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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散文)

作者:賢言孝語
奶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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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魂歸瑤池,時已四十多年,彼時我亦總角之齡,歲月悠悠,世态萬變,我已華發滿頭,年近花甲,但奶奶音容如鑿刻腦心始終未變,每逢“六一”那股萦繞在天宇之外的魂魄總是無形而又悄然而至,充滿我的心扉,揭開我記憶的閘門,讓那股思念奶奶的情愫輕輕地洗刷着鑿刻在腦心的那些棱角,總怕附在上面的時光粉塵變成鏽迹斑斑不可抹去黑色,掩蓋了奶奶對我的寵愛!

那是1976年的“六一兒童節”,全公社的國小生都聚集在古浪縣橫梁公社莊浪大隊的國小慶祝兒童的節日,那時的國小生并沒有和現在的孩子們這樣,做不完的作業,學不完的課程,就國文算數兩門課本,課外作業四個字對于我們來說從來沒有聽過,我們放學後就是幫着父母給家裡的牲口割草,一日三餐比起現在來說,那簡直就是簡單了再簡單,除了山藥拌湯和飄在飯湯中能數的清的面條外沒有别的,一年的傳統節日能見一點葷腥外,其餘的日子裡,“肉”對于我們來說那也是奢侈的再沒法奢侈了,但總覺得精神得不得了,每天吃過晚飯全村的孩子們不約而同地聚在生産隊的場地處,分成幾幫互相“打架”或玩“藏妹妹到某家”的遊戲,我們這個大家庭孩子多,可我從小就受奶奶的寵愛,一直和爺爺奶奶睡在一起,回到家裡摸着黑睡下,一會兒又到“夢家莊”裡玩的死去活來,“懶炕”是我們的普遍特性。“六一”的清早,本來老師囑咐要比平時早去學校一個小時,但我總是不想起來,奶奶可急了,她一個勁兒地喊着我的小名兒讓我趕快起來,喊了幾次我雖然醒了但就是起不來,感覺睡下咋那麼舒服,這時奶奶附在我的耳邊悄悄說:“快起來,今兒早上不是拌湯,奶奶專門給你打了兩個荷包蛋”,聽見“荷包蛋”三個字我立刻精神了,一咕噜翻起來穿好衣服,等着奶奶給我“荷包蛋”吃,“荷包蛋”在我們那個十多口人的大家庭裡可是爺爺的專用食品,奶奶知道今天我要去莊浪村過“六一”,特意給我準備了“荷包蛋”,我三下五除二吃完,系上紅領巾,出門去學校,“快來,把鞋子穿上”,奶奶大聲地喊着我,好家夥,我還真沒穿鞋,沒穿鞋不是忘了,而是習慣了,那個時候每到夏天我們幾乎出門上學都是光腳丫子,因為媽媽做的布鞋是有數的,冬天一雙棉布鞋,夏天一雙黑條絨的單布鞋,如果常穿着鞋子走路,那麼鞋子破了就再也沒有了,奶奶拿着我的那雙單布鞋,快速的移動着小腳,奶奶雖是小腳,但她個頭大,身高1.7米以上,是以在那個“小腳”婦女人群中走路算是最快的,她到我面前蹲下身子給我穿鞋,我低頭一看,怎麼我的每隻鞋子後面多了一條黑色的鞋帶子,奶奶知道我要問,連系鞋帶邊說:“今兒個你不是說要參加賽跑嗎,我怕你的鞋掉了,專門在鞋的後面縫了一根鞋帶,這樣系好了,它就不會掉了”,我想奶奶說的也對,可是這太難看了,鞋帶子那是丫頭們用的,好吧,參加完比賽,我就給它拆了。穿好了鞋我一溜風地跑到學校,我們五年級是國小的最高班級,總共12個人,有一半的同學已将鑼鼓擡在操場上,時不時敲打幾下,那些低年級的幾個孩子手舉着彩旗,在那兒左右搖晃。

出發的時間到了,全校師生排着隊伍在山路上行走着,上到半山腰間,祁瞬老師走在隊伍的旁邊大聲地說:“同學們,我們唱一支歌”,說完他就唱了歌曲的第一句:“我們是共産主義接班人,唱”,我們大聲地唱了起來,可是唱了兩句都有氣無力了,因為學生們都在爬山,哪有力氣再唱歌,校長祁典大聲說:“唱什麼唱,趕緊走路”,一個小時左右,我們就到了莊浪村口,老師們重新整理隊伍,低年級幾個撐旗的學生走在前面,後面是我們五年級的學生,開始打起鼓敲起鑼,祁老師使勁地吹着哨子,“飓飓飓......”,那時有一種自豪的感覺,好像和電影裡演的解放軍行軍一樣,好威風!到了學校的操場上,到處都是鑼鼓聲、哨子聲,村裡的男女老少陸陸續續地向操場走來,通過一天各學校的彙演、比賽結束了,這次我參加的百米賽跑拿了個第一名,回家時我手裡緊緊地攥着獎狀,高興地幾乎是跑到家裡,快到家門前,我發現我家門前站着好多村裡的爺爺奶奶、爸爸嬸嬸們,我家那隻平時見人就叫的黑狗低着頭靜靜地我在大門旁一聲不吭,我的尕奶奶看見我說:“快去,你奶奶不行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跑進屋裡,隻見奶奶躺在炕上,眼睛閉着,嘴裡鼻孔裡冒着泡泡,父親說:“媽,媽,你孫子來了......”,我跪在奶奶身邊,看見奶奶微微睜開眼看着我同時慢慢地擡起右手,我趕忙握住奶奶的手,奶奶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的笑,奶奶突然頭一偏咽氣了,我大聲地哭喊着:“奶奶,奶奶......”,奶奶再也沒有了回音,她那麼地安詳,奶奶走了,永遠走了,那年奶奶56歲......

人們一下子圍了進來,看着奶奶的遺體,每個人擦拭着眼淚,因為我的奶奶是周邊有名的“接骨匠”,不管哪個村裡的大人孩子,隻要胳膊折了,骨頭錯了都要來讓我奶奶給接捏,奶奶給人接骨的方法很特别,她先将錯骨處摸一會,然後兩手分開一定的距離,一使勁就能聽到“吧嗒”一聲,她邊說:“好了”,然後将雞蛋清打在碗裡,塗抹在一條條的“牛皮紙”上,還抹得啥藥我也不清楚,将這些“牛皮紙”條纏繞于錯骨處,并囑咐注意事項,那接的骨頭長得快好得快,奶奶為人和善,說話幹事有禮有節,很多人都要感謝奶奶,奶奶确從來不收什麼禮更不要錢,是以奶奶的威信很高。

原來奶奶是在那天下午,懷裡抱着我大伯的小兒子哄着,困了便想坐在院子的牆上休息一下,不料當坐下後突然向後跌過去,父親聽到後立馬将奶奶抱在炕上,奶奶時而清楚時而糊塗,清醒的那會兒确一直叫着我的小名兒,父親看奶奶不行了,立馬從保健站取了一隻“強心針”注射給奶奶,奶奶才堅持到我來,終于在臨走前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了奶奶最後的微笑,那一絲微笑刻骨銘心,永遠在我的心裡蕩漾,奶奶我永遠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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