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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的海上“燒錢”路:一個集裝箱要交2000美元“塞港費”

汽車的海上“燒錢”路:一個集裝箱要交2000美元“塞港費”

經濟觀察報 記者 濮振宇當陳祥利(化名)回想起去年7月他負責的一批汽車出口海運訂單時,至今仍感到委屈。陳祥利是深圳某國際物流代理公司業務經理,那批訂單是運至歐洲鹿特丹港的專用車。

“正常是港塞3-7天,但這次卻塞了近一個月,其實我們一開始就說了疫情期間無法承諾時效,後續也反複跟客戶解釋了原因,但客戶還是不依不饒,因為不想失去這個客戶,是以我們最後還是道歉,并進行了一些賠償。”陳祥利說,類似這樣的案例去年還有很多。

不過,陳祥利也能夠了解客戶的心情,此次海運訂單的客戶是一家汽車出口經銷商,一方面,他們為這批車輛支付的海運運費是疫情前的6倍有餘,另一方面,他們也需要對歐洲那邊的客戶負責,面臨着傳遞延誤的違約壓力。

陳祥利的遭遇反映出這樣一個事實——雖然中國汽車出口在2021年迎來裡程碑式的爆發,全年出口量由100萬輛直接翻番至200萬輛,包括新能源汽車在内,中國汽車被賣到全世界超80個國家,但出口通道卻并不順暢。受疫情影響,全球海運運力緊張,運費飙升,有車企負責人甚至直呼“船票比機票還緊張”,海運物流俨然已成為中國汽車走向世界的最大不穩定因素。

“現在什麼價格是人家船公司說了算,甚至他們還會有一些離譜的要求,客戶也是得硬着頭皮去交。比如說現在去美國有那種‘塞港費’,一個集裝箱櫃子就收1000-2000美金(約合6316-12633元人民币),這個費用感覺很離譜,就是船去到那邊港口之後,因為碼頭擁堵進不去,船公司會向客戶收取這個費用。”福建某國際物流代理公司業務經理謝創(化名)表示。據悉,2000美元相當于疫情前單個集裝箱到北美的海運運費,當然,現在已經上漲至超過2萬美元(約合12.63萬元人民币)。

提及出海成本,長城歐拉相關人士連連搖頭,他感慨到,歐拉的出口采用滾裝船的方式,主要出口至東南亞,現在車輛的運輸費用達到了15000元,原來是4000-5000元。這意味着,歐拉光運輸費用就上漲到了原先的三倍。而且,包括複雜多變的地緣關系在内,目前汽車出海的“通道”和成本面臨着衆多不确定因素。

作為目前造車新勢力中海外銷量規模最大的一家,愛馳汽車相關人士也向經濟觀察報記者坦言,“和許多其他品牌一樣,愛馳也受到了因疫情導緻運輸成本上升、運力下降的影響。我們正在尋找各種可能的運輸方式,盡量争取在傳遞時間和成本兩方面找到最佳和經濟的解決方案。”

2022年,汽車出口成為更多車企的重點戰略,而同時,新增的不确定因素也已經在開年兩個月内露出端倪。尋找更多成本可控的出口物流解決方案,成為車企除了尋找晶片之外的又一個考驗。

一艙難求

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的資料顯示,2021年,大陸汽車出口201.5萬輛,首次突破了200萬輛大關,同比增長1倍,占全年汽車銷售總量的7.7%。其中,新能源汽車給出口帶來了新的增長引擎,出口總量達到31萬輛,同比增長3倍。

200多萬輛的汽車出口,大部分通過海上通道運出。而海運主要涉及三大市場主體:一是汽車出口方,主要是汽車生産企業,也包括擁有出口資質的汽車經銷商;二是擁有船舶的航運公司,其通常不會直接與客戶簽約,而是會借助貨運代理銷售艙位;三是貨運代理,負責代理銷售和營運航運公司的艙位資源。

謝創表示,他的業務主要是代理中國到北美、南美的航線,而北美航線是海運運費上漲以及港口延誤的“重災區”,“船公司看到美國航線運費暴漲,它們就會把其他航線的船調過來,這樣其他航線的運費也會上漲”。

按照謝創的說法,中國到北美的海運運費,疫情前每集裝箱大概在2000美元(約合12633元人民币),而疫情後最高超過2萬美元(約合12.63萬元人民币),漲幅達十倍。據了解,一個普通的集裝箱最多能夠放置4台小轎車。以此計算,如果出口北美,一台轎車的運費将由3000多元人民币上漲到3萬多元人民币。而南美的航線海運運費也普遍上漲6-8倍。

跨洋運力的緊張所帶來的運費飙升,給不少車企都帶來了成本壓力。特斯拉CEO馬斯克去年11月也曾在一封面向全公司範圍的電子郵件中,敦促員工要想辦法降低向客戶運送電動汽車的成本,不要為了實作季度末的銷售目标,在最後一刻趕訂單發貨而不顧成本。

值得注意的是,國内幾家大型汽車集團早已建成自己的汽車物流公司,因而它們面臨的運費壓力較小。例如上汽旗下的安吉物流,一汽旗下的長春一汽國際物流,長安旗下的重慶長安民生物流,以及一汽、廣汽、豐田三方合資的同方環球(天津)物流。

不過,它們仍然會遭遇海運延誤的問題。根據上海航交所的資料,亞洲到北美西海岸,今年1月全球主幹航線“到離港服務準班率”僅為11%,持續維持較低水準。

“包括疫情導緻的航運碼頭的堵塞,對我們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現在我們的船到了海外,尤其南美。因為當地有疫情,本來一天可以卸完,現在要3-4天,集裝箱船因為等待造成17%的浪費,滾裝船跟這個相比也有類似程度的浪費。”安吉物流總經理王澤民日前稱。

“港口因為疫情運作不過來,裝卸勞工經常會有罷工,卡車司機也經常不夠用,會造成延誤,它是涉及整個供應鍊的,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會慢慢地惡性循環,影響到另一個環節,每個環節延誤一點,算下來就蠻多天了。”謝創說。

其實,很多延誤的情況在國内港口端就已經出現,即便車企與貨運代理成功簽約,港口裝船環節也仍然面臨先後順序,而這個順序是由船公司決定的。

“可能你把貨已經裝到櫃子裡面了,準備裝船,結果船限重了,你這櫃子就要等下一艘,但即便等到下一艘,你這條櫃子可能還會繼續被甩。因為在一船難求的情況下,如果你跟船公司缺少交情,或者沒有買到那種所謂‘鑽石艙位’,你這條櫃子就算裝了貨拉到了碼頭,也不一定能發出去。船公司有他們的優先客戶,他們會優先裝優先客戶的貨物。”陳祥利說。

陳祥利表示,船公司的優先客戶通常都是那些出口量龐大且穩定的大型企業,決大多數普通的中小企業根本沒有資格能吸引船公司并與其建立直接聯系,“船東的航線那麼多,一年大把的貨代找他買航線,不愁賣不出去,根本就不會理你”。

一箱難求

除一艙難求外,國内港口還出現了集裝箱短缺的情況,并直接導緻集裝箱價格上漲。上海航運交易所的資料顯示,2月18日,中國出口集裝箱運價指數 (CCFI)為3500.19點,而2021年初該指數還處在2600點左右。

對于集裝箱短缺的原因,天津港相關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集裝箱短缺是國内港口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現在出口量比較大,進口量又沒有足夠增長,而且國外很多主要港口作業能力又下降了,出現了壓港壓船等情況,中國沒有這種情況,箱子是動平衡的量,“都往外跑,回不來那不就少了”。

“很多海運船在國外港口一直在堵着回不來,集裝箱要麼在船上,要麼就在國外碼頭上面,國外碼頭很塞,那邊的貨裝不上船,就回不來,船隻能在這等着,不可能空船跑,運費都賠不起。”提及集裝箱短缺,謝創也是一臉無奈。

據了解,小型汽車多數使用集裝箱船運輸,大型汽車小批量用架構櫃運輸,大批量用滾裝船運輸。這意味着,集裝箱短缺,最直接影響到的将會是小型汽車的跨洋運輸。

造船、陸運、建工廠

經過2021年出口量的爆發式增長,上汽、東風等傳統汽車集團以及部分新造車企業均開始為2022年定下更加野心勃勃的目标。其中,上汽集團宣布,計劃2022年海外銷量突破80萬輛,同比增長15%左右,将全面發力歐洲市場。東風公司則宣布,2022年海外事業總體目标錨定16萬輛,同口徑同比增長36%。

新能源汽車的高需求,也使衆多新造車企業将海外拓展做為必選動作。愛馳汽車相關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2022年,愛馳汽車将持續加速拓展全球市場,進入歐洲所有剩餘的主要市場,包括北歐(挪威和芬蘭)及東歐。另外,愛馳全新車型愛馳U6也将于年内登陸市場,預計愛馳2022年在海外的銷量将突破五位數。

面對疫情導緻海運效率降低的現實,為滿足新一年的出口增長需求,與船公司直接加強合作成為部分大型車企的重要選擇。近日,東風汽車與世界最大航運企業之一的日本郵船株式會社(NYK)合作,1500輛東風汽車搭乘日本 NYK滾裝船 ARIES LEADER出發,開辟了廣州南沙至南美的汽車出口新航線。

另外,也有大型車企選擇一次性購買船隻。但由于造船周期較長,這種方式無法解燃眉之急。今年1月,上汽集團與中國船舶集團簽署協定,中船江南造船将為上汽旗下安吉物流定制2艘擁有7600車位的遠洋汽車運輸船(滾裝船)。不過,經濟觀察報記者從上汽方面獲悉,這兩艘滾裝船在兩年後,也就是2024年才将正式投入使用。

在海運運力緊張的情況下,全天候、高頻次運作的中歐班列近兩年來成為越來越多車企的新選擇。去年9月,經黃埔海關隸屬東莞海關驗放後,廣汽傳祺首次實作了達成中歐班列出口汽車。今年2月,1200輛吉利“缤越”汽車從湘潭綜保區啟運,将分别通過中歐班列和海運等方式出口俄羅斯。

資料顯示,目前,中歐班列已鋪設73條運作線路,通達歐洲23個國家的170多個城市,運輸貨品包括汽車及汽車零部件等5萬餘種。今年前8個月,累計開行10030列,發送集裝箱96.4萬标箱,同比分别增長32%、40%。

不過,陳祥利認為,海運雖然價格飙升,但目前整體還是比陸運有競争力,一是中歐班列等的價格也在持續上漲,二是陸運的量級無法比拟海運,通常一列火車隻能裝兩位數的集裝箱,而一艘海運船能裝四位數的集裝箱。

還有部分車企寄希望于政府力量的介入來解決海運運力緊張的問題。去年兩會期間,奇瑞董事長尹同躍建議,國家統籌規劃分散在商務、海關、交通等部門的國際航運監管職能,對重點航線海運價格波動、運力情況實施重點監測,了解企業政策訴求,指導航運企業提升經營效率、規範收費行為,防範國際海運價格上漲對沖大陸穩外貿政策效果。

目前,全球海運的正常化仍然未見明确曙光。“越來越多船公司形成聯盟,在價格上保持心照不宣的默契。其次,疫情導緻勞工減少,港口集裝箱的周轉率下降。同時鐵礦石價格上漲拉高了造船、組集裝箱的價格。是以,船公司擴張運力的動力不足。事态好轉可能仍要看疫情平複的時間點,以及國際形勢。”有物流行業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

此外,作為中國汽車出口規模最大的車企,上汽還計劃加快提升海外産能,以徹底解決海運物流的問題。據了解,上汽目前在海外的主要生産基地位于東南亞的泰國、印尼以及南亞的巴基斯坦和印度。在上汽海外銷量中,1/3是由海外基地生産供應,2/3是從中國出口供應。

近日,上汽國際總經理餘德透露,上汽正在策劃建設新的海外生産基地,計劃在“十四五”期間,基本實作海外制造量與國内出口量1:1的比例。也即五年内實作海外銷量的一半由當地工廠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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