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換個文風，講個打虎的故事，不過雖然講故事，但看故事的同時還是可以欣賞與虎相關的文物，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說到虎，武松打虎的故事，你總不會陌生吧。自古以來，能打老虎的人在人們心中，那都是英雄豪傑一類，一般也是武藝超群，勇猛過人。
但這大多是小說裡的人物，現實中有沒有？當然有，現在就為大家講述一位近代史上的打虎奇人賀業武的故事。這位打虎奇人一生射殺了305隻老虎，曾以獵殺老虎名噪一時，威鎮一方。
01時勢造人，奇人出世
戰國青銅錞于虎型鈕
賀業武出生于1898年，湖南株洲攸縣皇嶺鎮人，早年家境優渥，是以他從小就生得體格健壯，這為他日後的好身闆和打虎傳奇奠定了基礎。
漢磚虎雕
湘贛一帶多山地，崇山峻嶺，叢林密布，百獸随處可見，老虎傷人事件也層出不窮。自明代以來，地方志中記載的老虎傷人、吃人事件就數不勝數。建國後，随着大規模山林植被被破壞開墾，野生動物失去了繁衍栖息地，食物鍊被破壞，為覓食倒逼老虎逐漸向村鎮靠攏，一時虎患不斷。
戰國錯金銀虎飾
特别是湖南，老虎傷人事件頻發，1952年耒陽縣就有120多人被老虎吃了，甚至還出現了一天内32人命喪虎口事件。1957年9月高坪村更出現“百虎圍村”事件。短短十年間，湖南就有2000餘人、成千上萬的家禽成了虎食。
有虎患就有打虎的需求，是以以打虎為生的職業應運而生。
清 胤禛行樂圖 故宮博物院藏
因為家處山區，當年的賀家條件不錯，經常有些走村竄鄉的打虎獵人租住在賀業武家。是以，從小賀業武就接觸到打虎的外鄉人。就因一位長年租客的影響，賀業武從此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們常說，人的成長發育環境，很容易影響一個孩子的性格養成和今後的成長道路。是以曆史上才會有“孟母三遷”的故事。賀家的這位長租客是一位外鄉來的“射虎大師”，他經常會隔三差五拉回射殺的老虎。這麼個大師，别說是個孩子，連大人也會對他刮目相看，奉若神明。
時間一長，耳濡目染的賀業武漸漸地就對“打虎”有了濃厚興趣，加上那時打老虎還可以掙大錢，于是，在賀業武十幾歲時，他的父母就厚着臉皮懇求“射虎大師”收賀業武為徒，就這樣一代打虎奇人正式登上曆史舞台。
02 射虎絕技，唯弩與藥
漢代青銅虎飾
面對“虎患”，當時的人們并沒有什麼很好的打虎手段，無非是些弓弩槍械，但真正用槍獵殺老虎卻是非常不容易的。老虎是很聰明的動物，一旦聞到人的氣息，發現人要對它不利，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哪有那麼容易打到它。而那些傳說故事中的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人，現實中少之又少。說起真正的打虎絕技，據說是從明代流傳至今的“射虎絕技”。
北朝 沂州九原崗壁畫 山西博物院藏
所謂豪傑之士，必有過人之處。“射虎大師”--賀業武的師傅就身懷絕技，那一套打虎絕技聽說是他祖傳的。說到絕技，肯定不是讓你拿槍拿戟去正面打虎，而是用一種特制的弓弩，安裝在老虎常出沒的地方，類似于設的陷阱，用這種方式在老虎經過時，觸動機關去射殺老虎。
光有弓弩肯定不行，老虎那可是兇猛無比的森林之王，除非一箭擊中要害，否則一兩箭也不至于能讓這個龐然大物怎麼樣。
壁畫 狩獵圖
據傳說，射虎絕技包括特制箭弩與特制秘藥兩部分，在射擊埋伏時，箭頭上需要塗抹特制的藥水，當老虎踩中機關引線，一經觸發，弓弩射出藥箭，一旦射中，受傷部位就會發癢，老虎因而會去舔舐傷口，一舔完了，這種藥并不會讓老虎毒發身亡，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舔舐後會引起咽喉腫脹，腫到喉嚨完全被堵死，氣管一阻塞，老虎就會被窒息而死。這樣射殺的老虎，虎身無毒，骨肉都可以食用，一舉多得。
據賀業武的後人講，賀業武當年打虎用的藥水都是他親自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研究配制的，這就是說賀業武跟着他的師傅精心學藝時，師傅并沒有把這個壓箱底的藥水配方傳給他。
清 漆木虎故宮博物院藏
這也不奇怪，常言道“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舊社會的師傅都會留個一招半式的，這種現象特别是在古代國術界很常見，俗話說的好“害人之心不可無，防人之心不可無”，誰能保證收的徒弟品行如何，萬一教出來個白眼狼或者個欺師滅祖的敗類，那豈不是自找苦吃？
況且那個年代資源有限、資訊不通，師傅的這一做法情有可原，隻是這種藏頭藏尾的做法，很多的技藝傳到最後都失傳了。
同樣，賀業武後來也沒有把這個秘方傳給他的徒弟們，隻不過不是怕徒弟搶飯碗，卻是另有隐情，這個我們後面再說。
03 獵虎威名，自帶傳奇
春秋虎飾 湖北省博物館藏
第一次賀業武揚名立萬是在1920年。那時江西贛南一帶出現一隻白虎，很多獵人多年捕殺未果，十裡八鄉的鄉民人心惶惶，不敢獨自上山。賀業武聽到此事，血氣方剛的他決定前往贛南會一會這隻傳說中的白虎。
大山中撈老虎，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老虎行蹤不定，活動範圍非常大。經驗豐富的獵人會根據四季不同、老虎的習性判斷老虎出沒的時間地點。十幾歲就跟着師傅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賀業武看似年輕氣盛，卻已然是位老手了。
西周玉虎 山西考古研究院藏
賀業武在山上轉了一大圈後，決定等到萬物複蘇之時再來。
第二年春夏之季，賀業武帶着人上山了，此次上山他信心百倍，山下的村民都譏諷他年輕氣傲，他隻是笑笑。盡管年輕，但這時的賀業武已經有了足夠多的經驗，而且在吃了很多苦頭後的他也曆練得非常謹慎細緻，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是他第一次獨立打虎。
在之前已經踩好點的地方，賀業武他們埋好弓弩，藏好機關引線，把一切人的痕迹清理幹淨并禱告之後，他們就下山等着去了。
商 銅虎 三星堆博物館藏
兩個禮拜後，賀業武非常确定那隻白虎已經被射殺了，他和山民一起上山去尋虎。通常情況下，老虎是不會死在被射殺的地方的，打虎的人必須懂得如何尋蹤覓迹。依照多年經驗，賀業武一路尋找，後來居然在一座山廟裡找到了已死了的白虎，隻是這隻白虎死象奇特，前爪竟然緊緊抱着廟裡的香爐。見此情況，山民們都吓呆了。
那個時候，山裡的村民還都很迷信，他們認為白虎是山中之王，這隻白虎更是山廟之神，賀業武見狀也立刻跪下焚香禱告，之後才把白虎帶下山。
瞬間，賀業武聲名遠播，很多人慕名來請他打虎。
戰國辟大夫虎符 故宮博物院藏
賀業武正式被譽為“打虎英雄”那是在1954年，那年攸縣有一猛虎下山，咬死了9頭耕牛、多頭豬，縣武裝部多次組織人上山獵捕，硬是連老虎影子都找不到，無奈縣政府找到賀業武幫忙。
賀業武上山轉了一圈下山後，讓村民準備家什等着擡老虎。這也太狂了吧！武裝部幾十人半個多月都找不到老虎，他一上山就大言不慚，村民半信半疑。
還真不能不信，他就有這麼牛。三天後，村民随同賀業武進山擡出了那隻猛虎。
戰國錯金銀銅虎噬鹿 屏風座 河北博物院藏
04 險中求富，難免失手
你肯定聽過“與虎謀皮”這一成語，意思是這件事簡直就沒可能，要成功也是非常的危險。與虎謀皮，從虎口裡掏錢，盡管有絕技在身，這個打虎行業也能想象出它有多危險。但凡一個成功的人，背後都可能付出過慘重的代價。山民眼中的打虎奇人也同樣遭遇過幾次差點喪命的危險。
俗話說，要想人前顯貴，必先人後受罪。危險的行業就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盡管賀業武的師傅總是反複叮囑要多加小心，不要意氣用事。初出茅廬的賀業武還是栽了跟頭，而且摔得還不輕。
春秋 青銅流金虎噬羊形器座 甘肅省博物館藏
那年，18歲的賀業武跟随師傅一路追蹤一隻被箭射中的老虎，可能是這隻虎體型龐大，藥水劑量不夠，追了很久，才在山間一平地處發現了它。此時的老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大家在後面又繼續觀察了一個多小時，老虎依然躺着不動，仿佛死了一般。賀業武壯個膽子朝老虎扔了塊石頭，仍無動靜，年輕氣盛的賀業武還沒等師傅師兄們上來，就朝老虎走去了。
他哪裡知道危險也随着他前進的步伐悄然來臨。
說時遲那時快，老虎居然一躍而起，一個爪子直接拍到了還沒走到跟前的賀業武臉上，這動作也太快了，賀業武根本來不及躲閃。可憐的賀業武疼得嗷嗷直叫，當即倒地，在地上直打滾。也就是這一次，賀業武的左眼被抓瞎了。
漢 鷹虎鬥紋銅帶飾 陝西曆史博物館藏
1939年，40歲的賀業武又遭遇了一次更大的危險。那天賀業武閑賦在家，突然聽到外面大喊大叫打老虎，他随手操起一把虎叉就出了門，迎面正好碰到落荒而逃的老虎，老虎咆哮着朝賀業武撲過來，一下子就把他撲翻在地，賀業武的嘴角被撕裂，鼻子也被抓掉了一塊肉。好在正好有一部隊的官兵經過，掏槍将老虎擊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人就是這樣，你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的。特别是高危行業，必須随時處處加了小心，謹慎行事，才能得于保全。
商代 伏鳥雙尾青銅虎 江西省博物館藏
05 财來财散，幡然洗手
古話講“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意思就是說不正當管道來的錢财往往也會以不正道的方式流走。盡管打虎是那時的一個職業，但獵殺老虎本身也是一種殺戮，命運注定賀業武以此獲得的财富不能長久。
漢 虎咬羊銅牌飾 故宮博物院藏
打虎是個危險的行業，也是個暴富的行業。老虎渾身都是寶，虎骨虎皮很值錢，尤其是虎骨，那可是名貴的中藥材，具有強筋壯骨的功效。那時，一隻120至200公斤的老虎，可以賣到2000至4000塊銀元，這筆錢對一般家庭簡直是天文數字，你要知道，平常人家一個月也掙不到2-3塊銀元。人是趨利的動物，人一旦有錢，身邊就不乏人群包圍，各種号稱親戚朋友的人蜂擁而至。
每每賀業武下山後，他就被好朋友拉走了，吃喝玩樂樣樣來，辛苦掙來的錢十天半個月就光了，賀業武最後不得不再次借錢上山，然後再次揮霍。因果循環，盡管他一生打虎無數，經手的錢财無數，最後還是一無所有，窮得叮噹響。
戰國 虎頭形陶水管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06 黯然離世，秘方成謎
每一個人的内心都存有悲憫和不忍。對晚年的賀業武來說，獵殺了那麼多老虎，非但沒有成為榮耀，反而成了内心的一樁罪孽。
他也自認為受到了應有懲罰。
1980年冬天，一生以虎為敵、以獵虎為生的賀業武從此疾病纏身，被一種怪病折磨。據說症狀如同中毒的老虎，呼吸困難，渾身上下、五髒六腑都疼，2年後他黯然離世。但直到死，他都沒有把他配制的獵虎秘方告訴給他的任何一個徒弟。
商虎形銅刀 殷墟博物館藏
他曾講，他一生射殺了305隻老虎，其中有30多隻老虎肚子裡還懷着虎崽，那是造孽！....現在國家有政策不能打虎，秘方一旦傳給了他的徒弟們，那就是讓他們犯罪。
曾經的“攸縣打虎第一人”和他的打虎秘方就這樣成了煙消雲散。
打虎是那個時代的産物，表面上賀業武為那時的百姓做出了一番貢獻。面對老虎，他一生卻背負了沉重的心理包袱。虎雖為物，同樣是一種生靈，晚年的賀業武，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選擇了放下弓弩，行善積德。
唐 彩繪十二生肖 虎俑 陝西曆史博物館藏
結語
千百年來，曆史變遷，人類認識自然的深度不斷提升，同樣對老虎的認知也不斷發生改變，從過去以虎為敵、全力捕殺，到今天的以虎為鄰，竭力保護，真可謂是滄海桑田，變幻萬千。
上世紀大量環境被破壞導緻虎患頻仍，人類對自然的任何傷害最終都會受到大自然無情的報複。是以，隻有人與萬物和諧共生，才能促進生态結構的完整統一，實作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一代打虎奇人不傳之密消亡，或許也正是老人閱盡人生百态後，才感悟到敬畏生靈萬物之重要吧！
我是沁芳蕪，一個行走在曆史的光影中的旅人，偶掬一鱗光片羽呈現它的絢麗，也都迫不及待地分享于你，希望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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