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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換了張臉,本是富家千金的她,被别人頂替

作者:深夜奇譚
故事: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換了張臉,本是富家千金的她,被别人頂替

本故事已由作者:糖絲大仙,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号“深夜奇譚”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她殺了自己的繼母、繼妹、好朋友,然後,她瘋了。

“你相信她嗎?”

“我不相信,我會親自找到答案!”

1

旭日初升,昏暗的天邊暈染起血般的霞光,刺目的日光穿透床幔照在床上,照亮了床上人兒猙獰煞白的面目。

我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深處猶帶驚恐,渾身冷汗淋漓,我顫抖着捂住喉嚨,想起夢魇裡那道冰冷無機質的目光,宛如被冷硬的鐵鍊鎖住喉嚨。

我急喘着氣,拍打床榻,呼喊守夜的侍女:“落鸢,落鸢!”突然,我頓住了身形,恍惚地察覺到什麼不對。

雙手顫抖着被翻過來,我突覺一陣目眩。

這雙手粗糙幹裂,掌心布滿老繭,讓我想起芳萱院清理院子的下仆劉媽媽,也是這樣的一雙手,将綢緞放到她手裡都仿佛是一種侮辱。

現在,這雙手竟長到我身上來了?竟長到我身上來了!

呆怔片刻後,我倉皇起身,看清屋内的那瞬間,腳步幾近踉跄。

四四方方的一個房間昏暗陰涼,一目了然,一束光從小小的窗台照射在床上,床邊淩亂地擺放着幾盒斑駁的胭脂,我拿起桌面的銅鏡,緩緩對準自己的臉。

破舊的銅鏡上映出一張陌生的臉,鏡中人發質枯黃,雙頰帶着細小的雀斑,隻能勉強稱得上清秀,平凡至此。

銅鏡“嘭”地被砸在地上,我倏地抱住自己的頭,蹲在地上崩潰尖叫。

一個男人沖進來,看見我蹲在地上痛哭,猛地伸出手想要扶我,顧及着手裡提着的魚,又把手收回去,隻能在一旁局促不安,焦急地詢問:“阿秀,阿秀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誰敢欺負你?!”

看我置若罔聞,他憨厚的臉上顯現出噴薄的怒火,厲聲道,“你快說啊!誰要是敢欺負你,我饒不了他!”

我的哭聲被打斷,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指尖發白:“我問你!此地可是大臻朝姑蘇府?!”

李虎被問得一愣,不明白熟知姑蘇大街小巷的李秀為啥會問出這個問題,但沒有多想,隻直愣愣地點頭。

我觑見一絲希望,連忙追問:“那姑蘇可是有個樊府?樊府老爺舒朗大氣,樂善好施,以善名得太守褒獎,揚名姑蘇?是不是?”

李虎的臉上壓不住的疑惑,“這不是整個姑蘇府都知道的事情嗎?咱們當時還去領過樊老爺布施的米粥呢。”

我心頭大喜,竟忍不住心生一絲感激來,我從前對我娘時時禮佛侍道嗤之以鼻,而今一朝經曆詭事,隻恨不得回到從前,把一顆心恭敬獻上,好叫自己擺脫噩夢,脫離苦海。

屋外天光大亮,屋内卻陰涼似水,叫我陣陣發冷,而今聽得一絲希望,我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往自己熟悉的地方沖去。

李虎不明白我為何神神叨叨,卻看得出我狀态不對,他猛地拉住我,急急道:“阿秀,你幹甚去?!”

我驚恐未定,一把甩開他,挺直脊背,下颌微擡,極力不讓自己像個扮作鳳凰的山雞,尖利道:“我不是什麼‘阿秀’!我也不認識你!”

“我是樊氏女!我是姑蘇首富樊府老爺樊勸轲之獨女樊真真!”

說罷,我不再留意他的反應,轉身就沖進嘈雜街道,衣袖走動間微小浮動,帶起一絲瑟瑟涼風。

隻餘李虎目瞪口呆,雙目現出怪異之色。

2

李子街離姑蘇城樊府不過是幾條街,可我從前養在深閨,鮮少出門,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我方才第一次知道姑蘇府的人密集地讓我恐懼。

我兜兜轉轉了兩個時辰才找到樊府門口,可越近樊府門口,我卻越是情怯。

一夜睡醒,我變成了一個陌生人,那樊府裡是否還有一個三小姐?我住進了阿秀的身體,那阿秀是奪了我的軀殼嗎?阿爹阿娘發現了嗎?我以後又該怎麼辦?

我心亂如麻,眼前潮濕一片,濕漉漉地擦也擦不幹淨。

忽地一方帕子遞到眼前,讓我一愣,我霧蒙蒙地看過去,卻對上一雙關切的眼睛,來人面容儒雅俊秀,溫和道:“小姑娘是因何哭泣啊?可是碰見了難事?”

我愣愣地盯着這張熟悉的臉,這道看向陌生人的目光,有片刻思緒是空白的。

是了,此刻辰時将過,我爹卯時巡邏鋪子,必會在巳時前回來陪我阿娘吃早飯,還會為我帶回的各種新奇物件,而我每日必會掐着時間到門口等他。

我眼尖地瞧見了小厮手裡提着的小盒子,心中的委屈突然翻天覆地。

我淚如泉湧,就要撲到我爹懷裡放肆痛哭,訴說我的驚惶和無助。

我已顧不得他人看待這副年輕又狼狽的模樣楚楚可憐地待在樊府門口,是否是别有用心,又是否盛滿了鄙夷?我隻知道他是自小把我捧在掌心,不叫我受一絲風霜的父親,我隻知道他會幫我解決所有困難,天塌地陷也會在我面前替我擋着的最強大的人!

然而那聲“阿爹”正要出口,門口卻先一步傳來歡喜嬌俏的聲音,叫我如遭雷擊。

“阿爹,你回來了怎麼不進來?”

‘樊真真’清麗絕倫的面容仿佛朝陽清露,盈盈的笑臉比無價明珠更珍貴,她踩着跳動的日光走來,眼裡是見到最親愛的人的孺慕和歡喜。

這張臉是如此熟悉,這些表情和小動作是如此自然,我看過千萬次,做過千萬次,也看不出這個人有絲毫的不對,就像是我從未離開過這個身體,樊真真就是樊真真。

果然,樊勸轲已經忘記了問我的初衷,笑着迎向了疼愛的女兒。

我控制不住地輕顫,竟在這刹那間産生了巨大的荒謬。

差別一個人的最大的依據是什麼呢?

——是這個人從小到大獨一無二的經曆和記憶。

若是一個人同時擁有了樊真真的身體、記憶、習慣,那誰敢說她不是樊真真?誰又憑什麼說她不是樊真真?

可如果樊真真是樊真真,那……我是誰?

我是被偷天換日的樊真真?還是錯亂了記憶的阿秀?

仿佛被我盯得疑惑,‘樊真真’轉過頭看向我,眼裡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打量,她看了眼身旁的父親,食指無意識地輕點秀美下颌,問道:“阿爹,這位姐姐是誰?”

我死死地盯着她“輕點下颌”的動作,聽到這句問話幾乎要控制不住歇斯底裡。

“我是誰?我才是樊真真,是自小金嬌玉貴,千般嬌養長大的樊家千金!”

可這句話終究沒有喊出來,因為‘樊真真’身後跟着走出來一個男人。

男人白袍玉冠,相貌清雅如高山清泉,雙目瞳孔清澈淺淡如琉璃,親和與冰冷沖突交織的氣質渾然天生,讓人心生好感。

我卻在這瞬間煞白神色,僵硬的身體,仿佛遇見了逼近的恐怖天敵。

我倏地想起來夢魇中那雙冰冷無機質的雙眼,耳邊仿佛聽見了煩雜的人聲和奇怪的聲響,眼前的所有東西仿佛在緩緩褪去,正前方是一扇視窗。

“不要過去,不要過去!快逃!快逃!”

心底潛意識的戰栗讓我猛然回神,我不知哪裡生出的力氣,一把推開了面前的人。

所有的驚呼、叫喊都被抛在身後,我頭也不回地逃開。

我真的逃了!

3

我失魂落魄地晃蕩在街頭,不知所來,不知所去,渾渾噩噩。

一隻手拉住了茫然沖撞的我,我遲半晌地低下頭,順着這隻蒲扇般的手往上看,看到了一張憨厚的臉。

李虎神色焦慮,偏又帶着點小心翼翼,賠笑道:“阿秀,你讓我好找,你到底怎麼了?”他又遲疑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麼早上說起胡話來了?”

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最後心灰意懶地緩緩搖頭。

我隻是很茫然,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麼。

我被偷了身份,而看我阿爹和衆人的表現,也絲毫沒有察覺樊真真的軀殼裡換了内芯。何況‘樊真真’身邊突然跟了一個來曆不明的男人,我心中的懼怕和忌憚叫我絕不想再和他再接觸一遍。

更重要的是,就算我高喊“我才是樊真真”,又有誰會信呢?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換了張臉,本是富家千金的她,被别人頂替

一個市井丫頭,說她是姑蘇府首富樊府千金,估計也會當我是發了癔症罷了!

我心慌意堵,抛下李虎往前走,轉身的那一刻,沒有看見李虎眼裡湧現的糾結衡量,以至于回到李子街被幾個粗壯婦人抓住綁起時,才恨呼人心險惡!

“你們幹什麼?你們放開我!”我被綁在木樁上,雙手被反剪到身後,手腕被磨得通紅。

一個老婦人拄着拐杖走出來,臉上皺紋堆疊,雙目陰翳,沉沉盯着我,突然一把舉起手杖敲着我的腿骨上。

我痛得大喊,心中害怕,邊忍不住落淚邊癡癡地喃喃着“阿爹救我”。

可是從小護住我的爹爹沒有蹤影,而老婦人的面容更加陰沉,拐杖用力一跺,敲擊地面的聲音竟像炸響震雷,敲定李子街圍住的衆人的嗡嗡細語。

她伸出一指指着我,環視衆人一周道:“李秀今日行為異常,屢有怪異之态,虎子來找我時,老身聽着她這異常不像發了癔症!”

李虎站在一旁,躲過我的目光,眉目間含着愧疚,他抿了抿唇,終究沒有出聲反駁。

老婦人是李子街最老的老人,見多識廣,德高望重,李子街的人無不敬重一聲“李太嬷”,有事拿捏不住時也常去請教她,李太嬷也常能給出妥帖建議。

今晨李虎聽到自小一同長大的青梅喊出那句話,震得神思不定,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到李太嬷處詢問一個答案。

可李太嬷一聽便神色凝重,不敢輕忽,他們都是姑蘇府的下等人,混于世道已經用盡全力,怎麼敢攀扯姑蘇府的貴人?要是傳出去,惹了樊府不快,摁死他們也不過是一個指頭的事!

不管李秀是真瘋還是腦子不清楚,李太嬷都當機立斷處置她!免得有舌根子嚼到外面去。

她現在既是處置李秀,也是對心思晦暗之人的“敲打”!

李虎不能說不,李子街住着他的爹娘兄嫂,叫他不敢賭貴人們的涵量。

有人驚慌,有人懼怕,有人冷漠,有人譏笑他人之禍。

我看着各懷鬼胎的紅塵百态,模糊間好像猜到了什麼,卻清楚自己今日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嘲諷大笑。

我笑老天不公,逼我向死路,我笑世人愚昧不堪,混珠魚目,我笑自己人生如戲,如此堪憐。

李太嬷冷冷瞧着我笑,無動于衷,也不說話,隻吩咐衆人圍住院子,親自舉了火把要燒死我。

“且慢!”

火把被丢在幹燥的木堆上,火勢瞬時而起,我被火舌燎得痛苦,隻覺今日便要命喪于此。突然一陣烈風吹過,吹得衆人睜不開眼,李太嬷渾濁的雙目驟縮,看着院子裡突然出現的道士,幾欲跪喊“仙人”。

來人一柄雪白浮塵懸于臂間,高眉朗目,目光深邃如同藏有無限智慧,飄飄然如仙人降臨,叫人不敢直視。

李太嬷尚有抵抗之力,其他街道住戶已經俯首跪下,恍惚不安。

道士執了一個道家禮,笑道:“貧道疊方,隻是一閑散道人,雲遊至此,見院中妖氣沖天,特入此驅魔,以免傷及無辜性命。”說罷,他一甩浮塵,跪着的衆人隻覺得一股巨力将其托起,忍不住目露驚駭,看向疊方的目光更添信服。

李太嬷見識了疊方的本事,默然片刻,看了我一眼,做了退讓。

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一日之内大悲大喜,心中松懈之下,突然嘔了一口血,就此昏了過去。

4

那扇窗後是什麼呢?

我再次看見了那扇窗戶,懷着既忐忑懼怕又仿佛微妙的期待,我趟過去,昏昏然間看見一間雪白的屋子,手臂的輕動帶起鎖鍊碰撞。

“你居然醒了?”

醇厚的男聲突然響在耳邊,我悚然回頭,一雙冰冷的無機質的眼睛如鋒利刀尖驟然紮向我,我心下大驚,汗毛根根聳起,眼前一黑。

我猛地從床上驚醒,額間懸滿冷汗,無意識地緊咬唇瓣,直到口中嘗到腥甜,才松了握得發青的指尖。

天幕烏沉,陰雲籠罩殘月,月色中透出妖異的薄紅。

屋内燃着一盞燭火,漆黑幽暗,銅鏡中模糊的臉背後,仿佛是一個五官扭曲的怪物。

忽而門扇響動,傳來“嘎吱”的聲音,一道人仙風道骨,端着一碗藥走進來。

正是疊方。

雖說深夜往女子閨房來有失體統,然而疊方清淨無求的仙人姿态絕不會叫人生出一絲污穢的念頭,他把藥遞給我,平和道:“這是安神湯,你心中郁結,吐了血反而是好事,喝了藥後便無大礙了。”

我面無表情地審視着他,片刻後嘲諷一笑,高高在上的樊小姐值得圖謀,可一個平凡庸碌的賣花女李秀有什麼可遭觊觎的呢?

我最終接過了藥,一口飲盡,随即開口,聲音嘶啞難聽:“你的目的,不妨直言。”

疊方笑了笑,卻答非所問:“樊小姐可以放下戒心,我隻是路過樊府,察覺有異,尋蹤而來,并無他求。”

他一語道破我的身份,在我耳邊不亞于一聲驚雷,我倏然明白世間既有靈魂倒轉,那必定也有看破玄機的真仙!

我頓時激動地手足無措,索性“嘭”地利落跪下,誠心拜求:“真人妙法無邊,我,我正是樊府樊勸轲之女樊真真!”

我眼眶泛紅,卻極力控制好情緒,力求陳述地條理分明,“前日夜裡,我像往常入睡,可一覺醒來,不知因由,我便成了李秀,而我的身體不知住進了什麼孤魂野鬼,奪了我的身體!”

說到動情處,我潸然淚下,哽咽懇求疊方助我奪回身體。

疊方将我扶起,歎了口氣道:“我雲遊四方時,見得樊府妖氣沖天,修道之人驅魔衛道乃是責任所在,我既找到了你,便不能坐視不理。但……”他畫風一轉,叫我心中一提,急急追問。

疊方示意我稍安勿躁,轉而問道,“你可曾在‘樊真真’身邊見過一個雙眸辨若常人的俊美男子?”

我在第一時間回想起那雙琉璃瞳孔,凝重點頭。

“我在探聽樊府時,發現府中人對其尊稱‘莊先生’,甚是敬重,你此前可在樊府見過他?”見我搖頭,疊方撫了撫長須,眉間緊鎖,“奇怪的是,他與‘樊真真’幾乎形影不離,全府卻無人質疑。我猜你此次身體被奪與他脫不了幹系!”

一番分析,我實在聽得心焦,忍不住開口問他:“那您可有方法?”

疊方神秘一笑,答複:“自然有!”

我心頭一喜,控制不住自己向外挪的腳步:“那勿要等待,我們現在就去……”

疊方卻浮塵一掃,阻了我的去路,肅然道:“辦法自然是有,隻是時機未到,尚需等待。”

“那要等到何時?!”

然而任我百般質問,疊方卻來來回回隻是一句“時機未到”。

我雙目圓睜,忽生出一股被愚弄的惱怒,燒得胸中氣血翻湧,叫我隻想将嘲諷冷笑。

時機!時機!

那何時才是時機?若是要等十年八年才是時機呢?!

然而不過一瞬間,更深的卑微和悲哀洶湧翻滾壓下了我的憤怒。

不過是短短一日,我已經見識了世間苛刻勢利,而今我一無所有,走投無路,連命都是依靠這來曆不明的道人才能留下,若不聽他的,又有誰可以幫我?

疊方像瞬間洞悉我的想法,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鄭重無比道:“你莫要懷疑,暫且忍耐,我定會幫你!隻要過了這一關,我們此後皆會平安順遂。”

我不知疊方口中的“我們”有多少重量,但得了這句保證,卻無由來地感覺到一陣安心。

我緘默片刻,緩緩松了暗地裡掐緊的雙手。

5

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半月後的清晨,我在河邊浣衣時,河邊大樹輕揚,背後走出了一個男子。

“可憐曾經的金枝玉葉竟識得了做飯浣衣,而有人卻高床軟枕,珠寶珍馐,富貴享盡。”

男子雙手負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走出,他雙瞳色若琉璃,相貌英俊,身着一襲玉色長袍,翩然如百年氏族的世家公子。

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我瞳孔緊縮,雙手僵硬,已顧不得衣物随河漂走。

我時刻謹記疊方叫我遠離此人的告誡,更何況他身上不明的危險感已讓我心生忌憚!我轉身就要,卻又被一句話釘在原地。

“你難道不想做回樊真真?”

半月來,我品夠了困瘠生活的苦楚,嘗盡了人人冷眼嫌棄的心酸寂寞。我從前怎麼也想不到有一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自己,竟一點一點學會洗衣做飯,滿大街地走街串巷,受人白眼,隻為賺取幾枚銅錢。

李子街的人雖受疊方勸說已經放棄對我的歹意,卻仍嫌惡忌憚于我,隻恨不得遠離我,我無處可去,活得像個幽魂。

而疊方來曆不明,行蹤不定又話語遮掩,并不能減少我的不安。

我想做回樊真真嗎?

我怎麼不想?

我想念樊府的富足安樂,想念爹娘的噓寒問暖,萬事關懷!我做夢都想回去!而罪魁禍首竟還在悠揚瞧我笑話!

我壓抑的一腔悲憤終于傾洩而出,壓倒了勸告的理智,冷笑回道“我當然想!”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疾厲,帶着末路的決絕,“此事果然和你脫不了幹系!怎麼?你已經幫人偷了我的軀殼,現在終于要忍不住來殺我了嗎?”

男人聞言一愣,他愣得太過真實,叫我皺了皺眉。

随即他忍不住一笑,竟像聽到什麼笑話:“樊勸轲做生意像個老狐狸,怎麼他的女兒竟天真地可愛?”笑聲漸歇,他長歎道:“是誰與你說是我施法害你?”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他溫聲反駁,條理分明,“若我是兇手,怎會不在調轉身份之後即刻殺了你?現在又為何與你費時交談?我與你面對面這麼久,你可感覺到我對你的殺意?”

我捏住裙擺,抿唇不言,隻是站立更定。

男人拱手做了個稽,彬彬有禮,将緣由娓娓道來:“我名喚莊壬,半月之前樊府小姐樊真真早上昏迷不醒,大夫查不清緣由,于是你爹找到了我。如你猜想,我确實會點術法,于是受你爹所求來為樊真真‘治病’。”

莊壬聳肩笑了笑,“巧合的是,我剛進樊小姐的房間,她便自己醒來,叫我白撿了個便宜。”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才是‘樊真真’?!難不成府裡的‘樊真真’露了什麼破綻?”

話裡帶起一點小心的試探,莊壬恍若未覺,搖了搖頭感慨道:“相反,‘樊真真’的舉止、記憶、習慣皆與從前一般無二,若不是世上真有人演技精湛深到連我也看不出,就是這世上擁有了第二個‘樊真真’。”

莊壬的一字一句叫我恨怒不已,最後一句話落更叫我毛骨悚然!

莊壬繼續解釋道:“隻是當日清晨你沖到樊府門口的舉止神情叫我起了點好奇心,我從李虎口中探得你自稱樊真真的那句話,才正式查下去。”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地,“你猜,我查到了什麼?”

我隐約猜到了答案,于是後背寒意直竄,抖着嗓子問:“什、麼?”

“你猜為什麼你在被火燒時能及時被那道士疊方救下?你猜他為何推托搪塞,不願助你?”

他厲聲高呵:“因為他和如今的‘樊真真’互相勾連!因為他才是幕後兇手!”

“你胡說!”我聲音尖利,心内卻動搖難安,喉嚨像被墜了一柄重重的秤砣。

“我們都是個人之詞,并無佐證,你與其坐等偏信,不如親自探驗!”莊壬已斂了笑,面色沉沉,“疊方做不到的,我卻可以!我不但能幫你入樊府,更可以幫你歸置靈魂,奪回你的身體!”

眼前的一切像是重新罩上了霧霭,我心亂如麻,已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應付,莊壬卻并不逼迫,反倒柔聲安慰道:“你可以好好考慮,但恐怕你的時間不多。”

“什麼意思?!”

樹葉斑駁了日光,照在他的眼睑處,琉璃般淺淡的瞳孔湖面仿佛盛滿了金光,我竟仿佛在莊壬身上看到了慈悲的佛性,我愈發感到疊方的妖異之說與現實的割裂。

莊壬拈花一笑:“我不妨直言,你既然來到了李秀身軀裡,那李秀最大的可能就是到了你的身體。她成了‘樊真真’,卻絲毫不露馬腳,說明她對你了若指掌,說不定從前就藏在某處,對你日日觀望。若說沒有圖謀,誰能信呢?”

“隻是圖謀的是‘樊真真’還是樊家……可說不準。”他湊近我的耳邊,溫聲道,“剛巧,樊家和李秀家從前可是舊怨不淺啊。”

我像是被頂級掠食者盯上,渾身僵硬,聽到這話,控制不住地汗毛直聳。

河水淙淙,凜冽東風卷起枯黃樹枝,再一擡頭,莊壬不見蹤影。

6

第二日,我便把李虎請到家中,打探樊家和李秀家的前怨。

李虎自上次“告發”我後便心懷愧疚,雖然我最後被救下,但如今街裡百姓對我厭惡躲避,也令他心虛地不敢面對我。

我隻是稍稍引導,他便主動向街中老人打探,将事情與我細講。

樊家以販布起家,我爹從一個窮小子做到了姑蘇府首富,又娶了太守之女為妻,其一生經曆堪稱傳奇。但我今日才知,起家之前,我爹和李秀的父親李譚也有一段糾葛。

原來我爹年輕時曾結伴行商,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李譚起了私心,瞞着我爹用次充好,私收回扣,終于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爹捐出了大半家産才平了禍事。

此事過後,李譚猶不思悔改,私下小動作不斷,終于惹得我爹和他斷了生意和幹系。自此兩人命運走向南轅北轍,我爹坐上姑蘇府富商的一把交椅,李譚卻因經營不善日漸落魄,最後蝸居在李子街,消沉怨艾。

他沒有從自身找緣由,把自己落魄的原因歸在了我爹身上,單是李子街的百姓便不止一人聽過他唾罵我爹“無情無義”之言。對外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是日日相對的妻女。

李虎走後,我看着桌上莊壬給我留下的信物怔怔出神。

窗樞透進的日光明亮,我感覺自己如陷迷障,事情發展至今,仍舊撲朔迷離。

疊方和莊壬言辭懇切,都在暗指對方包藏禍心,這兩人之言必定摻了假,卻有些事情确有可信之處。

但我如走懸索,實在不敢完全信任兩人。

我猶豫不決,苦苦思索,食指無意識輕點下颌,最後嘲諷一笑。

我不信疊方,不信莊壬,不敢賭什麼時機,不敢賭我現在軀體裡的妖魔鬼怪不會傷害我爹娘。

莊壬從來沒給我别的選擇。

想要真相,我自始至終都隻有一條路可走。

7

樊家财富無雙,樊府卻并不富麗堂皇,我爹仰慕才子,姑蘇府又向來是文鐘敏毓秀之地,于是府内園林傍水,山石相依,處處透出江南水色的秀氣文雅。

唯獨有一處院子例外,院中金木為柱,白玉做階,錦卧繡榻,金翠羅绮,無一處精緻,從中就可窺得樊府主人對掌上明珠的疼愛。

從前這份疼愛如今成了我心上的刺。

三天前,我拿着莊壬給我的信物入了樊府,不知莊壬做了什麼,我一進府,就做了‘樊真真’的丫環。

‘樊真真’天真爛漫,性格純善,不知猜忌防備,知道我是莊壬的‘故人’,落魄後入府謀一份生計,她便相信依賴我,還提我做了貼身丫環。

所有人都不覺得‘樊真真’毫無心機的模樣有何不對,隻有我偶爾恍惚疑慮自己從前是否真的是這般‘無邪’?

月華如輕紗,清輝鋪滿寬敞的閨房,鋪在睡去的‘樊真真’身上,讓她像靜谧綻放的一朵優昙。

夜裡漸下起風雪,屋内溫暖如春,我撥了撥燃着的炭火,走到了‘樊真真’的床前。

今夜是我守夜。

一個真主人守着個妖怪。

有點諷刺。

我站立許久,半邊臉藏在陰影裡,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門外傳來輕語聲,我悄然回神,想起自己的身份,頓時站到床簾外。

門外走進的人卻讓我雙眸一酸,我喉間幹澀,一聲“阿娘”就要脫口而出,又死死地壓抑住。

自變成了李秀,我就沒能再見我阿娘一面,而今驟然重逢,心酸、委屈、思念齊齊湧上,讓我幾乎想痛快在她懷裡哭一場,撒嬌地倒出所有的痛苦。

樊氏看了我一眼,擺手示意我噤聲,她先到爐邊烤熱了身子,才掀開床幔,小心翼翼地為女兒撚了撚被子。

樊氏摸了摸女兒的小臉,然後起身,輕輕把緊閉的窗戶打開一條縫隙,避免冬日炭爐熏得女兒郁燥。

片刻後,她臉上焦慮之色褪去,浮現溫柔的寵溺,對待唯一的女兒,傾盡了所有的愛意。

或許從前的許多年她也在風雪夜裡,匆匆趕來為女兒撚了被子,确認我的安眠,可直到如今,我成了别人,才知道了母親這一份事事擔憂的心。

我及時低下頭,讓淚珠淹沒了夜潮中。

親眼見到母親的疼愛被奪走,讓我如被火燎炙,心如刀割。

直到她走後,我才捂住胸口,無聲落淚。

我的一顆心被泡在毒液裡,破土而出的是瘋狂的嫉妒。

我看着睡得香甜的‘樊真真’,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床邊的軟枕。

炭火“噼啪”發出一聲聲響,我方如夢初醒,看着即将捂上床上人口鼻的枕頭驚吓不止。

我一把扔開枕頭,癱軟在地。

8

“我要怎麼奪回我的身體?”

“隻要你把‘樊真真’殺了。”

“你騙我?!”

“我沒有必要騙你,隻要你殺了她,我就能施法,讓你做回樊真真!”

“你既然要幫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她?!”

“誰殺不了她,隻有你能殺了她。”

“為什麼?”

“隻要你做回樊真真,你會知道答案!你可以不信,但你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入府前和莊壬的這段對話像是在腦海中紮了根,在我耳邊反複響起,讓我心神越發躁郁不甯。

我敏銳察覺到自己的變化,盡管想刻意控制,但嫉妒像粘稠的血譚,仇恨像啃噬心髒的齒輪,漸漸淹沒了我的心神。

疊方像斷線的候鳥,不見蹤迹,他最初出現給了我一絲希望,又帶走了我的希望。

于是我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漸響,一字一句地說:殺了她。

真正下定決心殺人的時候,我竟然發現我驚人地平靜,甚至産生了一絲微妙的興奮。

我借故出府,買了一包毒藥,藏在針線裡帶進了府。随後又告訴莊壬我的計劃。

我決定在下次值夜時,毒死‘樊真真’。

莊壬的神色複雜,帶着意料之中的平靜。

這夜罕見地打起了冬雷,窗外雨雪夾着電閃雷鳴,帶着天傾地摧的氣勢,似要撕毀一切。

‘樊真真’有點怕這種天氣,我從前應該也是怕的,而今卻很平靜。

我為她倒了一杯熱茶,茶煙袅袅,熱氣熏出了我眼底的猩紅。

我垂着眼,把茶遞給她。

‘樊真真’不加防備,笑了笑,就要張口喝下。

忽而一隻手伸過來打落茶盞,熱茶潑在地闆上,濺出一片氣霧。

‘樊真真’被驚得一跳,看着突兀出現的人忍不住放聲叫喚。

我怒視着罪魁禍首,心中的殺意翻滾沸騰。

疊方卻指着我手直抖,失态大罵一聲:“糊塗!”就要把我帶走!

“她可不糊塗,殺了‘樊真真’就能做回自己,難道是假的?你敢說這是假的嗎?”房柱後突然步出一人,莊壬出手護在我身前。

疊方恨極,周身漸起殺意:“果真是你設計調離了我,我一時大意,竟讓你轉了空子!”

說罷,率先出手,招招狠辣欲置莊壬于死地!

莊壬竟也不甘示弱,身手不凡,以招回應,兩人就此打在一處!

我不知他們的恩怨,但方才莊壬反問那句時,疊方的啞口讓我确定了莊壬竟是沒騙我!

莊壬動手的間隙,猛地高喝:“還不動手?!”

我驟然驚醒,一把提起了桌面的茶壺。

疊方怒駁:“不可!”他欲要提身過來阻止,又被莊壬拖回去,難以脫身,隻能焦慮道,“她就是‘樊真真’!她就是你!你不能殺她!”

我被這話驚住,卻聽莊壬又道:“世上怎麼會有兩個‘樊真真’?你莫要聽他胡言!想要做回樊真真,唯有殺了她!”

最後一句話讓我不再猶豫,也讓被一系列變故驚住的‘樊真真’回過神,她猛地高喊救命,轉身欲逃。

按理說,今晚的聲響早該驚動院裡下人,但這個房間卻像是陷入了另一個空間,除了我們四人,隔絕了他人聲息。

我用力摁開了‘樊真真’下颚,右手提起了茶盞。

我這個身體做慣了粗活,力氣頗大,‘樊真真’一個閨閣小姐哪裡甩得開我,隻能拼命搖頭,淚水控制不住流下。

我心鼓如雷,和着天邊撕扯的雷聲,神志宛如陷入瘋癫。

我恨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李秀也好,‘樊真真’也好,什麼妖魔鬼怪也好,都給我滾出我的身體!樊府是我的,我爹娘是我的,我才是樊真真,誰也不能奪走我的東西!誰也不能!!”

茶水被倒進‘樊真真’嘴裡前,我聽見疊方聲嘶力竭的痛喊:“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眉間氤氲着陰狠,恍若未決,義無反顧地把茶水倒下!

毒藥入腸,‘樊真真’痛苦哀嚎,我看着她猙紮的模樣哈哈大笑,面目猙獰。

窗外雷聲轟鳴,炸響在屋頂,樊真真的身影漸漸模糊,整個房屋好像也在模糊,我聽見疊方的聲音痛苦,對莊壬吼道:“我殺了你!!”

莊壬卻不躲不閃,突然轉頭看着我,氣質浩然,聲比雷霆,猛地高呵:“樊秀真,還不醒來?!”

那一瞬間,天地如熔爐晃蕩,‘樊真真’死去,疊方定格,然後統統融入我的身體!

天地撕裂,天昏地暗,一扇窗出現在視野中,我被推了過去。

一睜眼,是四面雪白的牆,和一雙冷冽的眼睛。

我才發現,我一直懼怕的冰冷的眼睛,其實隻是隔着一副眼睛鏡片。

我醒了。

我失敗了。

我,被抓住了。

9

一年前,一樁連環殺人案驚動全市。

三位女性被殘忍殺害,而兇手的身份是她們的繼母、繼妹、好朋友。

而原因僅僅是因為嫉妒。

她嫉妒繼母奪走了父親的關注,嫉妒繼妹能得到父母的全心關愛,嫉妒好朋友又擁有衆多的好朋友。

警方耗時半年追查,尋找證據,才确認了兇手。

然而确認了兇手,卻無法為她定罪。

因為兇手在這半年時間内把自己弄瘋了。

在法庭上,她預先請到的律師為她出示了精神病證明,極力為她脫罪,陳述殺人時,她正處于精神犯病狀态,并不能計入有個人意識的殺人。

多個專家鑒定肯定了她的精神病,而這半年來兇手沒有去過心理有關診所,很難說她在殺人時是精神正常,也很難說她在殺人時精神錯亂。

于是案件僵持,所有人眼睜睜兇手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隻等有一天她‘醒’過來,便能将犯下的罪孽一筆勾銷,無事脫罪。

可是負責追查這樁莊壬不願意,他以最後一次精神鑒定為由,把兇手帶到了催眠室,随後決然地進入她的精神世界,戳破她構築的夢。

精神病人内心對世界不可能有清晰的認知,如果兇手在内心世界裡是清醒的,說明她隻是以裝瘋脫罪!

而她想要短時間内再次催眠自己,構築新的精神世界,絕不可能!

我垂下眼,一動不動,但手背突冒的青筋顯示出真相與虛幻的沖擊讓我并不平靜。

我曾經以為我是被魔鬼傷害的公主,可原來我才是那隻魔鬼。

我看着走過來的莊壬,心中閃過千百種殘忍的想法,突然歪着頭天真一笑:“莊警官,你可真愛多管閑事啊。”

莊壬在現實在比夢境裡多了一分滄桑,他看着我目光堅定,像是早已預料我的結局:“我不多管閑事,誰來為三位受害者主持公道?”

“公道?”我如同聽到了什麼笑話,哈哈大笑,我猛地向前傾身,手腕上的手铐繃直,發出聲響,“那誰來為我主持公道,我被那可親可愛的一家三口虐待時,怎麼不見有人來為我主持公道?!”

莊壬很平靜,不答反道:“你大學裡主修心理學,一定學得比所有人都好。在殺人後的半年裡,為了脫罪,你催眠自己,催生了另一個人格,然後封閉自己,讓自己在現實中顯得行為混亂,與精神病無疑,逃脫了鑒定。”

“你很聰明。你封閉了記憶,把自己塑造成了樊府樊真真,可怕自己真的沉淪,又催生出了‘疊方’,儲存你完整的記憶和認知,等到案件過去,就讓他把你喚醒。”

我笑而不語,莊壬也不在意,繼續道,“但我進入你的精神世界讓你警覺,疊方第一時間再催生出了‘樊真真’,‘樊真真’是你‘善’的一面,‘李秀’則是你‘惡’的一面,他順勢把我送到了‘樊真真’身邊。‘樊真真’秉承了你‘善良’,幹淨純良,天真無辜,幾乎真的騙過了我。”

我晃了晃連着床的手铐,靜靜地聽他的解構,陰恻恻道:“莊警官也很聰明啊,你在察覺我有異常後,先是影響‘李虎’,告訴我什麼李譚和樊勸轲的狗屁往事,讓我主動進了樊府,又讓我多次看到樊氏對‘樊真真’的疼愛,加深我的嫉妒。”

我毫無顧忌一笑,笑自己功虧一篑,“疊方怕我心神失守,露出馬腳,并不敢告訴我真相,又為了躲你不敢在我面前多出現,你便立刻抓住這個漏洞,順勢引導我殺了‘樊真真’,我要殺樊真真,又終于引出了疊方。

“在他喊出‘她就是我’時,我就輸了。”

10

我又再次站到了法庭上,我付出大筆費用請來的律師很識時務,面對莊壬出示的證據,瞬時不再辯駁。

罪有應得。

一切都将塵埃落定。

法官在宣讀最後結果的靜默裡,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莊壬一眼。

莊壬也在等最後的結果,他的臉上好像帶了點笑,食指無意識地輕點下颌,我看着他的動作定了一秒,又漠然地移開眼神。

“死刑!”

這兩個字傳到我耳邊時,周身仿佛一空,我不知怎地想起疊方和我說的那句:“你一定會後悔!!”

我後悔嗎?

我後悔嗎??

我笑了笑,擡頭看着頭頂的白熾燈,眼角滴落兩滴眼淚。(原标題:《危險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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