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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飛的魚原創小說||表姐

作者:齊魯壹點
會飛的魚原創小說||表姐

表姐

表姐一生育有三個兒女,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和女兒都已婚娶,小兒子正在上學。

她最放心不下的正是在上學小兒子。雖然二十大幾的人了,可沒有成家就還是個半大孩子。

三個孩子雖然都站在病榻前,可表姐的眼到死也沒閉上。

“媽呀,您不要我了――”,面對母親的遺體,小兒子絕望的撲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小小的山村上空遊蕩。似乎沒有人覺察到外面已經下起雨來了,在場的人們心情愈加壓抑、沉重,無不為之動容,有的流下了熱淚。

知道的人都說,表姐是累死的。

三個孩子上學,男人在外挖煤,家裡的一切活計全靠表姐一個人瘦削的肩膀扛着。

表姐二十二歲嫁到張家,丈夫在煤礦工作,一年到頭的不着家。

家裡的大事小情一股腦的落到表姐一個人的身上。三個兒女,從嗷嗷待哺、呓呀學語,到山外求學,娶妻生子,哪一步不凝聚着表姐的心血,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昔日亭亭玉立的少女、溫文典雅的少婦蛻變成瘦骨嶙峋,面色灰黃,腰彎背駝的老婦人,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氣,帶着不安、遺憾和牽挂,離開親人。

家裡除了三畝口糧田,另外,還包了五畝地。

山村的地塊多呈不規則的幾何圖形,分散在山坡溝底,機械化耕作根本無法施展,至今還離不開原始的人工耕作。肩扛一把鎬頭,手提一桶涼水,早晨披一身熠熠生輝的星星,晚上戴一頭潔白如玉的月光,回到家裡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子一樣,癱軟在床上,沉沉的睡去,半夜裡醒了,随變盛一點涼飯,或吃一個煎餅,就着一塊老鹹菜,然後喝一碗溫涼不湛的水。

一個人,一個星期,八畝地被深翻了一遍。竟然沒有耽誤烙煎餅,為在城裡上學的孩子準備飯菜。

時光荏苒,表姐的丈夫年老了,挖不動煤了,回到家裡,橫草拿不成豎。在外當勞工養成的“三個飽一個倒”的生活習慣,使他根本就不會也不願意像一個老農民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出大力氣。他最為得意的是喝一壺小酒。夏天,到村前的小河裡打魚,秋天,到南窪裡拿野兔,冬天、春天到村北的山上逮野雞、黃鼬、獾等。無所事事時,則去賭上兩把,往往輸的時候多,赢得時候少。前些年又迷上了傳銷,跟着人家到處竄。

表姐依然一個人忙碌着,兒子娶媳婦,也是她一個人操勞,新媳婦過門的時候,表姐的丈夫才風塵仆仆的回到家。

頭發就象一蓬枯黃的蒿草,絡腮胡子看上去也有幾天沒刮了,象路邊的野草一樣瘋長,黝黑的臉瘦得像核桃。如果不是他喊表姐的名字,大家還以為是讨飯的來趕喜呢。隻見他肩上斜挎一個黑色提包,兩手空空,不像發了大财的樣子。

“俺那娘來,你可回來了”,表姐高興的迎上前,當聽說自己的丈夫兩天沒吃飯的時,表姐黯然神傷,張羅着端來飯菜,并燙了一壺酒。

日子一如既往的過着。

孫子出生後,表姐晉升為奶奶,表姐又多了一項工作――伺候月子、洗尿褯子,看孩子。盡管如此,坡裡的、家裡的活計仍有她一個人侍弄,風裡來雨裡去。

為了小兒子上學,表姐一個人到城裡打工,農忙時再回到家裡播種、除草、收獲。打工之餘,她到車站、廣場、超市等場所檢時人家丢棄的礦泉水瓶等廢品,為的是多收入一些錢,錢對于她那正在上學的兒子是那麼重要。

可憐天下慈母心。

表姐曾告訴我,兒子和媳婦在縣城工作,房子是貸款買的,兩個人收入也不算高。孫子每周要學鋼琴、練畫畫,每個月學費開支近千元,哪有多餘的錢來孝順父母。再緊也不能虧着孩子,況且還有孫子呢。

兒子一家每周回鄉下的老家一次,每次都是空手而來,滿載而歸。麥仁、玉米、花生、豆面、還有白菜、蘿蔔等蔬菜。表姐每次進城看孫子都是大提籃、小箢子的;回來時,帶回的則是兒子家裡需要拆洗被褥、棉衣。

表姐生病了,當得知需要住院治療時,表姐焦急的央求醫生,開一些藥,自己回家打針,嫌住院花銷費用太大,自己沒那麼多錢,小兒子上學,閨女也快生孩子了,哪有閑錢給自己治病啊。

兒媳婦心情沉重的說,婆婆要住院,那得姊妹三個拿錢,光靠他一家,這日子可沒法過了。

鄉下的幾個親戚湊了三千塊錢,兒子瞞着媳婦拿出五千塊錢。“媽,就這些錢了”,說話時,兒子的嘴唇哆嗦着。

“這些錢算我借你的,用您爸爸的退休費還你,這是工資卡”表姐不忍心看兒子犯難。

看看周圍沒有别人,兒子一把從表姐的手裡搶過父親工資卡,揣進衣袋裡,眉梢間洋溢着興奮和激動。

表姐又從褲兜裡掏出一卷錢,“還有你妹妹給我的800塊、您姨、舅,表哥、表姐給的2000塊,也都給你吧”。表姐怔怔的看着曾寄予厚望的兒子,眼角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兒子沒有推辭,甚至沒讓自己的母親留下一塊錢,心安理得的把錢緊緊的抓在手裡,生怕被别人搶了去似的。

“把這些牛奶呀、雞蛋呀拿回去,給小孩吃去吧”,停頓了一會又說,“好好過日子,好好教育孩子”。

看着兒子遠去的背影,表姐默默的哭了。

壹點号 沂河飛魚劉宇臨沂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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