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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評論丨電視劇《冰雪之名》創作談:以冰雪之名禮敬奔騰時代

文藝評論丨電視劇《冰雪之名》創作談:以冰雪之名禮敬奔騰時代

一段曆程,而非一個瞬間

1980年,中國在國際奧委會恢複合法席位後首次參加冬奧會。皚皚雪山、銀裝素裹的東北大地,人們奔走相告這個訊息。一年半以前,當我在浩如煙海的素材中摸索時,這個瞬間突然撞進了我的腦海,掀起令人振奮的波瀾。

創作之初,我和我的編劇搭檔開始對中國參與冬奧會的曆史進行繁雜的案頭工作,走訪、論文、書籍、視訊……了解愈多,下筆卻愈發艱難。随着對素材的深入挖掘,“冬奧會”三個字在我們認知中一點點豐滿起來,從一場盛會,變成了一段曆史,變成幾代數以萬計冰雪人百感交集、甘苦與共的跋涉。作為緻敬北京冬奧會的劇目,我深感此次創作責重千鈞。“冬奧”是什麼?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同的答案,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從千頭萬緒的素材中,尋找到一個令人心動的支點。于是,就有了本文起始的那一幕,亦是我們故事的起點——1980年的黑河雪山。

把起點定在1980年,不是靈感偶得,而是對“冬奧會”的含義進行慎之重之的考量以後,對這個故事的創作期許:即不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是以然。換句話說,我們不僅要寫2022北京冬奧的輝煌,更要尋思這輝煌何來?畢竟,從1980年到2022年,42年曆程,11屆冬奧會,承載着多少夢想,見證了多少坎坷奮進;在冬奧的舞台上,中國健兒的身影一步一步從邊緣走向中心,何其堅定,又何其不易和艱辛!

确立了創作起點以後,結構形态是創作面臨的又一座高山。四十多年的曆史跨度,紛繁散落的素材如同磚塊瓦礫,蓋出來的是宮殿還是廟宇,選材眼光不同,建構思路不同,效果自然是天差地别。以某個運動員為中心,以某個優勢項目為中心,或是以冬奧籌備為中心,無數個方案擺在眼前,但都流于正常或單薄被舍棄。對中國冰雪運動發展曆程有過深切感覺後,我們深知:中國與“冬奧”的情緣,并非2022北京冬奧可以囊括;這場盛會不是憑空出現的空中樓閣,而是幾代冰雪人一磚一瓦壘就,是中國改革開放滄桑征途的縮影。多經思酌,我們确定了故事的結構方式:大膽采用上下篇的形式,貫穿冰雪運動的紅線,以縱深的曆史視角,書寫中國改革背景下個人命運和家國情懷交織的冬奧曆程。

上篇《冰雪情緣》,起始于1980年的雪鄉。雪山腳下,一台小小的收音機在雪夜裡播報着中國運動員第一次遠赴美國普萊西德湖參加冬奧會的消息。那一刻起,一群在雪鄉生長的孩子的心裡被播下了一顆夢的種子,漸漸生根發芽。上篇寫從雪鄉深處走來的以嚴振華、李冰河、唐劍等為代表的第一代冰雪人。衆多人物中,我們又聚焦于嚴振華和李冰河這一對雙人滑搭檔,試圖通過這一對主角從事業到感情的雙重關系,诠釋在摸着石頭過河的年代裡,冰雪運動之于第一代冰雪人既美好又不乏殘酷的意義。包括冰雪項目在内的競技體育,不僅關乎熱愛,更是運動員們藉此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這些厚重的附加值,會使他們的奮鬥之路不可避免沾有一些孤勇和悲壯的底色——赢到最後的永遠是極少數,而無論輸赢,也常以放棄許多生命中珍貴的東西為代價。

下篇《冬奧夢想》,穿過幾十年的時光,北京冬奧會舉辦在即,故事聚焦在了嚴陽、金瑩、唐寒等新一代冰雪人的身上。此時的中國已不同往日,中國冰雪運動亦換了新篇章,故事基調從上篇的深沉質樸轉變為熱血明快。下篇以短道速滑運動員嚴陽和金瑩為故事主線,有兩重原因:其一,在冰雪運動經過長足發展的今天,短道速滑最能代表中國這一代冰雪健兒的競技水準;其二,短道速滑項目作為一種隐喻,也象征着“中國速度”和“中國力量”。除了故事基調之外,故事主人公的性格和命運也跟上篇迥然不同。時代變了,物質豐盛了,精神世界也更富足,年輕一代的“嚴陽”們可以卸下“嚴振華”們肩頭沉重的包袱。這一代的冰雪健兒,他們的選擇褪去了上一輩的沉重色彩,更自在更純粹,他們的拼搏和紛争——為國家榮譽,也為成就自我的人生價值;為背負的使命,也為心中奔騰的熱愛。

一個夢,兩代人。以冰雪之名,冬奧的榮譽不隻是某一個瞬間,而是一段意義非凡的時代曆程。我們希冀在《冰雪之名》的故事中,講述中國冰雪人從雪鄉到城市、再從北京走向世界的堅實足印,以及與此應和的心靈脈動——而這一切,都是過去、現在和将經曆的奔騰時代的生動見證。

文藝評論丨電視劇《冰雪之名》創作談:以冰雪之名禮敬奔騰時代

我們的奧林匹克

冬奧,不僅是一項體育盛會,也是一次高規格、大範圍的社會動員,是一次輻射廣遠的文化事件。《冰雪之名》除了追求時代縱深,在叙事廣度上也進行了有意識地拓延。

參考中國輸送冰雪運動員的主要途徑,故事描繪了東北——北京的由遠及近的地域圖譜。故事開篇,就把視角拉到了與冰雪運動有着天然親緣關系的東北。無論是嚴義國雪夜冰橇返鄉、嚴振華組織野冰比賽,還是嚴振華唐劍墜入熊洞遇險……都展示着人與大自然的和諧與博弈關系——這種從冰天雪地裡迸發出的生命力,正是曆代冰雪人的精神核心,也是冬奧精神的題中之義。相應,故事的尾聲,嚴森林回到東北故鄉,紅紅火火辦起了冰雪旅遊産業。冰雪之魂從雪鄉生根,終而反哺雪鄉,這既是故事裡的多彩人生,同樣是我們對現實的美好期許。

人物形象的構築上,《冰雪之名》采用了群像方式展現兩代冰雪人的生命情狀。故事以嚴振華父子的運動生涯為主軸,同時也書寫了包括國家隊陪練運動員、隊醫、冬奧媒體記者、奧組委從業人員、志願者、冰鞋廠民族企業家等一系列冬奧的直接或間接參與者。

值得一提的是,下篇故事裡,男主角嚴陽很長一段時間以女隊陪練的身份留在訓練營訓練。事實上,武大靖、李佳軍等我們熟知的運動健将的确都曾有過女隊陪練的經曆,我們從真實運動員的經曆中擇選、編織,加以藝術處理,最終完成了嚴陽這個人物的塑造。本劇裡還有不少諸如此類的角色,一輩子做教練不負初心的曲教練、把每一位隊員身上的傷病爛熟于心的隊醫葉小小、立志于小衆冰雪項目推廣的媒體人嚴憶北……主人公們的每一次全力沖刺背後,都承載着整個中國基礎設施的飛速建造、科技産能的大量投入、冰雪産業的全力支援,承載着教練員、建設者、媒體人、志願者等普通人的奧運夢想。他們因滾燙的冰雪之心和愛國之心聚集,他們的身影也濃縮着值得頌揚的當代中國精神。

《冰雪之名》除了展現大陸優勢項目短道速滑外,還花了大量筆墨在花樣滑冰和跳台滑雪等項目上。我們知道,若聚焦短道速滑項目,自然符合大衆對大國體育風采的期待,能滿足觀衆民族自豪的“爽感”。但奧林匹克精神的要義,不僅僅是輸赢勝負,也是參與,是分享,是攜手共進和相同的願景。正因如此,我們在創作中堅持了由微觀至全景的創作準則:多地域、多項目、多崗位切入,《冰雪之名》要講的不是一個人的奧林匹克,而是我們的奧林匹克。

文藝評論丨電視劇《冰雪之名》創作談:以冰雪之名禮敬奔騰時代

求實、求準與求真

對于2022年的觀衆來說,冬奧早已可及可感,它已經悄無聲息滲透到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诠釋這樣一個題材,容不得創作者的臆想和懸浮,我們務必堅定地選擇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時代求實,技術求準,人物求真。

時代求實是故事的基礎。《冰雪之名》跨越中國巨變的四十多年曆史,從1990年代初嚴森林毅然下海,到李冰河之父國營工廠的改制和東北下崗潮……筆者緻力于回到主人公生活的年代和“現場”,感應不同曆史階段的社會浪潮,展現每個時代人物的精神氣質,盡量與故事中人同感同受。

技術求準是冬奧題材電視劇的專業保障。作為一部競技題材的行業電視劇,專業精準度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評判名額。專業運動員和體育顧問從劇作到拍攝階段的全程指導,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保障作用。故事裡所涉上百場與競技技術相關的戲份,編劇和策劃團隊都參考了大量資料資料,并且和體育顧問逐字逐句核對、反複核準,力求讓故事更踏實落地,離專業近一點,再近一點。

人物求真,力求讓故事充滿人文情懷。不同于主人公常有的“主角光環”,本劇的人物命運也并沒有刻意追求“圓滿”的大結局。每一個人都鑲嵌在時代深處,都不是憑空虛設而來,他們是奮鬥者、抗争者、追逐者,但未必都是笑到最後、結局完滿的“英雄”,他們有真實的愛和痛、歡欣和失落,他們是所處時代冰雪人的命運縮影。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的花滑運動起步不久,上篇嚴振華、李冰河兩位年輕的雙人滑選手,屬于摸着石頭過河的第一代健兒。我們從2022年回望,明白彼時的中國運動員并沒有達到站上國際賽場的水準,他們無法跳出曆史的局限,能做的隻有無怨無悔奉獻自己的青春。對于他們個人而言,這是無奈和失意的,但這就是無數花滑人經曆過的真實的青春。也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前驅和拓路,才有了今天冰場上更從容、更矯健的這一代冰雪人的身影。以冰雪為名,從嚴振華、李冰河到嚴陽、金瑩,兩代人之間——是生命力量的傳遞,是精神的傳承,同樣也是時代與時代之間的凝望,是青春與青春之間的感召。

本劇播出之時,恰逢北京冬奧會開幕。中國體育運動前所未有的發展、冰雪健兒一路行來的榮耀與淚水、領獎台上耀眼的中國紅,這一切正在盡情綻放。作為這偉大時刻的見證者,以人文的筆觸譜寫冰雪故事、緻敬奧運精神,是創作者的榮幸。“冬奧”的故事到底該是什麼樣?億萬國人,心中自有無數個答案。筆者與編劇搭檔胡雅婷、張貝思,誠惶誠恐,但求盡己所能,繪出冬奧在中國奔騰時代留下的美麗側影,也希冀《冰雪之名》的故事,為中華、為冬奧、為奧運健兒,獻上一曲真誠摯切的頌章。

文藝評論丨電視劇《冰雪之名》創作談:以冰雪之名禮敬奔騰時代

作者:梁振華(電視劇《冰雪之名》總編劇)

編輯:範昕

策劃:王彥

責任編輯:王雪瑛

*文彙獨家稿件,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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