一直沒有收到周方逸消息後,許幼薇半夜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東西都打包丢到門口,發了條消息讓他滾。
周方逸沒回,直到早上十點多才打電話來問怎麼了。他以為許幼薇在耍小脾氣,像往常一樣說說好話撒撒嬌哄哄就行了。
許幼薇隻覺得他惡心。脾氣上來了,懶得理,尤其是昨晚沒休息好,這會兒正困得不行,挂了電話繼續補覺。
沒多會兒房門被敲得啪啪響,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周方逸。許幼薇憋着氣,周方逸覺得莫名其妙,倆人大吵一架。到最後周方逸急了,說了一堆狗屁話,然後摔門離去。
許幼薇卻再也睡不着了,就那樣躺着盯着天花闆看。
耳邊周方逸的話不斷回響。
「你就多深情嗎?這邊還沒和我分手,轉身就半夜跑去睡弟弟。你敢承認你對程昫沒有動心嗎?」
不敢。
許幼薇閉上眼睛,腦子裡都是濕漉漉的狗狗眼和周方逸氣急敗壞的樣子。
何錦來陪她,帶了酒。
「還喝,昨天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小酌,小酌兩杯。」何錦将醒好的酒倒進高腳杯,遞給許幼薇。
來的路上許幼薇跟她打電話,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這會兒何錦取笑她「要不真和程昫試試?」
「他才二十歲。醒醒吧何錦,你以為我們還是大學生啊。」許幼薇一飲而盡「不過,他好像有點喜歡我。」
許幼薇想起昨天晚上的畫面,明明也沒什麼,可就是心亂了。但是她是成年人了,從前最看不起的就是老男人哄騙小女生,如果自己對程昫下手,和那些垃圾又有什麼差別。而且,他那麼年輕,他還會遇見很多很多可愛的、美麗的女孩子,怎麼能一直喜歡自己呢。
也許周方逸說得對,自己也是垃圾。
何錦看熱鬧不嫌事大,瞎起哄「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就圖你錢呢,你又不是沒錢,把他當撈男不就行了?」
「你說得對!」許幼薇一點酒就喝得上頭「姐姐有的是錢!今晚必拿下!讓我試試男大學生到底好不好用!」
兩人邊喝邊你一言我一語胡扯,最後酒杯丢在地毯上,雙雙昏睡過去。等醒來時天都黑了,許幼薇去洗了個澡,沒一會兒聽見像是有人敲門,出去時卻沒見人。
許幼薇把何錦踹醒,商量吃什麼。
「你不是要吃程昫嗎?」何錦還沒忘這事兒,打趣道「我這就走,不耽誤您春宵一刻。」
說着真起身出門。許幼薇沒管她,把房間稍微收拾下,躺床上玩手機,沖門外喊了聲「上廁所久了容易便秘,你想好吃什麼了嗎?」
「想吃牛牛。」何錦如釋重負地沖水,過去倚着門「吃大塊的。」
「還上次那家吧,我跟老闆打聲招呼。」
「說真的,你考慮下程昫嗎?這樣年輕活好不黏人的小夥子不好找了啊。」
「你怎麼知道他活好啊,試過?」
「年輕就是資本,把握住機會。」
「行行行,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許幼薇煩得要死,她過不了心裡的坎,卻又确實對程昫上頭。現在被何錦戳中心思又不願意承認,隻能佯裝生氣譏諷道「拜托,我要什麼幹淨弟弟沒有啊,怎麼可能跟鴨鴨在一起,他在會所幹那麼久,說沒睡過就沒睡過嗎?我沒打算救風塵……」
許幼薇心裡煩躁,叽裡咕噜說一堆,完全沒注意到何錦不斷給她示意和逐漸黑下來的臉。
在看到程昫的那一刻她呆住了,身體僵在那裡,想解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程昫,她瞎說的,你别生氣。今天早上她還說你特别好,她愛上你了,非你不可……」何錦話沒說完,程昫說了聲「沒事」,扭頭就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兩個人。
許幼薇尴尬得不行,又有點愧疚,怎麼能這樣說别人呢。她趕緊給程昫發消息道歉,一個小時過去了也沒人回。
兩人在餐廳食不知味,何錦跟許幼薇解釋「我去洗手間聽見有人敲門,開門看到是程昫,就讓他進來随便坐,結果我解決完,忘記這回事兒了……」
「他什麼時候上來的啊,救命,我說的話是不是太傷人了,啊啊啊我該怎麼辦。」許幼薇在懊悔不已和随他去吧的心境之間來回切換,最後盯着綠油油的螢幕,破罐子破摔,用渣女的語氣得出結論「算了,回頭給他一筆錢,不要聯系了。」
這樣說着,還是隔幾分鐘看一眼螢幕。
對方一直沒回。
被這樣諷刺,應該很難過吧。
艱難吃完這頓飯,何錦跑去找大林了,許幼薇回去躺着。
啊啊啊啊啊,亂死了!
果然還是要遠離漂亮男人!
嗚嗚可确實是我的錯。
許幼薇在床上打滾,盯着手機祈禱程昫能理理她。在她給自己一通安慰快要放棄的時候,程昫發來消息問她。
「姐姐,你還在家嗎?」
在!
許幼薇回複完沒兩分鐘就聽見門鈴響,趕緊跑過去開門,然後就被程昫緊緊抱住。
「姐姐,你别不要我。」
他半跪在地上,慌亂卻堅定地從書包裡掏出體檢報告,還帶着哭腔。
「姐姐,我不髒。」
許幼薇暈乎乎的,等清醒過來時兩人已經摟在了一起,鼻尖碰着鼻尖。
「不行。」
理智戰勝了一切,在嘴唇觸碰到的前一秒,許幼薇将程昫推開。
不能這樣。這樣是不對的。
「姐姐,我是大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你不知道。
許幼薇起身灌了杯涼水冷靜一下,為今天下午的事鄭重地跟程昫道歉,然後讓他回去。
程昫垂下頭,像一隻喪氣的狗狗,卻沒說什麼,聽許幼薇的話出了門,走之前還叮囑她早點休息。
程昫走後,許幼薇趴在窗戶上看他的背影。
突然有點後悔讓他走了。
冷靜冷靜。
沖動誤事啊。
*
那次之後,許幼薇又開始躲着程昫了。
沒兩天就是元旦,每年這時候她都會和何錦出去。今年何錦和大林鬼混在一起,雖然喊她一起玩,但她不想當電燈泡,打算一個人在家小酌兩杯然後睡覺。
喝完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何錦的消息一條條發來。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許幼薇想起程昫,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正準備給他發消息時,先接到了何錦的電話。
「程昫出事了,他被人打了。」
許幼薇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在醫院跨年。
電話裡何錦将事情說了個大概。
程昫在兼職的餐廳聽到周方逸編排許幼薇,一時沒忍住,動了手,但實力懸殊,程昫純屬被揍,揍完還被送醫院挂了個号。
許幼薇氣得不行,但在看到程昫那一瞬間心疼占了上風。本來白白淨淨的臉上多了許多青青紫紫,褲子、膝蓋也磨破了,流了很多血。
程昫正用手機照着往臉上擦藥,在螢幕裡看到一個很像許幼薇的身影,他難以置信地回頭。
許幼薇把包丢在椅子上。
「姐姐,對不起。」程昫垂着頭,不敢看她。
「你跟那種人摻和什麼,别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不理就是了。」許幼薇又氣又心疼,一邊給他擦藥一邊埋怨,說着說着眼淚就不争氣地在眼眶打轉「真以為自己是小說男主以一當十啊。我最讨厭男生莽撞了,幼稚得要死。你不會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感動吧。」
程昫始終低着頭,忍着痛,聲音小小的,紅着眼睛反複說着「姐姐,别生氣。」
「真生氣就該不管你。」擦完藥,許幼薇把藥水收起來,拎包起身要走。
程昫見狀立馬跟上,卻因為膝蓋上的傷差點摔倒。
許幼薇終歸不忍心,去攙扶他。
兩人回了許幼薇家。
剛坐上車,程昫就從頭到尾跟許幼薇解釋了一遍今天發生的事。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許幼薇的表情。
她正望着窗外,神色不明。
「我知道我這樣很蠢,讓姐姐不開心了,可他們颠倒黑白。」程昫說着掏出手機,「而且後面我才知道那個周方逸是有未婚妻的,他騙了你,姐姐。」
手機上是一男一女兩個模糊的背影。
許幼薇看了眼螢幕,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程昫給許幼薇戴了一隻耳機,開始播放錄音。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那麼好騙,我說為了她沒出國她還真信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你們嫂子不在國内,我能找她玩?」
「而且你們知道嗎,她在床上跟死魚一樣哈哈哈哈哈。」
許幼薇聽到這就摘下了耳機,後面恐怕還有更難聽的,可她不敢聽了。
原本以為是兩情相悅走到兩看相厭的故事,最後卻是自己一個人當了那麼久的小醜。
說分開時許幼薇對這段感情已經沒有任何一點留戀了,是以也不會為周方逸的這些話傷心難過。她隻是覺得自己對于感情的最後一點美好幻想也破滅了。
也許,算命的大師說得對,自己三十歲之前真的不能談戀愛。
關于床第之間的話被程昫聽到,許幼薇覺得羞恥,别開臉不願看他。
程昫第一次見許幼薇這個樣子,整個人萎下來,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沒有甩開。
程昫緊張得手心冒汗,卻不敢再握緊些。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說話,下車後許幼薇扶着程昫上樓。
本來是像在醫院那會兒架着胳膊的,但程昫故意将手臂滑下來,裝作不經意地握住許幼薇的手。
她也沒有甩開。
程昫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因為注意力都在許幼薇身上,被扶着還差點撞到門。
許幼薇被他逗笑,扶着他坐到沙發上「你也喝酒了啊,四條腿還走不了直道。」
「姐姐。」程昫也跟着笑。
許幼薇知道程昫想說什麼,她搶先一步「不是因為他。」
面對程昫的疑惑,許幼薇像是解釋也像是自顧自嘲笑「是因為我談的每一段戀愛都很失敗。」
「姐姐,可那是他們的錯。」
「但這麼多次,可能我也有一點原因吧。」
許幼薇已經開始自我懷疑了。
程昫聽到她這樣說,心疼又着急「姐姐,為什麼要這樣想。這世上本就沒多少好男人,碰上幾個人渣是很正常的事情。姐姐,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有多少人目光永遠追随着你,有多少人……偷偷愛慕着你。」
說到激動時程昫眼睛裡急得含了淚。
「程昫」
許幼薇忽然喊了他一聲。
他沒有說話,隻怔怔地盯着她看。
許幼薇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
二十六歲的自己,不是十六歲。
而對方是二十歲,不是二十九歲。
如果能做到像何錦說的快樂一天是一天就好了,可年齡差距帶來的不安全感始終籠罩着她,讓她害怕像往常一樣重蹈覆轍。
可程昫的莽撞和真誠讓她動搖,想着再試一次吧,萬一呢?
許幼薇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程昫靠近,她的聲音像小貓一樣,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橘子糖和薄荷葉的香氣在鼻尖萦繞,程昫愣了下,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望着許幼薇潮濕的眼睛出神。
一秒,兩秒。
喝了酒的許幼薇也隻能勇敢三秒。
許幼薇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有點尴尬,正要做作地裝作無事發生時被程昫握住衣袖「姐姐,我可以,喜歡你嗎?」
他像一隻等待主人愛撫的大狗狗,眼睛亮晶晶的,閃爍着歡喜與期待。
許幼薇離他更近了一步「那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程昫點點頭「我會。」
「可是算命大師說我三十歲之後談的戀愛才能修成正果。」
又近了一些。
兩個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那請姐姐允許我,等你到三十歲。」
許幼薇摟着他,吻了上去。
「急急急!救我!」
大早上一起來許幼薇就趕緊跟何錦求助。
「沒,沒睡,他都那樣了,我再上腦也不能當畜生啊。」
許幼薇看了眼熟睡的程昫。他咂咂嘴,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害怕吵醒他,許幼薇将聲音放低了些。
「我都知道,但是……我害怕。」
忽然程昫翻了個身,她以為程昫醒了,趕緊挂了電話裝睡,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才給何錦發消息。
何錦:你怕什麼?怕人說你老牛吃嫩草,還是怕自己上心了程昫隻是玩玩?我們薇薇從來都是亂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也會怕這個?
是啊,在怕什麼呢?
程昫又貼近了些。
是很好聞的薄荷葉的氣味。
許幼薇想起昨天晚上程昫把本該丢掉的狗狗沐浴液當洗髮乳用,結果辣到眼睛。她幫他吹眼睛時突然被偷親了一下,始作俑者還一臉害羞,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
多少有點上頭。
程昫從背後環住她,大拇指緩慢地摩擦她的手臂,安撫她。
許幼薇握住了他的手,忽然很安心。
她聽見他說「姐姐,别怕,有我呢。」
聲音低低的,卻很堅定。
嗯,現在不怕了。
等何錦苦口婆心打一堆字沒收到任何回複,打電話去問發生什麼了的時候,許幼薇沒接。過了一會兒何錦收到了一個 ok 的表情,行,小醜竟是我自己。
好朋友談戀愛搞得跟早戀一樣,隻牽牽小手、親親小嘴,給何錦急得懷疑程昫身體有問題。
就這?
這麼一大美女睡你旁邊,你不為所動,蓋着棉被純聊天?
多少有點問題吧。
愛多管閑事的何錦某天逮到程昫就要拉着他去檢查身體,被許幼薇嚴肅批評了一通。
對此何錦十分不解「快說,你和程昫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又沒有在談戀愛,大家隻是可以接吻、可以一起睡素覺的關系。」
?
何錦搖搖頭「太渣了你。」
「我們商量好的,這段時間我們都冷靜一下,畢竟對他現在的人生來講那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冷靜下來了嗎?」何錦坐下來,還沒等許幼薇回答,她先無語地撇撇嘴,「我看你是一點沒冷靜下來,還越來越上頭。」
何錦腦補了一下畫面「他年輕氣盛的,你還老逗他,壞蛋!」
「我就喜歡看他想吃吃不到,被迫清醒克制的樣子。」許幼薇正欣賞自己剛做的指甲,突然有點羞澀「你不覺得有趣嗎?」
「惡趣味!你當心反噬啊!」
日子過得很快,半年時間不過轉瞬即逝。
這半年多來,程昫勸母親去做了心理治療,雖然心結還沒有解開,但已經比從前好得多,起碼願意見人了。對于許幼薇和程昫的關系,她始終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往年這個時候都是連日的陰雨,今年卻是格外地晴朗。程昫望着窗外的簌簌綠葉,覺得恍惚。明明才幾百天,他卻覺得過去了好多年。
他想起許幼薇。
第一次見到許幼薇時,她穿着白色公主裙,整個人帶着柔和的光,像小時候鄰居家的姐姐。林老闆說她很有錢,可他卻沒有感覺到絲毫有錢人的傲慢。
愛意是從什麼時候滋生的呢,程昫自己也說不清楚。
也許是從那天晚上面對他的誘惑,她慌亂地說出資助,讓他好好奮鬥的時候。也許是從她讓他重新回到學校好好讀書,安排好生活起居的時候。也許,是他賊心不死、孤注一擲想誘導她發生關系,她長篇大論說教,卻通篇叫他自尊自愛的時候。再或許是連母親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她卻在昏暗的燈光裡掏出小蛋糕點上蠟燭,祝他生日快樂的時候。
他愛許幼薇,卻不敢愛。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她單純、善良、美麗、富有。
而自己,什麼都沒有,隻會拖累她。
是以他看着許幼薇和别人在一起,難過,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更加努力學習,先讓自己變得稍微強一點,然後祈禱哪一天她會需要他。
可那個男人卻不珍惜她。他讓她不開心。
他生日那天,許幼薇半開玩笑地說自己是天煞孤星,雖然笑着,可他還是能感覺到她眼底的失落與傷心。
那時候他就決定,如果有機會,自己一定要愛她,珍惜她,保護她,讓她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一樣永遠開心。
何錦告訴他,許幼薇分手了的時候,他很慶幸地跑到她家,卻聽到她說嫌棄他髒的話。說不難受是假的,可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拿體檢報告給她,告訴她自己真的沒有跟過别人。
這時候自己才意識到,原來想着她,念着她,已經成為了自己的習慣。
那天許幼薇也抱住了他,就在他以為自己有機會站在她身邊了的時候,她卻推開了他。
他告訴她,我長大了。
隐藏的另一句是,我可以照顧你,陪伴你,保護你了。
可她卻推開了他,讓他走。
他給她發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他也不願意糾纏,那隻會讓她煩惱。
于是他隻能努力學習,在每個熬夜做題的晚上,忍不住地想她。
一切又回到許幼薇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的樣子。
直到他氣不過渣男裝深情,被周方逸的人揍了一頓進了醫院。
其實在醫院裡他也很後悔,這麼莽撞,許幼薇肯定會覺得他沒有腦子,再也不理他了。
可她沒有。
雖然嘴上說着狠心的話,可他看到她眼眶裡心疼的淚水。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許幼薇心裡不是沒有他的。
雖然臉上、身上很痛,可他覺得心裡從來沒這麼甜過。
他給許幼薇聽渣男的錄音,是想告訴她那個人不值得,讓她不那麼傷心。
可她說不是因為他,是對感情失望了。
那一瞬間,他多希望有時光機能讓他去到她遇見那些男人之前,讓他和她相愛,告訴她愛情不是隻會帶來痛苦的。
當許幼薇問他是不是喜歡她時,他根本不敢承認,怕下一秒她就會說出不許喜歡她的話。
可心底還有個聲音一直叫嚣着,她也許在試探。
他們擁抱,親吻,卻沒有做到最後。
許幼薇不願意的事情,他不會勉強。
何況,這些已經讓他開心得不知是以,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夢醒了一切就會消散。
他睡覺輕,第二天早上,許幼薇和何錦打電話時他已經醒了。但他覺得她應該不想讓自己聽到,就裝睡。
這才知道許幼薇為什麼對他忽冷忽熱。
她在害怕。
害怕年齡差距,害怕世俗的眼光,害怕自己不夠愛她。
他無法做出任何承諾,隻能抱住她讓她别怕,心裡暗暗發誓,一定一定要成長為很厲害的大人,為她遮風擋雨。
他們沒有确定關系。許幼薇一直說還沒到時候,算命的說她三十歲之前談的都不是真愛。
她還喜歡逗他,看他臉紅心跳卻不得不去洗冷水澡。
他知道這是因為她還沒有完全從之前的事情中緩過來。她隻是想證明他很愛她。
是以他願意等,三十歲,五十歲,多久都願意。
夏日晚風吹,粉紫色的天空下樹木郁郁蔥蔥。
操場上有人在打球,喊程昫玩一會兒。
好像夢境照進現實。
青春陽光的大學生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許幼薇坐在階梯上托着臉看他。
雖然是傍晚,天氣還是有些炎熱,程昫怕許幼薇一個人無聊,打了半場就過來找她了。
幾箱書搬進後備廂後,兩人去操場散步。
剛才那些人還在球場上,他們又喊程昫一起打,程昫擺了擺手。
大學生最愛起哄,他們說着沒有惡意的酸話「程哥要陪女朋友,哪像我們個個單身狗喲。」
程昫笑了笑,沒說話,低頭去看許幼薇。他牽起她的手,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她沒有拒絕,反握住了他的。
兩隻手緊緊相扣。
夏日黃昏,有風吹來,許幼薇的頭發有幾縷貼在臉上。
「許幼薇。」
「嗯?」
「你頭發亂了哦。」
說完,程昫輕輕地将她的頭發别在耳後,還捏了捏她的耳垂。
許幼薇心裡覺得甜蜜,嘴上卻不示弱「爛大街的情話,幼不幼稚。」
程昫越見她這樣,越覺得可愛,像吃到糖的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程昫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他輕輕拽住許幼薇的袖子,棉質的襯衫在手掌裡像一朵柔軟的雲,程昫覺得自己也在雲端,整個人像要飛起來了一樣。他貼在她耳邊小小聲地說「姐姐,我今天不想洗冷水澡了,可以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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