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北京2022年冬奧會正式開幕，向全世界奉獻一場簡約、安全、精彩的開幕式。來自約90個國家和地區的近3000名運動員将同台競技，實作“更快、更高、更強”的冰雪超越。其實，中國與冰雪運動有着不解之緣。2015年大陸新疆阿勒泰地區被國際公認為“人類滑雪的起源地”，從人類冰雪運動起源到冬奧會，連接配接着中國冰雪運動的曆史、現在與未來。
是的，人類滑雪起源于中國！
一幅被發現于大陸新疆阿勒泰地區的岩畫，印證了人類冰雪運動起源于中國的說法：在古老的岩石上，刻着模糊的人形，隐約可以看到滑雪的動作。
這幅岩畫可以追溯到舊石器時代，在冰雪覆寫的獨特天氣中，舊石器時代的祖先們，為了生存的需要，使用毛皮制成了滑雪闆，用以交通和打獵，能夠在冰雪中自由馳騁。
阿勒泰滑雪狩獵岩畫
不過這些皮毛滑雪闆可不是阿泰勒牧民們的運動器材，而是他們用來謀生的工具之一。早在上萬年前，阿勒泰的牧民們腳踏這種毛皮滑雪闆，憑借精湛的滑雪技藝在冰天雪地的山間中滑行。如此一來，在打獵之時，滑雪闆加快了牧民們打獵時的速度與靈活度，獵物自然落入他們的手中。這種以滑雪闆作為交通工具的方法，一直延續至今。在20世紀60年代，生活在阿勒泰的郵差、邊防戰士依然會踩着滑雪闆穿行在邊遠的山村與邊防線上。
至今，不少阿勒泰的當地居民家中還有這種毛皮滑雪闆，而這也是最早的滑雪項目——“越野滑雪”的雛形。直到今日，“毛皮滑雪”還頻頻亮相在文化遺産的展會上，阿勒泰每年也會舉行毛皮滑雪大賽。
然而近代以來，中國在冰雪運動上卻處于弱勢地位。相關的曆史起源也沒有任何能被國際承認的實證。
為改變這一狀況，一位老人默默付出了幾十年。他就是被譽為“中國滑雪之父”的單兆鑒。1957年，19歲的單兆鑒成為了新中國第一位滑雪冠軍。在退役之後，他花了十年時間，印證心中的一個念頭：滑雪起源于中國。以此念為先行，他學習了曆史和考古，足迹遍布中國的大江南北。
最終，單兆鑒鎖定了阿勒泰地區，發現了本文開頭那幅岩畫的蹤迹。之後又曆經多年的尋根追蹤，證明中國是人類冰雪運動的起源地。
中國古人的“冰雪奇緣”
到了隋唐時期，滑雪這項技能在北方的室韋、回鹘（回纥）、流鬼、拔野古、拔悉彌等各個民族中普及了。據《隋書·室韋傳》記載：“南室韋北行十一日至北室韋，分為九部落，繞吐纥山而居……地多積雪，懼陷坑阱，騎木而行，俗皆捕貂為業，冠以狐豬，衣以魚皮。”室韋人主要居住在嫩江流露，地處大興安嶺南部，氣候嚴寒無比，一到冬天就江河封凍，到處都被白雪覆寫，是以他們隻能靠打獵來果腹，衣服也隻能穿着動物的皮毛。
在這麼冷的環境下，作為一個獵人，自然是要在速度與靈活度上下功夫，于是“騎木而行”這種新的滑雪形式誕生了！這可不是讓你騎着一塊木頭在冰天雪地裡穿行，而是腳踏一種類似于雪橇的木闆在冰雪中行走，木闆一般長4尺、寬5寸，一左一右，系在兩腳上。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提升速度，還可以防止陷入溝中。據說，“騎木而行”的速度居然可以追上奔馳的駿馬！
嚴寒的冬季是相似的，但滑雪的形式各有各的不同。在長白山以北、松花江和黑龍江流域的黑水靺鞨，也就是女真族的祖先，他們那一帶流行起了一種叫“竹馬”的滑雪器材。據《大元一統志》記載：“形如彈弓，長四尺，闊五寸，一左一右，系于兩足，激而行之，雪中冰上，可及奔馬”。從尺寸和穿戴方法上來看，與室韋人的“騎木而行”類似，隻是“竹馬”是用竹片做的，外形像一個彈弓，而人站在竹馬之上，手裡握着一根棍子，用力一撐，人就像彈弓上的“武器”一樣，一下子就能滑行十幾米。是的，與室韋人一樣，“竹馬”的宣傳文案依然是“速度能趕上奔馳的駿馬”。
到了唐代時期，又出現了一種滑雪闆叫“木馬”，當時北部邊疆有個部落幹脆給自己起名為“木馬突厥”。據《新唐書》記載：“木馬突厥三部落曰都播、彌列哥、俄支……乘木馬馳冰上，以闆藉足，屈木支腋，蹴辄百步，勢迅激。”這種滑雪闆為長方形或者橢圓形，前端翹起，用馬皮順毛向後包在雪闆的底面，再用繩子或者帶子縛于腳下。
使用方法相較于“騎木而行”、“竹馬”有所改進：上坡的時候，牧民們直接解下木馬，用手拿着往前走；平地行走的時候，用雙杖交替刺地，雙闆交替滑行；而下坡時，隻需用杖撐住，然後迅速滑下去。這種改良過的“木馬”，無論是從穿戴的舒适度，還是使用時的效率和體感來說，都有着很大的提升。不過有一點要注意了，在這段史料上最後三個字為“勢迅激”，或許早已注定了滑雪會成為體育競技項目。
真實的冰嬉比“安陵容”耍得還刺激
“騎木而行”、“竹馬”、“木馬”原本發明出來是為了在北部嚴寒地區用以打獵謀生的工具，但“可及奔馬”、“勢迅激”這樣的字眼怎麼能不撩起人類對于新鮮事物的好奇心！
滑雪雖原本是謀生的技能，但在滑雪過程中，速度與激情分泌出來的多巴胺是誠實的，于是從宋代開始，滑雪就不再是北方民族的專屬，它開始以另一種形式走向世界。
不再作為狩獵的輔助工具後，滑雪的器材一下子風格大變。在北宋時期，流行起了“冰床”，同時也被稱為“淩床”、“拖床”、“柁床”等。沈括曾在滄州親眼見到冰床在河面上穿梭自如，震驚之餘，他把這一見聞寫進了《夢溪筆談》中：“信安、滄京之間……挽車者皆衣葦袴。冬月作小坐牀，冰上拽之，謂之淩牀。”冰床上通常鋪着暖和柔軟的被褥，供坐冰床的人取暖，而“冰車夫”則穿着“葦袴”，即外面綁着草的褲子，這樣既保暖又防滑，同時冰床的繩子通常以駱駝毛制成，在拉手處還留有較長的毛絨。
《冰嬉圖》中衆人簇擁的皇帝華麗的冰床
冰床一出現，就獲得了許多人的青睐，宋代官員還有坐冰床上下班的。後來到了明代，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後，皇室對于北方如此之長的冰期充滿了興趣。明萬曆年間，劉若愚在《明宮史》中記載：“陽德門外，冬至冰凍，可拉拖床，以木作平闆，上加床或藁薦（草墊子），一人在前引繩，可拉二三人，行冰上如飛。”但最感興趣且把滑雪徹底帶向體育競技項目、娛樂項目的還是當屬清代乾隆皇帝執政期的冰嬉。
其實早在滿人入關之前，冰嬉就已時興起來了，不過那時冰嬉叫“靰鞡滑子”，而冰嬉的工具叫“靰鞡鞋”。這個鞋子看上去有點酷，即将鐵條縛之于鞋下，在冰面滑行。據滿文老檔中記載：“乙醜年（公元 1625年）正月初二日，汗率衆福晉、八旗諸貝勒、（及）福晉、蒙古諸貝勒、（及）福晉、衆漢官及官員之妻，至太子河冰上，玩賞踢球之戲……”這個時候，冰嬉這項活動還沒有成為正常的項目，沒有固定的時間與地點，一直到了會玩的乾隆皇帝手上，冰嬉這項運動才發生了質的飛躍。
《冰嬉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乾隆皇帝凡事都愛湊個熱鬧，好玩的事情都不願意錯過，于是他每年都舉辦一個冰嬉大典，并且還很執着，在位六十年，從來沒有間斷過。保守計算，每年辦三場，等于是辦了二百多場冰嬉大典，上千人的運動會居然沒有出過任何問題。影視劇《甄嬛傳》中，安陵容被祺嫔暗害，嗓音壞了後，苦練冰嬉，重新獲得了皇帝的恩寵，但你若是認為清代的冰嬉隻是在冰面上跳舞奔跑，那可就小看了冰嬉這個項目。
據載，冰嬉的所有項目都以集約方式進行，就連展示個人技巧的比賽，也是在幾十人甚至幾百人的龐大隊伍中逐一展開。早期的冰嬉隻是擎旗滑冰、射箭，後來發展為在冰上彈奏樂器，跳舞等，無論是哪種形式，嬉冰的人都要保持一定的速度，并且還得照顧到前後左右的人，要保持隊形的美觀與整齊。除此之外，冰嬉中還要一些技巧型的項目，堪稱是冰上的雜技。比如要在冰嬉時，完成雙人托舉，還要在冰上行進的同時完成舉橦爬杆……到了後期，甚至還出現了冰上滑速六裡、一人托舉二人乃至三人的高強度項目。
更令人歎為觀止的莫過于冰上蹴鞠，冰上蹴鞠的球為皮制，競賽方式與現代橄榄球相似，搶球的時候，即使是在冰面上，還是得手腳并用。據《合畫冰嬉圖》統計，在方圓數裡的太液池上，參加蹴鞠者共有500多人，曾有文人作詩描述這個場面：“鵬搏倐挾扶搖迥，觝角徐看蹴踘圓。抛向獅鈎随錦攫，探從骊颔抱珠眠。”
冰嬉不僅吸引清朝人，外國人也愛看
乾隆一生都摯愛冰嬉，作為文藝愛好者，冰嬉的“周邊”也随之誕生。比如乾隆寫詩文有瘾，在乾隆十年（公元1745年），乾隆在看完冰嬉大典後，立刻寫了一篇觀後感《冰嬉賦》。此文一問世，就産生了巨大的反響，随之而來的便是一股以冰嬉為主題的“文學思潮”。吏部尚書汪由敦也寫了一篇同題觀後感《冰嬉賦》。
嵇璜書寫的乾隆皇帝《禦制冰嬉賦有序》
而“書畫界”也不甘落後，由曆仕康雍乾三朝的宮廷老畫家金昆為首，聯合了程志道、福隆安繪制了寫實長卷《冰嬉圖》，還特意請大學士嵇璜，将乾隆《冰嬉賦》全文恭錄于卷尾。此外，在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八月十三日，乾隆八十大壽，他的後代們聯合起來敬獻了彩舞奏樂十八章，并依凱歌之制，用一字一音古法，從乾隆的詩作中選了三百首，創作出了《萬壽衢歌樂三百章》。其中第二百五十首《每年冰嬉行賞》：“意因勵武兼行賞，自合凍凝腹乃堅。遂試冰嬉千隊出，沖寒破臘法繩前。”目前是古代文獻中有案可查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帶有曲譜的冰上運動樂章。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合繪《冰嬉圖》卷
從以“冰嬉”為主題的詩文中，不難發現，與唐代的打馬球一樣，乾隆皇帝也将冰嬉服務于内政外交活動。早些年，在九子奪嫡中，雍正帝對于自己的親兄弟下得去狠手，導緻親戚間關系疏離。到了乾隆這裡，他想緩和與叔伯們之間的關系，但又不好違背雍正帝的意願，于是他就用冰嬉大典這種盛大而又其樂融融的活動對叔伯們進行拉攏。此外，乾隆心中深知太後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擔心太後幹政，于是他立下了一個規矩：臘日奉皇太後觀冰嬉。每年臘日，乾隆帝就跑去壽安宮，陪太後吃早飯，然後一路陪着去觀看冰嬉大典，看完後，乾隆帝又陪着太後用膳，最後再将太後送回宮。太後的存在感刷足了，也吃飽喝足了，自然是高高興興。
當然，乾隆帝也很擅長用冰嬉作為外交。在《禦制詩集》中，就有十首詩是記載宴請外蕃參加冰嬉大典，其中出現了四衛拉綽羅斯部、和碩特部、都爾伯特部、土爾扈特部、 廓爾喀及内蒙古、哈密等處的民族首領和北韓、安南、 流求、暹羅、緬甸等國使團。據《大清高宗純皇帝實錄》載，“土爾扈特郡王車淩 德勒克、和阗所屬玉隴哈什四品阿奇木伯克莫羅穆弩斯、北韓國王使臣李在協、副使魚錫定、暹羅國正使帕史滑裡遜通亞排那赤突、台灣屋鳌總社番頭目華笃哇哨、阿裡山總社番頭目阿巴哩等人于西華門外瞻觐”同乾隆一起觀賞了冰嬉。乾隆認為“西北新藩 稱舊臣，……冰嬉仍寓潔戌訓”。在一團和氣中，乾隆與外蕃使團共同觀閱冰嬉，既展現了大清國的政治、軍事、經濟實力，對别國起到了震懾作用，同時又展現出了豐富多彩且獨樹一幟的中國體育文化。
作者：金陵小岱
簡介：金陵小岱：江蘇南京人，90後，專欄作家、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文學創作三級，擅長文學、曆史文化類作品的創作，在各報紙、期刊發表作品約100萬字，數十篇作品被廣泛轉載，長期供稿國内多家知名媒體。
來源：“金陵小岱”公衆号
稽核、釋出：張一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