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交火之外，資本市場、網絡戰硝煙泛起
當地時間2022年2月24日，烏克蘭基輔，烏克蘭士兵在基輔守衛。目前，基輔當地的通信不穩定，信号随時可能中斷。
文 | 《财經》特派記者 金焱 發自華盛頓
編輯 | 蘇琦
自俄羅斯軍隊在當地時間24日淩晨4:30在頓巴斯地區發起特别軍事行動以來，俄軍對多處地點進行了襲擊，發動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歐洲最大的攻勢。美國五角大樓一名高官表示，俄羅斯的第一波進攻涉及100多枚短程彈道飛彈，但也有中程彈道飛彈、巡航飛彈和地對空飛彈。這些飛彈的打擊目标是軍事設施——機場、兵營和倉庫。
據俄羅斯國防部網站24日釋出的通報，俄武裝部隊在襲擊中摧毀了烏克蘭74個地面軍事基礎設施，包括11個空軍機場、3個指揮所、18個雷達站等。俄空天軍一架蘇-25攻擊機在行動中因駕駛失誤墜毀，飛行員安全彈跳逃生。
烏克蘭總統辦公室顧問波多利亞克24日在社交媒體上發文說，烏克蘭軍隊已失去對切爾諾貝利核設施的控制。波多利亞克表示，經過激烈戰鬥，烏克蘭軍隊失去了對切爾諾貝利核設施的控制，該核設施已被俄羅斯軍隊占領。目前核設施狀況、核廢料管控和儲存情況不明。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稱，有137名烏克蘭士兵陣亡，316人受傷。
觀光城市利沃夫（Lviv）是烏克蘭西部的最大城市，最近幾周則變成烏克蘭其他更靠近俄羅斯邊境地區撤離人員的避難地，前來躲避的包括外交使團和國際團體。當地居民卡佳·梅列津斯基（Katya Merezhinsky）有美國國籍，她告訴《财經》記者，自從軍事行動開始以後，她就在焦慮和緊張中度過，被困在居民樓裡，她隻能在網上發出求救信号，但每次有幫助美國人撤離的消息都不在她的城市，她的希望一次次破滅，和外界的聯系也因網絡時斷時續，讓她越來越絕望。當天，利沃夫響起了空襲警報，這是自二戰以來，這個城市除正常演習之外，空襲警報首次響起。
想到逃離的梅列津斯基不知道，離開基輔的汽車已經排起長龍，許多烏克蘭人在向西行駛，希望在烏克蘭西部少數幾個邊境上沒有俄羅斯軍隊的地區找到避難場所。在梅列津斯基擔憂飛彈襲擊她的城市時，其它烏克蘭人正擁擠着在自動取款機、超市和加油站排成長隊，囤積物資，以防轟炸再次開始。
當地時間25日6時左右，烏克蘭首都基輔又發生爆炸。俄軍坦克已抵達基輔周邊，烏軍炸毀基輔附近一座橋梁。截至發稿，俄烏雙方正在激戰。不具名軍事專家告訴《财經》記者，自2014年以來烏克蘭已經實作了軍事現代化，但俄羅斯也同樣在軍事現代化上大步推進，雖然美國支援了烏克蘭大約25億美元，但俄羅斯的國防預算是烏克蘭的十倍以上。烏克蘭的空軍和防禦系統是一個重大弱點，并可能已因俄羅斯最近的打擊而退化。有悲觀預計烏克蘭挺不到一周的時間。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當地時間25日釋出視訊講話表示，西方已經完全放棄了烏克蘭。澤連斯基說，已向27個歐洲國家上司人詢問烏克蘭是否能加入北約，但均未得到答複。
根據聯合國日程安排，中原標準時間26日4時，聯合國安理會将再度舉行烏克蘭局勢公開會。預計各方将在此次會上對一份關于俄羅斯特别軍事行動的決議草案進行表決。據悉，美國代表團23日送出了一份決議草案，内容為對俄羅斯軍事行動進行譴責，并要求俄羅斯“立即、無條件”從烏克蘭撤軍。
市場的極端波動
在烏克蘭多個城市遭受襲擊後，股市下跌，而原油、黃金和政府債券上漲。市場顯現出極端波動：俄羅斯股市24日是開盤後兩小時内驚人大跌54%，在之後的半個小時内俄羅斯股市又同樣令人震驚地反彈42%。美國股市開盤重挫，但随着今年以來表現不佳的股票紛紛走強，收盤時納斯達克100指數收獲了自去年3月以來的最大單日漲幅。
據Dow Jones Market Data的資料顯示，納斯達克綜合指數先是下跌逾3%，然後收盤上漲逾3%，這是2008年11月以來的首次。标普500指數在下跌至少2.5%之後收盤上漲，過去15年裡第16次出現這種情況。芝加哥期權交易所波動性指數升至逾15個月來的最高水準。
标普500指數24日收盤上漲63.20點，至4,288.70點，漲幅1.5%。以科技股為主的納斯達克綜合指數收盤上漲436.10點，至13,473.59點，漲幅3.3%。道瓊斯指數上漲92.07點，至33,223.83點，漲幅0.3%。基準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周四回落，給成長型企業帶來了提振。10年期國債收益率從周三的1.976%跌至1.969%。受到隔夜美股走強等因素提振，2月25日，多數亞洲股市出現反彈。
在華爾街從業20餘年的貝瑞研究CEO吉俊禮（James Early）對《财經》記者解釋說，美國資本市場展現了國際投資者的避險傾向，當戰争發生，資本會流向美國市場；經濟學是一門社會科學，基本上在戰争期間，資本市場通常都是先下跌，然後迅速上漲——可能局勢沒有如人們一開始預料得那麼糟糕，或者說大部分投資者認為它沒有那麼糟糕，那麼市場自然就不會那麼糟糕了。一方面烏克蘭的經濟體量不大，同時美國正處于一個非常樂觀而有驅動力的市場，與機構投資者相比，散戶投資者通常是樂觀的投資者，他們占市場交易的比例已經從幾十年前的10%，變成過去幾年中20%-30%。美國投資者一直在尋找推動股票上漲而不是下跌的理由。
當地時間2022年2月23日，烏克蘭利沃夫，一貨币兌換處顯示當日匯率。
吉俊禮指出，更為重要的是油價，高油價會帶來重大影響。油氣商品的期貨價格年初以來漲幅均已接近30%，農産品價格也在加速上漲。歐洲首當其沖面臨更大的通脹壓力。俄羅斯是世界第二大石油生産國，主要向歐洲煉油廠出售原油，也是歐洲最大的天然氣供應商，提供了歐洲35%的天然氣供應随着美國宣布對能源出口大國俄羅斯采取更嚴厲的制裁後，國際原油價格盤中飙升，一度漲超9%，是自2014年來首次突破100美元，然而随後又回吐多數漲幅。彙豐銀行（HSBC）經濟學家諾伊曼（Frederic Neumann）對《财經》記者指出，由地緣政治驅動的原油價格飙升将是典型的供應沖擊：肯定會增加價格壓力，但也會抑制增長并影響貿易平衡。油價飙升正值一個各國複蘇進入特别困難的時期。飙升的油價必然會在未來一年對收入和增長造成巨大影響。
俄羅斯能挺多久？
在俄烏沖突急速更新為戰争之際，美國、歐盟、澳洲、日本、加拿大、紐西蘭和英國紛紛宣布對俄羅斯宣布了制裁措施。這些制裁措施的覆寫範圍包括金融、外貿、軍事、科技等領域。俄羅斯在烏克蘭發動軍事行動前已經背負經濟制裁，也無望取消。此次美國、歐盟和英國主要針對俄羅斯大型銀行和大型國有企業實施了制裁，并限制了對俄羅斯的軍事和科技産品出口，但對于是否将俄羅斯踢出SWIFT系統(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支付系統)仍搖擺不定。
白宮在當地時間2月24日的聲明指出，今天宣布的制裁将覆寫範圍擴大到俄羅斯前十大的所有金融機構；出口管制将切斷俄羅斯50%以上的高科技進口。美國總統拜登當天表示，俄羅斯在美國的所有資産都将被當機。拜登稱，美國将同盟友一道，限制俄羅斯使用美元、歐元、英鎊和日元做生意的能力。拜登表示，美國将削弱俄羅斯在21世紀高科技經濟中的競争能力。美國将對俄羅斯金融業發起制裁，受到制裁的俄羅斯大型銀行共持有約1萬億美元的資産，美國還将立即當機俄羅斯第二大銀行VTB的資産。金融制裁還包括切斷俄羅斯最大的金融機構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及其25家子公司與美國金融體系的聯系。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是俄羅斯資産規模最大的銀行，資産約占俄羅斯整個銀行業資産的三分之一。美國還計劃對俄羅斯最大的國有企業實施新的限制，阻止它們從美國和歐洲投資者那裡籌集資金。
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的國際貿易政策和經濟制裁領域的進階研究員斯科特（Jeffrey Schott）表示，新的制裁無法阻止普京的軍事進攻，但對俄羅斯金融系統的打擊能夠加重普京的軍事進攻成本。歐盟随後也宣布了自己的制裁措施。
不過有專家對《财經》記者表示，俄羅斯過去幾年已經加強了自身對抗西方經濟制裁的能力。俄羅斯央行建起了6300億美元基金用于未雨綢缪。即使西方的經濟制裁使俄羅斯一整年100%的出口都停止，俄羅斯仍能繼續以目前的速度進口，并仍有外匯存底。另外，歐美的通脹形勢更類似于上個世紀石油危機，在供給沖擊下，貨币政策持續收緊後出現滞脹風險的可能性更高，這使歐美在對俄制裁問題上陷入兩難境地。
網絡戰
軍事戰場之外，網絡戰争也在同時推進。
據佐治亞理工學院(Georg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的監測資料，俄羅斯開始軍事行動後，烏克蘭各地出現了斷網問題。總部設在英國的行業團體全球外包協會(Global Sourcing Association)指出，一家位于哈爾科夫的會員企業，80%的電腦無法上網。
烏克蘭是資訊技術(IT)的出口大國。 烏克蘭的IT行業一直在蓬勃發展。據烏克蘭IT協會(IT Ukraine Association)的一份報告，該國IT行業出口額去年增長36%，達到68億美元，這高于2020年的50億美元和2019年的42億美元。研究機構Gartner Inc.的分析師Katie Gove估計，烏克蘭有8.5萬到10萬名面向海外的服務人員，主要從事軟體工程和其他IT服務。如今，烏克蘭的技術外包産業前途未蔔，但黑客已經行動起來。
國際黑客團體“匿名者”24日針對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軍事行動宣布對俄發起“網絡戰争”，并承認攻擊了今日俄羅斯電視台網站。“匿名者”在社交媒體推特發表聲明，稱該團體“全體人員正式向俄羅斯宣戰”并“攻陷”今日俄羅斯電視台網站。有黑客還在個人推文中加了“烏克蘭”的标簽。
據今日俄羅斯電視台報道，自莫斯科時間24日17時起，這家媒體的網站一直受到分布式拒絕服務(DDoS)攻擊、即短時間内以巨大通路量癱瘓伺服器。其中，大約27%的攻擊發起位址位于美國。“匿名者”是松散、扁平化的黑客團體，成員衆多，遍布于歐美多地，經常發動網絡攻擊。一些行動隻涉及幾個人，一些行動則有數以百計黑客參與。該團體曾宣稱入侵多國政府和企業網絡。烏克蘭國防部則呼籲黑客協助抵禦對烏克蘭重要基礎設施可能進行的網絡攻擊。
此前，俄羅斯衛星通訊社以俄議會相關人士為消息源報道，克裡姆林宮和俄聯邦委員會、即議會上院的網站遭到網絡攻擊。這名消息人士說，這可能與美國的活動和烏克蘭局勢相關聯。
據美媒體報道，烏克蘭政府部門及其附屬機構的網站上周開始遭到DDoS網絡攻擊，多個政府部門網站23日一度無法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