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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河南一農民被錯判13年,被判無罪時,距刑滿釋放隻剩15天

作者:行走的洛陽鏟曆史視訊

2005 年3月13日,河南省檢察院撤銷對胥敬祥的起訴,認定其無罪。

1991年,河南一農民被錯判13年,被判無罪時,距刑滿釋放隻剩15天

(胥敬祥)

至此,被冤枉了13年的胥敬祥終于走出了監獄 ,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可對于胥敬祥而言,他并沒有多少欣喜。

要知道,此時他的父親和母親在漫長的等待中已經相繼去世,妻子也帶着孩子們離開了家。

可憐的胥敬祥欲哭無淚,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個改變他一生的春節……

成為搶劫案的嫌犯

  1991年農曆春節,炮仗的煙火氣還沒散去,河南省周口市鹿邑縣楊湖口鄉接連發生了十多起入室搶劫案。

  作案數量之多,距離自己之近,讓村民們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受害者就是自己家。

  面對着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當地警方迅速組織專案組,大力展開對搶劫案的調查。

  然而上世紀九十年代還沒有普及監控,犯人又專挑伸手不見五指的半夜下手,警方始終找不到有用的線索。

1991年,河南一農民被錯判13年,被判無罪時,距刑滿釋放隻剩15天

(農村的夜晚)

  久而久之,這件事成為村民們心中的刺,無論什麼時候大家都在默默地猜測誰才是那個賊。

  當時胥敬祥也在家中,閑暇時還穿梭于親戚家喝酒,交流感情。他雖然也對偷竊案感興趣,但是并沒有過多關注。

因為自己家沒被偷,也不是自己偷的。是以,胥敬祥在接下來的一年仍舊按部就班的生活。

直到1992年3月份,胥敬祥湖水一樣平靜的日子出現了波折。

  當時他正高高興興地和一個鄉裡的朋友衛國梁一起喝酒。

  衛國梁喝着喝着,突然發現胥敬祥身上的綠色毛衣背心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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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毛衣)

  他媳婦的妹妹前兩天給他織了一件綠色毛背心,和胥敬祥這件一模一樣。而且他的毛衣肩上有一片織錯的毛樹葉,胥敬祥的毛衣上同樣的位置也有一片織錯的樹葉。

放在平常這樣的事隻能說巧得很,但是衛國梁的毛衣因為不合身又還給了妻妹,而妻妹正是搶劫案的受害人,她被搶走的東西中也剛好有這件綠毛衣。

是以看見被搶走的綠毛衣出現在了胥敬祥身上,衛國梁不可避免地覺得胥敬祥有些嫌疑,随即就報了警。

原本衛國梁以為他的舉動并沒什麼大錯,畢竟從毛衣的角度來看,胥敬祥确實存在嫌疑。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這一通電話,卻攪亂了胥敬祥的下半生……

含冤入獄

衛國梁向警察舉報胥敬祥可能是搶劫案的嫌疑人時,胥敬祥還什麼都不知道。他仍舊按照以前的生活習慣繼續種地打工、照顧家庭,直到警察上門。

當時,警察沒有告訴他發生了什麼,就強硬地把他押上警車,帶回了警局。

胥敬祥惶恐的坐在審訊室裡,絞盡腦汁的猜測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麼罪。可想來想去,自己安分守己,不曾觸犯過法律啊!

于是他隻能不斷強調自己沒罪,是被冤枉的。可對于他的說法,沒想到對面坐着的警察們不屑一顧。

他們要求胥敬祥說些關于搶劫案的經過,并告訴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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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

胥敬祥傻眼了,他再蠢也猜出了自己已經被當成搶劫案的罪犯,但是搶劫案和他完全沒有關系。于是,胥敬祥再次對警察們極力否認自己參與過犯罪。

可那件看起來與被盜毛衣一模一樣的綠毛衣就穿在他身上,警察們當然不信。

于是,胥敬祥着急忙慌地搬出朋友胥祖國,說綠毛衣是兩個人一起在村口的集市上買的,他可以幫自己作證。

但是,審訊的警察們對此種說法不以為然,仍然堅持讓他“認罪”。而且,在審訊的過程中,當時的警方存在高強度的審訊現象,在這期間胥敬祥受盡了折磨!

可即便如此,胥敬祥依舊沒有招供。而為了打消胥敬祥的幻想,警方決定到胥敬祥的家中尋找證據!

就這樣,幾位警察沖進了胥敬祥的家中,到處翻找東西。胥敬祥的妻子是普通的農村婦女,大字不識一個,面對這種情況,隻能拉着自己的三個孩子站在外面緊張地看着屋裡的衆人。

當時,警察們把屋子裡所有的衣服都翻了一遍,然後帶走了一大部分,其中甚至包括小女兒的連衣裙。雖然警方對這種搜查結果并不滿意,但胥敬祥家是再普通不過的窮苦人家,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地方藏東西。

盡管如此,搜查的警察們還是拉了滿滿一個三輪車的東西回到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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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

胥敬祥妻子看着淩亂的屋子感到不知所措,她迫切的希望丈夫能夠早點回來主持局面。然而,此時的胥敬祥已然是身不由己了。

當時,位于審訊室的胥敬祥面對警察們的質問依舊說自己從來沒有參加過入室搶劫,他對面的警察聽着胥敬祥不斷地否認,表情逐漸開始不耐煩起來。過了一夜後,有幾個人陰沉着臉站到了他面前。

胥敬祥很快明白這些人想幹什麼,因為棍棒馬上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從進入監獄的第二天起,胥敬祥的慘叫就沒有停過。

手腕和腳踝骨被狠狠地踩在腳下,塑膠布燃燒之後産生的熱油直接滴在背上、肚皮上,胥敬祥滿身都是紅痕,右腳還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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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蠟油)

在這種折磨下,三天三夜後,熬不住的胥敬祥被迫“承認”自己就是入室搶劫案的兇手。

他承認自己和事實上素不相識的梁小龍及其手下綠龍、黑龍、青龍等人共同謀劃了1991到1992年間出現的十多起搶劫案。

警察們聽到了滿意的答案,高興之色溢于言表,馬上拿來筆錄讓他簽名。

然而,胥敬祥緩過來之後,又有了抗争的決心,他果斷地推翻自己認下的罪,繼續喊冤。

那些警察們見他如此,覺得自己好像被戲耍了一樣,直接把之前的酷刑翻倍地施加在胥敬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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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訊逼供)

胥敬祥再次忍受不住,松口“認罪”,警察們又拿來筆錄讓他簽名,他借機休息繼續抗争。這樣的回合重複了三四次,最後警察們受夠了,直接抓着他的手按在了刑訊筆錄上。

就這樣,1992年4月13日,鹿邑縣連環入室搶劫案以“嫌犯”胥敬祥的招供而告破,不久,鹿邑縣準許逮捕嫌犯。

如此一來,胥敬祥搶劫犯的罪名基本上算是坐實了……

二級警督的懷疑

連環入室搶劫案告破後,按照規定,案子移交二級警督李傳貴辦理。

李傳貴看完警局呈上來的材料感覺非常疑惑,這個案子的共犯都沒有抓到,十幾份筆錄隻有一個簽名,是怎麼就給人定罪了呢?

多年的辦案經驗讓他意識到這裡面有蹊跷,于是李傳貴最終決定自己親自走一趟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後,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兩人剛一見面,胥敬祥就大呼冤枉,他向李傳貴發誓說,自己遭受了刑訊逼供,手印是被強迫按下的,如果自己真的是搶劫犯,就算是槍斃他也認。

李傳貴看着胥敬祥,深知這樣的事情要查證清楚有多難,于是就向上司請求寬限時間,先審理胥敬祥扮警察搶劫李素貞的案子,延後審理入室搶劫的案子。

随後,警方将胥敬祥的案子送往檢察院起訴,檢察院又認為搶劫李素貞一案證據不足,把案子退回警局補充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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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邑縣檢察院)

自此,胥敬祥一案又回到偵查——起訴——退回——偵查的循環裡。

不過,一段時間後,新的轉機出現了。

1992年底,胥敬祥供出的“犯罪同夥”梁小龍在山東被當地警方抓獲。

當警方向他詢問胥敬祥偷竊案時,梁小龍回答說自己從來不認識胥敬祥,更不認識青龍、綠龍和黑龍。

經調查,在案發期間梁小龍一直在山東打工,擁有不在場證明。

這樣一來,胥敬祥的口供就充滿了漏洞,根據大陸疑罪從無的慣例,他不一定會被關進監獄裡。

但是,事實上接下來将近一年的時間裡,胥敬祥都呆在看守所。而且除了有時法院因證據不足質疑他的嫌疑外,大多時候胥敬祥都被認定為罪犯。

而既然罪犯“确定”為胥敬祥,那麼連環搶劫案看起來好像已經完美落幕。為此,辦案的警察們還接受了表彰。

此後,日子一天天的趨于平靜,連環搶劫案漸漸遠離人們的視線。可就在所有人都漸漸将這件事淡忘的時候,1993年7月,一封突然而來的匿名舉報信又掀起了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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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弊案引出搶劫案

1993年7月份,有人舉報二級警督李傳貴在審理搶劫案時違規檢視胥敬祥的相關資料,具有非法受賄,徇私舞弊的嫌疑。

事情牽扯到大案和公職人員,問題很嚴重,鹿邑檢察院随即開始了調查驗證工作。

同年11月份,鹿邑縣檢察院最終決定逮捕李傳貴,起訴他涉嫌徇私舞弊罪。

案件被移交鹿邑縣的法院,法院在審理了所有資料後,覺得此事有些不妥。現有的證據完全無法證明李傳貴和胥敬祥有什麼非法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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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賄)

是以,鹿邑縣法院判決李傳貴無罪。

不過,鹿邑縣檢察院好像對這樣的結果并不滿意,在聽到無罪釋放的判決結果後沒多久,就提起抗訴,要求縣法院重新審理李傳貴舞弊案。

縣法院無奈,隻能重新啟動審理程式。之後,關于舞弊案的搜查證據工作持續進行了一年多,案件也由原本的縣法院移交到了周口市中級法院。

1995年8月28日,在進行了嚴謹細緻的複查後,市中級法院仍舊宣布李傳貴無罪。

按說兩次不同法院的審判都認為舞弊案不成立,那麼事情到此就應該結束了。然而,時隔兩年後河南檢察院周口分院再次向河南省檢察院提出抗辯。

就這樣1997年10月份,案件由周口被移送至鄭州,負責此案件的檢察官蔣漢生拿到了全部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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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漢生)

蔣漢生從前到後捋了一遍舞弊案,敏感地察覺出這案和胥敬祥一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要想結束舞弊案,就得先處理入室搶劫案。

巧的是,蔣漢生發現就在1997年初,入室搶劫案的嫌疑犯胥敬祥給法官寫了一份情真意切的答辯書。

胥敬祥稱自己完全是被冤枉的,在監獄裡他遭遇了嚴刑拷打,所有的簽字和手印都是警察按着他的手做的。

他還說,連環搶劫案發生的那段時間,他和朋友們在山東打工,老闆可以作證,而他絕對不可能一夜之間橫跨五百公裡跑回家去作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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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

至于那件有着綠葉子的毛衣,是他和同村人胥祖國在村口的地攤上買的,胥祖國也可以作證。

除了列舉證據之外,胥敬祥還在答辯書中談起了自己的家庭。他的父親在他入獄那一年就得了重病,随後不治身亡。母親年紀已大,卻沒有兒子贍養。妻子除了工作,還要照顧一女二男三個孩子。

胥敬祥懇求法官,他天天在監獄裡以淚洗面,隻求能得到一個公平公正的判決。

在這種情況下,1997年2月18日,連環入室搶劫案在鹿邑縣法院開庭。庭上,胥敬祥的辯護律師指出本案證據不足,處理流程也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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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邑縣法院)

在同夥還沒被抓的情況下,胥敬祥就已經被關進了監獄,後來同夥說自己根本不認識胥敬祥,警察也沒有釋放胥敬祥。

辯護律師為這樣一個存在諸多漏洞的案子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可惜仍舊無力回天。一個星期後,法院判決胥敬祥搶劫罪屬實,需承受十六年的有期徒刑。

但經辦此案的檢察官蔣漢生沒有放棄。1997年10月份,蔣漢生和他的同僚們驅車趕往了山西。

在那裡,他們找到了胥祖國。經過簡單的溝通,胥祖國證明,那件肩上帶葉子的綠毛衣确實是他和胥敬祥一起在村頭的集市上買的。

蔣漢生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又驅車趕往周口鹿邑縣見胥敬祥的家人。令人不忍的是,胥敬祥離家後父親去世,在此後漫長的日子裡,他的母親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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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蔣漢生在胥敬祥家)

是以,蔣漢生隻見到了胥敬祥的妻子。妻子看見突然有一個陌生人上來攀談時,還吓的一直躲。經過蔣漢生不停的解釋,氣氛才稍有緩和。

胥敬祥的妻子表示,她之是以這麼害怕外人,是因為在胥敬祥剛進去的那幾年,她求過好幾次警局的人。

警局的人一聽說她是胥敬祥的妻子,就對她拳打腳踢,頭發被揪下來是常事,最狠的是那些人故意拘着她,阻止她回家哺乳僅僅四個月大的孩子。

妻子不堪忍受,最終選擇遠離警局,躲着那些警察們生活。不過她說自己相信丈夫胥敬祥是不會做那樣的事的,就算被判了十幾年,也會一直等着他回來。

蔣漢生聽到這些令人動容的消息後,更加堅定了他要讓真相水落石出的決心。随後的兩年時間内,他走訪了周圍多個省市,到處尋找與該事件相關的證據!

平冤昭雪

蔣漢生用找來的證據證明李傳貴無罪後,就和河南檢察院的委員會一起讨論胥敬祥的入室搶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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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員們)

經過三次會議,委員們統一認為胥敬祥一案存在諸多疑點,需要重審重判。是以,委員會要求周口檢察院再次抗訴,以便重新進入審查程式。

2001年5月份,周口檢察院提出抗訴,要求鹿邑縣法院重新審理判決胥敬祥一案,鹿邑縣法院照做。

後來,鹿邑縣法院準備了一年的時間梳理這個案件。本來,蔣漢生等人以為這次證據充足,胥敬祥終于能得到一個公證的判決了,可誰知2002年4月16日,鹿邑縣法院再次宣布維持原判。

河南省檢察院不相信會落得這樣一個結果,再次要求周口市檢察院抗訴。

2003年3月25日,周口市中級法院開庭,再次宣布胥敬祥連環入室搶劫案維持原判。

河南省檢察院無法,隻能自己向河南省進階法院提起抗訴。因為他們有着正當的理由和充分的證據證明胥敬祥是無罪的!

  而此時,社會輿論與案件進度的關注不斷提高,但身陷囹圄的胥敬祥還什麼都不知道。

  由于他能擷取的外界資訊有限,隻知道河南省檢察院提出了抗辯。盡管如此,這已經令他非常開心,心中也升騰起了平冤昭雪的希望。

2004年6月16日,萬衆期待的一天終于到來。河南省進階法院公開審理胥敬祥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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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進階法院)

  經過己方律師有條有理,有松有馳的辯論以及檢察官蔣漢生提供的切實可靠的證據,最終,案件終于出現了轉機。

  2004年12月份,河南省進階法院判決胥敬祥無罪。

  2005年3月13日,河南省檢察院要求鹿邑檢察院撤回起訴。

  2005年3月15日,鹿邑檢察院撤訴。當天,胥敬祥終于走出了監獄的大門,痛哭流涕的感謝檢察官和檢察院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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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的胥敬祥)

  此時的胥敬祥是高興的,因為時隔13年,他終于被無罪釋放;而此時的胥敬祥也是痛苦的,因為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久到15天後他就可以被“刑滿釋放”!

  之後,胥敬祥回到家鄉,舉目望去,房屋因多年未住人已經有些破敗。而他的父親和母親已經去世,妻子在漫長的歲月裡被迫帶着孩子遠走他鄉。

  盡管法官告訴他可以申請國家賠償,可真的拿到了五十多萬的賠償後,胥敬祥的心依舊是苦澀的。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是比這多十倍的錢,也換不回自己已逝的父母和十多年的時光!

結語:

衆所周知,冤假錯案的影響是巨大的,它不僅踐踏受害者的人格,更會讓其在監獄中徒耗光陰,同時也是對司法部門公信力的一種質疑。

是以,近些年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再次發生,國家不斷地在進行司法改革。雖然在這個過程中還會有人被冤枉,但或許這就是進步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