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第幾次上嶽麓山了，這次無意中看到了嶽麓山的紅葉，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觀賞這麼正當時的紅到極緻的楓葉。
2013年11月30日清晨，在嶽麓山的山頂拍攝完日出準備下山，由于攝影習慣使然——總是用欣賞和審美的眼光去細心觀察身邊的東西——我忽然發現山上的楓樹變了顔色，有的青綠，有的金黃，有的泛紅，有的紅得濃豔通透，有的甚至已經紅極過頭，乃至枯萎和掉落，飄飄灑灑落到地上，隻剩下繁密光秃的枝幹……我一陣驚喜，收住準備匆匆下山的腳步，靜心尋覓這深秋的美麗。
觀景台東側前坪山崖邊有一顆高大的楓樹，大部分葉子已經枯紅凋落，稀稀拉拉的還有少量紅葉挂在樹的梢頭，綿密的枝條很有規則的向兩側延伸，形成一種特有的線條美和骨感美。從長沙城上方剛剛升起的太陽正好照耀着樹身，朝晖籠罩，輪廓清晰，圖案美輪美奂，十分迷人。
在“祥雲閣”附近的一棵楓樹高大挺拔，楓葉沒有完全紅遍，紅綠相間，整體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在幾個枝杈間，幾片紅透的楓葉在逆光的照射下，菱角分明，脈絡清晰，紅裡泛黃，通透光亮，特别養眼，我不禁為之心動！
我這次上嶽麓山，本意不是為紅葉而來的，而是想在山上看看日出，拍拍朝陽下的長沙晨景。無奈，這天日出是有，但由于霧霭很重，冬日的太陽慵懶遲滞，姗姗來遲，到7點整才出來。虧得我淩晨五點就開始爬山，爬得上氣不接下氣，出了一身汗，在山頂上等了足足一個小時。幸好，太陽畢竟還是出來了，雖然霧蒙蒙的，毫無通透感，但朝霧彌漫、冬日暖照下的長沙城也别有一番夢幻朦胧之美……
一路下來，到達“步虛樓”前後，路邊的一棵銀杏吸引了我的注意。樹不是很高大，枝葉也不是很繁密，但那規整排列的枝葉和那圓圓的金黃的葉片，在逆光的映照下，黃燦燦的，就似那片片黃金，也像那金黃鯉魚的片片鱗甲。原來這個時節也是銀杏燦爛的季節。
穿石坡湖是一個遊人相對集中的地方。不少老年夫妻來到此，在涼亭和長廊的椅凳上曬太陽。一路辛苦的遊客在此小憩。不少年輕戀人依偎談情。也還有好幾個和我一樣迷戀攝影和風光，背負行囊，旁若無人，隻管拍照的獨行“俠客”……總之是，人人歡愉，各得其所，一派靜谧與祥和。更為有趣的是，在湖邊，一群不知是來自哪個大學或高中學校的一群意氣風發的男女學生正在寫生。約莫有二三十人，或倚樹而坐，或臨湖站立，專注而默契，安靜而靈動。他們那清晰明亮的倒影在湖水中随波潋滟。他們的存在給這美麗的湖光山色平添許多藝術的靈氣。
其實，我這次本意不是專程來嶽麓山采風的。本是想去參加長沙的農博會，希望能在農博會上拍點人文之類的照片。正像以前每次來長沙一樣，心裡總是念想着嶽麓山，割舍不下心中對于嶽麓山的那一份情愫，總相信嶽麓山每天都是新的，相信每次上山都會有不同的感覺、不一樣的收獲。于是出了長沙高鐵站以後，我叫的士直接送我到湖南大學的校區，在那裡的一個叫淏驿的旅店住下。——我決定先一天爬嶽麓山，次日再去農博會。
從穿石坡折回，順山而下，不遠就來到古麓山寺旁上方的一個回轉空地。空地上一棵高大的楓樹迎風傲立，樹冠寬闊，楓葉周密，通身一色濃重的炫紅，格外醒目。凡過此遊客莫不駐足啧啧叫好，紛紛舉起手機或相機拍照。離此不遠的另一側，也是一棵楓樹，亭亭玉立，通體金黃，宛如綠樹掩映中的一位身材修長、豐韻姣好的名模，特别搶眼。在古麓山寺的路旁，一棵嬌小玲珑的細葉楓，枝繁葉茂，葉片細長尖園，紅色鮮豔而濃郁，這恐怕是紅葉真正的形象代表啦。我心頭一動，端起相機圍繞這個小家碧玉樣的小家夥轉悠了不少工夫。如果說山有尤物，恐怕這顆小楓樹就是這個季節這嶽麓山的尤物啦！
經古麓山寺抄徑直而下的石級小路而行不過二百米，就來到愛晚亭景區。愛晚亭，一個充滿詩情畫意而又烙有紅色印記的名字，一個萬衆神往的地方。我每次到嶽麓山，兩個必去之地，一個是嶽麓書院，另一個就是愛晚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可以想見，大概當年毛澤東寫的就是愛晚亭附近的山色吧。愛晚亭的紅葉的卻與衆不同。環愛晚亭向外成片延展的都是細葉紅楓，密集連片的生長着，放眼四望，呈現眼前的都是漫山遍野的紅葉；愛晚亭前右側的一棵通身紅遍的小楓樹由于其特殊的位置，格外招人顯眼，楓的鮮紅與“愛晚亭”匾額底色的鮮紅互相映襯，蔚為勝景；飛檐翹角、古色古香、淩空高聳的愛晚亭矗立在遍野染紅的楓樹叢中，在周邊蒼翠樹木或者落葉林木的映襯下，其形象更加得到彰顯和突出，其紅色記憶尤為深刻難忘；愛晚亭周邊的池塘邊和山崖處也随處可見紅色渲染的楓樹林；整個山野間，遊人如織，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拍照留影者比比皆是……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嶽麓山的林，穿石坡的湖，愛晚亭的楓，的确不同凡響。嶽麓山的楓葉紅了。在我看來，嶽麓山的楓葉不僅僅是“紅于二月花”啊！
這次上嶽麓山還有一個驚心的小序曲呢。清晨五點，我從淏驿酒店步行到嶽麓山的入口處正準備進門上山時，一個男子突然從山門前的一間小屋子後面閃了出來。男子的頭頂上挂着一盞明亮的探照燈。探照燈直射的光柱雪白雪白，直接将我罩住。看樣子，他起初想來到我面前，但猶疑了一下，然後朝山門内走去。我判斷這個男子不是善良之輩，可能看到我是個男的，我的手上拿着三腳架，他不好下手，就放棄了。但是我的心裡也犯起了毛：這麼七裡八黑的，我一個人上山，他會不會跟蹤，他還有不有同夥，會不會對我下歹手？……我在山門旁停下腳步，與其形成對峙狀态，雙眼直盯着他，看他怎麼樣。他被我盯得轉過身子走到了小屋子後面。我不敢直接一個人上山，幹脆站在山門口等候着，希望等到有人過來。還真不錯，從遠處有個人過來了，一看就知道是趁早爬山搞鍛煉的。我于是和他搭讪，一同登山。這個老人叫我跟着他走，可以抄近路。他說他已經七十多歲了，每天堅持早晚爬嶽麓山，早晚各十公裡。他帶我走了一段近路，我終于跟不上他。我叫他先走，後面的路我自己知道走了。他于是丢下我，在黎明前的夜色中，像個年輕的小夥子，朝着山頂，輕盈而去……
（2013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