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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化時代的愛情神話——讀徐則臣小說集《青城》 |聶章軍

物化時代的愛情神話——讀徐則臣小說集《青城》 |聶章軍

《跑步穿過中關村》

《青城》

《如果大雪封門》

作者:徐則臣

新經典 出品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1年10月

内容簡介

《青城》收入了作家徐則臣創作的兩篇中篇小說《西夏》《居延》及同名短篇小說《青城》。三篇作品文筆凝練,意蘊深遠,作者藉飽含曆史意味的古地名作為人物的精神符号,探讨着現代女性的情感與精神自洽問題。三篇哀傷又清澈的愛情故事,講述了三位女性的情感遭際,道盡了她們的艱難、辛酸、迷茫與堅執,也寫出了她們的正直、堅韌、善良與仁愛。

《跑步穿過中關村》精選了徐則臣作品中“北京”主題的三篇中篇小說,分别是《啊,北京》《跑步穿過中關村》《天上人間》。三篇作品均講述了漂泊在北京、處于社會底層的小人物的生存狀态。作者在繁華的京城景象之下,展現了“北漂”這一特殊群體陰暗、動蕩、困窘而又不無喜劇意味的底層生活。“跑步”,為生存奔跑,有目标,有速度,有力度;以小人物身上洋溢着的旺盛向上的生命力,反襯其苦苦掙紮不甘沉沒的現實。

《如果大雪封門》精選了徐則臣的十七篇短篇小說,内容也涵蓋了作者創作的兩大脈絡——“ 北京”和“花街”。作品以較強的文學性和思想性,表達了作者始終探索的年輕人奮鬥的主題。其中的主人公大都心懷善意,有着苦中作樂的智慧,作者書寫他們生活中的不安和靈魂的動蕩。全書文字質地堅實、甘冽溫暖、靜水深流,有一種近距離的藝術感和思考世界的縱深感,從中可以一窺徐則臣十多年成長的軌迹。

物化時代的愛情神話

——讀徐則臣小說集《青城》

聶章軍

徐則臣最新的小說集《青城》收錄了三部作品《西夏》《居延》《青城》,其共同特點是都以女主角的名字為小說命名,她們之間也構成了或隐或現的某種關聯性與共通性,關于精神,關于幸福,關于愛情。《西夏》是對人生存在與了解的回答,《居延》展現了對于愛情的執拗與放棄,《青城》是追問生命的世俗與超然。徐則臣筆下的三位女主角經曆、講述着不同的話語,她們共同回應的是愛情這個永恒的話題。

幸福與荒誕

神秘與未知始終籠罩在《青城》這本小說集之中。西夏沒來由地來到王一丁身邊,以及她不為人知的身世與經曆;居延苦苦追尋的夫妻究竟為何離開她,又到底如何人間蒸發;青城和“我”與老鐵之間的關系,以及那頻繁出現的鷹的意象。卡夫卡《變形記》中,格裡高爾一覺起來變成甲蟲是文學中為人津津樂道的一筆。表面的荒誕不經卻透露出飽滿的表現力。傳統的現實主義強調人為何如此,以局部的現實表現社會的全貌。而在步入現代社會之後,對人類精神困境的揭示同樣成為文學世界的重要内容。

這三位女性的故事中之是以存在如此多的神秘元素,在我看來是為了表現現代生活的荒誕。《西夏》中,“我”和身邊的朋友都想要徹底了解西夏,包括西夏自己也一度想要表述;《居延》裡,每個人都在尋找那位失蹤的夫妻。人生在世,總要去追問存在與意義,但又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這便是荒誕的根源,荒誕也就成了人和世界之間的必然聯系。西夏、居延、青城,小說中的三位女主角始終在追尋,追尋愛情,追尋幸福,追尋生命的某種圓滿。她們也都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生命的荒誕性。幸運的是,她們都找到了面對荒誕人生的方式。

克服生命荒誕的方法在于承認生活的真相,坦然接受生命的一切,起身擁抱生活。《居延》中,除夕夜的居延獨在異鄉。“世界上鞭炮聲四起,仿佛各個角落裡都埋伏着一堆炸藥。焰火一遍遍照亮窗玻璃,房間裡花花綠綠。有小孩在外面歡叫。”喧鬧的北京城隻剩下她一人安靜。然而,面對人生的窘境,居延的回答是生活。即使孤身一人,也要倔強地過好年。那個叫青城的女孩也同樣如此。她如願以償來到高原看鷹,從看見第一隻鷹便開始尖叫,直到嗓子喊啞。在生活的困境中,青城始終在找尋着希望。小說集中的三個女孩都在追求生活的幸福與生命的意義,又在追求的過程中見證了意義的消弭,但這也沒能阻止她們追尋幸福的腳步。于是,便有了西夏和王一丁最後放棄了尋醫問藥;居延最終遇到了那位苦苦找尋之人卻将其視如路人;青城在臨摹趙字中留存着那份生活的藝術感。

愛是持之以恒的建構,堅持到底的冒險

《西夏》《居延》《青城》三個故事都诠釋了這樣一種關于愛情的真相:愛情是偶然的開始,時間的綿延是對愛情的考驗。愛情是一種充滿偶然性的事件,兩個人的生命軌迹在人生的某個時刻突然交叉、關聯,産生了某種共同的意義。《青城》小說集中的三個故事都表現了愛情的這種偶然性。王一丁因為一張莫名其妙的字條收留了西夏;唐妥偶然間看到了居延釋出的尋人啟事,便由此結識了後者;青城則是對自己畢業後的未來很迷茫,想聽聽鐵老師的意見。這種刻意強調的偶然性與戲劇性,也使得幾人的愛情故事充滿懸念與未知。

愛的開始是偶然的,但這絕不是愛的全部。愛情的持之以恒恰恰在于馴服這種偶然性,這便是愛情的另一個關鍵詞:時間。王一丁和西夏,唐妥和居延,“我”與青城,老鐵與青城,這幾對主角的愛情故事由偶然起,也正是在時間的綿延中一步步體悟到愛情的真谛。王一丁不再執迷于西夏的過去,而是看向兩人的未來;居延放下了那段未果的因緣,開始将其與唐妥在一起的地方視之為家;青城在與“我”朦胧的愛情中陡然清醒,回到了老鐵身邊,将對生活的欲望寄托在了藝術之中。他們以不同的方式對待愛情偶然的開始,也以各自的态度走向時間與愛的綿延。

西夏、居延、青城,這三位女性還有一個共同點,她們都大膽、執着地追求愛情。在愛情中,她們是主動的一方。徐則臣在這三部小說中很少寫到性,即使偶爾講到也是朦朦胧胧,一筆帶過。在這裡,男女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欲望隻是愛情的一部分,其指向是對于愛情的建構與維系。正如阿蘭 巴迪歐《愛的多重奏》中的那句名言:愛是持之以恒的建構,堅持到底的冒險。

愛情的下半場,或曰愛情神話

《西夏》《居延》《青城》三部作品對于愛情的诠釋也存在着不同。《西夏》《居延》的故事有一定的童話性,《青城》則稍顯冷峻。結合三部作品的寫作順序(《青城》寫于《西夏》《居延》十餘年之後),這或許也展現了作家本人愛情觀念的改變。

“鷹”是《青城》中重要的意象,代表着自由與遠方。追逐鷹的羽翼也一直是青城的夙願。然而,青城卻主動放棄了遠方,果斷離開了那個和她一起看鷹的男人。從《跑步穿過中關村》《夜火車》,到《耶路撒冷》《北上》,“到遠方去”一直是徐則臣小說創作一以貫之的主題。而在《青城》中,遠方與腳下在愛情中有了另一種取舍。

提到愛情,就不得不提金錢。事實上,愛情與物質性也始終是三部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擅寫北漂生活,也有過北漂經曆的徐則臣對其作品中關于錢的細節有着特别的敏感性。來曆不明、身無分文的西夏被誣告拿了房東家的錢,一度被趕走;《居延》《青城》中作者多次寫到二人關于金錢的困境。愛情的神話,似乎總要回歸物質與現實。

三部作品在結局都留下了懸念,西夏的過去,居延結尾遇到的那個人,青城和老鐵的愛情會走向何方。真相其實并不重要,一如關于愛情的神話是否真實。愛情可以是傾國傾城的神話,山呼海嘯;也可以是柴米油鹽的日常,波瀾不驚。青城接受了“鷹不會咳嗽”的現實,“有點野”的她練起了拘謹、森嚴的趙字。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并存才是愛情,抑或生活的真谛。

編輯:劉雅

二審:王楊

三審:陳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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