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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學州離去,我們又開始責難烏合之衆?一百年前,勒龐替你罵過了

作者:雙旗鎮客棧

#漁民講述救劉學州過程:身邊一堆藥#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拟泛輕舟。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劉學州離去,我們又開始責難烏合之衆?一百年前,勒龐替你罵過了

濟南章丘,李清照銅像

一位名叫劉學州的男孩倒在了未成年的行列裡,距離成年隻有一步之遙,因為離開這個塵世的時候,他隻有17歲。如果放在日本,成年的标志是20歲,他還是處在一個可以被原諒、對未來生活有很多期許的階段,但他還是走了,倒在溫暖如春的三亞海灘上。

這是一個凜冬,其它地方容納不了他心如死灰的軀體,願他迷離的一刻,眼前都是花團錦簇、人來人往。

一周前看到這則新聞,我就絕對沒有罵過這個孩子一聲,我永遠站在這個孩子的背後——即便這個爆出這個孩子索要房産的新聞。

對于那些無所依憑的衆生,我從來都是“哀其不幸”,永不落到“怒其不争”的注腳上。在一個人心靈創傷沒有撫平的時候,“怒其不争”隻是急于居高臨下,唯恐惹火上身的不良思維。

現在他揮了揮手,消失在這個楚門的世界的盡頭,我們還指責他什麼?或許,我們都是幫兇和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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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人海,好似荒野

塵世就是這般魔幻,我們生活在一個泛娛樂化的時代。一個人沒有走到台前,僅僅在幕後飲泣,便沒有人在在意他的存在;當他站在聚光燈下,也就成為了泛娛樂化中的一環,是我們的消費品。

劉學州離開了,梳理他的長篇遺書《“生來即輕,還時亦淨”》,我們可以發現,短短十七個春秋,他的人生路上步步驚心、虐心:出生就被雙親以27000元的價格賣掉,幼時又遭遇父母雙亡和外婆、小姨的接連離世——四海之大,哪裡有他容身之處?

九年義務教育如此普及,進入學校的劉學州也沒有找到歸宿,照樣遍體鱗傷。遭遇校園欺淩之外,又遇到了一名bt的老師,心靈創傷更加一層。

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之後,新的生活并沒有開始。幸福總是短暫的,很快,“白眼狼”的标簽已經貼在了他的身上,網暴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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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責烏合之衆毫無意義

當劉學州倒下之後,所有的矛頭指向了網暴群體,但這種做法除了發洩短暫的情緒,不會帶來任何實質性改變。等到下一個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們這些烏合之衆仍然會迅速集結起來,形成一個新的風潮——摧毀一切的風潮。

“烏合之衆”這個詞語不是我的發明,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這個詞語出于1895年時法國作家古斯塔夫勒龐的著作——《群體心理學研究》,中文譯本就叫《烏合之衆》。

勒龐原本學醫,後來棄醫從文。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也不是一名标準的風月作家,他始終和時代風雲緊密結合。如果列一個他的朋友圈,美國總統羅斯福都未必擠得進前三。《烏合之衆》出版的年代對應大陸紀年,正是辛亥的前夕,百年過去,這本書依舊深邃到無可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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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龐早就指出,群體一旦形成,它就天生具有非理性的特點。嚴格來說,這不是群體的原罪,隻是群體身上的标簽。如果這是原罪,那也隻能是像《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一句台詞來說:“任你如何努力,也休想移動分毫!”

勒龐說:“群體因為誇大自己的感情,是以它隻會被極端感情打動。”

2021年似乎是一個尋親之年,緣起劉德華的電影《失孤》,太多網絡上的尋親橋段填充了我們的生活,讓我們沉醉其中,樂此不疲。

一開始,劉學州的尋親過程被我們作為另一個溫暖人心的故事,但很快我們就開始厭倦,想要尋找一些能夠表述快感的情緒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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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要求父母給自己買房”就成了一個很不錯的命題。

于我而言,這則新聞一出現,我就預料到當事人一定會承擔很多很多壓力。這和某個媒體的置頂不置頂沒有關系。我甚至認為,那個置頂該消息的媒體不該被口誅筆伐,我們生活中的異見者已經太少了,繼續收緊群體的表達訴求,得不償失。

我原以為這會是去年某人“互換人生”的狗血大劇的翻版,大家自己在喧嚣中度過庸常的一年又一年。

沒想到,劉學州的承受能力太差,沒有深刻了解“衆生皆苦”的意思,倒在了他文中提到的“最美麗的風景”裡。

勒龐說:群體很容易做出劊子手的舉動,這是群體的先天禀賦,我們必須接納這一點,我們應該反思的是其它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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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要不要給孩子買房?

向天發誓,在看到“劉學州要求父母買房”的新聞之後,我就絕對沒有站在譴責劉學州的位置上。

在座的所有紅男綠女,如果向上數三輩,祖上保證都是農民。五千年來,農民有這麼一個習俗:為孩子蓋房、娶媳婦,也就是成家立業。時光荏苒,這種說法很快就被踩到腳下了嗎?

嚴格說來,我倒也并不是非常贊成一切都依賴父母的做法。時代不同了,工業革命讓一切都變了個樣子,我們的生活方式迥異以往的幾十個世紀。

但是,想一想現在的房價,有幾個人能夠不借助父母的力量,以一己之力買得起城市中的栖身之所?如果有,我當然敬你是一條漢子!更大可能是,沒有父母的幫助,你也難逃村口王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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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必須譴責一下目前的高房價,劉學州的離開,有其一分難逃的罪惡。我從來不以為這種實業代表了經濟的真正蓬勃,更不認為這種實業可以長盛不衰,承載無數劉學州怨念的肥皂泡終将破滅。

劉學州的17年坎坷,現實内卷到不可思議,沒有人脈加持的劉學州能夠活到今天都是一個奇迹,我們能苛責他什麼?在苛責劉學州之前,都先問一問自己:“我是否不依靠父母,達到了馬雲年輕時的高度?”顯然,你沒有!

人類社會本來就是在薪火相傳之下才發展到今天,如果不去繼承先輩的衣缽,怎麼會有那麼多愛恨情仇?為什麼沙特阿拉伯的王室還要分分合合?

先輩打下的江山,當然要給兒孫繼承;父母辛苦所得,當然要為孩子遮風擋雨,這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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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前後,一種思維甚嚣塵上:歪國的孩子在18歲之後就被掃地出門,開始白手起家的生活。而如今再看,完全是傳銷似的自娛自樂。布什家族父親英雄兒好漢,小布什沒有受到老布什的蔭庇嗎?洛克菲勒家族世襲罔替,那些遺産當真都交給了慈善基金會?顯然不是,無論金錢還是權利,彼此都在循環往複。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苛責劉學州?

更何況,抛棄年幼的他,親生父母原本就有人格污點。如果劉學州的養父養母尚且健在,那他們還可以逍遙複逍遙,但他已經無依無靠,親情還可以泯滅到這等境地?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注意到前後腳發生的另一個新聞:山東菏澤一位名叫李雪珂的美女模特試管生下混血三胞胎,每月花費超十萬。她說了這樣一句話:“隻有錢能給我帶來安全感”,深以為然。#女模特每月10萬養混血三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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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珂

還有這樣一則新聞:#挂“手術室全是錢”條幅 醫院道歉#,除了譴責,你沒有感覺到金錢已經成為可以擺在明面上的終極追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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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表達這樣一個意思:在金錢盛行的當下,要求一個未成年人不向父母索要基本的生存資本,這合适嗎?這不是一種雙重标準的道貌岸然是什麼?要麼改變這個風氣,要麼閉上我們的嘴!

遠去的劉學州,不該真的畫上一個句号

第一、對劉學州的父母,我們隻能譴責。甚至,囿于自己身為人父、身為人母,我們不願意去譴責他的父母。我們隻能“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無論願不願意,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但願他們今生無緣,來生也不要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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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對網暴的責難當然也沒什麼問題,但也根本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如果想徹底杜絕網暴,我們要做的工作太多,比如:培養仰視的憐憫之心,而不是一味俯視。用流行的詞語來說就是:要有“同理心”。

我甚至覺得,在這場網暴中,某某報紙不該成為替罪羊。因為我們生活中的異見者太少了,這樣的報紙從某種程度上有其存在的意義。網暴這份報紙,恰恰又是另一種網暴。

我記得劉學州在遺言的末尾寫道:“手機相冊裡有一些證據和錄音,希望警察叔叔在最後也可以替我為我的一生劃上一個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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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鍵,我總能想起鄭少秋、王祖賢、午馬等主演的電影《畫皮之陰陽法王》,王祖賢扮演的小倩在走過那一片灼灼其華的桃林,跪拜太乙上人時說了一句話:“希望今後死去的人都不再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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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賢在《陰陽法王》中的劇照

劉學州走了,塵埃不能落定,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去做,正義之劍遠不能入鞘。

希望今後的劉學州們不再遇到幼無所依、不再遇到校園欺淩、不再遇到道貌岸然、不再遇到親情疏離。

以下是劉學州生前文字,幾多離愁,願君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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