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的今天,2016年1月20日,人藝著名演員周正離世,享年87歲。
周正在人藝舞台上塑造過不少經典形象,不過觀衆最熟知的還是他在電影《以革命的名義》中扮演的列甯。
《以革命的名義》海報
這個電影屬于話劇搬上銀幕,我們可以欣賞到周正在舞台上的風采。
他一隻手半插在西服坎肩裡,一隻手伸向空中,昂着智慧的寬額頭,翹起下巴上的短胡須,用铿锵又稍帶喉音的語調念出那句極富感召力的台詞:“以革命的名義想想過去……”
《以革命的名義》劇照
周正1928年出生于北京。
他與戲劇的淵源則可追溯到中學時代,當時他曾在濟南參加演出《日出》、《雷雨》等話劇。
1947年他加入“中電三廠”,跟謝添合作了《十三号兇宅》,又參加了謝添、呂恩主演的《郎才女貌》。
當時周正才19歲,他感覺在中電沒太大發展,于是回到天津繼續演戲。
1949年他在華北大學文工團任演員。
1952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建院伊始,周正入院擔任演員,活躍在人藝的舞台上數十載,留下鮮活的舞台形象不勝枚舉。
如《夫妻之間》中的張德山、《明朗的天》中的趙鐵生、《日出》中的方達生、《名優之死》中的左寶奎、《茶館》中的二德子、《貴婦還鄉》中的伊爾、《屠夫》中的布拉特博士等。
1956年周正應邀在長影《懸崖》中扮演男主角:秦文的同學兼男朋友。
這部電影表現青年知識分子的生活。周正扮演的男主角英俊帥氣,畢業後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當醫生。秦文留在城市,愛上了品行不端的男二,最後她幡然醒悟,也去支援邊疆。
《懸崖》中的周正與秦文
這部電影很适合周正的氣質:朝氣明朗、品行周正。
《懸崖》很折騰人,一會兒被打成白旗受批判,一會兒又恢複放映,總之一言難盡。
1960年周正在《以革命的名義》中扮演列甯。被稱為“中國扮演列甯的第一人”。
《以革命的名義》原名《列甯與第二代》,是1959年國慶中國兒藝排演的話劇。以列甯跟孩子的故事為主體。
孩子角色沒問題,兒藝的方掬芬、覃琨手到擒來。列甯和捷爾任斯基卻沒有合适演員。隻好向北京人藝求助。人藝派來了周正跟于是之。
人藝派周正演列甯也屬偶然。之前周正演過契科夫《三姐妹》裡的哥哥安德烈。戴着鴨舌帽,留着小胡子的形象有點像列甯。
周正(右一)跟于是之等同僚合影
如何扮演列甯讓周正煞費苦心。他讀列甯全集,反複觀看蘇聯電影《列甯在十月》《列甯在1918》,揣摩列甯的一些典型動作,尋找表演的内心依據。
比如列甯走路比較快,因為待辦的事情千頭萬緒。
列甯的眼神常常眯着,表示他在想事情,在思考。
周總理看了話劇之後很喜歡,建議拍成電影。于是原班人馬進入北影廠。
據周正回憶:
化妝師是從蘇聯學習回來的。去了以後呢,讓我躺在地上,在臉上鋪上紙,抹好多油膏,完了倒了很多石膏,給我扣臉上,呆一會兒拔下來。
胡子跟頭套挺受罪。當時七八月正熱的時候,因為當時我很瘦,裡邊還穿着胖襖,這麼大的燈光照着,拍一個鏡頭下來,必須拿針,把我這個膠皮套紮幾個眼,汗像小噴泉一樣,就噴出來了。
化妝師給周正化妝
1960年電影放映後影響很大,很多人以為“忘記曆史就意味着背叛”這句經典台詞真是列甯本人說過的話。
當年印刷的劇照書簽被學生們所珍愛。
這部電影時隔多年後再放映,也有年輕人以為是蘇聯譯制片。
總之在中國銀幕上,周正是第一個扮演列甯的演員。
在此片中,周正跟于是之有很多對手戲。
同一年,他們在《為了61個階級兄弟》中再次演合作。該片導演是謝添,找來老搭檔周正合作毫不奇怪。
視訊加載中...
周正·于是之在《為了61個階級兄弟》中
演了列甯後,周正收到過很多觀衆來信,有趣的是一封求愛信也沒有。大概觀衆把他看做了革命導師,都是跟他探讨人生和理想的。
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演員,生活中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
60年代初,周正32歲,風華正茂。妻子突然患上末梢神經炎,身體卷曲,手腳抽搐,癱在床上。一雙兒女尚小,老三剛剛出世,他的難處可想而知。沒過幾年,高堂老母也病卧在床,更是雪上加霜。
外屋躺着癱瘓老人,裡屋躺着吃喝都要人喂的病妻。作為家裡唯一勞動力的周正,縫補洗涮,煎炒烹炸樣樣都要幹,既要照顧老人、孩子,還要用自行車推妻子去醫院看病。
盛夏,一天要幾次給病人擦洗、翻身。周正在台上是個出色的演員,在家裡也得照樣施展才華。他通過講故事、說笑話、下棋來消除病人的煩躁情緒,增強其戰勝病魔的信心。
1976年唐山地震波及北京期間,人們常在街上看到周正,身着短褲背心,脖子上搭着毛巾,用車拉着病妻去醫院。
周正去世後,小兒子曾這樣回憶父親:
我的童年時光是在文革期間度過的。父親被下放到北京郊區農場。家裡母親身體不好,長年卧床,他一有空就騎幾個小時的自行車回家來看看我們。
除了照顧我母親和幹家務,還利用這非常有限的時間帶我去公園玩。能跟父親一起到公園的兒童遊樂場玩耍是我最幸福的事。
周正與兒子在一起
從我記事起,周圍的環境已經把他和列甯鎖定在一起。家裡家外他都是一身正氣,扮演的角色也都是正面人物了。
粉碎“四人幫”之後出現了詩歌朗誦熱潮。父親在台上表演列甯的演講,當那铿锵有力的最後一句“忘記過去就意味着背叛”出口後,頓時是滿堂喝彩。
詩歌朗誦熱很快就過去了。在舞台上周正名字的出現越來越少。記得有人找他做電視廣告,他都拒絕了,說“商業行為不符合自己的形象”。
除了演出,他就待在家裡,而待在家裡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
兒女們各自長大成家立業,晚年的寂寞如影随形……
周正年輕時愛好極廣泛,乒乓球、羽毛球、遊泳樣樣都拿得起來,尤其是乒乓球,曾受教于莊則棟等乒壇名将。從50年代起,他就是人藝排球隊的主力二傳手。
可惜晚年他的身體卻拖累了他。膝關節骨刺,使他從以往的健步如飛變成一瘸一拐。由于他體重一百多公斤,又開始出現帕金森症狀,醫生不建議他做手術,隻能采取保守療法。情況日益惡化,終于不得不坐輪椅。
小兒子回憶:
父親晚年遭受的最大打擊是2012年我哥哥因癌症去世,從那以後他對所有的東西都表現得很淡漠。
以往我要推他出去散步他都非常高興,但是後來卻經常說:“出門麻煩,算了吧。”
……
2011年曾有幸在周正老師家見過他一面。印象中他雖然身體不太好,但說話聲音依然中氣十足,洪亮優美。
一轉眼,表演藝術家周正離開我們6年了。
列甯形象之外,他在人藝舞台上扮演過那麼多生動各異的角色,可惜我們永遠無緣得見了。
真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