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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續柳會長說:“那怎麼行?你是筆會的成員之一,合影怎麼能沒有你呢?”馬勝利說:"還是你們拍吧,我這樣子會讓合影拍砸掉

作者:溫柔本該是種罪

(二)續

柳會長說:“那怎麼行?你是筆會的成員之一,合影怎麼能沒有你

呢?”馬勝利說:"還是你們拍吧,我這樣子會讓合影拍砸掉的。"不管柳會長如何做工作,馬勝利就是不肯讓自己的形象出現在鏡頭中。可是這麼大的筆會,不給大家留張全家福怎麼行呢?作為筆會的組織者,柳會長的眉頭鎖了又鎖。

轉眼一天的行程就将結束了,最後一個景點是怪石灘。這裡怪石林立,有的像人、有的像妖怪,有的站着,有的蹲着,似乎每一塊怪石都是一個做着怪相的人。柳會長跟攝影師耳語了幾句,然後叫大家先停一停,準備在這兒給大家拍個合影,文友們個個都被弄得莫名其妙,這麼個怪石林立的地方,怎麼能拍合影呢?柳會長說,這裡是怪石灘,我們今天就拍一張怪相的合影,大家可以站着、蹲着、歪着、斜着,模仿這些石頭做着各種各樣的怪相,但是誰都不能拉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明白柳會長的意思。當大家把目光落到馬勝利身上時,仿佛一下子開了竅,七手八腳把馬勝利拉到人群中間。大家盡情地用自己的手、腳、和臉部的表情,擺出各種怪模怪樣的樣子。咔嚓一聲,一幅幾十個人同時做着怪相的畫面變成了定格。拿到照片的時候,大家都笑得前仰後翻。隻有馬勝利沒笑,他拿着平生第一張照片,用顫抖的手默默地跟柳會長握手,跟每個人握手,感覺鼻子酸酸的。

和河流約會

第一次看晉陝峽谷之間的黃河,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葉。那是去呂梁師專講座,住在離石。某個下午,車把我們幾個人,李銳,還有成一兄等拉到了軍渡。

那時,剛剛讀過了張承志《北方的河》,非常激動,我們都是。

這就是那條大河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它是一條文學的河流,它奔流在詩和小說裡,是以,我是站在文學的河岸、文學的時空中,來膜拜這條大河。它從來都是奔流在文學的時空中的,古往今來,一直如此;那奔流在文學時空中的,是這河流的靈,而事實上,它還有一條凡俗的肉身。

隻是那時,年輕時,我不會這樣想。

我記得那激動,我避開衆人,走下河床,水湧上來,打濕了我的鞋和褲腳。我離它是這樣的近,我不記得聽到過它流淌的聲音:激動竟讓我失聰。後來,許多次,我都曾這樣近地來到它身邊,甚至乘船抵達過河心,都不曾聽到過它的聲響。我的黃河,原來是無聲的,無聲奔流,流向大海。

仍然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去家鄉開封“尋根”。某一天,幾個朋友帶我從柳園口乘船到對岸的陳橋。這個渡口,以及我要到達的目的地,都是發生過著名的曆史事件的地方。我們在黃河大堤上風馳電掣地騎自行車,傍晚時分,又拾來樹枝幹柴在沙灘上點起篝火煮魚湯。落日沉下去了,月亮升了起來,無論是落日還是初升的新月都讓我激動不已:那是黃河上的月升日落呵。篝火精靈一般跳躍,捧在手裡的魚湯,香氣勾魂攝魄,卻是一種夢中的香氣,美好卻不真實。

真有過這樣一個夜晚嗎?黃河真的給過我這樣一個詩意的風情萬種的奇遇嗎?

前不久來到碛口,去看河。碛口這古鎮,從前,是個十分繁華的所在,有一個盲藝人,姓張,我幾次來碛口都聽過他說唱這古鎮曾經的繁華,開篇就是:“天上星星拱北鬥,地下古鎮數碛口……用他的話說就是,當年碛口的繁華盛景,三天三夜也唱不完。他溝壑縱橫飽經滄桑的臉上,永遠有一種安詳到近乎神秘的微笑,似乎,無關興衰。但我知道,真實的老碛口,就在這個盲藝人的身上,與他共存亡。

那一天,下午,突然之間下了一大陣驟雨,晚飯後,我們來到了緊鄰河邊

的“碛口客棧”,登上了二樓臨河的大露台。本是一個清代乾隆年間的老建築,早先,叫做“四合堂”,是一家經營麻油的商号,後來,上世紀四十年代,八路車時期,這裡做了八路車120師的“新華商行”。更後來,解放後,它成了“碛口糧站”。當然,更更後來,糧站搬遷,它衰落了,坍塌了……直到再後來,有人心生憐惜,出來挽救了它,将它改建成了今天的“碛口客棧”。

露台上,濕淋淋的,剛才的大雨,打濕了它。粗拙的木桌木凳上,都是水漬。這粗拙,是有意為之的粗拙,仿“原生态”,和整個老客棧的風格,協調一緻。唯一糟糕的,是它也像如今山西所有的民居景點一樣,高高地懸挂了無數盞大紅燈籠,破壞了那建築端正的古風,這算是苛求了,我知道,河就在客棧腳下。碼頭上,停泊了幾隻小船,從前,此地,曾經“窗泊百舟,門走千駝”的,而如今,那裡停泊的,不過是旅遊時代的道具。雨後的傍晚,河風襲來,很有些涼意。從樓上俯瞰,雨後的河面似乎寬闊了不少,也更加渾濁。大雨使黃河漲了水。我們喝着來自南方的鐵觀音,說着各種閑話。

許久,我忽然意識到了我的平靜,那是我和這河一次次相遇時從來也沒有過的。沒有預設的激動,就用平靜的、家常的眼睛注視着河面,漸漸地,我竟聽到了那汩汩的、嘩嘩的聲響,黃河的水聲,它在大地上奔走時的動靜,我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心想,大概,這是我第一次,和這條肉身的黃河約會。

是我老了嗎?我不知道。也許,是不想再去神化任何事物,即使是黃河,即使是偉大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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