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者金錯報道“拿到冠軍是一件可喜的事。”摘下脖子上的冠軍獎牌,55歲的水慶霞恢複了平靜,“我們看到了今後的方向,無論在技戰術還是心理上,我們都會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下去。”
2022年2月6日,中國女足在新孟買3比2擊敗南韓,時隔16年後,重回亞洲之巅——很難想象,194天前,東京奧運會小組賽後,她們1平2負,慘遭蹂躏,狼狽不堪。
對于外界來說,更具戲劇張力的“鳳凰涅槃”自然為人津津樂道,女足捧杯的喜訊也在春節期間刷爆社交網絡;但對于水慶霞和她的弟子們來說,更渴望的是外界平穩的支援,“無論成功還是失敗”。
前往印度參賽的時候,水慶霞是有想法的,“希望進決賽,我覺得有戲,要去拼一下”,但同時,她也有壓力,如果成績不如上一屆,接下來會很難。
說起來,水慶霞的帥位,是總局“空降”的,而非足協競聘。
東京奧運會後,賈秀全被擱置,球隊由水慶霞帶領,以“聯合隊”的名義征戰陝西全運會。全運會上,外界将其視作理所應當的中國女足隊史第一位本土女帥,但水慶霞本人拒絕承認,甚至對于此類話題自動過濾。
全運會奪金後,水慶霞不再藏着掖着,大膽說出了自己的訴求:我希望可以在國家隊當教練,在世界舞台上展現,每個人在不同的行當中,都希望做到最好——夢想,每個人都有。
隻是足協原定的計劃中,水慶霞卻并非首選。盡管足協主管女足國家隊的副主席杜兆才在西安和水慶霞聊過,但也僅限于此。
水慶霞最終沒有參加競聘,她不想陪跑——此前,她已經“陪”過埃約爾松和賈秀全,這一次,帶着“内定光環”的是肇俊哲。
圈子就那麼大,水慶霞其實什麼都知道。
競聘之後,主帥并未如約出爐,傳聞滿天飛。直到去年的11月18日,中國足協突發公告:水慶霞擔任女足主帥。沒有參加競聘的她,上任是足協“在廣泛征求意見基礎上通盤考慮、慎重研究決定”。
正在昆明的水慶霞馬上轉換角色,開始考察隊員,事實上,時間已經有點緊,亞洲杯在即,而國家隊需要重建。
水慶霞對女足圈很熟,雖然沒有獨立帶過國字号球隊,但她知道,亞洲杯這樣的大賽,需要經驗,“水一期”的大名單,她召回了很多老将。
“老隊員在我看來是個寶,她們征戰了很多年,有比較豐富的比賽經驗,而且能發揮榜樣的作用,這是很重要的。”水慶霞說。張睿、李影、馬君、婁佳慧等都進入了亞洲杯名單。
同樣,水慶霞也把前往印度的機票,給了20歲的張琳豔,“水一期”34人大名單中共有5名00後,隻有張琳豔得到了機會。事實證明,水慶霞的信任得到了回報。
“曾經11年5次舉起亞洲杯,是首位出任中國隊主教練的黃金一代球員。她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赢得亞洲杯。”亞洲杯開賽前,亞足聯用這樣的文字介紹水慶霞。
“作為球員,我曾代表國家隊出戰,現在,我以教練的身份再次參加亞洲杯,可以和其他球隊進行交流,這是很棒的體驗。”面對亞足聯的采訪,水慶霞的回答也很“官方”,至于最難忘的時刻,“當然是赢得冠軍,一起分享勝利的喜悅。”
水慶霞渴望冠軍,張琳豔奪冠後流着淚說“我們為冠軍而來”,但在開賽前,國内看好這支球隊的不多,畢竟,日本、澳洲的實力都很強,南韓也不容小觑。
還有一點,時間太短,水慶霞再神奇,可能也很難讓球隊蛻變,全運會的那枚金牌,其實沒什麼說服力。
水慶霞做得最多的,是交流,和球員們聊天,增強她們的信心,同時,彼此信任。此前,打全運會的時候,她也是這麼做的;此外,就是告訴球員們位置職責和自己的訓練要求,“讓球員去做”。
小組賽隻是牛刀小試,無論是4比0中國台北還是7比0伊朗,都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考驗從淘汰賽開始,水慶霞可能也沒想到,從3比1越南開始,居然來了三個“大逆轉”,而半決賽和決賽更是讓人心跳加快。
半決賽,中國女足的對手是日本,雖然她們在奧運會上隻進入八強,但積威仍在,何況,中國女足已經六年沒有赢過她們了。
但水慶霞有資本,球員時代五獲亞洲杯冠軍,中日打了四場:1986年兩遇日本,都是2比0(小組賽和決賽);1991年則是5比0(決賽);1995年還是2比0(決賽)。
不過,正如水慶霞所說,之前的交手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一切都有可能,“我個人希望赢得第九次冠軍,這也是球隊的一緻目标。”
水慶霞承認,日本是強隊,“傳接球很成熟,配合默契熟練”,打強隊,“需要魄力和敢打敢拼的精神”,她表示,除了揚長避短外,球員們還要發揮出自己的特點和精氣神,“享受比賽本身”。
那場比賽,确實很艱難,王霜因傷缺陣,婁佳慧受傷離場,比賽中,中國女足一直落後。多數時間,水慶霞都是站着的,而最終,中國女足也站直了,沒趴下,依靠點球大戰淘汰了頭号熱門。
“賽前我就說,需要敢打敢拼的魄力、頑強的戰鬥精神,需要隊員更自信,今天她們都做到了,感謝隊員,感謝我們的團隊。”水慶霞說。
決賽的對手是南韓。
南韓隊主帥科林·貝爾賽前告訴他的球員們,“你們已經創造了曆史,新的曆史,等着你們創造。”英格蘭人希望一雪前恥——東京奧預賽附加賽上,她們在領先的情況下被中國女足逆轉,他不希望曆史重演。
但有時候,足球就是這麼充滿戲劇性。
這一次,領先的仍是南韓人。第44分鐘,澳洲裁判又給了她們一個點球,兩球在手,科林·貝爾笑了。
水慶霞臉色鐵青,盡管已經做了落後的預案,但面對0比2的局面,她承認,那是整個亞洲杯期間,最困難的時刻。
更衣室内,水慶霞告訴球員們,不要想太多,比分多少不重要了,打出精氣神,放下包袱,“當時已經0比2了,想太多作用不大。”水慶霞賽後複盤說。
同時,水慶霞用張琳豔換下了帶傷出戰的王霜,王珊珊重回前場。上半場,南韓人最少有兩個人緊貼王霜,奧預賽上,王霜的絕殺讓她們刻骨銘心,頭号球星的下場,或許讓南韓人卸下了心防。
但這一次,水慶霞的換人再次拯救了球隊,兩位來自女甲的球員,改變了比賽的軌迹。
67分鐘,張琳豔制造點球,唐佳麗主罰命中;72分鐘,唐佳麗傳中,張琳豔頭球扳平比分;加時賽第3分鐘,王珊珊送出妙傳,肖裕儀絕殺。
水慶霞用力揮了揮拳頭,賽後,她說自己當時非常激動,“這種關鍵時刻,球員能站出來,太不容易了,我感覺到了向上的力量。”
當主裁判吹響終場哨,“中國紅”閃耀DV Patil球場。
水慶霞一邊和助手們慶祝,一邊向替補席跑去,她要把眼鏡放下,因為接下來,她的弟子們要把她抛起來——半決賽點球擊敗日本的時候,姑娘們就想這麼做了,但水慶霞拒絕了,畢竟,還有決賽,現在,冠軍在手,可以狂歡了。
“一共抛了兩下,有點暈。”水慶霞說,就像醉了一樣,但可以看到,她的雙手還緊緊抓着球員們,“我怕她們接不住我”。
“(奪冠)感覺很美好,特别是我看到了大家在落後時激發出來的鬥志,”水慶霞說:“感謝所有隊員,她們在困難的情況下戰勝了自我,也戰勝了對手。”
國家隊主帥生涯第一站就拿了亞洲杯冠軍,而且是時隔16年,對于水慶霞來說,值得驕傲。但她很清醒,決賽前就表示,拿了冠軍高興,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紀錄。而在賽後,她強調,不是拿到冠軍前路就一帆風順,“比賽中暴露了問題”。
事實上,水慶霞也承認,冠軍有“運氣”的成分。
對于水慶霞來說,之前的全運會是模拟考,這次的亞洲杯,隻是小考,幾個月後的杭州亞運會,算是階段考,至于她的大考,則是明年的世界杯,而巴黎奧運會,将是終極考,終極考前,她還要經曆殘酷的奧運會預選賽。
是以,2月7日回到國内後,水慶霞就要開始謀劃下一步:技戰術層面,要進行細化和提高;球員心理層面,要更有霸氣,更加自信。
而這一切,都要落實到訓練中,“訓練緊張、艱苦一些,紮實一些。碰到比較難纏的對手,就不會有太大波動,也會更自信。”
重奪冠軍,獎勵和贊譽紛至沓來,中國女足連續霸屏圈粉。對此,水慶霞希望外界能夠“平穩”給予支援,“無論成功還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