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爛漫而溫暖的生活捕手

作者:北青熱點
爛漫而溫暖的生活捕手

《南柯一夢》之一 2021年

爛漫而溫暖的生活捕手

《海上行樂》之二 2019年

◎李舟楫

從2011年的《西子行樂》、之後的《海上行樂》,再到2021年的《春天行樂》,胡小軍的“自行車”系列作品已經整整十年了。

胡小軍在浙江大學任教已經三十年,校園自然是他最熟悉的風景。自行車是學生在校園内的主要交通工具,作為大學教授,胡小軍對騎車之樂的體察,恐怕要比絕大多數的城市中人更為直接和深刻。當青春的熱浪随車流呼嘯而過,藝術家的視聽體驗,随即轉化為内心的情緒,升華為藝術創作的靈感——如此也就能明白胡小軍曆時十年創作“自行車”系列的精神動力。

當然,藝術家目光所及,早已不僅僅局限于校園一隅。從“自行車”系列作品的十年演化中,可見胡小軍對藝術語言的探索過程。此系列作品的畫面主體,通常由一個或兩個人及一輛自行車組成。在人物背後,經常統一為手工網點所營造的視覺空間,或以縮釉的方式,呈現出自然而豐富的釉色肌理——從中可見藝術家對于繪畫性的深度拓展。與之前的作品緻力于人物及臉部表情和豐富的肢體語言的抒寫不同,藝術家2021年的作品,線條表達顯然更加稚拙和個性化了。可見對于胡小軍而言,繪畫語言的深度修煉、挖掘和拓展,才是其根本性的前進方向。

此外,近年來,一個名為《海上·紅顔》的系列作品,從胡小軍的整體創作中日益凸顯出來,構成了其代表性的意義。

作為标題的“海上”,并非特指魔都,而泛指一切當代都市;“紅顔”則毫無疑問,指的是女性。因而,《海上·紅顔》系列作品的表現對象是當代都市生活中的女性。藝術家通過對都市女性生活的“凝視”,看到了什麼?

2021年的《海上·紅顔》系列,由六件大瓶組成。一個圓形大瓶飽滿的瓶身,構成了一個360度連續循環的舞台。在舞台中央,密集擁擠着四五個都市女性,她們或喝酒,或喝咖啡,或刷手機;各種帽飾、高腳杯、咖啡杯,以及具有懷舊意味的桌椅、風扇、吊燈等,構成了惝恍迷離的當代都市摩登景觀,似夢焉?非夢焉?

與往年的同題瓷闆系列相比,《海上·紅顔》系列凸顯了器皿形制和繪畫語言的關系。藝術家利用瓶身的連續循環的舞台效應,刻意以擁擠的空間,營造出一幕幕表面波瀾不驚,卻暗流湧動的心理戲劇場景。“舞台”空間中擁擠的衆多女性,彼此纏繞、沖突、對峙、迎合的肢體語言,彰顯了都市人類在喧嚣的當代浮世景觀之下,永恒而深刻的孤獨困境。胡小軍以喧嚣來表現孤獨,顯然展現了美國畫家愛德華·霍普以孤獨來書寫孤獨之外的另一重意義。

2021年,胡小軍創作了一個新系列作品,名為《秋江》。作品全部采用青花料白描而成。之是以取名《秋江》,是畫面所表現的皆是槳闆練習者,或奮力劃槳,或短暫休息的場景。除挂盤以勾線手法表現波浪外,器皿中,作為人物背景的秋水全部采用留白的形式。留白并非無所作為,而是采用其一以貫之的标志性工藝手法——縮釉法。以自然燒成的肌理來表現河面上粼粼的波光,如此形成了人物繪畫部分的光滑釉面和縮釉背景的自然肌理的對比關系。正是在光滑和反光滑的材料對比中,在人為控制的繪畫和控制之外的自然燒成中,胡小軍展開了對陶瓷繪畫的審美探索。

這就回到了一個根本性的問題,二十一世紀的繪畫可能是什麼?當然首先是圖像意義的,其次是語言意義的。語言是形式,卻超越形式。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西方繪畫的重新崛起,凸顯了繪畫語言的重要性。語言不再僅僅是形式,事實上已經成為内容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就是說,語言事實上已經成為繪畫重生的關鍵力量。

胡小軍近些年的作品,大多是作于瓷闆或瓷器表面的繪畫。也就是說,他的作品,既可以了解為瓷器上的繪畫,也可以了解為使用陶瓷媒材及燒成工藝,來進行創作的繪畫。我更願意以後者的方式來了解胡小軍的作品。

在我看來,他是使用陶瓷媒材展開工作的藝術家,繪畫隻是其中一種主要的表達方式。與水墨、油畫、丙烯等其他繪畫媒材相比,陶瓷媒材顯然具有更多可供開拓的語言空間。胡小軍認為:“(我)不是在陶瓷上仿繪中國文人畫,也不是對瓷器做局部點綴裝飾,而是把泥、釉、彩、成型、燒成等陶瓷獨有的特質與繪畫結合進行創作。”

縮釉,本來是陶瓷燒制過程中形成的瑕疵和缺陷,胡小軍受到宋代青瓷釉面開片的啟示,開始進行縮釉試驗,最終使之成為自己标志性的藝術語言,并成功融入整體風格中。可見,胡小軍拓展了瓷器繪畫的語言方式,與傳統瓷畫相比,藝術語言更加豐富了;從繪畫的角度出發,藝術家則表現為充分發掘材質特性,拓展語言空間,進而觸及更多的審美可能。

單從繪畫性的角度,亦能感受到胡小軍作品的力量。他的繪畫語言,顯然與中國藝術傳統相關,展現在以線條勾勒為基本特征的造型方式中,以此建立一種作品與曆史之間的縱向關系。胡小軍說:“我與這方水土、這方景緻是親密交融的,我的内在生命不受幹擾地沉浸在順延的審美觀照中,以最舉重若輕的釉彩變化勾勒出客觀物象生機勃勃的靈性空間,再經火淬成和諧完滿的詩意。”

為此,胡小軍從出土的唐代毛筆中得到啟發,專門去湖州與制筆師傅交流,研制出獨特的繪畫工具——羊須長杆毛筆。以他長期臨習漢代隸書《石門頌》所擷取的書法用筆經驗,再加上這麼一種如意的線條表現工具,揮灑之間自然而然就氣韻生動了。

當然,陶瓷與紙墨有别,要在瓷胎上獲得揮寫自如的狀态,要求藝術家充分掌控媒材的特質。以青花料的使用為例,需發展傳統青花瓷繪的分水技術,通過對釉料與線條變化關系的微妙把控,才能實作其“天真爛漫”的繪畫表達。

而生活依然是很重要的。在胡小軍的各個系列作品中,來自生活現實的各種道具無所不在:江南多陰雨天氣,雨傘是少不了的,自行車和青春戀人是永遠的主角,偶爾也會跑來一條湊熱鬧的斑點狗。此外,手中握着的手機,頭上戴着的帽子,以及各種樣式的短裙長裙、短褲長褲,無不透露出豐盈的時代氣息——可見他真是一個爛漫而溫暖的生活捕手。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