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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鐵道遊擊隊李正原型,抗戰勝利前夕犧牲,家人苦苦尋找29年

1954年,當代作家劉知俠花費了數年精力,與鐵道遊擊隊員一同生活戰鬥而創作出的小說《鐵道遊擊隊》正式出版.小說一經問世,便被人們争相借閱傳抄。借到書的如獲至寶,沒能借到的隻能苦苦等待上一波讀者早日來還書。1956年,同名電影登上銀幕,引發熱烈反響,主人公劉洪、李正等抗日好漢的英雄故事在街頭巷尾流傳。

他是鐵道遊擊隊李正原型,抗戰勝利前夕犧牲,家人苦苦尋找29年

電影鐵道遊擊隊(1956版)

在山東棗莊,這片當年遊擊隊員血戰過的地方,立着一塊紀念碑,刻着遊擊隊幾代上司的名字。衆所周知的大隊長劉洪的這個名字,便是取自首任隊長洪振海和繼任隊長劉金山。李正這個名字則源自第四任政委文立正,故事主要來自于首任政委杜季偉。文立正雖然隻在鐵道遊擊隊戰鬥了一年多,但他的故事卻不止于鐵道遊擊隊。

他是鐵道遊擊隊李正原型,抗戰勝利前夕犧牲,家人苦苦尋找29年

熱血青年赴國難

文立正,别名文立征,字國遒。辛亥革命那年,文立正出生在湖南衡山一戶中等人家。

1934年秋天,一封錄取通知書的到來,讓家鄉瞬間沸騰了起來——文立正以優異成績被北平的輔仁大學化學系錄取

。即便是本世紀初,家裡供出個大學生仍舊實屬不易,值得辦下酒宴慶賀一番的事情,文立正這樣一個1930年代的大學生,含金量幾何自不用多說。

然而在北平上大學的文立正,并沒有老老實實按照家人設想的那樣,完成學業後進入大企業成為縱橫商海的經理或者靠技術過上體面生活的工程師。他在學生時代的舉動,就讓家人頗為擔憂,而畢業之後的抉擇更是差點讓他和家人決裂。

文立正入學的時候,正值日寇染指華北,老蔣依舊執拗于“攘外必先安内”,對日本侵略者大行綏靖政策。不但默許日本在華北地區的特殊權利,還設立了“察冀政務委員會”專門負責媚日賣國。這年,我黨上司的“一二九”運動在北平爆發,學生們紛紛走上街頭,宣揚抗日救國的主張,甚至不惜和代表反動當局的軍警肉搏。文立正親身參與了這次學生運動,并且給高中摯友寫了長信,号召湖北當地的學生聲援這次愛國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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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立正寫信給弟弟立徽,介紹一二九愛國學生運動情況(1935年12月18日)

奈何學生空有滿腔熱血,依舊敵不過日寇的鐵蹄。華北徹底淪陷以後,未及畢業的文立正與許多同學一道南下流亡到達濟南。不久,國共第二次合作達成,開啟合作抗日階段。按照黨的訓示,文立正進入了國民政府創辦的“山東抗日軍政人員訓練班”,畢業後在山東北部一個縣城出任政訓員,負責宣傳抗日工作、培養抗日骨幹人才。

1938年,文立正加入我黨。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抉擇,走出了和家人全然不同的道路。多年以後,文立正的表弟陳鐵如在訪談節目中回憶道:

“表哥他加入了我黨,他覺得抗戰勝利就要靠這樣的黨員。

早在東北淪陷的時候,他就有了抗日的思想,但是不知道要怎麼抗日,後來明白了選擇加入我黨。”

文立正的選擇在家中引發軒然大波,縱然是國共合作的大背景下,家人依舊不了解他的選擇,同樣是抗日,為何不在國民黨這邊效力呢?表弟陳鐵如回憶道:

“家裡人覺得要和他們一樣做(在國民黨一方工作),才比較理想

。上高中的時候,表哥的父親就是黃埔軍校長沙第三分校的少将總隊長了,他的一個親弟弟也是上的國民黨軍校,最後成為國軍高官。”

從表弟陳鐵如的話語中,我們不難看出,文立正的選擇與他的父親、兄弟截然不同。

隻要他願意,有着少将父親的幫助,在國府謀個好差事不要太簡單。但他最終選擇了我黨,選擇了他認為的真理,去往最為艱苦的地方,逐漸和家裡斷了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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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劍秋

錘煉一支黨的隊伍

不久之後,文立正受黨的委派,擔任魯南群眾抗日自衛軍政訓處的副處長。在這個地方,除了我黨的武裝,還活躍着另外三個抗日武裝,其中有一支又一個叫做邵劍秋的上司。邵劍秋認準了文立正這個有文化又平易近人的幹部,特意把他請到了自己部隊中工作。

邵劍秋的部隊打着的是國民黨的雜牌番号,然而卻與國民黨上級基本沒有聯系,糧饷補給很困難,可以說真的是“用愛在發電”。

部隊的成員大多數出自貧苦的農民,雖然有抗日的血性,但是卻對長期抗戰缺乏認識。尤其是面對武裝到牙齒的兇殘日軍,一旦打敗仗軍中就會士氣不振,彌散着一股失敗的情緒。

文立正的辦法很簡單,他教部隊的士兵們唱歌。歌曲是紅軍時期我黨部隊人人會唱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而且身體力行,和邵劍秋一道為戰士們做表率,堅決執行這些鐵律。

進入村子不擾民,粉刷智語的同時,幫助老鄉修葺舊屋。離開的時候,一定要給借住的老鄉家打掃院落,裝滿水缸。對于不慎損壞的物品,照價賠償。一開始,士兵們有抱怨情緒,不久之後卻在群眾的日益擁護中,明白了文教員的苦心。

在這支隊伍裡,文立正還積極發展黨員,成立了黨上司下的支部,為部隊注入靈魂。過去邵劍秋等人帶兵,名為遊擊,實際上常常一次出擊,損失遠大于收獲。文立正把遊擊方針貫徹下來,并且帶動隊伍的幹部學習遊擊戰術思想。很快,這支思想上和軍事上都煥然一新的部隊,在津浦鐵道附近伏擊了一支落單的日軍小部隊,殲滅了一車二十多個鬼子。

眼看着部隊發展越來越好,這時候國民黨開始“關心”起他們來。他們把邵劍秋的部隊改編為一個營,不但撥給軍饷還常常請客送禮。文立正與邵劍秋心裡明白的很,找了個機會讓部隊轉移去了八路軍115師活躍的地區,改編成為八路軍的運河支隊。

彼時抗戰進入艱苦的相持階段,運河支隊的日子也不好過。日僞軍加大了掃蕩範圍和頻次,文立正隻能帶着部隊四處轉戰,常常好幾天都在行軍,連衣物都沒有換洗的間隙。身上的棉衣裡長滿了虱子,隻能在夜晚宿營的時候,把棉衣脫下放在火上烘烤,虱子掉入火堆中,噼啪作響。

每每這時候,戰士們就會互相開玩笑:“某某又在打機關槍,浪費彈藥了!”

由于部隊十分困難,幾個戰士摸去了敵占區的一個商号,神不知鬼不覺拿走了許多銀元,為隊伍買來了給養。這件事被文立正知道後嚴肅批評,重申了八路軍隊伍的革命紀律,讓戰士們寫了檢查。此事之後,就連普通戰士也深刻認識到了維護抗日統一戰線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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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鐵道遊擊隊劇照

受命于危難之際

1942年夏天,長期活躍在津浦鐵路和臨棗支線上的魯南鐵道隊,遭受了隊伍建立以來的重創。這支部隊作戰勇敢,扒火車、炸橋梁,被115師政治部主任蕭華稱贊為

“懷中利劍”和“袖中匕首”

。可是眼下,部隊損兵折将,就連政委孟昭煜也犧牲了。文立正臨危受命,調任魯南軍區獨立支隊政委,兼任鐵道遊擊隊的政委。

文立正接手的鐵道遊擊隊,不再是過去那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飛虎隊”,戰士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士氣低迷。有的戰士怅然遠望,有的戰士則叫嚷着要和敵軍拼命。為了讓鐵道遊擊隊重整旗鼓,文立正幾乎和每個隊員徹夜長談,挨個做足了工作,終于讓這支部隊重新奮起,憋着一股勁兒要為戰友複仇。

長期的艱苦抗戰,讓許多人對速勝論有了清醒認識,但是卻又不免滋生畏難情緒。這時候,熟讀持久戰深知國際形勢的文立正,就開導同志們說

:“日本鬼子就像西邊的太陽,很快就要落山了。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們,今年就要打垮德國法西斯,明年就要消滅日本法西斯!”

1943年的初夏,鐵道遊擊隊負責會場保衛工作,而會場所在之地的彭口閘,雲集了各地方的上司幹部。也不知道是何種原因走漏了風聲,會議正開着,村寨西邊突然槍聲大作。大隊長劉金山拔出駁殼槍就出了會場,隻見西門的隊員已經和敵人接上了火,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幾個沖進來便被擊斃的日軍屍體。

文立正和劉金山立刻組織人手掩護同志們轉移,但數百名日僞軍已經包圍了村寨,拼命突圍倒是不難,但必然會傷亡嚴重。遊擊隊犧牲了不要緊,這麼多重要的同志們若被一網打盡,必然影響整個地區的抗日大業。

就在劉金山思索突圍方案的時候,文立正看了一眼開裂的院牆,劉金山也心領神會:“破牆出去!”于是幾個遊擊隊員撞破了後院圍牆,帶着參會幹部向村後民居轉移。鐵道遊擊隊隊員掩護他們翻過村民的一道又一道矮牆,層層阻擊敵軍,最終順利突出包圍,把參會同志一個不少地護送到安全地域。彭口閘事件,日軍本想将鐵道遊擊隊和他們蹲了許久的“大魚”一網打盡,不成想卻撲了一場空。遊擊隊這邊犧牲三人,七人負傷。戰鬥一結束,文立正就開始清查内奸,原來是遊擊隊的司務長曹昭庭向縣城漢奸告密,出賣了同志們。文立正和劉金山等人精心謀劃,為鐵道遊擊隊掃除了一大隐患。

除了與日僞軍周旋,掩護往來延安的同志們順利過敵占區,也是遊擊隊的重要任務。特别是皖南事變之後,重建的新四軍軍部位于江蘇鹽城,延安派來的幹部要想去往那裡,必須通過一道又一道封鎖線。曾有一次,延安方面派來100多位營級幹部,各地方接力護送,八路軍甚至出動了兩個旅,撕開了幾公裡寬的敵軍封鎖線,才把這批幹部送到了鐵道遊擊隊手裡。接下來的護送任務,就由鐵道遊擊隊完成。

陳毅、羅榮桓等幹部往返延安,過魯南地區的時候,都是由鐵道遊擊隊一路護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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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立正犧牲前住的房子

英勇的戰士倒在勝利前夕

在鐵道遊擊隊戰鬥了一年多,彭口閘事件後不久,文立正就有了新的職務任命。1944年的4月,在山東黨校進修結業後的文立正,出任魯南地區的地委委員和宣傳科長。

有戰鬥經驗的幹部,而且年富力強,很多老同志都認為文立正今後前途無量,将來革命勝利了,他會有更大的作為。可是,誰也沒有預料到,這個崗位會是文立正生前最後一次戰鬥的地方。

1945年2月下旬,文立正在丁家堂給當地的幹部上課。22日的深夜,上完課的文立正已經在屋裡躺下歇息。突然一陣異響将他驚醒,長期以來的工作和戰鬥經曆讓他養成了高度的警覺性,聽到門栓被撬開,院内腳步響動,文立正立刻爬起摸出了配槍,打開保險隐在土牆後。文立正側過頭從視窗縫隙中向院内看去,雖然可視度很差,但明顯可以看出幾個黑影端着長槍向他所在的屋子逼近。退無可退之際,文立正準備據着窗子開槍迎敵,剛伸手去推開窗,便聽見槍聲大作。

文立正身體前傾,貼着土牆癱軟在地,手中的槍掉在一邊——一顆子彈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額頭,這個在魯南家喻戶曉戰鬥了許多年的年輕幹部,生命定格在34歲。

襲擊文立正的,是當地臭名昭著的地主武裝申憲武的部隊。這次偷襲依舊是隊伍中的叛徒告密,将文立正等人在此上課的情報出賣給申憲武。槍殺了文立正和其他我黨的幹部之後,漢奸申憲武等人迫不及待找日僞軍邀功請賞。消息傳來,魯南百姓無不悲痛萬分,将文立正犧牲的事件稱作“丁家堂慘案”。

半年後的8月15日,日本人宣布二戰戰敗,向反法西斯陣營投降。勝利的曙光照耀神州大地,魯南人民歡慶戰鬥勝利。然而他們的好幹部文立正,卻沒能親眼看見他堅信的抗戰勝利的這一天。戰後各地公審漢奸賣國賊,申憲武也被文立正的戰友們槍決,告慰烈士的在天之靈。

在犧牲前幾天,戰友們還回憶了這樣一件事。當時的文立正已經是個成熟的幹部,也到了成家的年紀。如果找到一個合适的革命伉俪,向上級打個報告準能被準許結婚。然而文立正卻笑笑說:

“國家是軀體,家庭是細胞。國家不幸,家庭也不可能溫馨。我幹革命的時時都在危險之中,不希望别人總是為我擔驚受怕。結婚的事情,還是打跑了日本人再說。”

由于和家中多年前就斷了聯系,直到1974年,表弟陳鐵如經過多方打聽才找到了表哥的昔日戰友,得知了表哥犧牲在抗戰勝利前夕的消息。文立正犧牲近三十年,家人為什麼苦尋不着?表弟陳鐵如含淚說:

“表哥在濟南的時候,給家裡寫信,已經改名叫趙宓。後來抗戰勝利了,舅舅就花了很多錢,在山東各地登報找他,用的就是這個名字。建國以後也托人查找,都是查無此人。”

1951年,文立正的父親在尋子不得中抱憾而逝。直到文立正犧牲後的第29個年頭,表弟陳鐵如終于收到了一位昔日曾在鐵道遊擊隊與表哥共同戰鬥過的老同志的回信,這才得知了表哥早已犧牲在抗戰勝利前夕的消息。

他是鐵道遊擊隊李正原型,抗戰勝利前夕犧牲,家人苦苦尋找29年

文立正紀念碑

謹以此文,緬懷文立正烈士。雖然他短暫的生命在34歲戛然而止,但他的故事必将永久流傳。今日的魯南一片安靜祥和,可當年這塊土地上戰鬥的故事,是那樣的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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