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趙龍偉
撰文：楊春思
我叫趙龍偉，四川宜賓人，1972生的。我早年在惠州東莞工廠打工，2010年後一直在工地裡給幹活了，一個人走的地方多了，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也多了，見多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也就多了一些見識、閱曆、經曆和各種故事。
我今天講的故事的人姓王叫王淘，四川雅安人，老家是在比較偏遠的大山深處，年方二十多了，身體比較胖，我們都直接叫他胖子，文中就稱他為小胖吧。
小胖家境也不好，小時候基本上是老家的爺爺奶奶帶大的，也就是我們口中常說的那種留守兒童。他父親常年在外打工爛賭好吃不顧家，母親生下他後那幾年受不了那種看不到頭的貧窮，男人又在外鬼混不顧家的日子，終于有一天把小胖扔下獨自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了。
小胖勉強讀完國中後就出來廣東，在東莞厚街TTI電子廠做了一段時間的搬運工，出來打工學會了抽煙打牌，年輕人嘛喜歡時尚，做了一年多除開吃喝玩樂也沒啥餘剩。
後來他爺爺在老家病危，小胖從廠裡辭工回去了不久，他的爺爺走了。
小胖送走爺爺之後，跟着老家的表叔去到浙江杭州蕭山的工地上做工。大家出來做工都是為了賺錢的，可小胖覺得在工地做事太辛苦，加上他又愛貪玩，畢竟在工地做工是沒啥規律性的，隻要雨下得不是很大都算正常上班，熬通宵是常事，有時候要連續做事二十幾個小時才能休息。
小胖幹活有三不做，太陽大了找借口生病不做，下雨不做，熬夜不做，故他出工的時候很不勤快，加上他平時大手大腳花錢，抽煙抽得很厲害，别人都抽十塊錢一包的，可他弄到錢後卻經常抽華子，是以一到年底結算工錢，他也就所剩無幾了。
前年，也就是2020年4月份的時候，老家的表叔又約他去河北石家莊做工地，因為小胖借了他表叔幾千塊錢沒還，是以表叔原本想帶他一起去工地做事，順便也能把借的錢掙來還給他。
路費也是小胖表叔給他墊支的，剛來工地，他床上和個人生活用品都沒錢買，表叔又借錢幫他，做了半個月後可以找工地小包工老闆預支一部分零花錢了，小胖預支到零花錢後第二晚沒加班就請他的表叔去外面吃火鍋，回宿舍的時候還買了一大包零食。
表叔好心勸他說，胖子，錢還是要省着點用的。
小胖說知道，你放心今年掙到的錢我一定全都能還你。
小胖來到工地轉眼已過去兩個月，每次小胖在老闆那裡預支零花錢是有限額的，是以這期間他也過得緊巴巴的，有次休息和幾個工友去逛街，嘴饞想買東西手機裡又沒零錢，就找另一個工友借了三百，并說下次老闆發零花錢就還他，工友也爽快沒說啥，就答應在微信裡轉了三百給小胖。
到了領零花錢那天，我們大家十幾個都在老闆那裡領了零花錢。
收到錢後家裡有老人孩子的都把生活費打一大半回去，各人都留下一點自用。
胖子平時在老闆那預支得多一些，是以，這次他的零花錢發得比我們少，也沒見他還錢給工友。
一晃又過了十天，借他錢的工友，也是四川老鄉忍不住了就問胖子，上次你借的三百塊錢怎麼還不還啊？說好發零花錢就還的，都過了那麼多天你都還我，我還一直不好意思問你，一個人說話要講信用嘛。
小胖說，老闆發得少我現在隻有一百多塊了。
工友有點不高興了說，你這個人有點耍賴皮哦？
小胖忙說，下次一定會給你的。工友聽了沒再說啥。
又過了幾天，老闆來到工地上，工友對老闆說了小胖借了他三百塊錢的事，并讓老闆在下次發零花錢時直接扣三百下來還給工友。
一天下午我和小胖在一起做活順木方，小胖也開口向我借二百，我當場就拒絕了，我說家裡老人孩子生活讀書開支很大，哪有錢借出來哦！
我說的是實情話，我父親在家年紀大了，我的兩個小孩在讀大學，學費和生活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哪有錢借給他呢？
再說，我看胖子這個人花錢無節制，我也擔心借給他什麼時候，能不能還回來？還是個未知數。
小胖說兩百塊錢又不是什麼大數目，我說手機總共才留了二百多零花錢，借給你了我不用啊？小胖聽了沒吭聲，從那天過後他再也沒找過我借錢了。
工地裡的生活是單調又枯燥的，下班後晚上吃過飯，洗澡、洗衣服後大家都躺在工地宿舍床上，玩抖音的玩抖音，鬥地主的鬥地主，當時工地有十二個人，共三個房間，四個人住一間，小胖沒有和我住在一間宿舍，我和另外幾個工友聊天，我說小胖才來幾個月，每次發零花錢後很快就用光了，今天還想找我借錢呢，工友開口就說借他個錘子，上次借他三百說了發零花錢還都沒還呢。
我有意提醒對他們說，小胖這個人很像我以前在工廠做流水線搬運時裡面遇到的一個同僚，也是這樣上班的時候吊兒郎當到處找人借錢，結果有一天被炒鱿魚後總共才領到一千七百多一點的工資，結果欠了别人五千多。
那五千多是在好多同僚工友熟人那裡借的，最少借的有五十，最多的有個廣東陽江人在倉庫上班的工友借了他八百，領工資那天後面跟了一堆人都是要債的，他也是想得好天真，明明知道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債都還不清，還想把一千七的工資領走，結果那人的工資被廠裡扣下了補還那些借錢給他的同僚，但也是杯水車薪，很多同僚的錢最後都打水漂了。
是以，我善意提醒工友，以後不要随便再借錢給小胖了。
可能真的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們當時也搞不懂，像小胖除了油嘴滑舌之外，要什麼沒什麼的，可他偏偏在工地裡通過網絡還找了個很是年輕漂亮的女朋友。
小胖來工地的第四個月，一天他給老闆請假說有事要回一趟老家，十天後便從老家帶來了個女孩，挺年輕漂亮的，說是他認識的女朋友，一開始我們這些工友都以為那女孩可能有十七八歲，過了些天大家都和她混熟了才知道那女孩還不滿十五歲，他們是通過網上認識的。
工地宿舍住的人多，小胖帶了女孩來後不友善住宿舍，就去工地外面單獨租了個小單間，價錢是二百一月。
做工地，有些時候幹活也挺累的，日曬雨淋熬夜是常事，家裡有老人和孩子的要留個人在家照顧，是以很多都是男的年前出去年底回家，自從小胖帶來女朋友後零花錢就更緊張了，找老闆預支也不夠，因為老闆也不會超支給他的。
我們幾個都在背後笑小胖走桃花運了，就是養自己都很勉強如今還要租房子養女朋友，過了二十幾天又開始找其他工友借錢，其中有個叫羅明的工友還是好心借了四百給他，又過了一些天，工地統一發了生活費，小胖領了還是沒還他。
這樣又過了幾天，我們在一起做活時小胖手機響了，他接聽一會後就挂了，當時看他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到晚上才聽他那表叔說是老家那女孩的母親打來的，要小胖立馬把女孩送回老家，不然就報警告他拐騙幼女。
從小胖的表叔口中得知，那女孩是小胖從網上結識的，那女孩自小也是個留守兒童，問題是，從小不愛學習，經常逃學，小姑娘涉世不深，在網上認識小胖後，被他的甜言蜜語哄得服服帖帖的，就稀裡糊塗地學也不上了，就被小胖從四川老家連哄帶騙的帶出來工地了。
小胖說現在回去都沒錢，又去找老闆預支，老闆說不能超支了，後面就沒拿到錢，找和我們一起做事的他表叔借也沒借到，小胖表叔說之前已經又借了幾千給他買手機，到現在欠他錢的已到九千塊了，不能再借給他了。
這時小胖又去問羅明那個工友借路費，因為他知道對方手機上有幾千塊錢，上次小胖找他借了四百。
小胖對他說，能不能再幫個忙，上次借了你四百，你再借六百湊夠一千好記賬，這一次羅明沒答應再借給他了。
過後羅明對我們大家說小胖想當我傻啊，借了四百不還清，現在又想多借湊整數好記，這不是搞笑嗎。
其實，工友真的有困難，我們大家都還是願意幫忙的，主要是小胖為人處世平常就不守信用，工作又不踏實，工地上誰掙的都是血汗錢，像他那樣借錢給他後，錢打了水漂不說了，人家還把你當傻子。
小胖問遍了工友都沒借到錢後，又過了兩天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又借到錢了，當時他人也顯得很是得意。
我們都以為可能是他老家的什麼親戚給他打路費錢過來了，弄到錢後小胖班也不上了，陪着那女孩玩，晚上買了好多零食和蛋糕回宿舍請我們工友吃，我們才知道那天是女孩剛剛滿十五歲的生日。
第二天，小胖把出租房的物品搬回宿舍，說是要送女朋友回老家，過幾天他再回工地來上班。
然而，結果令我們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半個月後小胖的表叔才從家裡知道，小胖離開工地後并沒有把那女孩送回老家，而是帶着她去遊山玩水了，那女孩的父母遲遲見不到女兒回家最終選擇了報警，警方在雲南麗江查到小胖的行蹤，直接把他抓住押回四川老家，最後被判了拐騙誘奸未成年罪。
據小胖表叔講，回去的路費也不是老家的親戚借給他的，而是他在手機上通過網貸搞到了兩萬塊。
如今小胖被判要坐幾年牢，表叔借給小胖的錢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還給他了，或許，表叔已經放棄他還錢了，隻希望他在裡面改過自新，争取早日出來，以後踏踏實實工作，好好生活過日子。
這個發生在我身邊的故事不禁令人喟歎，小胖為人的本質其實并不壞，錯就錯在，他自小缺少父母的疼愛和管教，沒有讓他樹立起正确的人生觀，最終讓懶惰散漫和任性無知毀了他。
希望我們的家長，平時多關心陪伴教育我們的小孩健康成長。
（注：本文故事真實，因涉及隐私，文中主要人物均為化名。圖檔與内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