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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現場|張莉:“美開始發酵”

主持語|

讀孫頻的作品,我總會想到賈樟柯電影。作為我們時代的藝術家,賈樟柯記下了我們身處時間之内的百感交集。想起逝去的歲月時,我常常想到《山河故人》中趙濤的面容,那裡刻着一位中國女人所走過的時代與滄桑。

雖說同是山西老鄉,但孫頻與賈樟柯的藝術了解與藝術表達方式其實并不相同。不過,在如何表現我們的時代方面卻也有着某種殊途同歸的意味。——近年,孫頻以《松林夜宴圖》《光輝歲月》《萬獸之夜》《我看見草葉葳蕤》等一系列卓而不凡的中篇小說寫下了她對于曆史、對于人的生存的了解。那是一批帶給讀者驚喜的、對我們時代有獨特思考力和洞察力的優秀作品,充分顯示了新一代作家的銳利思考。

本次專欄,我邀請三位不同代際的朋友弋舟、韓松剛和闫東方一起參與讨論。弋舟的“印象記”切實而誠摯,讀來感動。這不隻是印象記,更是一位優秀作家對同行的“惺惺相惜”。弋舟對《白貘夜行》的細讀深得我心,而我也尤其喜歡他關于“奮鬥”的了解——“奮鬥”并非通常意義上的奮鬥,寫作道路上最珍貴也最難得的“奮鬥”是與寫作中的“陳陳相因”、“駕輕就熟”搏鬥。這也就可以了解孫頻作品何以總會重新整理我們的了解力,是因為她的寫作中總有一種不屈不撓的搏鬥,這也正如弋舟在文中所慨歎的,“我們這‘奮而鬥之’的根本對象,是那個憔悴而倉皇的自己。”

技藝成熟的如何不斷鍛造出新文法何其困難。孫頻似乎一直在别尋路徑,一如韓松剛在《美的時刻,它的秘密》中所敏銳地指認的,“孫頻似乎對她早期的小說經驗、叙事手法和思想表達不停地進行反駁和改造,以期實作一種自我革新或者脫胎換骨。這是一個艱苦、煎熬的時刻。也是在這樣的時刻裡,美開始發酵,秘密開始呈現。”闫東方則從性别視角寫下了孫頻寫作風格的漸變。在她看來,孫頻筆下“去往廢棄的鉛礦、隐園、山林、海島不可以簡單地看作是要逃離現世,而是表明作家借人物處理自我問題之時,選擇與整個社會保持一定距離。并且,不同于早期創作中女性人物總是借助應對男性他者的言行而确立自身,這些小說中‘我’的行動與追求有着絕對的自覺。”

多年來,我一直喜愛孫頻小說。尤其是她的小說調性。無論是《無相》《天體之詩》《蛟在水中央》《我看見草葉葳蕤》還是《以鳥獸之名》,她的小說筆調從容又飽滿,荒蕪又豐饒,灰暗又明亮,純粹又滄桑,——她的筆下,平凡人并不微末而普通,她常常将之視為我們生活中“真正的詩人”,而她所關注的便是那些真正地能将整個生命寫成詩篇的人。在我眼裡,孫頻的每一部小說都是在以她獨有的方式向那些生命荒蕪但又不斷向上的人、向那些身陷泥沼但又渴望清潔的人、向那些拔着頭發渴望脫離凡塵的人緻意。——憑借這些堅實而卓有影響力的作品,孫頻足可以被稱為新一代作家中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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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文藝》2022年第1期

責任編輯 | 何子英 熊夢柔

新現場|張莉:“美開始發酵”

▲張莉|

張莉,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著有《中國現代女性寫作的發生》《姐妹鏡像》《持微火者》《遠行人必有故事》等。2019年3月向127位當代中國作家發起“我們時代的性别觀調查”,引起廣泛社會影響。主編《2019/2020年中國女性文學作品選》《2019/2020年短篇小說二十家》《2019/2020年中國散文二十家》《新女性寫作專輯:美發生着變化》《京味浮沉與北京文學的發展》等。中國作家協會理論委員會委員,茅盾文學獎評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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