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今天的話題之前，先交代一下關于這個标題的前情提要：
1970年，德國西門子集團旗下的唱片公司Polydor（寶麗多），看中了香港娛樂産業的發展趨勢，以及許冠傑、泰迪羅賓、溫拿五虎等出色的原創歌手及樂隊，便出資收購了香港本土的廠牌鑽石唱片（Diamond），将其收編為香港的“寶麗多”唱片；到了1972年，荷蘭飛利浦（PHILIPS）集團旗下的唱片公司Phonogram，與Polydor合并，才有了我們熟悉的PolyGram（寶麗金）。這次改變了唱片業曆史格局的合并，不僅限于歐美國家和地區，與此同時，港台與東南亞地區的Polydor和Phonogram也統一了發行路徑——寶麗金。雖說兩家公司合并了，但是PHILIPS和Polydor這兩個品牌依舊保留了下來，成為了日後寶麗金旗下歌手的唱片發行廠牌。之前墨墨老師說過，寶麗金有諸多的子廠牌，比如歐美地區常用的A&M、Mercury、DG等等（大多數也是通過改組、合并得來）。但寶麗金在港台和東南亞分公司簽約的歌手，不算“地區專有廠牌”，基本上都隻使用過Polydor和PHILIPS兩個廠牌。其實仔細想想，PHILIPS和Polydor作為寶麗金最初構成的主體，代表本部在遠東辦事處“紮根”，也是比較好了解的事情。至于後來在華語區衍生出來的新藝寶、正東、寶藝星等品牌，就是寶麗金在華語地區創辦的、類似于A&M、Mercury這種的“地區專有廠牌”。
大約一年前，我和一個唱片收藏愛好者聊天。他問了我這個資深“寶粉”一個問題：有沒有哪些香港女歌手是使用PHILIPS廠牌發行唱片的？這個問題一時間還真把我難住了。粗略一看，鄧麗君、徐小鳳、陳慧娴、邝美雲、周慧敏、關淑怡、王馨平、黎瑞恩、劉小慧、湯寶如……等等簽約過香港寶麗金的女歌手，無一例外，全是使用的Polydor作為發行廠牌。似乎也沒找到什麼個例。以至于我一度以為PHILIPS是男歌手專屬的。直到墨墨老師的那篇第十二條寶麗金記憶斷片：鞏俐的法國夫君，和寶麗多的中國紅（和一點鄧麗君）截稿前不久，我才從原香港寶麗金的制作人黃祖輝老師處得知了廠牌配置設定與性别無關。與此同時，我還在試圖尋找香港乃至華語地區女歌手，使用PHILIPS的案例。可惜未能及時提供給墨墨老師加載文中，幸好在留言區有補充說明，那麼今天我們不妨特意來聊聊這幾位“個例”女歌手。
【黃莺莺】
如果把上面的問題範圍擴大到：有沒有哪些華語女歌手是使用PHILIPS廠牌發行唱片的？估計很多人最先想到的，是來自台灣地區的女歌手黃莺莺。無論是當年的首版唱片、還是留來留聲複刻的版本，都會有PHILIPS的Logo出現：
▲《黃莺莺精選》台灣環球留聲複刻版。圖檔來源某寶……
▲《隻有分離》台灣金聲首版。圖檔來源某寶……
但是實際上，黃莺莺簽約的是新加坡寶麗金，而并非台灣寶麗金。這一點即使不了解内情，也大概可以通過幾點來判斷：第一，通過唱片内頁的資料可以得知，專輯大部分的錄音是在新加坡寶麗金錄音室完成；第二，黃莺莺簽約寶麗金的時間點（80年代初期），台灣寶麗金尚未成立。黃莺莺的台版專輯由金聲代為發行也印證了這一點；第三，在Polydor和Phonogram統一發行管道為寶麗金之前，代表PHILIPS那頭的Phonogram一直負責着東南亞地區歌手的制作與發行。綜上所述，使用PHILIPS最多、且最有代表性的女歌手，當屬黃莺莺了。黃莺莺在寶麗金發行的專輯《隻有分離》，也位列台灣百佳唱片第82位，當年由費翔翻唱的版本，在大陸地區也是火的一塌糊塗。有趣的是，費翔也簽約過新加坡寶麗金，但是本名叫“菲利普斯”（Kris Phillips）的費翔，卻是屬于Polydor這個廠牌……
【關菊英/餘劍明/王雅文/林敏怡/盧業瑂】
接下來這一段，才是問題的“标準答案”。因為這四位都是香港地區的女歌手，不，女歌手及女性音樂人。我瞬間改口的原因，是因為這四位當中，有一個藝人的唱片是全碟的純音樂演奏。想必大家已經猜到了是誰了。沒錯，她就是為衆多港樂天王天後寫過曲的著名音樂人林敏怡。
林敏怡、林敏骢姐弟二人的作品，幾乎可以串聯半部香港流行音樂史了。相比幕後寫歌一本正經、台前搞笑功力十足的林敏骢，林敏怡就顯得低調許多了，甚至連唱片封面上都沒留下一個正臉。不過，唱片封面上的PHILIPS商标，已經充分說明今天的主題了。
至于餘劍明，我對她的印象完全停留在與黃凱芹對唱的《流離所愛》時的青澀、以及黃凱芹“好久不見演唱會”上重新露面時的場景。就連我最早有興趣尋找餘劍明這張唯一的唱片，都是因為裡面有一首和黃凱芹合唱的《千億個夢》……後來知道，原來餘劍明也是電台DJ出身的歌手，隻可惜沒有黃凱芹、周慧敏那麼好的運氣。不過在那個港樂人才輩出的時代，能把自己的名字寫入“寶記正傳”，已經是一件很厲害的事了。另外，我向餘劍明的唱片監制，也就是黃祖輝老師，詢問那首《淚兩行》原曲究竟是哪首歌，黃老師說他也記不得了……
王雅文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歌手。據蝦米上的資料顯示，她一共出版過三張專輯。優秀的是，這三張專輯竟然都是在不同的廠牌發行的……（百代/寶麗金/星島全音）
王雅文在寶麗金發行的那張是她的第二張專輯，叫《夜影》。和餘劍明一樣，王雅文也是一名當過DJ的歌手。她所展現給人的才女氣質，從她在百代的第一張專輯就可見一斑。不僅唱得不錯，還會創作，算是香港那個年代女歌手中的稀缺品種了。過了一把歌手瘾之後，王雅文繼續回到了電台任職，據說已是電台的節目總監了，偶爾還會在廣播劇中出現。情況類似的還有DJ歌手盧業瑂。
上面介紹到的林敏怡、王雅文、盧業瑂和餘劍明，對于寶麗金來說，可能隻是“過客”。畢竟隻有一片之緣。要說用PHILIPS标簽的女歌手，呆的時間久一些的，就要數她們上一代的歌手關菊英了。
關菊英曾在1978~1983年間，效力于香港寶麗金唱片。期間出版過四張錄音室專輯。大家最熟悉的，莫過于她與關正傑對唱的《兩忘煙水裡》。如果說EMI的葉振棠、葉麗儀可以叫“雙葉”，那麼寶麗金的關正傑、關菊英就可以叫“雙關”。畢竟他們給我的印象，最深的還是他們演唱過的電視劇歌曲。
我之前也考慮到一點，香港寶麗金的女歌手不愛用PHILIPS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商标的設計太過“直男”，沒有Polydor紅紅火火的那麼喜慶、也沒辦法突出廠牌的LOGO。不過從上面提到的幾個藝人來看，除了70年代末加入的關菊英以外，其餘在統一發行管道後，加入寶麗金并使用PHILIPS廠牌的女藝人，無一例外都是“一碟歌星”性質。要真說這其中沒有“資源配置設定”的差異，那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甄秀珍】
台灣寶麗金在我印象中，使用過PHILIPS廠牌的女歌手隻有一位：甄秀珍。著名音樂人周治平老師負責制作的歌手，當時的台灣寶麗金還叫“齊飛”。她最經典的那一首《今夜留一點愛給我》，正是她在寶麗金時期的代表作。無獨有偶，甄秀珍也隻在寶麗金出過一張專輯……
【真正的番外篇：張國榮】
▲張國榮在Polydor時期的兩張專輯。圖檔來源梁永斌老師的公衆号“我的黑膠時代”。
今天也是張國榮64歲的冥誕。我們聊了大半天PHILIPS和Polydor的事兒，最不應該忘掉的，也恰恰是張國榮。因為在我印象中，張國榮是寶麗金體系在華語區所有簽約歌手中，唯一一位兩種标簽都使用過的“個例”。而張國榮在寶麗金發片的時間點，也恰恰是他音樂生涯第一階段的起點和終點。
▲如果條件放寬，溫拿也可以算，因為溫拿用的是Polydor，而譚詠麟和彭健新的個人專輯用的PHILIPS。溫拿參與過的合輯也有用PHILIPS來發行的情況。
張國榮與寶麗金結緣，應該要早于寶麗金在香港地區統一發行路徑之前。比如1977年，香港寶麗多出品的合輯《多多寶麗多》，就收錄了張國榮的單曲《I Like a Dremin'》，也就是後來他第一張專輯的标題曲。
▲《多多寶麗多》……裡面收錄的歌手何止港樂半壁江山？
張國榮在寶麗多這個廠牌下總共發行了兩張專輯，一張粵語、一張英語，都帶有香港早期流行音樂的特點。那時候粵語歌主要還是偏俚語化的内容、曲風剛剛開始模仿國外的潮流，隻可惜這兩張專輯并未幫助張國榮大紅大紫，是以很多張國榮的路人粉對它們感到陌生。後來張國榮轉會到華星唱片，歌唱事業才有了起色。
▲張國榮的首張專輯《I Like a Dremin'》……的環球複黑王。
1987年，張國榮再次回到了寶麗金的大家庭，簽約了寶麗金與新藝城電影公司合資成立的新藝寶唱片。迎來了他“電影音樂兩開花”的巅峰時代。也正是在這一年，“譚張争霸”愈演愈烈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這應該是華人世界上最早的“粉絲站隊”現象。盡管“譚張”包攬了香港那時候所有的音樂頒獎禮，十大中文金曲、十大勁歌金曲等等……可是粉絲們還是覺得“委屈”自己的偶像了，進而使得一部分極端粉絲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也正是部分粉絲過分的“熱情”，導緻了“譚張争霸”時代的結束。标志性事件即譚詠麟宣布退出領獎、張國榮宣布暫别歌壇。然而有一個被粉絲們忽略掉的細節：無論你支援哪一方，寶麗金才是最後的赢家。
1989年12月21日~1990年的1月22日，張國榮在紅館舉辦了多場“告（暫）别歌壇”演唱會。随着那首《風再起時》，張國榮給自己的前半生，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号。張國榮的新藝寶時期，也就此告一段落。然而“張國榮告别樂壇演唱會”的實體唱片，卻是由寶麗金出版的，監制也換成了寶麗金的歐丁玉，廠牌竟然使用的是PHILIPS。
這讓我想起了另一位出道于寶麗金、中途跳槽、最後又加入新藝寶，間接回到寶麗金的許冠傑。許冠傑退隐前最後的那張《香港情懷'90》，也是改回由寶麗金出版的。這其中的具體緣故，我們作為外人已不得而知。我們能夠看到的，是當時兩位正當年的歌手，在事業的巅峰時期，選擇急流勇退的境界與心态。他們在告别之際，用回最初的出版廠牌，也許是不忘初心、也許是有始有終……不過最重要的是，後來他們又重新回到了樂壇。雖然“真香”，但很令人欣慰。最後用這首《沉默是金》紀念張國榮的冥誕，也感謝那個時代。
注：其實還有兩位女歌手也可以算作使用過PHILIPS廠牌發行唱片，但是由于這個情況比較特殊，是以沒有列在正文中。螢幕前的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嗎？
如今環球再版的寶麗金專輯上，已經見不到PHILIPS的标志了。原因是環球并沒有與仍舊存在的飛利浦公司續約商标的使用權，據說為此還銷毀了一些使用PHILIPS廠牌再版的CD。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