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筆”之是以重要,在于它的返璞歸真和無拘無束。随着生命最後對藝術和人生的了解更趨完滿,大師們的絕筆之作常會達到出神入化、渾然天成的境界。在生命最後,無論是書畫對象還是技巧,抑或是作品的位置經營統統都被放下。總而言之,絕筆之作是藝術家臨終前發出的最真實的心靈告白。
【張大千】

1981年7月,83歲的張大千應日本橫濱著名僑領李海天之請為其旅館大廳繪制《廬山圖》,張大千雖然遊蹤遍及中國,廬山卻是從未親履之地,故選擇此題材是對他藝術事業的一種自我挑戰。
張大千 《廬山圖》巨幅 局部
大千先生作此畫時,身體狀況很差,常住醫院治療,時畫時辍,而且由于畫面太大,還得整個人被擡上畫桌趴着畫,極為吃力。甚至有時心髒不适,吃藥休息後,仍繼續搏命作畫。
後來由于博物館要求在1983年将此畫及其近作聯合展出,于是大千先生作了最後一次趕工,隻題了兩首詩而沒有署款。博物館展畢歸還之後,大千原拟在身體狀況許可下,作進一步的潤色修飾。可惜他在1983年3月8日進醫院,于4月2日去世,終究沒能完成和落款。
【王國維】
王國維是中國近現代在文學、美學、史學、哲學、古文字、考古學等方面成就卓著的學術大師。1927年6月2日,他縱身一躍,殒命昆明湖。人生天地,來去匆匆,隻留下“五十之年,隻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的遺書。
王國維遺書
釋文:五十之年,隻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我死後,當草草棺殓,即行槁葬于清華茔地,汝等不能南歸,亦可暫于城内居住。汝兄亦不必奔喪,因道路不通,渠又曾出門故也。書籍可托陳(陳寅恪)、吳(吳宓)二先生處理。家人自有人料理,必不至不能南歸。我雖無财産分文遺汝等,然苟謹慎勤儉,亦必不至餓死也。五月初二日父字。
王國維遺書,現藏北京國家圖書館。他的字不乏晉韻唐法,作品中所蘊含的中和之境與儒雅之概,頗具學者風範,無疑與他的為人性格、讀書品質都有相似之處,此遺書法度謹嚴、氣清質樸、平靜泰然。
【李叔同】
1942年10月13日(農曆九月初四日)晚8時,弘一大師(李叔同)在福建泉州不二祠溫陵養老院晚晴室安詳圓寂。臨終前3天,他寫下“悲欣交集”四字交給侍者妙蓮法師,為其最後絕筆。
觀其筆墨,“悲欣交集 見觀經”七個字的墨色,由潤而枯,一氣寫就,而“見觀經”三字全是皴擦的渴筆,行筆慢。筆枯而後蘸墨,在下面畫了一個墨色飽滿的圓圈。接着用小字署寫日期,墨色豐滿。按書寫的正常,日期本當寫在左下角,因為逼仄,移寫到右上方,布局得到平衡。
這件絕筆手迹,幅面小,渴筆多,未钤印,與弘一法師以往安排妥帖的書件大不一樣。但“悲欣交集”又和盤托出悲憫衆生沉淪生死之苦、欣喜自己往生而離苦得樂的心境,因而這紙告别之迹别具一種撼人心靈的力量。
【潘天壽】
潘天壽,字大頤。受教于經亨頤、李叔同等。寫意花鳥初學吳昌碩,後取法石濤、八大山人。中國現代書畫家、教育家。
潘天壽絕筆詩稿
釋文:千山複萬山,山山峰巒好。一别四十年,人老山未老。莫以幽房窄,心随天地寬。倘能免羅織,自古有沉冤。不因羅罪深,逃名痛未遐。知應得回乎,痛下砭針時。
此作品在非常條件下倉促寫就,已無須細論筆墨,看淡生死,才能如此鎮定。前人說,詩言志,用在此處至當不過。
【林散之】
據林散之兒子林昌庚回憶:“父親喝了點人參汁,閉目養神了半個多小時,用有氣無力的筆在宣紙上寫了‘生天成佛’四個字,寫好後,我在他指定的位置蓋了印章。
他閉目端坐,顯得那樣安詳、超脫。他仿佛在告訴我們,他即将走到這個世界的終點,邁向另一個世界。”1989年12月6日,享年92歲的林散之去世。
【啟功】
2005年初,有人請啟功先生為即将開館的建川博物館題字時,啟功先生住進北大醫院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身體極度虛弱。但病床上的他仍一手撫眉,苦撐着寫下“成都建川博物館”幾個字。不久,啟功先生病情加重,進入了長達數月的深度昏迷狀态,直至離開人間。
93歲高齡的啟功先生,最後題字“成都建川博物館”。至此,中國最後一位古典意義的書法大師辭世。這位可愛而慈祥的老頭兒,離我們而去。
【吳冠中】
2010年6月25日,吳冠中先生在京病逝,享年91歲。他曾寫下:“想我,就去看我的畫吧!”《幻影》《巢》《夢醒》及《休閑》是他去世前所作的四幅絕筆之作,看了這幾幅畫,是否能感到無盡的意味?
吳冠中 《幻影》
吳冠中 《巢》
吳冠中 《夢醒》
吳冠中 《休閑》
【齊白石】
1957年9月16日,齊白石在北京醫院去世,留下了一幅幅珍貴的畫作,供後人欣賞。
齊白石 《葫蘆》
這幅葫蘆畫相比于齊白石其他作品,筆墨力度疲軟拖拉,并且僅2平方尺的畫作就出現了五個錯誤。
第一個錯誤是落款上的“歲”字寫錯了;二是落款的自署年齡寫錯了,當時齊白石的實際年齡是93歲;三是用淡筆葫蘆葉畫成了葫蘆;四是在葫蘆上加了一筆,破了兩個洞;五是用濃墨畫葫蘆藤,也畫成了葫蘆的樣子。
這幅“漏洞百出”的畫作在2010年嘉德秋拍上拍出了2240萬的天價,是齊白石精品葫蘆畫作的十幾倍。這幅作品之是以值錢,正是因為坊間一直流傳,這是齊白石的最後一幅畫,畫完不久就去世了,是絕筆之作,是以這幅畫就有了一個非凡而特殊的意義。
用李可染的話說,老人完全是在糊塗狀态下用本能在作畫。這才是這幅畫最絕的地方,而且更絕的是這藤蔓的用筆和用墨,已經達到了天籁的境界。
這根本不是手在畫,而是一生的精氣神在指揮着他的手和筆,寥寥幾筆就将葫蘆的神韻和人的精神境界展現出來,而筆墨裡面蘊含的東西,總是讓人看不夠,這簡直是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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