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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二人台表演藝術家——樊六

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内蒙古自治區文聯委員、標頭市政協委員、市文聯委員、市劇協名譽主席樊六同志,在五十多年的藝術舞台上,以其刻苦探索、博采廣收的精神,精湛、細膩的表演風格,熱心傳藝的态度,為二人台藝術的發展寫下了光輝的篇章,在内蒙古西部地區廣大觀衆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名字,被列入中國藝術家辭典。他不愧是一位聲震藝壇、譽滿塞北的著名二人台表演藝術家。

苦難童年

1910年,樊六出生在山西省河曲縣樊家溝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他有六個哥哥。在舊社會,因生活所迫,父親無奈将他三哥換了一匹土布賣給人家。他由老七成為老六,故名樊六。他出生時,家貧如洗,母親見又添了一張嘴,含着眼淚同丈夫商量,把他扔在尿盆裡淹死;多虧他三媽(伯母)沒有兒子,才把樊六抱走,救了一條命。

三媽家并不富餘,靠野菜糠皮維持生活。樊六十歲那年,三媽生了個兒子,這一來,樊六隻好回到自己家。父親養活不了六個兒子,便帶上樊六出外乞讨。一個風雪刺骨的正月天,父子二人要了幾天飯,都沒吃飽,饑餓、疲憊、絕望……走投無路。父親雙目失神,兩腿沉重,拉上樊六來到黃河岸邊徘徊,猶豫,準備投河自盡。生與死的鬥争,父子倆在岸邊雪地裡抱頭痛哭起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在這風雪呼哮的曠野,竟然遇到兩個背着四胡、揚琴的流浪藝人,勸他父子不要輕生。其中一個掏出兩吊銅錢,讓他們拿上做為盤費,到口外去謀生。

樊六的父親再三要求兩位藝人留下姓名,以便将來報答救命之恩。兩位藝人不圖報答,卻看中樊六将來是個“打玩藝兒”的材料。藝人的無意誇獎,在樊六幼小的心靈上萌生出一個念頭:打玩藝能掙錢,掙下錢就能有飯吃。

父子二人靠這兩吊錢跑到了標頭。父親給地主攬長工,十三歲的樊六在榆樹溝永合平鋪學編籮。那時的學徒,隻管吃,沒工錢。從早到晚,樊六累得筋疲力盡,手指頭被篾條割得盡是口子。冬天冷凍更是難熬,常常幹到深更半夜,有時一打盹兒,掌櫃的老婆便劈頭蓋腦地用棍子打。可憐的樊六,無奈何便偷跑出來,找見父親,一心要去尋找那兩位流浪藝人學唱戲。父子倆走村串鎮,到處打聽,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兩位藝人。一見面,父親讓他磕頭拜師,從此樊六就學起二人台來。

艱辛學藝

樊六日夜勤學苦練,半年光景,就能拉四胡唱一些流行的二人台小調了。他們在村子裡打坐腔,給有錢人家唱堂會,給割大煙的人唱地攤,逢集趕會,就地演唱。可惜這光景不長,第二年遭災荒,玩藝班子解散了,藝人們各自尋找活路,十五歲的樊六改行賣豆腐。五谷不收,豆腐也賣不成。一天夜裡,他流浪到一家車馬大店,因無錢住店,就給人家唱小曲。他自拉自唱了《尼姑思凡》、《五哥放羊》、《抽大煙》、《挂紅燈》,博得了車倌們的喝彩,店掌櫃也高興地向他介紹說,新明鋪有個玩藝班子。他整整跑了一天,直到掌燈時分,才找到了新明鋪。一位好心的老人把他介紹給二人台前輩孫銀餘,他又開始了學戲生涯。

樊六在孫師傅的指導下,經常天不亮就跑到野灘上練嗓子,夜間大家睡覺後又在房後走步法練園場。在扇子功上,他練撒扇、垂扇、反腕扇、十字掏花扇,進而學習“懷中抱月”、“二郎擔山”、“鳳凰單展翅”、“鳳凰雙展翅”等等;他還用扇子接物、遮蓋、撲蝶,使扇子千變萬化,豐富多彩。

由于他刻苦地學,頑強地練,這期間,他先後學會了《跳粉牆》、《送四門》、《耍女婿》、《進蘭房》、《頂燈》、《釘缸》等十多個傳統節目,在二人台劇壇上初露頭角,獲得好評。一次,主家突然指名讓他唱《祝英台下山》。這個戲,樊六以前沒學過,可是為了掙錢糊口,他請老師傅給念了一遍台詞,便牢記在心。當天晚上,他登台做戲,不僅台詞一點沒錯,表演動作也恰到好處。不少觀衆看得着了迷,互相打聽,演祝英台的這後生到底是誰?

從1925年到1945年的二十年中,樊六先後學過“秧歌”、“道情”等劇種,從兄弟劇種的表演藝術中吸收了不少營養。這為他後來的表演藝術的逐漸成熟奠定了基礎。從1946年起,他開始同二人台名藝人計子玉等人搭班,演唱規模稍有擴大,由二人增到六七人,由街頭地攤擴充到小戲台上。這時期,他以演小生、小旦為主,如演《走西口》中的孫玉蓮、《打秋千》中的大姐姐,還有《水漫金山》、《小寡婦上墳》等戲。他勤學苦練,把人物刻畫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雖說樊六有如此的演技,可是在舊社會,藝人屬于下九流,社會地位低下,根本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樊六曾說:“舊社會,我唱了二十多年二人台,沒過上一天人的生活,無家無業,到處流浪,整天靠賣唱乞讨度日。十五歲學藝,十八歲搭班,象個沒墳的鬼,吃無吃處,住沒住處,最後流落到標頭的“死人溝”、“讨吃窯”。二十多年中,我親眼看見過幾個同行被日僞軍藉故殺害;自己也被日僞軍拉到黃河邊以“國軍探子”的罪名要槍斃。一次在中灘,被地主的狗咬傷了腿,頂撞了人家幾句,狗腿子把我打得死去活來,得了“夾氣傷寒”,差點喪了命;又一次,土匪要搶我掙下的小米,把我反綁吊在一家地主磨房的梁上,害得我得了一場大病……”

博采廣收

解放後,在黨和人民政府的關懷、扶植下,深受内蒙古西部區廣大群衆喜愛的二人台,活躍在社會主義的大舞台上,得到了飛速發展,徹底結束了舊社會那種地攤、堂會、街頭巷尾的飄泊局面。他們從十幾個人的“鄉曲組”壯大成為四十多人的“民藝社”,樊六擔任社長。建國初期,他們配合黨的各項改革,宣傳黨的政策,先後排演了反映土地改革的《長工翻身》、鏟除一貫害人道的《老神婆》、歌頌婚姻自主的《王貴與李香香》、反對封建禮教的大型歌劇《方四姐》等現代劇目。

随着二人台劇種的不斷創新、發展,在黨的文藝方針指引下,樊六的思想覺悟有了新的提高。經過長期、刻苦的藝術磨練,細緻入微的觀察,博采平劇、晉劇、越劇、黃梅戲等兄弟劇種的表演藝術之長,他積累了豐富的舞台經驗,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表演藝術風格。他的表演,樸素大方,真實細膩,以神傳情,情真意切。如演少女時,他那逐蜂撲蝶、遮羞掩面的扇子動作,把生活同表演藝術融為一體,使傳統的表演藝術程式具有了新的生命力。在塑造《借冠子》中的彩旦地主婆形象中,他那輕嘴薄舌、诙諧幽默的演技,充滿了濃郁的鄉土氣息,博得了觀衆的一緻好評。

樊六的深邃藝術造詣,可概括為“繼承、博采、發展、提高”八個字。這是他集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的彩旦表演藝術之大成,博采兄弟劇種表演藝術之精華,經過審美觀點的檢驗,藝術性格的陶冶,精心的創造,不斷地發展和提高而形成的,即由“博”到“專”,由“專”到“化”,由“化”到“精”的藝術制作過程,進而把劇中人物的特點,塑造得生動、準确,緊扣觀衆的心弦。他在演《梅玉配》中的黃婆坐轎一細節時,按戲曲程式,本可泛泛而過。可他并不滿足,而是抓住劇中人物的個性,設計出一整套符合角色形象、性格的動作。如:上轎前那受寵若驚、因身份突變而狐疑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習慣坐轎而在上轎前的磕腿、碰頭;因好奇而摸玻璃時的吐舌眨眼、少見多怪的左顧右盼;以及坐上轎後穿溝越澗、上坡下堰、前俯後仰那種輕松得意的表情,都表演得诙諧協調、妙趣橫生,幽默灑脫。

他在《柳樹井》劇中,扮演了一個虐待兒媳的婆婆。當他表演“經過鄉政府的批評教育,痛改前非”這一情節時,羞愧忏悔的表情,尴尬沖突的舉動,一會兒長籲短歎,一會兒頓足捶胸,哭到傷心之處,一反戲曲中用衣袖拭淚的程式,翻手撩起衣襟裡子擦起淚來。這動作既富于誇張,又合乎情理,給人一種“曲盡意不盡”的藝術印象。為了突出鄉土氣息和地區特色,他在演這個婆婆時,總要在發髻後面插上一根拖着白線的針兒。這一點從生活到藝術,都顯得格外真實。這同他演《探病》中的劉幹媽戴頂針一樣,在特定的環境中,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樊六在表演藝術中,忌諱不符合人物性格的死搬硬套,反對千人一面的弊端。他一生塑造的衆多角色中,中老年婦女形象最為突出,在表演上很難看到雷同的地方,可以說,他為彩旦行開拓了廣闊的表演意境。在這些彩旦的表演中,最為成功的是《探病》中的劉幹媽,從出台到結尾,渾身都是戲。你看他擡腳動步、甩手扭腰、開門閉戶,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表演得非常生動細膩,風趣幽默。例如,劉幹媽和幹女兒談心前的表情,真是妙不可言。她顫顫索索 走近炕頭,先撣了撣炕上的灰塵,用手搬起右腿的膝蓋,扭身上炕,順手把裙子的後襟往起一撩,左腿一翹壓在右腿上,長長歎了一口氣。這些動作,真切、自然、幹淨、利落,把劉幹媽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緻、維妙維肖。每到此處,觀衆無不喊好叫絕。1955年,在自治區首屆專業文藝會演中,樊六演的《探病》,榮獲表演一等獎。1960年,藝術大師老舍先生來到標頭,看了他的演出後,說在北京也難找到這樣一位老彩旦,并譽他為“民間藝術表演家”。當時,舒慶春先生還在報上發表文章,贊揚樊六的表演藝術。《探病》這出戲,對樊六這位教育程度不高的民間藝人來說,是了不起的獨創和成就,是他在近六十年表演藝術生涯中的一面豐碑。

1963年,樊六參加了内蒙古二人台赴京彙報演出,受到了朱德、陳毅、賀龍、董必武等老一輩無産階級革命家的親切接見,并合影留念。周總理在百忙中抽出時間看了彙報演出後,走上舞台和他們一一握手,祝賀演出成功。黨的關懷,激勵着樊六等演職員,為盡快創出一條二人台戲路,樹立了堅定的信心。

熱心傳藝

樊六同志十分酷愛二人台藝術,關心、重視二人台劇種的研究、發展,對青年演員的培養、成長更是熱心。無論是自治區内外的專業、業餘二人台演員,或是本團的演員,凡是求教者,他總是來者不拒,有求必應,平易近人,從不擺架子。有時到外地演出,他還抓緊時間在車上教年輕演員表演練唱,甚至同業餘愛好者互相切磋,交流技藝。

十年内亂中,他被強迫退職,趕出文藝界,可他堅持不領退職金,甯肯給人家燒鍋爐,也舍不得離開心愛的二人台藝術。

建國三十多年來,他為二人台劇種培養了一批中青年演員,現今大都成為劇團中的骨幹。“嫡系弟子”李小寶、苑蘭英等,已成為骨幹演員;一直同他配戲并受他影響的解美雲,六十年代就蜚聲藝壇,現在已成為藝校的教師,至于在表演藝術上直接繼承的,如河套地區的賈士元,呼市一代藝名号稱“五姐妹”的五兄弟之首、固陽地區的冀金喜,以及内蒙古二人台演出隊的溫吉祥等,其他中青年演員中,有馳名呼和浩特、標頭的喬玉蓮、于桂蓮、任秀英、葉淑珍、韓美玲等。

粉碎“四人幫”後,黨為樊六同志落實了政策。他精神振奮,重返藝苑,在演出中,兢兢業業,一絲不苟。

1979年10月,他代表内蒙古戲劇界出席了全國文代會,受到黨和國家上司人的親切接見。同年11月15日,年近古稀的樊六,實作了多年的夙願,加入了光榮的中國共産黨。1981年7月1日,在紀念偉大的中國共産黨誕生六十周年的喜慶日子裡,他感慨萬分地說:“我的命運和二人台事業休戚相關。沒有黨的上司,就沒有二人台事業,也就沒有我樊六。我的生命是黨給的,二人台是黨一手扶植起來的。我們必須進一步地發展、提高它,讓它更好地為四化建設服務。”

樊六同志以樸素的階級感情,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熱愛戲劇事業,把畢生的心血傾注在二人台的表演藝術中。早在六十年代,他就患有肺氣腫和嚴重的胃病,常常大口吐血,但一有演出,他都照樣堅持。1982年冬,我市首屆中青年演員會演,他已七十二歲高齡,依然興緻勃勃,給大家做了精彩的示範表演。

1984年夏天,樊六同志因病在市第二醫院住院數月,市文化局、歌劇團上司曾多次赴醫院探望、慰問。同年11月28日,樊六同志在家去世,終年七十四歲。

樊六同志把畢生的心血都傾注在二人台的表演藝術當中。他這種刻苦鑽研,不斷的探索,不斷的開拓,不斷的求新精神,很值得我們學習。特别是青年演員,對他的表演藝術更應該繼承、發展和提高,為二人台表演藝術開創更為廣闊的天地。

資料來源:《標頭史料荟要(第14輯)》1985年10月,作者:老南、芳樹

資料整理:黃翔,網名“陰山小蟲”,標頭市本土文化研究中心 秘書長、標頭九原博物館 理事、標頭烹饪餐飲飯店行業協會 副會長。讀萬卷書、行千裡路、嘗百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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