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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董水榮
最近南京博物院推出了一個清代楹聯展,不少專業書法家認為書寫水準很一般,甚至有些失望。我去看了之後并非這種感受,我覺得當代書法的審美不是先進了,而是表面化了。
審美标準的外化,預示着書法内在表達的忽視。隐隐覺得有深度的審美眼光需要積累,也需要内在的體悟。這次清代的楹聯展,看到這一批大儒從書寫技法層面說并不複雜,但的确可以見到人的精神,書寫氣質裡總有一種風度。
當代書法将技法獨立出來,技法好像進步了,形式好像豐富了,但技法與形式脫離了人的風度。這一批見不到性情的書法家,成為了當代書壇的主流。我們常常還沾沾自喜地認為,技法層面超越了明清,但在真正了解書法與人的表達關系上還與前賢差距非常遠。要麼鼓努為力,要麼運筆的小動作多。

“隽逸書藝 絕妙好辭——南京博物院藏清代對聯特展”展品
曾國藩(1811-1872)紙本 楷書
釋文:隔屋鸠鳴閑院落,争門花簇小辎軿。
觀清代楹聯展,簡約、質樸的書寫裡無不透露出從容、自然、自信。當自己從容的時候,人的氣質才能夠寫出來。當代書家把精力都往筆法、字法、章法;字形、線質、形式上投注,看似務實,實則隻是模仿古典的一種了無生命的标本。技法與形式一旦獨立出來,就切斷了與内在精神的聯系。
一位書法家的作品生命力有多強,許多時候由高标精神與精到的書寫語言互相映證。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人文淡出,技術凸顯”,書法創作對經典的學習進一步細分、量化,一波波書法的“技術流”風起雲湧,看似熱鬧的書壇,卻令書法創作越來越走向了技法的表層。當代書法的影響力式微,這跟當代書法漸失人文精神有很大關系。
是以,書寫的技法是把雙刃劍,它可以把對傳統經典的書寫技術分析做得更到位,但也可能喪失精神和審美的表達。書寫技術化是一種專業的品格,但也不能以審美、精神的矮化作為代價。
趙之琛(1781-1852)紙本 隸書
釋文:東魯雅言詩書執禮,西京明诏孝弟力田。
多年來,書壇已經不怎麼談論精神和思想了,好像書法是一個獨立的存在,隻用書寫的技法就可以解釋。有一段時間,不僅書法家鄙夷文化的口吻,書法學術界也厭倦對書法人文性的空洞讨論。書法之“輕”,正在成為一種時代的風潮。
書法是一個時代的精神鏡像,對它在形迹上的捕捉,可映照出一個時代的精神面貌。這種面貌的感覺,為書法介入社會現實帶來了契機,形成的文化景觀與文學音樂等其他藝術是一樣的。
晉人以王羲之為源頭的帖學體系,不斷地由此生發出許多個人的風格,卻沒有将王羲之的書寫演變成公共書寫技術。是以,真正的書法很難為精神造假,除非你僅僅把書法看成是可以複制的技術和公共的圖式。或者你深谙書法語言的表達,通過書寫的語言指向,進入編織的情境,當然那終究不是書法家本身氣質的常态。
徐三庚(1826-1890)紙本 隸書
釋文:魚遊淵而寫樂,禽止樹以時鳴。
好的書法作品必須在自身面前留下真實的刻度。這種真實,必須經過充分書寫訓練,才能自由而準确地表達。簡單粗糙的書寫技術、飄忽不定的運筆、松散的體勢都無法實作這種表達,有如口齒不清,又如何言及真實。
當代書法家很容易隻看到自己的正面,認為自己的創作是這個世界最具價值的創作,而不能以公正的眼光對待他人、對待曆史,這樣的創作很難在精神上說服讀者。
因為沒有完整的曆史感,不懂以寬廣的眼界看世界,書法家的精神就很容易陷于狹隘、執拗,難有溫潤之心。無法進入到當下作整體的參照與反思,不會對别人的創作投之溫情與敬意,隻是把書法當作體育競技一樣,為了比出誰是天下第一。
展覽現場
有了真誠的反思,至少不會對他人抱一種偏激的虛無主義。書法家對生活既要反思、批判,也要懷有溫情和敬意,這樣才能有公正地了解人和世界的立場。
可是自私、名利、陰暗這些負面因素在書法家那裡一直大有市場,是以很多書法家把書法創作普遍地簡化為單一的技術名額與欲望的場景,或者在創作中單一地複制自己、複制古人、複制他人,哪還有真實可言?所謂的風格也隻是作為書法市場的“商标”而已。
書法家和書法作品沒有一種讓人性得以站立起來的力量,創作的路子就越走越窄,靈魂的面貌也越來越陰沉。慢慢地,書法就失去了影響人心的正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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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人 | 施晗
主編 | 李妙染 責編 | 趙國林 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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