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獻忠
“爸爸,哥哥,求求你們不要把我送走......”
看着淚流滿面的妹妹,一旁的哥哥面露不忍,病房中的其他知情人也紛紛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女兒脆弱的哭泣聲,并沒有讓她的父親動容,任由女兒再大聲哭喊,他也始終一言不發,沉默得像是一座雕像。
父親的沉默讓小女孩更加心慌,她甚至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哀聲祈求自己的父親與哥哥,“求求你們不要,我不想到别人家去。”
哀求的文文
見狀,病床上的徐獻忠終于再難忍受心中的不舍與悲痛,他想強撐着不适的身體,為最心疼的小女兒擦去眼中的淚水,想像從前一般,将女兒高高舉起,陪她玩父女二人間最熱衷的“舉高高”遊戲。
可他稍一擡手,身體裡的疼痛便紛紛冒頭,逼得他無奈放棄。
徐獻忠眨眨眼,忍下眼中的酸澀,他清楚,疼痛就是身體為他拉響的警報,他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盡快為女兒安排好她未來的歸宿。
可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卻讓他開不了口,他甚至覺得,女兒的每一聲哭喊,遠比病魔帶來的折磨更讓他心痛。
沒有哪一位爸爸是願意将自己的親生骨肉送給别人的,更何況是從小被他一手帶大的親生女兒。
若不是走投無路,被逼到了懸崖峭壁,他又怎麼舍得讓自己心愛的女兒從此成為一對陌生夫婦的孩子。
望着淚流不止的女兒,徐獻忠覺得此時此刻,他比剛收到醫院的診斷結果時更加絕望。
他實在沒有辦法了,無時無刻的刺骨疼痛,診斷書上冰冷刺眼的四個大字“骨癌晚期”,無一不是在提醒他,他的人生即将到達了終點。
他是一個癌症患者,是沒有能力為女兒保證她的未來的,将她送到一戶通情達理、不會有孩子的人家中,這就是他能為女兒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思及至此,徐獻忠勉強冷着臉,他想盡可能地表現得冷漠些,語氣中的哽咽卻出賣了這位心疼女兒的父親,
“爸爸不想要文文了,爸爸要考慮自己的生活,考慮不到你!聽話!快走!”
徐獻忠推文文離開
文文聽着爸爸狠心的話語,一雙眼睛哭得通紅,死死地拽着病床上床單的一角,她雖然年幼,但心裡卻明白,爸爸并不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可天真的年紀,卻讓她想不通,爸爸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心思單純的她隻知道,自己不願意離開陪伴了自己整整九年的爸爸,爸爸同樣也舍不得她。
徐獻忠看着不舍的女兒,終于狠下了心,語氣強硬,“爸爸不要你了!快走!走!”
徐獻忠的表妹陳瑩見狀,也硬下了心腸,心甘情願做了回惡人,抓住小侄女的手腕,就往外走。
可沒走幾步,這個9歲的小女孩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掙脫了姑姑的桎梏。
文文與姑姑陳瑩
她快步跑回病房,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爸爸的床前,語氣裡滿是小心,“爸爸,那你得答應我趕快好起來。”
像是害怕拒絕,小女孩又連忙擔保道,“爸爸,你趕我走,我會在别人家乖乖聽話,好好生活的。”
文文懂事的話語讓一旁的哥哥徐征落下了眼淚,他心疼自己的父親,更心疼自己的妹妹,當即便同妹妹一般,朝父親發誓,
“别送妹妹走了,我來養她,我就是不結婚也要帶着她。”
徐征
可出乎意料的是,徐獻忠卻并沒有被這個看似兩全的建議打動,相反,他堅決反對兒子的提議,
“你養?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你怎麼養?”
徐獻忠心中清楚,徐征與文文雖是兄妹,卻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妹,徐征沒有責任承擔起文文的撫養義務。
況且,徐征今年不過剛剛19歲,自己還要上學讀書,能不能照顧好自己都不能保證,他又如何抽出精力去照顧小自己10歲的妹妹呢?
更重要的是,他是文文的父親,自己同樣也是徐征的父親,他不願意女兒因為自己即将離世而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自然也不舍得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兒子的負擔,摧毀徐征原有的光明未來。
讓徐征養文文,這件事對于他們誰來說,都不公平。
作為一位父親,徐獻忠太清醒,也太無奈。
事實上,沒有人比他更不舍得文文這個寶貝女兒。
在他還沒有被診斷患有骨癌之前,文文就是家喻戶曉的貼心小棉襖,成績優異,善良大方,活潑開朗,沒有人不喜歡她。
他自己更是将這唯一的一個女兒視作了掌上明珠,唯恐她磕了碰了,甚至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文文
就連徐獻忠接過自己骨癌晚期的診斷書時,心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也是,“我要是死了,文文怎麼辦?”
一開始,為了不讓文文擔心,他并沒有告訴文文自己患有癌症的實情,硬撐着身體的不适,照常上班,并按時就診。
可病痛最後還是壓垮了他,疼痛的折磨讓他終日卧床不起,最後隻能在醫院接受住院治療,文文也隻好被送到表妹家暫住。
他早早與妻子離婚,一個人辛苦打拼多年,将兩個孩子撫養長大,根本沒有什麼積蓄,僅剩不多的錢還有一部分用于他的癌症治療。
那自己一離開人世,兒子已經成年,勉強能靠着微薄的遺産還能自己渡日,可自己年幼的女兒又該如何生活呢?難道要将女兒送到自己前妻那裡照顧嗎?
徐獻忠前妻劉蓉芳
徐獻忠又随即否定了這個想法,自己的前妻劉蓉芳與自己離婚後,對于他們的親生女兒從來沒有過隻言片語的關心。後來她又再婚,組建了新的家庭,夫妻二人過得也不富裕,又怎麼能夠照顧好文文。
思來想去,徐獻忠心中萌生了一個想法,或許他可以為文文找到一家合适的領養家庭。
不過,此時的文文卻不清楚爸爸心中的擔憂,更不知道爸爸已經命不久矣。
她一邊為爸爸祈禱,盼望他早早出院,一邊像個小太陽一樣,每天陪徐獻忠打電話聊天,安慰爸爸的心情。
六一兒童節的前一天,被隐瞞實情的文文還盼望着爸爸能夠提前出院,陪自己一起度過兒童節。
徐獻忠有心無力,隻好拒絕。
大抵是了解爸爸的為難,文文沒有像尋常小女孩一樣哭鬧,反而開始準備了爸爸最喜歡的飯菜,以便明天可以帶到醫院,喂給爸爸。
陳瑩告知文文真相
看着這樣乖巧懂事的侄女,陳瑩不再忍心欺騙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這個年幼的小女孩,
“你爸爸得了癌症,馬上會永遠地離開你了。爸爸以後不能照顧你,是以決定将你送給好心的叔叔阿姨收養。”
話音剛落,文文的大眼睛就蓄滿了淚水,她祈求地看向姑姑,
“我不要好心的叔叔阿姨,隻想到爸爸哥哥那裡去,可以不要把我送走嗎?”
9歲的年紀,這應該是一個孩子最天真浪漫的階段。
可冰冷無情的現實,卻讓文文體會到了人世間生離死别的殘酷。她不太清楚癌症背後的意義,理所當然地将爸爸要送走自己的原因歸結到自己身上。
“我會乖一點的,我也可以少吃一點的,以後也一定會考上大學的,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走?”
這樣天真無邪的話語,饒是決定當惡人的陳瑩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場大哭起來。
不過,得知自己可能即将被送走這個事實,并沒有阻擋文文對爸爸的關心。
第二天,她還是拎着自己精心準備的飯菜,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喂給爸爸。吃完飯,文文還特意像從前一樣,在病床前蹦蹦跳跳地給爸爸演唱自己精心準備的歌曲。
文文給爸爸喂飯
看着偷偷抹眼淚的爸爸,文文心中越發忐忑,或許爸爸真的要将我送給好心的叔叔阿姨了,苦苦裝出的笑容也維持不下去了。
她再也唱不下去了,哽咽着走到爸爸身旁,輕輕地抱住爸爸,“爸爸,我愛你。”
說完,文文不敢松開爸爸,甚至不敢睜眼,她想借此逃避殘酷的現實,可最終還是迎來了爸爸的“審判”。
“文文,爸爸想要将你送到一對叔叔阿姨那裡。”
文文擁抱爸爸
盡管不舍,盡管痛苦,徐獻忠還是說出了這句會傷害到每一個人的話。
長痛不如短痛,他不能再拖累文文了。
想來,也正是因為文文的懂事,徐獻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堅定送走文文的決心,誰會舍得讓這樣乖、這樣好的女兒因為自己受苦呢?
到底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太不稱職,年紀輕輕就沒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的女兒,甚至還會成為她的累贅。
這樣的想法,讓徐獻忠在得知自己患病後,每一天都生活在自責當中。
想來,隻有在生死面前,人類才會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無能為力。
死亡,對于此時的徐獻忠而言,就是死神高舉的鋒利鐮刀,随時都有可能落下,剝奪他在人世間的一切美好,讓他從此與自己愛的人陰陽兩隔。
文文照顧爸爸
他後悔過,怨恨過,悲傷過,可最終都統統化成了擔憂,擔憂女兒的餘生,擔憂兒子的未來。
将女兒送走,讓她在别人家過完她應有的、無憂無慮的一生,也成為了徐獻忠唯一的執念。
然而,就在徐獻忠準備為文文辦理領養手續,解決唯一的後顧之憂時,意外卻發生了。
從業人員告知徐獻忠,送養子女需要得到父母雙方的同意。
白紙黑字的要求,徐獻忠自然無法違背,無奈之下不得不聯系了自己的前妻劉蓉芳。
事實上,兩人當初離婚時,鬧得并不愉快,這也是二人多年沒有任何聯系的原因。
徐獻忠在母親去世後拿到了一大筆賠償金,前妻劉蓉芳認為徐獻忠有了錢便瞧不起人,而徐獻忠卻認為,劉蓉芳貪圖那筆高昂的賠償金,夫妻間沖突愈演愈烈,最後不得不以離婚收場。
想來,在對待兒女上,徐獻忠稱得上是一位稱職的父親。但是面對自己的妻子,或許并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雙方之間但凡多一點交流與信任,婚姻都不會落到如此難堪的地步。
但這場婚姻中究竟誰對誰錯,旁人到底也無法評判,真相恐怕也隻有他們自己知曉。
不過,當徐家得知,徐獻忠準備聯系劉蓉芳,商量女兒送養事宜的時候,不少人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離婚鬧劇,紛紛猜測劉蓉芳會不會借這件事找徐獻忠讨要一筆錢。
世間的大多數事向來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文文在徐獻忠住院後一直由徐家人照顧,自然也聽到了大人們閑聊的話題。
孩子的世界向來是黑白分明的,媽媽站在自己最喜愛的爸爸的對立面,她自然也就被文文劃進了壞人的範疇。
是以,當徐獻忠按照劉蓉芳的要求,将手機遞給文文時,文文的不情願格外明顯。
劉蓉芳
當劉蓉芳與女兒交談了兩句後,文文的反抗更加強烈,甚至激動地大喊道,“我就是不要跟着媽媽!”
徐獻忠不清楚女兒情緒激動的緣由,但也不願意在這樣本就悲痛的時刻對女兒多加詢問,安撫了女兒情緒後,便拜托表妹帶着文文,與劉蓉芳一起處理好送養事宜。
不過,超出徐獻忠的意料的是,劉蓉芳此次前來,不是為了借機找他要錢,而是想要奪回文文的撫養權。
聽聞陳瑩的來意,劉蓉芳大為不滿,“我還活着呢,為什麼要讓别人養我的女兒?”
徐獻忠得知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前妻劉蓉芳平日裡對女兒不管不問,如今卻想拿走女兒的撫養權,他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文文同樣也抗拒這位素不相識的母親,她從小到大都不曾見過幾次劉蓉芳,又聽到了家中長輩間的言論,劉蓉芳在她眼中就是貪圖爸爸積蓄的壞女人。
是以,無論劉蓉芳的語氣再溫柔再耐心,文文始終都表現得十分抗拒。
劉蓉芳與文文交流
即便面對劉蓉芳表示,自己一定會代替爸爸好好照顧她時,文文也毫不猶豫地拒絕道,“那我甯願跟别人一起生活,也不要跟你一起。”
劉蓉芳無奈,女兒強硬地拒絕深深地刺痛了她這位母親的心,她甚至搬出了自己與現任丈夫生下的兒子,試圖用這個與文文有着血緣關系的弟弟打動文文。
文文看着那張與自己眉眼間有些相似的小臉,心裡少不了觸動,但徐獻忠對此卻勃然大怒。
劉蓉芳與現任的親生兒子
劉蓉芳已經有了一個孩子,再把文文交給她,她真的會有時間、有心思照顧這個與她并不熟悉的女兒嗎?
不可否認,徐獻忠始終對自己的前妻充滿了懷疑與敵意。
他從前不是一位好丈夫,如今也不是一位合格的前任,他隻是一位最平凡、最普通的父親,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自己如視珍寶的女兒不能跟着自己受苦,同樣也不能跟着生活有些潦倒、自顧不暇的前妻生活,雙方之間的氣氛越發劍拔弩張,節目組也隻好暫停節目,急忙調解雙方之間的沖突。
然而,徐獻忠與劉蓉芳卻始終各執己見,直到節目組的采訪結束,雙方也沒能達成一緻。
但想來,按照法律,文文最終會是會由劉蓉芳撫養,這是徐獻忠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無可奈何的他隻希望在自己走後,劉蓉芳能夠不違背當初的承諾,發自内心地善待文文,這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