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到郊外登山。聽說南方這個季節,梅花怒放,東北也一定有梅樹,寒梅傲雪,東北的氣候适合它。
踏雪尋梅,左顧右盼,白茫茫的山坡上一片蕭索,原來,塞外的春來得如此的遲。
沒有風,不算冷,俯身抓一把雪,握實了抛了出去,那雪團忽的飛出,擊在山坡上一株老榆樹的樹幹上,四散開來,樹幹上留下些許白。
峰巅之上向下眺望,西坡下是個小山村,十餘棟民房散落在枯樹間,沒了枝葉遮攔,一覽無餘。
擡頭望天,那輪紅日朦罩在迷霧之中,小的似一塊月餅,可以直視它,光線柔和不耀眼,似床前的明月光。
日上中天,應該是中午,擡腕看表,己是近午時。炊煙四起,想是農戶在做午飯。
東北的農村,冬日裡吃兩頓飯,閑着沒事,晚起晚睡。
坡上轉來一群羊,約有二十來隻,羊群後跟着個牧羊少年,手中揮舞着長鞭。
羊兒啃着雪地裡的枯草,少年将羊皮襖脫下,鋪在小徑旁的大石上,再坐下,低垂着頭,想着他的心事。
每個人都有心事,每個人都有故事,有的心事可以向人說,有的心事,有的故事隻能藏在心底,閑時,如品一壺老酒般獨自品味。
鈴兒走過去與他搭話,問他:“小小年紀,不上學,放羊?”少年擡頭望玲兒,英俊的臉上透着腼腆,道:“我都二十了,不是小孩了。”
鈴兒笑道:“不是小孩,是大小夥子了,你這個年紀的同齡人正在上學!”
他看了鈴兒一眼,将目光望向羊群,道:“我也在讀書啊!中央财經大學大二學生。
父親整日放羊,曆春夏秋冬,風裡來雨裡去,放羊,羊長大後賣了,供我讀書。還有一個月我就要開學了,我放羊,讓父親歇歇!”
鈴兒道:“你真懂事,知道為父母分擔,小山村出了個名牌大學就讀的大學生,你父母定會以你為榮。
你将來成就了,一定不要忘記父母的恩情,如今,供個大學生不易,砸了鍋賣了鐵,都老了,也就一無所有了。”
他道:“怎麼會?我不會忘?”鈴兒開玩笑逗他:“怎麼不會,你是好孩子,好孩子也會娶妻,娶了媳了婦忘了娘,美人在身側,什麼養育之恩,什麼倫理道德,都會抛在腦後。”
他臉漲得通紅,斥道:“你胡說八道,我不跟你說話。”
他大概餓了,打開包的拉鎖,從裡面取出個保溫飯盒,揭開蓋子,肉香四溢,我春生湊過去瞧,隻見飯盒裡放着肉夾馍。我順口道:“肉夾馍,真香。”
他從盒中取出一個遞到鈴兒面前,道:“給你,嘗嘗看好吃不。”鈴兒有點不好意思,猶豫一下,他看出鈴兒的心思,對她道:“沒事,自家做的,别嫌難吃就好。”
鈴兒接過來,放到口中嘗,鮮香中帶着羊肉的膻味,他道:“好吃嗎?”鈴兒回道:“好吃,隻是有些膻。”
他道:“姐姐,你不懂,這才是最正的羊肉。外面賣的羊肉制品,如果很便宜,那一定是假的,吃到嘴很膻,卻是鴨肉放的羊肉精,口味不佳,還不利于健康。”
鈴兒道:“小鬼,你懂的還不少,姐姐謝謝你了!”他道:“叫小鬼多難聽,我有名字,小時候老師就告訴我們,不要給人家起外号!”
鈴兒道:“小鬼是說你小,沒貶低你的意思。你看江湖上的大俠,都有綽号,比如南帝,北丐,東邪,西毒,中神通……。”
他道:“看你戴了幅眼鏡,文文靜靜的定有學問,我說不過你。”
玲兒哈哈大笑:“你知道就好。古代塞外有個叫蘇武的,他就是放羊的,由此看,放羊也能出人投地。看好你了,你将來一定有出息!”
他笑,從盒中取出個肉夾馍吃。我從背包中取出一瓶飲料給他,他也不客氣,接過去,打開瓶蓋喝了一口,道:“好涼,不過,我喜歡喝。”
他從包中取出個笛子,放在手中擺弄,玲兒有心逗他,道:“裝模做樣,定是學那東邪黃藥師,黃藥師一曲碧海潮生曲是殺人利器,笛子到你手中,就是裝飾品。”
他有些生氣,道:“你怎知我不會吹?”
他将笛子放到嘴邊嗚嗚的吹奏,是電影《少林寺》插曲《牧羊曲》,曲調極具變化,婉轉悠揚。
他對音樂有天賦,不學音樂可惜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音樂家。
一曲終了,他約玲兒去他家做客,我接受邀請。他家的書房桌上放了一具古筝,西牆挂了一把二胡。
他對玲兒道:“會彈筝嗎?”玲兒道:“會啊!”他眼中一亮,道:“你會?”
玲兒道:“會!要不試試?”
他将古筝移到房外,放在石桌上,又取了把椅子放到桌前,道:“彈上一曲如何?”玲兒道:“好!”彈了一首《牧羊曲》。
他轉身回屋,出來時手中執把二胡,道:“合奏一曲如何?”玲兒輕聲道:“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奏一曲《笑傲江湖》好了。”
他唱了起來,聲音雄厚,我受他感染,也随他唱。
滄海笑,
滔滔兩岸潮,
随沉浮浪隻記今朝。
……。
一隻烏鴉從樹上振翅而飛,枝頭上的雪花飄落下來,玲兒眼眶濕潤,他看着玲兒,問道:“你怎麼啦?”她轉過身去,喉頭哽咽:“沒啥!”
玲兒坐在窗前發呆,心道:“若是我若再小上幾歲,定然嫁他,現在是不可以的,有緣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