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天到了,又到了做總結和彙報的時節,百官們一個個忙得馬不停蹄。他們仔細地回顧着過去一年的業績,生怕漏下了一點一滴,然後默默放大些許比例;再看看同僚和下屬們的經曆 ,有沒有哪些能搭上一點關系,可以拿來為自己添上幾筆;同時又小心翼翼地将過失和不足做淡化處理、或者抹去,就像它們從未發生過一樣。
我喜歡定期做回顧、總結,但不是很喜歡彙報。不得不承認這的确是我的問題,也是我的短闆。也曾有一些同僚給過一些善意的提醒和點播,他們都是好人,但是我辜負了他們,這算是心裡的一個坎兒吧,還真不太好過啊。不喜歡做彙報倒也不是因為怕,俗話說:彙報不可怕,就怕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俗話又說:不怕世事多奔忙,就怕身邊有卷王。我朝好像一直都不怎麼缺卷王,有明着卷你的,有暗地裡卷你的,還有一些不知道在幹啥、但是順便就卷到了你的。我十分懷疑這些人是吃餅長大的,不是胡餅、不是蒸餅、也不是湯餅,而是老闆家的大餅,畢竟大餅卷一切嘛!主要還是他們腸胃好、能消化!
不知道是後世哪個小朋友發明了“内卷”這個詞,反正我覺得特别形象。我一度還去認真研究過内卷的成因,結果發現,那不過是因為對外拓展乏力或者根本缺失對外拓展的能力,但又不甘、也不敢承認自己做不出業績,是以隻能在其他方向去找補找補、做做文章,另辟蹊徑,讓自己能成為一面旗幟或者标杆,吸引老闆的注意力和賞識,順便折磨折磨别人,也折騰折騰自己。是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也不過是群可憐人罷了。
人道是,可憐人何苦為難可憐人?!但是這群可憐人又似乎專門為難可憐人,因為太剛的卷不動,躺平的卷起來又沒什麼意義。一個人卷起來,就會有一群人被迫動起來;一群人卷起來,可能所有人都要被迫動起來,逐漸形成了惡性循環,直到做事的人都被卷跑,剩下卷王們牢牢地膠着在一起、鉗制在一起動彈不得。不過有些卷王也是嗅覺很靈敏的,可能不等到這個時候,就早已經跑了,換個地方繼續卷。說到底,解決内卷的有效方法,還是在修煉基本功的同時,增強對外拓展和創新的能力,這些才是向外運轉的源動力。
不過他卷歸他卷,他鬧由他鬧,該做的彙報逃不掉!當然,正常的彙報也是必不可少的,這是一種資訊交流、傳遞的管道,也是上下級溝通的一種至關重要的方式。多做有效溝通,也能消除資訊不對稱、降低風險,效率也會得到提升。還好我在來河西之前已經做過一輪述職了,要彙報的也主要是到河西後這幾個月的事,以及未來一段時間的規劃和預期。是以要準備的東西并不多,也沒有耗費太多時間。不過我沒有辦法親自去彙報了,因為還有很多事務要主持,好在朝廷會比較體恤我們這些在外的官員,尤其在邊境線上的,考慮到地方軍務、政務繁忙,交通往來又頗耗時日,一般是讓各地方專門設定一位僚屬,來向朝廷彙報工作。
孫誨就是那個幫我處理向朝廷彙報事務的人,他是我的侍官,也算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始終沒有辦法徹底的把他當成親信對待,因為直到現在我也沒能真正把他看透。他做事總是那麼恰到好處,那麼滴水不漏,甚至他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過于波動的情緒,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亦或是隐藏着什麼?!不過這些似乎也并不影響他可以作為一位好下屬、甚至好朋友存在。畢竟,他能幫我處理好很多事情,而且也算是個不錯的傾聽者。
孫誨離開涼州已經十日有餘,快的話想必已經抵達長安。我并不擔心他能否做好這次彙報,也根本沒有必要去擔心,這本就是他擅長的,況且這半年河西的事務也沒什麼可以挑剔的。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讓我有些擔憂,安西那邊傳來了消息,吐蕃攻占了小勃律。這本不算是我唐國事,但卻也和我唐國事同樣重要。
之是以說不算是我唐國事,是因為小勃律隻是我唐的屬國,是在安西之西,被夾在我唐和吐蕃最西面的一片土地。不過雖然它地方不大,但位置卻至關重要。如果說河西是連通西域、隔絕羌胡的要地,那麼小勃律正是往來各國的樞紐。是以吐蕃也一直企圖在我唐手裡争奪對它的控制權,直到後來兩國和好,吐蕃才停止了對小勃律的出兵侵擾。
吐蕃這次出兵似乎并沒有給自己留什麼餘地,在剛得知他們出兵小勃律的時候,陛下就曾經發過诏書讓他們撤軍,可是他們居然完全沒有理會,還是強行攻占了小勃律,周邊一時又有二十多個我唐的附屬小國表示歸附了吐蕃,更滑稽的是,吐蕃贊普還逼着小勃律王娶了他的姐姐,見過強買強賣,卻還沒怎麼見過強嫁強娶。
人生欲尋無迹,世事方解偏迷。這邊廂勒住狂跳的犬,那一處驚起亂飛的雞。笑天下,攘攘熙熙皆名利,看乾坤,蠅營狗苟誰賢愚。昏昏然一場大戲,好一出,按倒葫蘆瓢又起!
這個消息再過幾天就會傳到朝裡,吐蕃這次一點面子都沒留,陛下必定會盛怒。我隐隐感覺到這可能是一個大的變數,隻是沒想到這個變數最終會應在哪裡,總之,我不希望是河西!但總是事與願違,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我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了,這個變數還是應在了河西,真是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但是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變數會應在孫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