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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其貌不揚的德國電影,憑什麼奪得戛納場刊最高分?

作者:鳳凰衛視

你過得幸福嗎?

你有多少種生活?

你有多少張面具?

你還是個人嗎?

在2016年第69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上,有這樣一部其貌不揚的德國電影,在衆星拱繞的主競賽單元裡赢過了西恩·潘、法哈蒂、達内兄弟、多蘭、蒙吉等種子選手的作品,獲得了戛納場刊有史以來最高分3.8分(滿分4分),成為了當屆電影節最大的驚喜。

它就是由德國女導演瑪倫·阿德導演的《托尼·厄德曼》。

這部其貌不揚的德國電影,憑什麼奪得戛納場刊最高分?

▲《托尼·厄德曼》鳳凰衛視電影台2月17日 05:40/3月14日 12:25播出

《托尼·厄德曼》講述了一位愛惡作劇的父親試圖通過假扮一個名叫托尼·厄德曼的虛構人物來修複與女兒的疏遠關系,同時幫助女兒重尋生活方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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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厄德曼》是導演瑪倫·阿德的第三部長片,她曾是一位職業制片人,曾制作過《禁忌》、《一千零一夜》等多部佳作

單看影片名托尼·厄德曼(Toni Erdmann),也就是父親随口編出的人物名字,似乎沒有任何存在感以及深意。

但其實在德語中,Erde是“地球”的意思,Erdmann則指的是地球人。

單看電影海報裡金色與黑色毛發交織的畫面,也無法了解導演究竟想表達什麼。

直到看完電影觀衆才會恍然大悟:這是女兒與父親的和解擁抱,也是女兒決意擁抱生活的重要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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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的父女

影片的主角伊涅斯是一個職場女強人,在一家大型咨詢公司工作。

她的爸爸溫弗雷德則是一個“精靈古怪”的老頭,喜歡喬裝打扮、戴上滑稽的假牙逗人玩,但伊涅斯對這種幽默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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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女演員桑德拉·惠勒飾演伊涅斯一角,曾因《蒼天在上》獲得德國電影獎最佳女演員提名

不過,伊涅斯的成功也意味着繁忙,女兒在工作之餘幾乎抽不出時間看望父親,難得父女團聚的時光也電話不停。

父親甚至開玩笑說:你太少回家,我都要雇一個人假扮你做我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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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團聚後,女兒重返職場,空蕩蕩的家中隻有一條老狗與父親作伴。可造化弄人,老人發現陪伴多年的愛犬在樹下死去,頓覺更加孤獨。

于是他沒有通知女兒,就飛到女兒工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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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父親入住女兒家,跟着她上班、開會、見客戶,把女兒井然有序的工作生活攪得一團糟,女兒不得不逼父親回老家。

但父親看女兒每天早起晚歸準備工作方案、被老闆嗆、忙得焦頭爛額連享受生活的時間都沒有,于是他問:你現在幸福嗎?

面對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女兒反問父親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在她看來,父親隻是因為陪伴自己多年的老狗死去過于寂寞于是跑來自己這裡尋求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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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的問題都沒有答案,女兒還是照常去工作,與父親在生活小事上争吵摩擦,到了約定的期限送父親離開,這就是父女二人朝夕相處後的結果,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也沒有解決。

隻不過,當女兒在陽台目送父親去機場的計程車遠去後,她默默地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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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影片打動很多觀衆的情節之一,生活中,很多人明明心裡都懷着對父母深刻的愛,卻會在同一時刻肆無忌憚地把卑劣的一面展露給父母,大概是确信父母不會離開自己。

而當父母真的不在身邊時,哪怕隻是短暫的,也會對自己的行為産生後悔的情緒。

親情就是這麼沖突又複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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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在社會中學習、打拼的人多多少少能在電影的女兒中發現自己的影子。

随着成長,你越來越不喜歡和父母深入交流,覺得反正他們不了解自己的生活,于是把所有的喜悅、困惑、苦澀都藏在心裡。

伊涅斯就是這樣,與父親相處時覺得他煩,阻礙了自己的生活節奏;但是當父親離開時,又會有些不舍,覺得自己挺孤單挺需要依靠的,但又做不到将自己托付給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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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托尼·厄德曼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正當伊涅斯以為回歸正常生活之際,在酒會上和朋友抱怨打亂自己生活的父親時,一個頭戴搖滾假發頭套、嘴裡戴着假牙的中年人突然搭讪,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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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自稱托尼·厄德曼,他滿嘴跑火車,是能言善辯的泡妞高手,沒有名片的商業顧問,英文不太流利的德國大使。

閨蜜對這個怪人感到有趣和好奇,但伊涅斯自己心裡門兒清,這不就是自己的老爸嗎!

原來他根本沒有走,還要換一個假身份接近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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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無論伊涅斯在工作還是應酬,假名托尼·厄德曼的父親都會出現在她身邊。

伊涅斯初有抗拒,漸漸地她也覺得,既然老爸你要這樣胡鬧,那我就陪你胡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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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父親隻是想通過這個假身份跟着女兒體驗一下她的生活。

他發現女兒是怎樣工作至上,永遠想着利益最大化,生活與享受都歸到其次,甚至抛棄了人情世故。

父親不了解将自己活成工作機器的女兒,發出“你還是個人嗎?”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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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公司的煤礦收購中,衆人都清楚若是生意談判成功,會有大批勞工失去工作崗位,但當父親跟着女兒在煤礦廠實地考察後,忍不住對貧困的勞工動了恻隐之心。

他忍不住和女兒聊了聊,問她能不能請上司不要開除那些勞工,但女兒卻認為考慮這些的都是慈善家,而工作者考慮的是利益。

父親鼓勵煤礦勞工的一句,“要保持幽默感。”也被女兒嘲笑,覺得這對他們來說太殘忍了。

回去路上,女兒埋怨着父親的天真,越說越激動,似乎也想憑借這些話堅定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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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父女之間好像有着無盡的尴尬與隔閡,可女兒在發洩後也放心不下老父親獨自在城市闖蕩。

她跟着争吵後心灰意冷的父親去到他的新朋友聚會,朋友慫恿他們唱歌,于是女兒像是自暴自棄一般臨場編詞編曲,把這些天的煩悶都發洩了出來。

在父親彈奏的鋼琴伴奏下,伊涅斯不在意他人眼光、不畏尴尬、歇斯底裡地放聲,或者說,嘶喊着歌唱起來,用仿佛能震壞天花闆的高音。

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就是從尬唱開始邁出了釋放自我、擁抱生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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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轉折也便發生在這之後,女兒在家舉辦了一場自己的生日派對。原本,伊涅斯還想着利用這場生日聚會與高層打好關系,好好應酬。

可當伊涅斯在準備派對的時候,衣服後面的拉鍊突然卡住了,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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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事情的爆發往往是因為日積月累的積壓與一個不起眼的導火索,在這部電影中,小小的衣服拉鍊就是伊涅斯爆發的導火索。

面對背後不上不下、上下不通的拉鍊,伊涅斯突然崩潰了。

她決定——不穿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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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自己不穿衣服,别人也不能穿衣服,她要把生日派對變成一場全裸派對!隻有不穿衣服的人才能參加這個派對。

不想全裸?不想憋着!不想就别來。

結果,最後參加伊涅斯生日派對的隻有她的上司和一個小助理。

伊涅斯也是以意識到真正在乎自己的隻有這兩個人,而其他人都隻是流連于虛假的表面關系。

而她曾想奮力追求的工作上的成就,就像是那些聽到全裸派對後覺得荒謬一哄而散的人群一樣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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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的最後,一個巨大的毛絨怪獸突然來到又離開伊涅斯的家。

像是意識到什麼,伊涅斯一路跟着黑色的毛絨怪獸來到公園,她大大地叫了一聲“爸爸!”與毛絨怪獸擁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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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電影的海報畫面

毛絨怪獸抱着伊涅斯,在草坪上和她追逐打鬧。這一刻,

這個職場女強人褪去了一身幹練與獨立,變成了一個能夠依靠父親、快樂成長的小女孩。感受、享受生活,它的變數、甚至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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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之際,父親對女兒說,“你之前問過我的那個問題,有關人生那個,所謂活着的價值。問題就在于…生活中的大部分時間往往被日常瑣事所占據,幹點這個幹點那個,而時光則如流水一般。人生亦是如此,我們如何才能把握好生命的每一個瞬間呢?”

“有時我會想起你小時候學着騎自行車的情景,還有…我在公交站找到你的那一天,遺憾的是我們永遠都隻是後知後覺,卻無法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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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認為,這部電影與《阿黛爾的生活》一樣,将“生活”活靈活現又充滿戲劇性地展現在你面前。

《托尼·厄德曼》用衆多日常細節,以一個個精心設計的情節來推進,看似平平淡淡,但戲劇張力在風平浪靜中越來越強。

令人感同身受腳趾扣地的尴尬場景,出人意料的喜劇效果,還有演員生活化的表演,都讓這個電影拉近與觀衆的距離。

随着主人公的懊惱和焦躁,你逐漸分不清自己是在觀看還是已經參與進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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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拉·惠勒将一個女性在職場的強勢和在生活中的尴尬演得淋漓盡緻:腳趾受傷還得穿高跟鞋上場,一個人禮服的後拉鍊拉不上隻能用叉子來幫忙……

影片的畫面以近景和中景為主,讓觀衆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近距離觀察父女二人,也像是暗示着父女之間的距離感。

這種精緻、趨于真實的去特征化,和主競賽單元衆多大牌導演刻意營造的風格化背道而馳,也使它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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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聲音處理上,影片沒有任何配樂,沒有對話的情節也是采用被刻意加強的環境音,強調着現實世界的嘈雜

若是往更深層看,其實電影講的不僅是父女,也是兩代德國人,一個理想主義者與務實主義者之間的碰撞。

父親作為二戰後出生的德國一代,思想方式簡單,有着濃濃的人情味。他們相信納粹主義不會卷土重來,在教育孩子時注重人文與人性,鼓勵自由選擇。

用導演的話來說,“這些人靠幽默解決了不少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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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女兒作為複興後的德國一代,曆史已經遠去,人們生活在當下,一個德國主導歐盟政經格局的世界,她們充滿自信。再加上時下資本主義盛行,家庭化的生産模式早已淘汰,人與人之間仿佛隻有利益聯結。

“享受”“幸福”“人生”這些詞是虛無缥缈的,“效能”“産出”“業績”才是實打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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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厄德曼》在主題上的表達是溫吞的,甚至沒有對困擾着父女的問題給出一個明确的答案。但每位用心看完影片的觀衆都會靜下來思考,或許,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

我們有多少種生活?我們有多少張面具?我們是否每天渾渾噩噩遊走其中,駕輕就熟地切換角色、還自以為是地洋洋自得?

我們是否每天兢兢業業地投身事業?我們是否已經在父母面前戴上厚厚的面具?我們是否忘記了曾經享受生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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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最後在父親臨走之際了解了他的幽默,戴上了父親的假牙扮醜

每個人都是赤裸地來到這個世界,迎接父母的懷抱,然後用一生時間學習如何回歸成為赤子。

通過一次赤裸、赤誠、平等的父女對話,伊涅斯取回缺失許久的天真與幽默感,托尼·厄德曼也重新做回了父親,跨越了隻是簡單詢問對談的鴻溝。

互相了解、坦誠相待是跨越隔閡的的唯一途徑,哪怕思想觀念不同。

當悲喜苦樂山窮水盡,聚散得失柳暗花明,何不妨解放天性,潇灑地高歌一曲,幽默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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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Skylar

編輯 | Skyl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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