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裡的鄉愁
曹玉萍
那種饞人的味道
終于挂在屋檐下了
看牆頭上瑟縮的鴉雀
看扭扭捏捏
不願離去的那抹炊煙
喂過青草的黑豬
那隻總愛吵醒我的雞公
還有常撅着白胡子的山羊
讓神奇的父親坦然肢解
轉眼之間
母親的手指尖
滾落出大片的醇厚香味
我身上嶄新嶄新
驚喜興奮
紅頭繩束不住的沖天小辮
在山坡下的院落裡
像火苗般跳躍
在數九寒天裡
滾動天真
暖意撲面
崖頭的那蓬野刺
還是沒有長過我的身子
踩着村小的鐘聲
去看鎮上中學的另一種新奇
寒假的熱炕火爐
總是有少年們
逼人的英氣
那時候的父親
褂子披垂
去台沿上大口抽煙
那時候的母親
總是放輕腳步
把金黃的油果點心
讓我們蘸着甜嘴的蜂蜜
心安理得享受寵愛
同學們七嘴八舌
争相描述内心的秘密
出人頭地的翅膀
懵懂的愛情觸角
像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
在年關裡任性飄飛
我的紅嫁衣
竟像母親那一瞬間的眼睛
閉合之間
突然變得濕潤了
無比揪心的牽挂
總是冰封在門前的小河裡
北風中木讷的老莊窠
像是我生命的車站
步履蹒跚的父母
總是在窄窄的巷道裡
眺望通向山外的那條路
一任凜冽的寒冷
伫立不動 我知道
父親和母親 每時每刻
直到變成了一對墳冢
還在等我回家
如今 年關裡的味道
依然如約而至
卻充滿疼痛
五彩缤紛的城市生活
讓我咀嚼孤獨寂寥
炕頭圍坐
被父親高高舉起
看母親貼窗花的甜美
大片的溫馨情景
已經變成了失落的夢
遊子般的心地
再也長不出老家的樣子
爆竹聲中 我隻覺得
唯有父親和母親
還在喊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