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是1975年10月1日結婚的。那年9月中旬,輪到我休假探親,因我提前打過結婚報告,臨走時,政治處鄧主任對我說:“歲數也不小了,回家把婚事辦了吧!你要是辦婚事,就住一個月,你要是不辦婚事,就住二十天。根據情況,你自己定吧!”鄧主任對我還是比較寬容、照顧,畢竟是他手下的兵。
這樣我回到了豐南老家,母親說:“這次回來,你們辦不辦婚事?”母親也是很關心。我說:“就看小齊啦!如果她同意結婚,我們就十月一結婚。”
未婚妻的工作地點在豐潤火車站,離我們豐南老家隔個唐山市,有七八十裡路,她一下班就跑通勤,回她們胥各莊中學東跨院的家。回來後,我與她商量,看什麼時候結婚好?并把我們政治處鄧主任的意思告訴她,“要是結婚了,就住一個月,要是不結婚,就住二十天”。她說:“我也得回去與上司彙報,如果準許了,咱們就十月一——國慶節結婚。”
右3是我家屬
再休班,未婚妻回來了,說:“上司準許了,咱們就十月一結婚吧!”這樣,我們就籌辦起婚禮,最起碼是要有新房吧?我開始收拾我家的西廂房南屋,她開始收拾她住的西屋。兩家雖有五六裡路,不過倒是特别熟悉,那是我上國中、高中的母校——胥各莊中學的東跨院。
那時婚禮也比較簡單,十月一國慶節那天,我騎一輛自行車就把未婚妻馱到家中。中午,在父母親那屋的炕上擺了一飯桌,除去我們家人,就是未婚妻機關來的兩位賀禮的同僚,以及送新親的大姐與三妹。到了晚上,母親又準備了好多瓜子、糖,迎接鄉親們,以及我們的同學、戰友與發小。這倒十分熱鬧,因我們村有我妻子五名同班同學,都是女生,她們初二三班是我們胥各莊中學唯一的一個女生班。
第二天,回新親吧!嶽母卻沒有在家,帶着小妹回平山老家,看外公去了。臨走時,問過她女兒,“十月一,你們能結婚嗎?”她女兒恐怕耽誤了母親去老家看外公,就說,“還沒準呢!他還沒有回來呢!你們先走吧!”對于這件事,妻子從來不後悔,她說要不叫她堅持,母親就回不了老家看外公了。因為時隔不到一年,唐山豐南大地震就奪去了母親的性命。當然,她的許多承諾、願望,如給我們打家具、買東西都沒能兌現,就離開了人間。
我們結婚還是比較倉促的,一是沒有拍結婚照,二是結婚證還沒有拿到手。我們去鎮裡登記結婚時,竟然沒有結婚證了,從業人員都認識我們,說:“你們先結婚去吧!過了節,再領結婚證來。”要是現在肯定是不可能,證婚人怎麼拿着結婚證給你證婚?那可不是天大的玩笑。
不久,我就回了山西介休部隊。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1976年。1976年是龍年。一開頭,1月8日,周總理去世,全國人民沉浸在悲痛之中。快到春節,妻子來信說要到部隊來過年,我向鄧主任彙報,鄧主任說:“來吧!住得再緊,也能給你們擠出地方來。”我就給妻子回了信。
炮212團臨時團部空場,中間是我
那時,炮212團還沒有營房,團部暫住在介休東門外水泥廠,南臨南同蒲鐵路,北依介休城東西公路。隔公路北面是農機校,一營、團指揮連住在那裡,再往北一個院子是汽車連;二營住得更遠,在綿山腳下的生物研究所;修理所在東面的電杆廠,整個部隊住得特别分散。
這水泥廠,緊靠東牆南北有六七棟平房,從南向北數,是團首長、司令部、政治處、後勤處、臨時家屬院,随軍家屬住的地方,緊靠北面路邊是司政食堂。
隔路,南北兩頭還有一、兩棟平房,中間就是個大空場,算是操場,團直屬隊會操的地方。一般出早操不在這裡,都是各自順着馬路跑。如一營住在農機校,一出北門,就順着路往西跑,進了順城關東門,穿過祆神樓,跑在順城街上。那真是擾民,部隊的跑步聲強勁有力,整齊劃一,形成共鳴。有人說,跑在一個木橋上,就有踏破的危險。機關多是出了北門,斜順着公路往火車站方向跑,這倒沒有人家。
介休祆神樓,當年一營出早操都是從底下跑過
大空場西面是後勤的倉庫。講了這麼多,一句話,就是團裡辦公的地方不足,根本就沒有臨時來隊家屬住的地方。
妻子來了,怎麼辦?負責幹部工作的王副股長與負責保衛工作的衛幹事就騰出了他們的屋子,分别住到了其他股室。因為他們住的是一個單間,其餘住的都是兩間大房子,可想而知,部隊住得多麼緊張吧!妻子一來添了多大麻煩,有時王副股長與衛幹事辦公都不友善。
前排右1小張,後排左1大劉、左2小景,以及前排左1大幺和我都是一個中學的學生
聞訊,我的老鄉戰友來了好多,他們與我妻子也多是胥各莊中學的同學。保密員小張是初三一班的;一營大劉是初二二班的,與我妻子初二三班緊挨着;團指揮連小景是初二四班的,實驗國小他們就是同學。加上“文革”那幾年串聯、奪權、兩派瞎折騰,誰不認識我妻子——齊政委的二閨女。當然,我比他們歲數大,是高中生,在我們胥各莊中學的東半部。其實,炮212團提起來的第一批幹部,多是我們胥各莊中學的同學,看來有文化還是有基礎。
賈教導員的家屬聞訊我家屬來了,也過來看,這是她們姐倆第一次見面,一見如故,從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賈教導員家屬總說,“我是小曹趕着馬車接到部隊的。”那時,我是一營部通信班長,教導員的家屬來了,帶着三個小子,我能不去介休火車站接嗎?可她總記着、總說。這次她又說,“小曹,還喜歡高個兒,找了個高個兒”。其實,我妻子就1米63,并不高,屬于中等個兒,可能比她高些。
我家屬當年在内蒙古建設兵團,那也是連排班建制
我妻子到部隊并不陌生,因為她就是在部隊家屬院長大的,加之到了内蒙古建設兵團當過女排排長,對部隊的事多少有所了解。是以,沒事的時候就到司政食堂炊事班去幫廚,順便把午飯、晚飯打回來,與炊事班的關系搞得特别好,這也省了我好多事。
大年初一,春節放假,平時工作緊張的我終于有了時間,從家屬院借了兩輛自行車,一人騎一輛,從介休東門外下道,準備陪妻子逛介休城。
介休城是古老的城,“千年的古道軋成了河”,這話一點不假。一過城東門,就是大下坡,路南有一棵大宋槐,就離文家巷不遠,也就是宋代元老重臣文彥博的家鄉。據說,文彥博小時候“皮球浮上來了”的故事,就與這棵大宋槐有關。
介休文家巷北口
行到此間,妻子的手表突然落在地上,她廣“哎!哎”地喊,卻不知道采取措施。我一見就刹住了車,兩腿叉在大梁上,喊叫道:“快刹車呀!”真是骒馬上不了陣,關鍵時候掉鍊子。我眼見着她的後車轱辘軋過手表去,她才停住了自行車,回身撿起軋壞了的手表,心疼極了。這是一塊“百浪多”的手表,也算是外國表了。
那時,我戴的就是東風表,一是家裡窮,二是從不崇洋媚外,部隊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誰的官大,誰的表準。”你再戴好表也沒用,“現在,對表!”都是以首長的表為準。
妻子再也沒有心思去城裡了,就這樣,我們回去了。接着,她惦記修她的“百浪多” 手表就返程了,要到北京去修表。其實,這是我們龍年的第一個不幸信号,任何事情都是“禍不單行”,更不好的事情還在等待着我們。
但我記住了這個地方,介休東門内大宋槐旁。一千多年前,文彥博小時候“皮球浮上來了”的故事發生在這裡,現在,我妻子的手表突然落地又軋壞在這個地方。
後來,我寫了一首詩:“綿山汾水兩相間,秦樹宋槐鏖訓歡。文巷郭村常過往,回眸旌介是兵緣。”介休——三賢故裡,文家巷是宋代重臣文彥博的家鄉;郭家村是東漢名士郭泰——郭林宗的家鄉;旌介是春秋戰國時“不言祿”介子推的家鄉。文家巷、郭家村就在城東、城邊,我經常路過,郭林宗祠那時有打井隊占着,以及鐵路南墓地也經常去,主要是進行訓練。旌介雖然遠也,去靈石張家莊也經常坐車路過,故作詩留念,借此懷念我當過兵的地方。
九口202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